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八点才回家，楼下的路灯都已经亮起好久，推开门却是黑漆漆一片。洪知秀叹了口气，没急着琢磨吃点什么，甩了高跟鞋往茶几前一坐就开始打发时间。二十几分钟后果然接到了电话。
“Joshuji~来接我嘛~”
熟练地把串到一半的手链放在不容易碰散的位置，换鞋，下楼，开车，到饭店把人捞出来。没走几步远，刚刚还一副醉得意识不清模样的人就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有些发皱的职业装，“走吧走吧，你没吃饭吧，去吃点什么？”
“你刚从饭店出来还能吃得下东西？”
“哎咦，看你吃也可以啦，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嘛，我请你！”
总有喝不完的应酬好像是一种成年人的标志，但毕竟实在太伤肝。倒掉有点浪费，头孢不能常用，掺水考验技术，尹净涵摸索出来的最好方式是装醉后给洪知秀打电话。受请求的人心知肚明但不拒绝，万一哪天真喝醉呢？说到底是一种纵容。
反正接人回来有免费夜宵吃嘛。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洗漱的水声，洪知秀啃着手里的串，很是怡然自得。
作为亲缘关系中年纪较小的那个，难免会有一些初印象缺失的遗憾。但洪知秀对这个没有那么在意，因为她有自己的关于尹净涵的初重大场面。
不知道小孩子的审美意识到底是几岁开始萌发，洪知秀只记得小时候叔叔阿姨都会对着自己和尹净涵夸好看，但自己也只知道这是夸赞，要对大人说谢谢。真正对美有了切实的感知，是小学的某一天早上，两个快要迟到的小朋友匆匆忙忙，头发都没来得及扎的尹净涵先一步迈出家门又转身催促她。垂到肩膀的中长发和格子制服短裙一起转出弧度，稚嫩的五官嵌在白白的小脸上，微微下钩的眼睛睁大了点看她。洪知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姐姐真的很好看。
这点认知在之后的十几年人生中被各种青睐和心意表明数次印证。有时候洪知秀会庆幸自己早就发现这一点，因此面对这类情境不会受到太多冲击。
因为姐姐漂亮而自卑？那倒不会。就算没有身边人的反馈，光是对着镜子笑一笑，洪知秀也知道自己不会是应该自卑的角色——虽然是和姐姐不同的类型，尹净涵的面部骨骼中多了些英气，而自己笑起来会有大大的卧蚕和玉桂狗形状的唇线——更何况身边的惊叹和夸奖也不算少，尹净涵也总喜欢摸着她的头发说哎呀我们知秀眼睛真亮我们知秀嘴巴真可爱我们知秀真好看。洪知秀自认为外貌的重要性顺位从不是第一，对此不置可否。
虽然是姐妹，但洪知秀和尹净涵并不完全相像——尽管外界的评价是两人的美丽和聪明如出一辙。两人的共同好友表示，她们的差异你要分别了解后才能感受到。这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体会更加深刻，比如洪知秀吃饭的时候总是会乖乖地把饭菜全部扒完，后来还乐于学着做一些简单的炒菜，但尹净涵总是要哄着才能勉强吃掉一碗，就算长大了也还是吃两口歇一口，被洪知秀吐槽看她吃饭真是消减食欲。再比如洪知秀是那种觉得一件事很好就会去做的人，但尹净涵是兴趣主导型，就算运动对身体好也懒得瞄健身房一眼，但却愿意把休息时间用来组局打篮球。还比如尹净涵是从小就有各种鬼点子的小孩，但洪知秀是大人说什么听什么的类型，对尹净涵坏心思的了如指掌也是被捉弄过太多次后天习得的技能。
但是如果你问她们与对方是否相像，两个人都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你，是的。
是的，因为同样聪明，所以很清楚对方对自己的亲昵，尽管洪知秀不爱叫姐姐，并且总因为这个被尹净涵轻轻敲额头，但受委屈的时候往怀里蹭一蹭对方就会了然地安抚，轻拍后背的节奏中是一种安心。又因为同样别扭，发生争执的时候也总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如果是洪知秀不占理，尹净涵总喜欢用紧闭的房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往往洪知秀敲敲门叫一声姐姐门就开了——据尹净涵说毕竟总要睡觉的吧！如果是洪知秀委屈那就更好哄了，放学路上买块胡萝卜小蛋糕就又能收获一双弯弯的眼睛。
别人总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地消解争吵也许会为日后埋下更大的隐患，但尹净涵和洪知秀会眨眨眼睛告诉你，拜托，我们怎么会不懂对方啦！
虽然不在同一个年级，但不论春夏秋冬都能在这家门口看到两个一直在一起的少女——有时叼着面包在一辆自行车前后座上，有时拎着豆浆一起向公交站奔跑。
