
Chapter 5
巴基在生他的气,史蒂夫也在生自己的气,但巴基还在这,一切都还有机会。
眼看着挣脱了束缚的巴基裹着一团黑雾朝自己袭来,史蒂夫不躲也不反抗,愣是捂着受伤的肚子靠着断裂的柱子站起来,面不改色地看着那团雾气直挺挺地朝自己砸来。
不消一秒,一双冰冷僵硬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史蒂夫的喉咙,巴基毫无波澜的眼睛盯着史蒂夫,又不似在看对方,像是透过史蒂夫在看向某个不存在的深渊。
看到失去人性的巴基,史蒂夫只觉胸口犯疼,一股名叫愧疚的情绪像一把大锤一下一下地撞击他的心口,让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想要抹去巴基脸上冷漠荒凉的死气。
“巴基……”
然后他又被甩了出去。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的娜塔莎此刻已经完全进入备战状态,她看不见巴基,但看得见攻击史蒂夫的那股劲风。
浸了特殊药水的死藤链被娜塔莎从随身包里翻出来,甩在手里呼呼作响。但眼下的史蒂夫正和那团空气纠缠地抱作一团,一会被摔进地板砸出一个坑,一会被抛到天花板又冲向扶梯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吊灯撞个粉碎。史蒂夫不和对方分开,娜塔莎就没法捆住那只看不见的厉鬼,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是见鬼的史蒂夫硬死拽着对方不放。
“松手,史蒂夫!”
娜塔莎见缝插针地想要帮助史蒂夫,但对方显然并不领情,对娜塔莎的要求置若罔闻,像着了魔似的对那团空气絮絮叨叨。
“……是我,是史蒂夫……”
史蒂夫能感觉得到自己大概断了三根肋骨,也许还戳着内脏哪个部位,这让他的呼吸短促,嘴里冒出股腥甜的味道。然后他的左腹部可能还插着一根断裂的桌子腿,右大腿肌肉严重撕裂,左脚踝大概在刚才的撞击中崴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左臂钝痛,可能被撞折了,他快要抱不住他的巴基了。
“……你的名字叫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我们1940年就认识了……巴基,求求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史蒂夫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趁着对方稍一脱力,巴基终于挣脱了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满意地提着他的头颈浮在半空中,看着这个再也抬不起手臂的男人被自己举着越升越高。
大概过不了几秒,他就会像任何闯入这处禁地的作死者一样死于非命,只不过这个男人不像其他人,临死前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只有满溢而出的哀伤和眷恋,全然没有那些人的惊恐和求饶,这让巴基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不爽。
正当巴基准备收紧手掌力量时,一股万箭穿心的痛楚突然袭击了他,全身就像裂开了皮肉,然后被浸过盐的烫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巴基痛苦地怒号了一声,禁不住疼痛摔向了地面,紧接着又是一声哀嚎,带刺的藤蔓扎进了他的虚体。
感觉颈部的力量一松,史蒂夫也重重地摔回了地面,这让浑身没一处好的他有一两秒的昏迷,但巴基不带隐忍的嚎叫很快唤醒了他。当他迷蒙着眼看去,只见被黑绿色不知名树藤捆住的巴基正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而他越是动得厉害,疼痛就侵蚀得越甚,捆着他的藤蔓也收得越紧。
史蒂夫急了,不顾自己的伤势朝巴基爬去,“巴基!巴基!”
然后他就看到一脸肃静的娜塔莎站在巴基脚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意义不明的审视。
“放了他!放了巴基!”
史蒂夫强迫自己站了起来,他已经在动脑子考虑几种解救巴基的方法了。因为巴基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低,身体扭动的幅度也小了下来,史蒂夫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史蒂夫,巴基到底是谁?”娜塔莎抿紧嘴唇蹙起双眉,俨然一副审讯的样式。
史蒂夫一边回答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巴基是……巴基是我在二战时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娜塔莎看向史蒂夫的眼神里写满不相信,但史蒂夫可管不了这些。眼看就到巴基跟前了,他一扑身想要去解巴基身上的藤蔓,结果却扑了个空。
藤蔓还在,巴基不见了。
史蒂夫猛地转头,刚好看到娜塔莎用一块红布盖住一只黑色玻璃瓶,并快速地在口子处绕了三圈红绳系死。瓶子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
身体的反应快于脑袋的思考,史蒂夫半跪着身子就下意识地朝娜塔莎扑过去想要抢夺瓶子,但伤势限制了他身体的灵敏性,被娜塔莎轻易地躲了过去。
“……你,你杀死了巴基。”理智跟上了线,但情感还没反应过来,史蒂夫呆呆地看了眼瓶子,视线上移看向娜塔莎,声音平淡,听不出其中意味。
“你的巴基本来就死了。”
“不!”史蒂夫突然瞪向娜塔莎,眼神里的愤懑和怨恨让娜塔莎有一瞬间的心惊,但她很快就抚平了心绪,小心地将瓶子收进随身包里。
“你一直都知道巴基的情况?你们这样认识多久了?你为什么能看得到他?”
