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rles*
“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Erik 。”
我们唇语到, 如果不是我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实的玻璃,你便可以用结实的双臂环抱着我。我们的中间不会有接触。我知道,在墙的另一边,你正在努力的散发着信息素。但是亲爱的,你协尽全力的努力,最后还是会在监狱,这Alpha 信息素的焖炉一般的地狱中销声匿迹。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让Omega 进入了,我在这里就像是随时会发情的定时炸弹。
我看出来了,你很忐忑、不安。我钟爱的你细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你在紧张,你在急躁,而我何尝不是,但是你并没有探手去摸那个通向交流的电话。我知道,你害怕你会失去我,或者更甚一一吓跑我。所以我决定当先打起电话的那个人。就算我的指节颤抖着,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
电话拨通后,你马上就接了起来。我们都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接着你沙哑的声音从那冷冰冰的机器里传出:“Charles ,宝贝,不要离开我。”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打了抑制剂,这里当然不会有别的Alpha 发现我是一个Omega 。我沉默着,而你开始用手指在玻璃上勾勒出我的模样。先从你最钟爱的,我的眼睛,我亮蓝色的瞳孔,再到我那如猫儿一般的眼眶。然后,往下到我高挺的鼻梁,你总是喜欢亲吻它,然后你会用鼻梁轻蹭它。你的手指游离到我的嘴唇上。食指放在下唇的地方,久久的停留。“Erik,”我听到自己说,同时注意到你橙色狱衣下不安的躁动。“You are not alone. ”
“I promise. ”
正在离开监狱的长廊上,我小心搂紧了大衣外套。出门前我狠狠注射了两支抑制剂,但我还是不能冒陷被人发现我是Omega ,尤其是在Erik 出狱之前,我还在等待着,还有三个月,我能撑过这三个月。之后我要亲眼面对面地告诉他,告诉他我怀孕了。
社会从来没有对Omega 友好过,无论你的肚子里是否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傍晚时分,我小心翼翼地回到住处,开门,悄悄的关门。终于,我回到入狱前与Erik 合住的,破烂不堪的住所,脱下那件愚蠢的大衣。有好一会儿,我就这样愣愣地站在门前,双手抱着肚子。直到一声声响将我惊醒。是Shaw,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脸上一如既往,挂着他恶心Alpha 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请在给我一些时间,我保证……”
“甜心,你我都知道。上个月,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你也是如此保证的。你我都知道,我此行来就是做个了结。房子的租金我不在乎。我想要的是别的东西。”他不由分说地扑了上来,无视我的尖叫,忽略我的挣扎。整整一个晚上,隔壁邻里都能听见我的嚎哭。但没有人会在乎。自己都吃不饱饭,没有住处的情况下,谁又会在乎呢?金粉色的阳光穿透黑夜时,他还没有停下来。而我已经筋疲力尽。三个月,我在脑子里告诉自己,还有三个月,Erik 就回来了。尽量忽视身后的律动与下腹的刺痛。
Shaw 终于离开。他答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明显的,整栋楼看我的眼神里参杂着鄙视与恶心。Shaw 地盘里的人都听见了。有的人还对我露出流氓的微笑。如果Erik在的话,他一定会打爆他的牙,我这么想,蜷缩在狭窄的床上,抱紧自己,抚摸着身上不存在的伤口。三个月。
宝宝安然无恙,我独自一人走出诊室,心中释然,双腿绵软。在Shaw 离开后看到床上的淡淡猩红时我视线模糊大脑晕眩,独自坐在医院等候厅时胃抗议地翻滚,让我几乎晕过去。“Hey ,你没事吧?”不用抬头我也闻到了浓烈的Alpha 的信息素味道,不属于我的Alpha 的。就在这时前台叫了我的名字,我才得以逃出这无底漩涡。
然后我去见了Erik ,他被同意与我待在一个私人空间 ,戴着手扣与脚扣。我忽视了它们,伸手握住他的双手。而他,从一开始欣喜的笑容渐渐变得困惑,我知道 他一定闻出了什么,会不会是孩……
“你和别的Alpha 上床了?”我僵住了,大脑尖叫着说点什么,向他解释清楚,肢体却冰凉而僵直,只有晶莹逐渐在眼眶中叠加,嘴巴微张着说不出一句话。接下来的一切仿佛被放慢的镜头,Erik 咆哮着跳起,被手与脚扣压制着不能完全直立,Alpha 的信息素张牙舞爪迎面而来,Omega 的本能让我连连后退,差一点跪在盛怒的他的脚边,贪婪地呼吸着我Alpha 的味道,泪水夺眶而出。狱警出现扣押他时他还在癫狂地咆哮,双眼死死瞪着我,那里面有绝望的火焰在燃烧。“Charles !回答我,Charles !” 我将脸深深埋入臂弯里不去看他的模样,泪水已在脸上留下湿漉漉的轨迹。