中学大概是学生们审美和情愫的爆发比较集中的时期。洪知秀刚追随着尹净涵的脚步进入这所学校，就听说高年级有个特别漂亮的学姐，结果下课和新认识的同学偷偷去看时发现是早晨刚在校门口分别的自家姐姐。小知秀这个时候还意识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面对同学“你们长得好像啊”的感慨不设防地直接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尹净涵听到动静回头看她们，皱着眉头笑，“在这胡闹什么呢？”
结果是平添了要从大堆情书中分辨收信人到底是自己还是尹净涵的烦恼。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境是在刚开学仅一个月，同班几乎只是知道名字的男生扭扭捏捏地凑到自己课桌前，放下手里攥着的糖果巧克力和一封粉红色的信，在身后的起哄声中嗫嚅着开口，“请问，请问可以帮我把这个给你姐姐吗！”
周围有人还在起哄，有人讪讪地收了声，可能是觉得尴尬。洪知秀对这种氛围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是浮现了尹净涵靠在栏杆边上，被风吹起白衬衫，侧头看自己的样子。那次是难得尹净涵来班上找她，原因是校徽貌似在早上落到了自己的书包里。洪知秀翻腾了半天拿出去的时候，尹净涵就以这样的姿势边眯着眼睛笑边对自己说，回去给知秀买小蛋糕吃哦。
喜欢上尹净涵真是很正常的事。看着手里粉红色的一片，洪知秀想。
尹净涵的叛逆期来得突然且张扬，最显性的表现是高考完后的第二天换上了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太阳一照闪闪发光的那种。可惜毕业了也不代表能立马离开家乡，暑假被家长拉去聚餐的时候免不了要被念叨念叨。妈妈虽然不持反对态度，但对着外人还是会嗔怪几句，“这孩子跟我们谁也没说，突然就顶着这头金毛回来了，你说……”
洪知秀在旁边低头扒饭，心里想才不是谁也没说呢。其实她觉得尹净涵不是什么叛逆期，只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就像她想吃一家快收摊的鱼饼就会装作上厕所偷偷从自习课溜过去，想打篮球就会在高考前几天突然拉人组局一样，因为想要染头发，所以就拽着自己跑去了理发店，然后在漂头发的时候拉着自己哼哼唧唧地喊疼。
染出来的效果很满意，但尹净涵还是哼唧个不停，说我真的很痛呀，Joshuji忍心让我自己这么痛吗，也陪我痛一下吧。于是洪知秀又被稀里糊涂地拉到附近的纹身店。
不过太心血来潮的后果是一时间想不出来要纹些什么，店主看是两个高中生第一次纹身也在努力劝退。走出店门的时候尹净涵又黏过来说不然我们去吃爆辣火鸡面——听说辣也是一种痛觉呢！洪知秀捏了捏她攀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好啦，妈妈说今晚会做辣炒猪肉哎，回家啦！
洪知秀端着热腾腾的辣炒猪肉放在餐桌上，又拐回厨房顺手整理了一下灶台。刚洗完手关上厨房门，家里的大门就被冒冒失失地打开，伴随着很大声的“Joshuji！好香！”
难得两个人都不加班，本来说好尹净涵要借此机会练一练厨艺，两人各做半桌菜大吃一顿，结果临下班还是被叫去开了个紧急短会。虽然回家时间也不算晚，但再下厨估计是来不及了，洪知秀干脆还是把晚饭包办了下来。
桌上的家常菜冒着热气。不是很复杂的菜式，但色香味俱全，菜色和家具的实木色构成一种安稳的依赖感。
虽说是关系很好的姐妹，但也不至于人生所有阶段都形影不离，两人大学分别去了不同的城市，没有刻意拜访基本上只有寒暑假回家才能见面，日常聊天也是文字居多。其实都有自己的朋友圈，不生活在一起也没太多不适应，但毕业后还是心照不宣地到了同一个城市，然后合情合理地开始了同居生活。
对嘛，合情合理——虽然两人的公司离得不算太近，但是独居房租太贵，陌生人相识又要靠运气，牺牲一些通勤时间也没什么吧。总之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辛苦了Joshuji！当当当——给你带的礼物！”
“什么呀，快点洗手来吃饭了。”洪知秀擦了擦手去拆放到桌上的袋子。
“给洪大厨加餐啦——”尹净涵的声音夹杂在水声中传过来。
袋子摸上去还有余温，打开是一份热腾腾的排骨——洪知秀很喜欢吃的那家。但是——
“你有时间去排队怎么不回来做饭！”洪知秀瞪着眼睛，又忍不住笑。
“哎咦~”尹净涵拉开凳子，接过排骨装进家里的盘子，“很累嘛，而且我要是做失败了还要耽误好久呢，好饿啦——”而且你喜欢这个味道嘛，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半句转了半圈没说出来。
