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发】高叶梦女|夜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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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发】高叶梦女|夜宵2

又是一次大吵,烦闷的你没忍住摔门而出。尖锐的撞门声冲击耳膜,隔绝两个世界的门终于合上了。吹吹口哨,拍拍屁股就往外走。
一路小跑着,费了把气力才勉强从鼎沸的摊子过身。擦擦脸角因急匆匆奔走涨得通红留下的汗液,扯扯衣角拍去肩头也许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是慷慨赴死,舍身就义,划拉一声推开出租屋的门。
逼仄狭窄的出租屋里烟雾缭绕,始作俑者一手捻着细烟转,一手摇着冰啤灌,晃晃悠悠地,像是要钻进空洞洞的心里。气泡在罐子里升腾,咕噜咕噜地一个接一个,不到瓶口又炸裂开,像飞溅的心脏碎片一样扎眼,你想。于是一个越步夺下她手中的啤酒瓶,吼了句“抽烟又喝酒,不要命了啊。”高叶挑挑眉,眼角上翘,没有任何攻击力地斜了你一眼“小屁孩儿一个。你懂什么?”被戳中软肋局促不安的你举起瓶子猛地就往嘴里塞。“咳咳咳…”到底是没怎么喝过,冰啤酒入脾刺骨地疼,无数刀片喉咙里为非作歹,有话说不出,又因苦涩难以下咽,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荒唐的模样高叶见了暗暗发笑。心一横,本着害己不害人的原则,把仅剩的半瓶一股脑地全喝了…后果就是,呛到气管咳得涕泗横飞。高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于是你也开始笑,笑声很快就充斥了不大的房间。看着高叶的毫不遮掩,你心跳如雷震。

高叶朝你勾勾手指头,你顺理成章地蹲下,活像一条匍匐在主人脚下摇着尾巴乞怜的小狗。“这个点怎么来了。”指尖微动,想要去牵她,啪的一声被打掉了。绝情的女人!你把头埋的更低了,像是被人舍弃在路旁无家可归。“我问你话呢,别跟我在这儿装啊!”她现在发怒的样子倒有些像蛮不讲理的母亲。犹犹豫豫的开口“吵架了,我…我一生气就…就摔门走了”她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给你脸了是吧。”小指故意留长的好处如今显现出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真够狠的啊,你估摸着这印子没两天消不下去。舌头用力抵着伤处,腥味儿冲得你直皱眉,却还是忍不住摇摇尾巴得瑟她给的奖励。

或许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惹怒了她,见你没有悔改的意思,高叶一扬手又是一巴掌要落下。你着急忙慌,抬起双手连连举做投降状,垂头丧气地来了句“我错了”…半晌没听见动静,你偷偷抬眼想要揣测高叶的神色。一改懒倦的她准备起身,你心里暗叫一声不妙,双膝交替着向后使劲挪,好像这样就能死里逃生。身子却因失去平衡一下歪倒在地,四仰八叉的。操!真丢人。你又听见她的笑声了,这次你可以光明正大毫不掩饰地瞪着她,于是你措不及防地就撞进了她明晃晃的风情里,光阴都随着她肩头的轻耸而颤抖不止,你再一次在她面前丢盔卸甲甘愿俯首称臣。

“疼不疼啊”高叶难得低头伸出双手,你把握时机借力站起。挠挠发痒的后脑勺疯狂摇头“不疼不疼”。又好像想起什么,拾起她的右手,左翻翻右看看。是在对待稀世珍宝,关切的话像破了口的陶罐一骨碌地全倒了出来:你手没事吧我皮糙肉厚的要是把手打坏了可怎么办呐你还得画画呢不过也没事我可以赚钱养你唉你怎么不出声啊是不是真打疼了…“为什么吵架,别跟我转移话题。”高叶厉声打断你,到底是比你年长几岁,这点小伎俩被戳穿太正常不过。“语文阅读空着被找家长了!”倒不是什么大事,高叶摆摆手,你就坡上驴把整个左脸靠上去,冰冰凉凉沿着体温蔓延到伤处,疼痛立刻得到缓解。你贪恋地蹭蹭她的左手,小狗嘛,顺顺毛就哄好了,不麻烦的。