无视娜塔莎的一连串询问,史蒂夫低头看了看戳进腹部的那截断木,吸了口气,快速拔了出来。鲜血很快浸湿了衣服下摆,史蒂夫不在意,面不改色地接上断掉的左肩膀,然后用右手堪堪捂住淌血的腹部。他能感觉得到肋骨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嘴里也不再往外冒血,左脚踝在刚才爬向巴基的时候就被他自己摆正了,现在大腿上的伤正火辣辣地疼,但这种疼是好事,史蒂夫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组织在自我复原的拉伸感。
大概不到一个小时,体力就能恢复到五成,到时候娜塔莎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完全可以从她手中夺取那只该死的瓶子。现在的关键是要拖住对方,不过拖不住也无妨,他知道他们的老巢叫什么,他可以杀过去,但他怕这中间的时间里他们会加害巴基。
巴基绝对不能再受任何伤害了。
看着一言不发地处理着自己伤口的史蒂夫,娜塔莎太清楚他的打算了。这个男人也许固执也许偏执甚至阴鸷,但他太不会隐藏自己了,他的想法他的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彰显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你知道神盾局是个什么地方么,史蒂夫?”
史蒂夫依旧不吭声,娜塔莎叹了口气。
“1942年,厄斯金博士的血清造就了你,超级士兵史蒂夫·罗杰斯。”娜塔莎又看了眼史蒂夫,然后毫无芥蒂地将后背暴露给对方,在这座几乎算是废掉的别墅里踱了几步,“从那个时候起,当局就开始筹划建立一处专门对付超自然事件的研究所,这就是神盾局的由来。而你,史蒂夫,你是神盾局的一号超自然事件。”
史蒂夫用撕碎的布料固定住自己肩膀的手一顿,终于抬起脸来看向娜塔莎,而红发女人转过头看着史蒂夫的眼神里竟带着点怜悯。
“知道为什么二战后到现在,关于你的宣传记载少之又少么?当年你驾着瓦尔基里号坠机,当局需要你的死来鼓舞士气打赢那场战争,所以你是家喻户晓的美国队长。但战争一旦结束,当时的S.S.R,也就是神盾局前身,它需要隐秘,需要在冷战期间隐藏实力,而你,作为S.S.R的一号超自然事件,就因此被人为地抹掉了存在感。”
史蒂夫有些失神,随即又看向一脸深不可测的娜塔莎,语气冰冷,“那又怎样,我不稀罕当什么美国队长。”
娜塔莎往前走了几步,立在史蒂夫面前,“史蒂夫,我想说的是,神盾局是一个专门对付研究超自然事件的政府部门,我们……”
史蒂夫的眼睛突然猛地收缩了起来,他转头盯向满地的红线和铃铛,娜塔莎顺着他的视线瞧了一眼,立马明白了他的质疑。
“不,在来这里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栋别墅,也不知道你找的人是……”娜塔莎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过,布下这个阵的显然也是圈内人。只不过,就像我被收编于体制内一样,民间也还是有很多不知名的高手存在,神盾局也一直在寻找并想方设法拉拢真正有实力的人进来。”
“我不关心,也不在乎。谁动巴基,我就灭了谁。”
史蒂夫波澜不惊地说出自己的威胁,娜塔莎突然就有点乐了,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摇摇头。
“史蒂夫,我说过,神盾局它对付一切超自然事件,所以它也同样收集或消灭威胁人类生命的邪祟。”娜塔莎拍了拍自己的随身包,史蒂夫的脸色马上白了一个程度。
“巴基不是。”
娜塔莎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我所看到的,他绝对是。你先别争着狡辩,你要还想再见到你的巴基,你就得跟我回一趟神盾局。作为神盾局的特工,我不能不上交他,但你或许可以跟弗瑞谈一谈。据我所知,他并不讨厌你。”
但在工作原则上,不讨厌一个人并不代表他就会为你假公济私,更何况像弗瑞这种软硬不吃的领导者,更没有理由为了一个过期的神盾局藏品而毁掉自己定下的规矩。
对,史蒂夫已经自动把自己归为神盾局物品,仿佛这样就能离巴基近一点一样。
“在这六十几年里,他让9个人死于非命,7个人精神分裂,还有二十几个人不同程度的身体伤害,这在神盾局的分类里,属于必须消灭的邪恶力量!”