洪知秀夹了块排骨，边咀嚼边微微撅着嘴嘟嘟囔囔，但雀跃的样子表现着喜欢，“也给你买了一篮草莓哦，吃完饭洗洗吃。”
“最爱你啦Joshuji！”
尹净涵伸手扭开上个月刚购置的唱片机，音乐伴随着沙沙的摩擦声飘出来。洪知秀吃饭不太爱说话，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听尹净涵叽叽喳喳感叹今天碰到的人和事，又看人吃着吃着跑去冰箱拿了瓶零度可乐，还回头问自己要不要喝。
“不用啦，我今天有点想喝奶昔哎。”
“那等下吃完出去散步买吧！”
碳酸饮料开盖时“呲啦”的气声被谈话声盖了过去。音乐、蒸汽萦绕镶嵌在公寓楼各家灯火中的一扇小窗里。
“好慢啊好慢！”洪知秀一走出公司就看到了自家车——两个人共用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本来在低头看手机的尹净涵捕捉到她的身影就摇下车窗开始喊话。
“突然多了一些文件要整理，抱歉嘛~”洪知秀坐上副驾，慢条斯理地系安全带。
“不用抱歉，要抱不如报销一下旅行开支吧！”尹净涵发动车子，后座装着零食饮料的塑料袋“哗啦”响了一下，“车站gogo！”
每年都出去旅游一次是尹净涵和洪知秀在多次结伴出行后无言养成的习惯，有时候是趁着假期去挤人山人海，有时候是在天气不错的时候请年休说走就走。这趟是尹净涵选的目的地，说是什么很浪漫的地方，并拍胸脯保证她一手包办，洪知秀拎包走人就行。洪知秀对此保留怀疑态度，觉得尹净涵嘴里的浪漫之地可能到了之后就是个装修不错的酒吧。
确实很不错。站在民宿的小阳台上的时候洪知秀默默在心里认同了一下尹净涵。窗外的日落很漂亮，小镇的街道很漂亮，住在这里的心情也很漂亮。街上遇到的不管是游客还是常住户都是很放松的姿态，上一刻还在忙得不可开交的公司里焦头烂额，下一刻就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有些过满的幸福感。
和尹净涵一起出门没有什么负担。虽然自己更倾向于悠闲型，而尹净涵更倾向于打卡型，但两个人相伴时恰好能找到那个平衡点。通常又不会太累又能拍到想要的照片，不知道是出于自然发生的包容还是一种积年累月的默契。洪知秀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一起旅行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洪知秀对尹净涵的认知一定程度上也没错就是了——饭后精力恢复了一些的尹净涵确实拉着她去了家有露天座位的酒吧。小地方的小店没有那么热闹，店里没有驻唱，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零星两三桌客人和不时发出清脆碰撞声的调酒师。装修倒是蛮有特色，很有格调的座椅和小桌子，很有格调的音乐，很有格调的鸡尾酒，很有格调的夜空——
洪知秀低头，对面的人刚刚一直保持着一种非常雀跃的状态，这会儿应该是有点累了，乖乖安静下来任由静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自由蔓延。店里换成一首听不太懂歌词的古典乐，悠扬的低吟代替了交谈敲击着两个人的酒杯。尹净涵正举着一杯颜色缤纷的鸡尾酒，眨着眼睛端详墙上的装饰品，时不时抬手抿一口。为了拍照捯饬的上镜妆到晚上已经脱了一部分，在有些昏暗的灯光里看不太清，但眼睛上还是闪闪的，嘴唇上留着一层亮亮的唇蜜，现在在杯沿上微微嘟了起来。
对面的人也很漂亮。
这样的嘴唇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
尹净涵对她的异常浑然不觉，刚刚在墙上的视线自然转移过来看她。洪知秀下意识有些慌乱地躲开，低头去拿酒杯，眨巴着眼睛把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想法翻篇。
应该是浪漫之地的氛围在作祟，嗯。她感觉自己有点喝多了。
“Joshuji~来接我吧？”
“今天怎么喝这么多？”虽然还是惯用的撒娇耍赖语气，但尹净涵的语调明显比平时黏糊了一点，像被辣酱粘住的糯叽叽的年糕。洪知秀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起身去换衣服。
“跟朋友们一起高兴嘛，就多喝了一点点啦~”
“你…”
“呜呜Joshuji不要说我嘛，多喝一点也不会不安全啊，反正你会来接我的对吧对吧？”
洪知秀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这就到。”
尹净涵酒品还不错，是在外人面前喝多了也不会很闹腾的类型，和朋友们打了招呼之后就乖乖跟人走了——除了浑身没力气一样把重量压在了洪知秀肩膀上。
“好好走路啦，”洪知秀伸手拍她。