轻手轻脚地关上出租屋的门,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吐尽所有的坏心情。如果时间能停留,你希望定格在她朝你吐烟圈又大谈特谈尤利西斯的不甘寂寞和招蜂引蝶。你扯着牙笑,往地上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母亲永远都不会懂,她口中所谓的“贱女人坏女人只会勾人的坏种”在你这儿是蘸了砒霜的可口蜜糖,是划开血肉才能见的暗流涌动,是你当做露水情缘却又藕断丝连的自甘堕落。

一连住上七天,高叶竟然也不恼。她似乎真的下定决心要给你补习语文。于是你从尤利西斯听到红与黑,又从窄门听到百年孤独…听得耳朵发麻眼前一黑就要往她身上倒,又被清脆的巴掌声和背上的剧痛感唤醒,你总归不能诚实恳切地说我们老师从来不谈这些的。七天里的黑白不分昼夜颠倒,你也无法厘清难捱的究竟是书里的乱如缠丝赤裸不挂还是她忘性时的意乱情迷唇齿相依。第八天的清晨给尚在睡梦中的人留张纸条,兴冲冲地准备上学去。但想了想,又蹑手蹑脚地踱回去偷了个香。仗着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不亲白不亲!于是你更神清气爽了,吹着欢快口哨,上学去了。

 

又是敲门未果。

急躁怒火转化了恐惧不安。你终于明白七天的纵容是因何而来。滔天的恨意滋生,七天的恩赐,七天的礼物。她从此就可以心安理得毫无牵绊,不心软,不留情地从你的世界抽离,也带走了你梗在喉咙的最后一口气。你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把脑海里仅有的关于“你们记忆翻来覆去地看,滚筒式地但不再往前。安眠药混在牛奶里喝掉,三个小时的药效一过又睁着眼等天亮。内里在慢慢溃烂,腐朽残败的味道快要溢出,死去的灵魂能不能再见你一面?旁人眼中的你又显得过于优秀夺目,因为没有人会不喜欢好学生的,母亲似乎也很满意你的现状。你变得冷漠麻木,不哭也不笑。

成绩下发,母亲捧着薄如蝉翼的成绩单游街串巷,整片住宅区都知道出了个“大学生”,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看着红艳艳的四个字,你无法滋生任何喜悦欣慰亦或者是满足,凡是符合大家心目中“好孩子乖孩子挣着抢着要的亲孩子”的特质。反胃,恶心,跑到洗手间,你像是要把过去几年喝过的所有牛奶吃过的鱼虾呕个干干净净。你也许病了将将好,也许没病。对着镜子里白得骇人的脸,强迫自己挤出微笑。人赞乖巧后恰到好处的羞涩,把戏得手后不露痕迹的得意,暂时松气后片刻解脱的放松…等到凉水泼脸,带走污浊和狼狈,你沉默地回到书桌前,收拾残局。

然而平静伪装的一切在你摊开语文阅读题间顷刻土崩瓦解,理智轰然倒塌。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中涌出,阅读题旁深深浅浅的痕迹变得褶皱,像难以平复的心。千丝万缕,暴雨无声。高叶谈尤利西斯的画面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你快要溺毙在该死的回忆里…直到无法再泵出,变成漫长的钝痛。日子在继续,你很少宽慰自己说“会好起来的”,因为它又往往会在下一秒被推翻。事实就是“节哀”一词过于轻飘对人毫无作用。

你有时也真的怀疑她是不是死了,不然实在难以解释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无法在人世间再度重逢。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容得下你也容得下她,却容不下你和她。如果死后能变成鸟飞到想去的地方,你愿意横跨地险天堑,只为一面。锋利的刀片割开脉搏,心脏疯狂地跳动。在爱和死亡的间隙间游走,炽热终将喷涌而出。高叶,我以魂灵之名召唤你赴约,终能相见………

随风飘飘荡荡的无根叶,晃晃悠悠却准确无误地掉在行人捧读的书页里,视若珍宝地夹在红皮书中,随手就遗弃在落满灰尘阁楼里,从此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