我做着能做的一切来养活自己和孩子。感谢上苍,Shaw 没有再来过。我坚持打着五份工,在每天四小时的睡眠里幻想着与Erik 重聚。我看上去依然不像一个怀孕的Omega ,太过憔悴,太过苍白,太过瘦弱,太过操劳。肚子渐渐长大,而我渐渐瘦下去了。我并没有多少胃口,但为了孩子,我依然坚持进食并抑制呕吐。对着镜子微笑时我青紫的眼圈与凹陷的双颊让我想要哭泣。我和Erik 又回到了玻璃的两侧,而这一次,他甚至不愿意见我。每一次我坐在玻璃这边,看着身边的人来去匆匆,而我身前隔着玻璃的这把椅子上始终空空如也。狱警强制我离开,而我在最后一刻依然充满希望你会出现,相信你绝对不会抛弃我。宝宝已经五个月大了,最后的一个月,然后我们便重聚了。
今天是Erik 出狱的日子,而我因为工作缠身而没有办法迎接你。半夜推开家门后你无影无踪,搜寻无果。监狱说你已经在下午被释放。于是我奔腾在每一条街道上试图寻找你的踪影,我奔跑着直到双腿麻木,两眼失焦,身体里的小生命在抗议。而我跌跌撞撞地推开家门,倒在地上,你抛弃了我,而我无法放弃你。于是我迈向卧室,在握上门把时被淹没在黑暗里,耳边传来脑袋落地的撞击声。一切归于平静。
我在冰凉地板上醒来,上班时间早已过了。于是我靠着门坐在地上,一瞬间似乎生命的意义没有了。半年过去了,我的Erik 没有回来。
我浑浑噩噩地收拾好自己,我的双腿因为昨晚的奔跑而隐隐作痛,但我和Erik 的孩子需要食物,所以我只能披好大衣踉跄着去赶下午的工。
打开门,他就站在门前,混乱而狂暴的Erik ,那片绿色的森林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惊讶、欣喜、恐惧、失望同时袭击了我们,而Erik扬起拳头狠狠砸向我的右颧骨。我向左倒过去,腹部不轻不重摔在地板上,剧痛如蜘蛛蚂蚁般爬满我的身体。本能让我想蜷缩起来保护怀中的孩子,但我的Alpha 拉扯着我的手脚将我在他眼前伸展开来。我已经痛得无法呼吸,冷汗扑淋淋得往下掉,双腿间开始聚焦的湿热粘腻,眼前模糊黑色与白色交织着,喉咙里无意识地呜咽,耳鸣声中唯一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
Erik*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入狱前水灵灵的Omega 现在瘦骨嶙峋的憔悴,双眼湿润地躺在我身下,右颧骨上一片红。几个月前闻到的他身上另一个Alpha 的味道已经没有了。
有什么不对劲。他的四肢细瘦,大衣外套被我扯开,腹部夸张地鼓起,还有他的味道……
我的Omega 怀孕了。
这个大小最少也有四五个月。迷茫如潮水吞并我,我应该感到惊喜吗?如果不是我的……
朦胧的呜咽声将我带回现实,我的Charles 痛苦地试图用双手保护胎儿,颤抖着。雪白的棉裤点缀上了艳丽的鲜红,腥味争先恐后侵入我的鼻腔。他刚刚摔倒了。而我抱起他无力的身躯,向医院奔去,眼眶里是泪水,心里呼唤着:上帝保佑我的爱。
Charles*
醒来时是在医院里,右脸一突一突地痛。清醒后下意识抚摸下腹部 ,宝宝还好吗?
“……Charles. ”我的Alpha 依偎在我床边,我的Erik ,他瘦削的脸颊蹭着我额头的碎发,他好闻的味道包围着我,让我不禁想伸长脖子更深地埋入他的肩窝,就算他在我最后清醒前给了我一拳,如果他下一秒会将我撕碎我也奋不顾身。
“Charles ,I need you by my side. ”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忍耐太久的苦水终于决堤而出,我在他怀里颤栗,他更用力地搂紧我,安抚触摸我的身体。我的生命中什么都不重要了,释然如流水,我们会是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我,Erik 和宝宝。I need Erik by my side.
Erik*
“Erik ……”
他醒了,小脸依然苍白。而我尽量不吓到他。我知道,我伤害了他,深深的,半年间我的Omega 已经被伤害得伤痕累累,而我的无知与冲动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很抱歉,Charles ,对不起。”我看着他在我怀里哭泣哆嗦,手还下意识地放在腹部,这让我的心狠狠刺痛。我,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而我还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现在孩子没有了。留下的只有一片茫茫。Charles 一定在等待着我回来告诉我。我无法告诉他陪伴他半年多的小生命现在消失了,他一定会被击溃的。现在他站在悬崖上,而我死死抓住他的手绝对不能有一丝松懈,我不能失去他,哪怕代价是多么沉重。哦,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我忍住泪水,我当然不能哭,现在Charles在这里, 需要我,依赖我,只有我。
孩子还会有的,但Charles 不会再有了。我吻干Charles 脸上的泪水,手掌覆上他的,在Charles 看不见的时候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