“Joshuji竟然要求我，哎咦，有事相求的话要叫姐姐呀~”
洪知秀扶额，“爱走不走。”
尹净涵听了变本加厉地往旁边挤，颇有些演变成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的小朋友打闹架势。洪知秀叹气，“好的好的，姐姐，能不能好好走路？小心你的高跟别把脚崴了。”
“好吧，”尹净涵瘪瘪嘴直起身子，“那我答应了Joshuji的要求，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呀？”
“什么要求？”洪知秀一手护着防止她摔倒一手拉开车门，结果又被尹净涵“砰”地一声关上，“陪我走路回家吧？车就放在这呗。”
洪知秀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醉酒程度好像有点判断失误，“可是预报说等下可能会下雨哦。”
“呜呜那算了，Joshuji淋雨头痛就不好了。”
洪知秀看着她低下去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有种突然的冲动，“走吧。”
好在聚会的小酒馆离家不算远。从车里拿了运动鞋换上后尹净涵更肆无忌惮地晃晃悠悠。洪知秀一边应着漫无边际的闲扯，一边注意她别摔倒。街上的人不是很多，路灯洒下来成片的暖黄色的光，穿着短裙和运动鞋的女孩时不时凑上来挽她的手，灯光交接处人影踢踢踏踏地跳舞。
不过雨还是比她们先到了。一场不算很大的急雨，落在人身上只是麻麻的，尹净涵却突然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跑，边跑边回头看她，笑得像做了坏事之后狡黠的兔子。
洪知秀轻扯她的手示意她看路，没意识到自己也早就眯着眼睛笑开了。
到家两个人都免不掉淋湿了衣服，幸好不至于淋成落汤鸡。洪知秀拿了毛巾和睡衣就把尹净涵往浴室推。尹净涵刚疯过一阵，这会儿正是黏人劲儿上来的时候，非拉着她的胳膊说自己看不清，拉拉扯扯中不小心碰开了淋浴把手。得，洪知秀一脸黑线，这下还是成落汤鸡了。
把尹净涵哄去洗好自己再洗漱完又是好一阵折腾，洪知秀累得手都不想抬了，但出于对亢奋状态下的尹净涵的不放心还是拐去她的房间看了一眼。
尹净涵看着是玩累了，这会儿安安静静地半躺在床上，招手示意她过去。洪知秀坐在床边，感觉到肩膀靠上来一个脑袋，“好晕哦Joshuji，让我靠一下。”
“折腾了这么久都还没醒酒吗，”洪知秀轻轻地笑，伸手扶她躺下，“晕就快睡觉吧。”
尹净涵一直闭着眼睛，但能感觉到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了很多。只下了一小阵子雨，这会儿天又好了起来，屋里的灯按灭后还从窗帘透进来一些月光，悄悄跑到躺在床上的人脸上。
刚刚还拉着自己闹个不停的人现在安静得莫名有点圣洁感。洪知秀笑了一下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皎洁的月光里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多一分清透，长长的睫毛顺从地贴在脸颊上，嘴唇——
洪知秀感觉身体好像不受控制，没经过大脑思考，几乎是顺从本能地轻轻将手掌覆在了眼前人的眼睛上，然后俯身，低头，嘴唇上感受到了另一个唇柔软的触感。
手心里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洪知秀落荒而逃。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天色已经暗了，洪知秀还坐在工位上托着腮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去。那天之后两个人的气氛就有点尴尬，基本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在的时候——也可能只是洪知秀单方面躲着，毕竟尹净涵并没有明确表现出是否清醒，但洪知秀一口咬定她肯定记得很清楚——总之算下来两个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坐在一张桌子吃饭了。洪知秀有点懊恼，对这样的情况感觉到本能的不舒服，但这时候要是装作无事发生地相处貌似更让人头疼。
还是怪自己太莽撞了。洪知秀无意识地扣弄着指甲上的小钻。对突如其来的冲动选择逃避的后果就是更造成了更大的混乱，自己都还没理清头绪就莫名其妙地把两个人的关系推到了悬崖边上。
姐妹…会想要亲吻对方吗？
自己并不是在一个用亲吻表示礼貌的国度，洪知秀骗不过自己。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尹净涵的呢？
