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楔子
太倒霉了。
当洛基·奥丁森警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卑尔根的地下仓库时，外面正下着小雨，冰冷的水珠铺满街道，因为温度过低，空气中弥散着白雾，阴冷的感觉透过洛基身着的薄毛衣漏进体内，让他打了个哆嗦。
洛基沉默了，潮湿的地面显然不能支撑他完成顺利“逃”出大门的任务，而离仓库最近的公交站步行需要十分钟，阴雨天气作祟，洛基的大腿根也隐隐作痛。这位上一季度获得“最佳警员”殊荣的年轻警官正在思考对策之时，一双手从后搂住了他。紧接着，人体取暖器贴上后背，不老实地探索起他的腰部来。
感觉到粗糙的手掌有往毛衣里探秘的趋势，洛基侧过头警告：“你知道我有足够的证据把你送入监狱吧，索尔。”
贴着他的人毫无廉耻地笑了起来，暖烘烘的气息熏到洛基的耳垂，这下好了，他整个人像浸泡在暖炉里：“哈尔登监狱还是巴斯托依岛上的小木屋？这两个地方比城堡还大。”索尔结实的胳膊紧紧拷住洛基，还不安分地贴着他的臀线缓缓动了起来，这样的天气里，这具行走的火炉上身仅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
“另外，别忘了一件事。”索尔夺取洛基手中碍事的拐杖，看似粗鲁却小心地避开了伤腿把他抱起来，走向室内，“你是无法逮捕我的，洛基。”
几重情绪交织之下，洛基想起了调职之前奥丁和地摊巫师的忠告，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个男人脱掉蔽体的衣物，用舌头爱抚他苍白的肌肤。
索尔见洛基闭上眼睛，恶劣的想法随之浮出水面，他选择温柔地接触对方的脸颊，几缕头发掠过脸庞的麻痒让洛基想伸手整理，却被他握住手腕按在沙发上，与此同时，索尔的嘴唇也覆盖上来，过于滚烫的触感连带着洛基的脸颊也染上了红色，他不断试图推拒，但事与愿违地被压得越来越实。因躯体的兴奋而微张的嘴唇也被趁虚而入，搅出缠绵的水声来。
洛基正处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忽然手腕一紧，布料绕了几圈将他紧紧缚住，他立刻睁开眼睛，索尔一收绳子，便将他的双手捆了个结实，“放开我！索尔！你把我当重刑犯吗？”洛基惊呼道。
“违反禁令出来做特勤组的工作，还试图伪造全勤骗过父亲？”索尔扬起通讯器，上面规整的全勤数字列在表格里，“不只是你才会做调查，洛基。”
“所以你要禀报父亲？”洛基冷笑，“告诉他你操了弟弟的屁股？真是伟大的卧底成就，我敢保证这十年以来你送出去的情报都没有这个消息劲爆——啊！”指控被掌掴臀部的击打动作打断，洛基咬着嘴唇，愤恨地盯着眼前的始作俑者。
“老实点，弟弟。”索尔坐在沙发边缘，手指再次触摸洛基的下巴，又在被咬之前迅速缩回来：“我相信更害怕名誉扫地的人是你。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完成最后的收尾……”他拨通一个号码，躺在沙发上的洛基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以后，也沉默下来。卑尔根的下雨越来越大，慢慢浸湿了窗台。
也该结束了。洛基心想。赌上奥丁家的名誉，这次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01
“我必须得再确认一次你调任的职位。”
奥斯陆的屋内长桌上，前届警长奥丁捏着薄薄的一纸调令，锐利的目光在纸片和洛基绑着绷带的腿间来回转换着，审视着两者间是否存在破绽。而老人背后的电电视匣子里滚动着“警方捣毁新毒品窝点，制毒者依然在逃”的时事新闻，警察陆续从砖瓦房内抬出插着试管的仪器，而制药者垂头丧气地立在车边，看见自己装袋的“艺术品”时，不甘的目光透过镜头直直的传递出来。
“是卑尔根的文职，父亲。”洛基·奥丁森毫无避讳地伸直了自己的腿，绷带在他的小腿上缠了几圈，还有些微的红色渗透出来。而他脸上却挂着轻松的笑容，眼里还有几分天真，这对比使得从厨房里戴着厚手套端出东西的芙利嘉连连摇头，“快把腿收好，待会儿还有一次药得上。”
