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rik第三次推开了递到眼前的酒。
"Emma,我说了我得开车回家。"他望了望一桌子狂喝的其他人:"而且你们需要有人抬你们上计程车。"
"你根本就是怕你家那位管事的。"Emma将酒瓶拿回来,嘲讽地看着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的上司:"你要是怕他受不了你一身酒味你可以去Azazel家过夜,明天一早再回去也行。"
一旁醉醺醺的人似乎被自己的名字吸引到了注意力,回过头来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叫我干嘛",接着又被其他人拉回去继续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喝就是不喝。"Erik态度坚决,目光从台上演奏的乐队移回桌上花红柳绿的酒水,从中寻找自己那杯冰柠檬茶:"上一次我们才因为喝酒这件事吵了一架,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3年前Erik就是因为喝醉酒以后跌倒撞伤了额头,虽然说没什么大碍,但问题在于Charles莫名其妙地厌恶酒精,他常说这种害人害己的东西少碰为妙。出事以后Charles非常生气,而Erik又拉不下面子去乖乖认错,导致最后他们冷战了一个礼拜,最后由Charles跟他就喝酒这事约法三章才算是翻篇了。
酒过三巡,其他人在发现Erik只是无聊地看着台上演出后强硬地把他拉进了了游戏里,并表示只要他不玩的话就让他这个上司请客。
Erik加入了他们。倒不是他有多小气不肯为这几个人的酒水买单,他只不过希望在下属面前保留仅有的人情味。虽然那大部分都给了他最爱的人。
他找了个极度刁钻的角度坐下,试图躲避命运的玩弄,但他终究还是看到酒瓶的瓶口指向了自己。于是该死的其他人给了他一个大冒险的任务。
"给Charles打电话。"Emma狡黠地笑了笑,Erik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吐出荒谬要求的红唇:"并跟他提出分手。"
"你疯了吗?"Erik沉声问到,只可惜明显喝多的Enma分辨不出其中的怒意。这个女人总是喜欢做他和Charles感情中的搅屎棍。
除了他之外还算清醒的Angel拉了拉Emma的手臂,打哈哈地笑着圆场:"老板你先别生气。Emma就只是喝多了说胡话,她..."
"我没说胡话!"还未等人说完Emma就发疯似地甩开她的手,伸出手指着脸色铁青的Erik。
"你跟Charles这么多年也因为各种理由分分合合好几次了,你们也不差这一次,你正好可以用这次测试你和他的感情究竟牢不牢固。"Emma双手一拍,笑嘻嘻地说:"再说了,你只要回头打回去跟他说这是玩大冒险的惩罚,他肯定也会原谅你的。"
"他一直以来都在原谅你,你怕什么?"
他听到Emma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当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些酒味熏晕了还是被她那句"感情牢不牢固"给刺激到了,他竟然就真的拿起了手机,找到了设置成"宝贝"的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在接通的前一秒Emma还不忘叮嘱他不准事先说这是大冒险游戏,然后他便听到那温和的嗓音传入耳里。
"Erik。"Charles温柔的嗓音唤出他的名字,Erik回了句"嗨",嗓子异常沙哑,但显然电话另一头的人觉得这有些好笑。
"你的声音怎么了?" Charles笑着问他:"喝酒了吗?"
他下意识地摇头,随即想起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不,我没喝酒。"
"好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Charles的声调上扬且轻快,Erik能想象出对方正眯着那好看的眼睛笑着,毕竟他一贯如此。
但Erik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不敢说那些话来伤害多年的爱人,那甚至让他生理上感觉到不舒服。一旁的Emma忽然夺过他的电话开了扩音并放在桌子上,:"Charles,Erik有话跟你说。"
Erik转头瞪了眼那挑着眉头的女人,无奈这个时候也不好发作,在Charles又发出疑问后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出那句话。
"你要跟我说什--"
"Charles,分手吧。"
话音刚落, 桌上的人包括Erik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都在等待着Charles的反应,但回应他们的却只是一句带着笑意的疑问。
"Erik,你确定你没喝酒吗?"
"我没喝酒。"
"哦,我不记得我们最近有吵过架啊。" Charles纳闷地说到,但Erik听得出来他的态度十分平静,似乎在经历那么多次莫名其妙的分手与复合后已经免疫了:"这次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提出分手呢?"
"说你不喜欢他了, Erik,或是有了什么别的喜欢的人...再不然就说你--哎呦!"Emma凑到他耳边教唆一些有的没的,被Erik不客气地直接一把推开。
"Charles,我很抱歉,我们- 这只是一个玩笑。"Erik解释道,他想要澄清这场闹剧,他需要给爱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从打算加盐加醋的Emma手中把手机拿回耳边:"原谅我,这只不过是个愚蠢的游戏,对不--"
"所以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愚蠢的游戏?" Charles突然冒出这么这么一句话,Erik瞬间感到无比慌张。他的语气是如此地平静,但威力却像是直直给了Erik一记重拳般令人震惊:"Charles,你误会 - 喂?Charles?Charles!"