一想到尹净涵，各种记忆和摹画争相挤着往眼前钻。外表是受精心呵护的美丽，但也会不拘小节地穿着裤衩出门，或是烫了一头蓬松的卷发用手抓着说难道不可爱吗。看着是很温和的类型，但其实会非常坚持自己的想法，必要的时候也会选择唇枪舌战让别人认可自己。脑子里充满了各种鬼点子，有时候甚至看着有点吊儿郎当，但又对情况看得很清楚，经常会悠哉游哉地伸手拉别人一把。在自己面前又多了点撒娇和耍赖，明明穿着皮衣戴着墨镜一副拽拽的样子，结果就以这副打扮挽着自己带着尾音喊Joshuji。又有很稳重的一面，自己心情很差的时候会凑过来拍拍肩膀说别难过了给你靠。
咯咯笑着的尹净涵，独当一面的尹净涵，机灵劲儿上来的时候胡闹的尹净涵，做出难吃的菜一脸心虚的尹净涵，也会在自己说爱姐姐的时候流眼泪的尹净涵，穿西装套裙的尹净涵，穿着睡衣头发一团乱的尹净涵…喜欢上尹净涵好像是很正常的事，自己早该知道的。
洪知秀把脸埋在手心里。弄清楚了自己的想法又能怎样呢？
回家的时候天早就彻底黑透了。尹净涵早些时候发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洪知秀只说要加班，还不知道要多久，没想到磨蹭着就到了这个点，估计尹净涵都要洗漱好躺在床上了。洪知秀轻手轻脚地开门，然后在拉开门的那一刻迎面撞上了尹净涵的脸。
“...你怎么坐在这？”
玄关柜子上收拾出来一片空地，但估计是等久了坐着不舒服，人又搬来阳台上的藤椅在玄关半躺着，好像有点等人回家的意思但不多。
“shua呀...”尹净涵站起来向她走近。刚进门的洪知秀退无可退，后背撞在门上。
尹净涵故意忽略面前人几乎屏住的呼吸，继续欺身向前，嘴唇轻轻从她的唇上擦过。
洪知秀惊得瞪大了眼睛，伸手想推她，却莫名有些使不上力。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在思考是装不知道得过且过还是找借口搬出去，纠结未果暂时选择明天再说，结果......现在是什么情况？
尹净涵退开了点，好整以暇地抱着臂看她，“我已经等了shua好几天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洪知秀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紧张地眨巴眼睛。
“我很喜欢Joshuji，开心的时候会眯起眼睛的shua，说话软软糯糯的shua，认真思考的时候会变成小鸭子嘴的shua，温柔体贴的shua，眼睛亮亮的叫我姐姐的shua...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shua呢？至少我不能。”
洪知秀低着头，“但是你怎么知道对我不是姐姐对妹妹的喜欢呢？”
尹净涵伸手去捏她的脸，“Joshuji是怎么知道对我的喜欢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呀。”
洪知秀躲开尹净涵的手抬头瞪她，尹净涵又转去摸她的发尾，“好啦，你以前不是谈过一次恋爱嘛，我当时总觉得那个人配不上你，有一天突然想如果跟你谈的人是我就好了，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好嘛，搞了半天原来这段时间只有自己在纠结。洪知秀有点生气，又有点开心，脸上表情变了几番又有点委屈地捏住人衣角，“但是，我们...”
“知秀会想要搬出去分开住吗？”
洪知秀眨了眨眼睛，诚实地摇头。
“知秀还有喜欢别的人吗？”
洪知秀装凶地瞪了她一眼。
“那知秀想看我和别人恋爱吗？”
还是摇头。
尹净涵伸手揽她，“我也早就离不开你了，洪知秀。”
在一起之后的生活好像跟以前也没有太大不一样嘛，洪知秀自言自语。
尹净涵撑起半个身子，伸手在她胸上揉了一把，“真的吗？”
“喂！”
两个人都得闲的一个休息日，洪知秀一脸神秘地拉尹净涵出门，本来还以为又是像平常一样去探好吃的店，结果回家时两个人身上都多了一片刺青。纹身面积不大，但看得出来是精心设计过的，一个人的时候不算惹眼，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身份又不言而喻。
尹净涵低头看还有些红肿的部位，又抬头看正在手机上认真研究食谱的女朋友。微微皱着眉思考的人感受到视线也抬头回看过来，眼睛笑得弯弯的。
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那成为对彼此来说不可分割的存在呢？
洪知秀凑过来躺在她身边，“晚上要不要喝脊骨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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