“明白了，母亲。”洛基依言收回，再次凝视着自己的父亲。奥丁用独眼和眼前的儿子对视，洛基今年刚满二十五岁，追随自己的步伐成为一名警察也有一年的时间了。然而警队的生活并没有使他变成健壮的青年，相反地，洛基的皮肤依然苍白、脸颊依然削瘦，眼瞳里也蕴含着苍翠的颜色。奥丁曾亲眼见过他执行头一次任务，洛基在雪地里下车侦查时仿佛有了感应，回过身来望着自己，白的晃眼的冰雪天地里，那绿色的瞳仁是唯一的异色。
在那一刻起，奥丁的心里便存在着阴霾，他担心儿子成为下一个靶子。
洛基的倔强在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把父亲当做唯一的榜样，为了博取奥丁的认同，不惜做出许多违背喜好的事情来。在洛基十六岁左右，奥丁就开始警惕，生怕他把警校填成自己的唯一志愿，在洛基成功被文学系录取后，这位警长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谁成想刚发布完退休宣讲，洛基立刻迈入警局报道，看着儿子身着警服的挺直背影，奥丁时刻感觉自己有脑溢血的风险。
“放心吧，父亲，我只去三个月。”洛基温顺地回答，“我一到办公室就会跟母亲通电话，而且每天都打卡上下班。您看看，我的腿可不允许它的主人擅自做危险的事。”
“而且，我不会让您再搭上一个儿子。”洛基为父亲铺上围兜，芙利嘉端上了最后的烤盘，苹果派的香气溢满整个室内——这是奥丁森家的保留传统，每个周末一家人必会抽出一天的时间齐聚一堂，这顿晚餐不可缺席。而从小到大，洛基的周末都泡在烤箱蒸腾出的甜蜜而浓稠的苹果派味道之中，直把他小时候听到卧底毒贩集团被发现而英勇牺牲的兄长的消息都置换成了烤炉中的香气为止。
奥丁沉默了，他最后一次看了看洛基拉伤的腿部，喟然长叹。最后执起刀叉时缓声道：“等吃完饭以后，陪你妈妈看一次烟花吧。”
洛基知道，这是父亲同意了。
02
情况有点不妙。
距离奥斯陆中心广场燃放烟花的开始时间尚有几个小时的空余，带着儿子出门的芙利嘉难掩购物欲，将洛基置放于门口的长椅后，便拐进了夜市。在望见里面由亮闪闪的小饰品连成的银河时，洛基明白，母亲出来的时间还得再后推一会儿。
“小伙子，想算命吗？”背后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洛基转过头，铺着干净桌布的小办公台上竖着劣质的水晶球，旁边附着一块名片，上面书写着简历，却不是用着通用的挪威语，而是花体英文：
至尊法师史蒂芬·斯特兰奇博士
擅长：通灵法术、古老秘术
学位认证：斯坦福大学医学院
进修于尼泊尔，在雪山之巅学会穿梭秘术，曾成功预测过三次世界毁灭并捣毁源头
“不想。”洛基转过头，双手握住拐杖做拒绝姿态。没想到“至尊法师”竟然随之挪动桌椅，和他来了个面对面，“你身边缠绕着不一样的气息，我很难形容。”斯特兰奇法师闭眼仰神几秒复又睁开，在水晶球上方虚张手掌画圈。
“你的水晶球是假的。”洛基毫不留情指出纰漏，“这种水晶球警察收缴的至少有上百个，斯坦万格边缘集市有卖，价格大概5克朗。”
斯特兰奇的笑容僵硬了，很快他就将自己拯救出这种被动的局面：“水晶球是假的，我承认。但是能坐到至尊法师地位的人，压根不用仰赖水晶球。”
“你为什么一定要给我算命……”洛基的额头开始隐隐作痛，他有点后悔坐在这张显眼的长凳上。斯特兰奇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深沉地摇头，“我能理解你的怀疑，警官先生。但是客观世界总告诉我们，要先搜集取证，才能选择是否相信对吗？”
“……行。”五分钟后，洛基放下了手机，他确认过数次那些学历认证及医生认证上的照片都和眼前这位异常符合神棍标准的斯特兰奇法师一模一样后，终于选择认命，“多少钱算一次？”
“五十克朗。但是你不太一样，我很久没有见过被粉色烟雾笼罩的男人了。”斯特兰奇摇摇手指，“所以，此次免费。”