Erik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懊恼地抹了把脸,他回头怒瞪一样终于意识到自己玩过火的Emma,对方也是一脸震惊。但让Erik更懊恼的是对方实际上并没有做过什么,她只是证明了他和Charles之间的感情脆弱得可以因一句玩笑话而瓦解,十年的感情在经历了好几次分分合合后其实并没有带来什么信任。
那之后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泄愤地灌了好几杯不含酒精的饮料,因为他该死的必须遵守开车不喝酒的承诺。期间大家看似一直在各玩各的,但其实都在偷偷往他这边瞄,Emma更是内疚地缩在人群里闷闷不乐。
后来Erik上了趟洗手间,再次尝试拨打Charles的号码,但就跟刚才打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得到对方已关机的回复。
Charles从来不会不接他电话,就算分手过后也不会这样,Erik这才意识到会耍脾气关机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这让Erik越想越心慌,洗了把脸后回到座位匆匆交代一句便拿起东西离开了酒吧。
Erik尽可能快速地赶回他和Charles一同居住的房子。推开门时里面的灯是亮着的,窗户也没关,这证明Charles并没有离开,但在他喊了好几次Charles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后,这让他原本放下的心再次提了上来。
他来到那人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待的书房。推开门后除了凌乱不堪的空间外并没有Charles的身影。Charles书桌上的马克杯被打翻了,里面的茶水顺着桌沿滴落到垫在下方的地毯,画稿散落了一地,一部手机静静地躺在墙角处,屏幕上是无数道摔出来的裂痕。那是去年Charles生日时Erik送给他的。
他冲出书房慌张地找遍了整个房子,顺着厨房找到阳台来到储藏室并沿着所有房门一个个推开来看,最后他打开了卧室的门。
里面依旧没人,Erik几乎快被恐惧给淹没。就只剩里头那间浴室了。
他扭动门把发现门打不开,这证明Charles就在里面,他拍打着门但并没有人回应,而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备用钥匙,因为那些从来都是Charles在管理的东西,他唯有用蛮力把门撞开,即使那让他的肩膀感到无比疼痛。
眼前的一切让他胃部剧烈地收缩,恐惧让他几乎要吐了出来。
浴缸里面的水几乎被染成了鲜红,旁边丢着一把沾血的匕首。他跌跌撞撞地上前去把几乎整个人沉到水里的Charles捞出来,臂上的重量一瞬间便把他颤抖的膝盖给压垮,他重重地跌坐在地上,Charles差一点就要从他怀里滑落。
他嘶喊着Charles的名字,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脑袋里除了红色的鲜血和那苍白的脸之外什么也不剩。他突然意识到怀里的人身体冰凉,生命随着体温一点一滴流失,这瞬间拉回Erik快磨灭的理智。
他匆匆抓过架子上的毛巾压在那人冒血的手腕上,并惊恐地发现两边的手腕都有伤痕。他撑着软弱的膝盖跑出了家门,开车前往不远处的医院。
他看着Charles被担架推进了急诊室,护士拉上了帘子,一个带着方框眼镜的医生正向其他医护人员下达着指示,最后颤抖地倒在椅子上。
Erik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最后又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只知道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好几回,并用急促的语速告知他Charles把手腕割得非常深,左边的手腕划破了肌肉组织碰到了骨头,如果不是他直接开车送过来恐怕就没救了。
最终Erik还是回了家。他没办法入睡,期间简讯提示音响了好几次,但他没有力气点开来看,估计也是Emma那女人发来道歉的。
他细细回忆了很多他和Charles过去的点点滴滴,思考这次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有迹可循。但他的身体被一晚上经历过的恐慌和心碎都抽空了精力,他除了流泪之外什么也做不好。
第二天探病时间一到他便拿着Charles的日用品开车到医院,没想到有个金发的女人已经守在了床边,他到门口时刚好碰上她哭着骂了句:"根本就是一个蠢货!"
Erik不悦地皱起眉头,因为他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你就是Raven?"他近乎粗鲁地扯过对方的手臂,并尽一切努力把带着怒意的声音压到最低:"Charles现在躺在病床上,你一个离开他那么多年的人凭什么责备他!"
他和Charles在一起10年,但是他们相识是在11年前的英国。当时他独自一人出国旅行,Charles在英国的深造则刚刚结业,两人正好在美丽的伦敦遇见了彼此。
他和Charles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异。Charles活泼开朗,内心非常温柔,反观Erik是个近乎冷漠的人,而且脾气非常地坏,但他们就像磁铁的南北极那样相互吸引直到相爱,回国后他们开始了长达10年的同居生活。
Erik唯一的亲人远在德国,他也知道Charles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就只剩那位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只不过两人在几年前吵架闹翻后就断绝了来往,Erik更是从来没见过她。但Charles偶尔会跟他提起那位叫Raven的女孩,他在描述这位美丽的姑娘时脸上总会带着温柔的笑意,他看得出来Charles非常想念她。
"看来你就是Erik了。"Raven 甩开了Erik的手,随即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Erik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更加疑惑为什么对方会知道他的名字。
"刚刚那一句不是骂Charles的,而是骂你的! "Raven瞪着他,眼里是不在遮掩的怒意与厌恶:"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在Charles身上?!"