“那是因为他别无选择!是那些人私自闯进巴基的住处!”
“哦?在我这的资料里,这处宅子的归属权早就属于雷蒙斯一家。”
史蒂夫紧绷着肩膀,双手稳稳地握住绑在腹部的腰带上,鹰似的双眼牢牢地锁住同样冒着火气的弗瑞,点点头,“你不肯放人,行,我明白了。”
史蒂夫撂下弗瑞,头也不回地走出他那间大得毫无必要的办公室。
行,既然谈不拢,那就硬抢吧。
行动前,史蒂夫先偷了一张神盾局的建筑图,发现这里的藏品数量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预计,但他不怕一件件地去找。
偷潜过程超乎意外地顺利,在找到小瓶子前,史蒂夫先发现了一间专门写着自己名字的储藏间,几番犹豫下,他还是进去查看了一番。果然,自己是神盾局的一号超自然事件,这间小小的房间里记录了自己生平的各种大小事,唯一让史蒂夫庆幸的是,他没有在任何文件和物品里发现有关巴基的蛛丝马迹。没人知道巴基的存在,巴基是史蒂夫唯一且自私的秘密。
在继续深入地下三层后,史蒂夫撬开一间隐蔽的暗室。他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在硕大且空旷的密室里转了一圈,这里看起来不像是神盾局收藏那些超自然物品的地方。然后在转身前,角落里突然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史蒂夫一顿,立马将手电往远处照了照。
应该是个间歇式运转的机器,在史蒂夫进来期间一直保持低频运作,现在又进入了新一轮工作中。这个竖立着的机器由暗色的金属制作而成,上部似乎有一扇方形小窗。史蒂夫有些好奇,猫着腰靠近。
待他靠得足够近了,一股寒冷的气息从那个方向辐射开来,史蒂夫停了停,还是决定上前看一眼。
这一眼,将他定在了原地。
那是巴基,活生生的实体巴基。
史蒂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他现在的脑子完全是一片空白,比小窗口里巴基那被冻得苍白的脸颊还要虚空得很。
突然,日光灯不知被谁打开,史蒂夫猛地转头,强光刺得他眯起眼,但仍能清清楚楚地看得见向他走来的娜塔莎。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神盾局第384号超自然事件藏品。”
史蒂夫狠狠地攥紧拳头,发出的声音是来自喉咙底的低咆,“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他是巴基。”
“不,我不知道。”娜塔莎走近了,看了眼金属仓里的巴基,“是你在阿扎诺的时候叫出了这个名字,我才想起神盾局里也有一个巴恩斯。我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但现在看来,确实是太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巴基……巴基怎么会在神盾局?而且是这个样子。”
娜塔莎递给史蒂夫一份档案,史蒂夫一翻开,映入眼底的就是巴基那张对着镜头似笑非笑的照片。这张照片史蒂夫曾经见过,在阿扎诺巴基的家里,放在一排巴基和家人的合照当中,显得稚气又英俊。
“是你不肯坐下来听这七十年来都发生了什么,史蒂夫。”娜塔莎抱臂靠在墙上,“巴恩斯是神盾局在一次围剿行动中抢救下来的物品,我很抱歉称他为物品,但到目前为止,他确实不能称之为人。”
“昨天我没有跟你细说的是,我们国家有S.S.R有神盾局,对岸的大国也有他们的神秘组织,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克格勃。”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们有个叛逃的科学家叫左拉。据说他带了不少自己的试验品和收藏品逃离了俄罗斯,他们想夺回去,我们也想抢过来。”
“最后两厢争战中,左拉被俄罗斯方击毙,而他在死之前烧毁了所有资料物品,我们幸运地抢救了一些回来,但巴恩斯……”
娜塔莎挺直身子走回金属仓前,似是好奇地观赏,“巴恩斯只是一具尸体。”娜塔莎回头看向紧锁眉头的史蒂夫,“一具不会腐烂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