“首先让我来读读你的家庭。很传统，父母健在，家庭关系和睦。唯一的问题在于你因工作最近和父亲有争执，这些都体现在能量场里。”斯特兰奇没有借助任何道具，采取和缓的口吻讲述着洛基的生平：“等等，还有成年男性的能量，年岁稍长，我认为是你的兄长。哥哥的能量不存在在家庭中。”
“哥哥？”洛基吃了一惊，他的兄长因公殉职时，他都还是个不足五岁的小男孩，对这位兄长的记忆非常模糊，也从未告诉外人这个消息，此时被斯特兰奇揭穿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洛基逐渐坐起身：“告诉我更多他的事情。”
“是个英勇的男人，非常正直，愿意为了他人的幸福付出自己的精力。”斯特兰奇点点头，“我认为他和你都是警员。”
“还有别的吗？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生活在哪里？”
“当然活着了。”斯特兰奇瞳孔稍微扩张，配着带胡茬的下巴呈现出一种惊讶之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诅咒自己家人的来访者。”
果然是个骗子！洛基露出微笑：“那么，粉色的烟雾是什么呢？我希望这是我工作顺利的象征。”
“当然不是，你要走桃花运了。”斯特兰奇无情地截断他的幻想，板着脸说，“这种强力桃花运会伴随你的每一次迁徙，直到你认可它为止。不要露出如此惊讶的脸色，这是命运的缠绕！意味着你们的命运红线将伴随你的每次投胎转世，甚至于在每个异世界都发挥效力！恭喜你，洛基警官，你即将收获属于自己的命定爱人。”
“我……”洛基异常无奈，好在在他竭力思考对策的关头，远处拎着购物袋的芙利嘉宛如救星般翩然而至，给予他给斯特兰奇从容道别的理由。在芙利嘉向斯特兰奇点头致意，扶起洛基离开时，只听得微风送来法师的呢喃，像预示、亦像警告。
“命运赐予你的爱人，并不一定能带给你幸福。”
洛基相信，这句话只有他听见了。
03
调职异常顺利。辖区的内的警方早知道暂任文职的洛基有腿伤，一早就派人开车来接送，而卑尔根比起奥斯陆来事务更为清闲，洛基在办公室处理了几日文件后，便发现身边的同事都有提早下班的习惯，这正合他意。在到职的第一个周五，洛基提早整理归类完以后，即换下警服，缓步离开警局。
他手机上的讯息接受页面写着：“今天他们会有码头交易，时间17:30。”
正如奥丁所担忧的那样，洛基的调职正是一场惊心策划的结果，他在奥斯陆时和警局的搭档利用权限查看了犯罪团伙的所有资料记录，他们的头目还仍然在活动，而从目前被抓的人口中得到的消息仅能推测出他们决定将阵营改换至卑尔根地区。洛基一直头疼于如何从父亲的保护网中逃脱，而上次的围堵行动中，罪犯开枪射中了他的左腿，无意间创造了一个调职的机会。
而洛基决不能允许它被浪费。
拐进布吕根海尼赛提克码头，咸腥的海风混着码头晾晒的生鱼味吹入狭窄的咖啡厅内，天色渐渐暗下来，洛基裹紧身上的风衣，一到雨天，他受伤的腿部总会刺痛起来。眼见阴云密布，而始终没有人在码头隐蔽区出现，洛基的情绪逐渐转为焦虑，挥手招呼服务生，“劳烦您结账——”
“再加一个座位！”浑厚响亮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金发的男人冲洛基笑出了一口白牙，他身上散发着热腾腾的气息，就像刚刚沐浴烈日而来，那种干燥而生命勃发的气息直打破了多雨城市的阴霾，“不介意我跟你拼个桌吧？”男人笑着说，拇指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鬼使神差地，洛基点了点头。
“太好了！”金发男人落座以后翻起了老旧的菜单，他穿着墨绿色的军外套，内里搭一件套头衫，即使宽松的打扮也不能掩盖他手臂上肌肉的线条，引得洛基偷偷看了几眼。男人招手传唤服务生过来：“我请客，让我的拼桌朋友可以在咖啡厅多待一会儿，要一份鱼尾虾披萨套餐，饮料点葡萄酒。”
“另外，再加一份苹果烤派吧。”合上菜单时递出时，金发男人补充了一句，“劳烦要用好的烤盘，我喜欢里面白兰地的味道。”
说罢，他冲洛基眨了眨眼：“我保证，你会爱上它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