Erik低头望了眼眉头微微蹙起的人,他的唇色到现在还是苍白的。
"我们到外面谈。"片刻后Erik说到,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对方的手臂往外头走去。
他不允许他们一触即发的争吵打扰到Charles的休息,于是他们买了咖啡来到楼下的花园,并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
"我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她的眼眶泛红,没多久就有眼泪滴落了下来。
他们用了将近一小时来进行第一次的正式谈话,但期间只有Raven一个人在说话,Erik则在默默的听着,Raven看不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Charles小时候曾受过长期的家庭暴力。他父亲死得早,母亲生前总爱喝酒,喝醉以后就拿他出气,又是打又是骂,有时甚至会把他反锁在储物室里让他饿上好几天。" 女人叹息一声:"直到一天晚上那女人喝醉后出了车祸,Charles才终于得到解脱。不久后我和他在一个寄养家庭相遇,但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见他真心笑过。"
Charles其实很少向他提及自己的家庭,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这位"妹妹"的存在。事实上,Erik连他身边的朋友都没认识几个。因为工作的原因,Erik几乎天天早出晚归,周末也格外珍惜呆在家休息的机会,他基本上除了偶然见过一位叫Moira的女人之外没与Charles的朋友圈有过任何交集。
但Charles几乎认识他所有的朋友,其中有大部分是他工作的伙伴,而且因为Charles实在太过善良亲近——他就是个天使——Erik所有认识Charles的朋友都非常喜欢他。
"后来我们寄养家庭的父母也去世了,Charles担起照顾我的责任。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也是个非常称职的哥哥,我们靠父母留下的财产完成了学业,但期间Charles依旧会外出工作,说是要省些钱让我以后过得好一些。"
"我一直对他说的这句话感到疑惑,但是说多了我也没再留心。后来我跟着男友到了别的城市生活,直到有一天我带着他偷偷回家想要给Charles一个惊喜时,我看到Charles一个人躲在了衣柜里抖个不停,左边的手腕还有一道渗血的刀痕。"
Raven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即使这样Erik也无法忽视其中的恐惧,这让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画面。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劝出来安抚了一番,但他坚持不肯去医院,而且好在血还没流失太多,我只好让Hank帮他包扎好伤口,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Raven说是她的男友通知她Charles入院的事的,就是昨天那个接手Charles的戴着方框眼镜的急诊室医生,对方叫Hank,而且是Hank告诉了她Erik的身份,但Erik没有心思去考虑该不该投诉院方私自透露病人家属信息的行为。
Raven还跟他说当年Charles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Raven搬了回来照顾他。可是有一天Raven下班回来发现Charles不见了,那时才知道Charles趁她不注意时偷偷买了机票跑到国外,说他是出国深造,让Raven别去找他了。
"自那以后他就没再跟我联系过。我尝试打探他的消息,但他和以前的朋友和同学都没再来往过,他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我们谁也找不到他。要不是他某一天寄了明信片回来,告诉我们一切安好并主动提供目前居住的地址,我甚至怀疑他已经不在了。Charles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既然他不希望我们打扰他,那我便不会打扰他。"
所以Charles向他撒谎了。但Erik并没有责怪他,因为每个人都有想要埋葬的过往。
Erik曾想过替他找回多年不见的妹妹,但他总是以不想要见面弄得两人都尴尬而拒绝了他。Charles是个非常优秀的插画家,这样的职业非常复合他的气质。Erik也看过他画的儿童插画,里面满满的都是爱与温暖,他无法把作出这样作品的人与遭受过家庭暴力的孩子关联起来。Charles似乎把一切都隐藏得很好。
Raven以Charles自杀的事指责他,并怪罪于他。Erik没有反驳。
他知道自己就是凶手,是他以无知扼杀了Charles的生命。
Charles出院当天Erik带着Raven一起来的。Charles看到他们两个一同出现时并没有什么表示。事实上,他睁开眼后就像变了个人,他不再是Erik熟悉的、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或总是说一些幽默风趣的笑话把人逗笑的Charles。抑或者,这10年来他看到的Charles才是假的,他实际上从没感到快乐过,他一直深陷痛苦之中。
这个想法让Erik感到深深的绝望。
他们俩人回到了家里,Erik询问他要不要去休息,Charles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人走进了卧室,自始自终没说过一句话。
Raven又跟他说了一些Charles以前的事。她说Charles在出国前曾有过两段交往,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因为那两个人就是彻头彻尾的人渣,他们志在玩弄他的感情,她甚至怀疑他们对Charles造成的伤害不会比他的生母来的少。Erik知道她同时在影射自己犯下的错误。
Charles在他们这段感情里是如此地战战兢兢,以他看不见的、近乎卑微的姿态在付出。但Erik总是一次又一次理所当然地让他心碎,他甚至连Charles身上不寻常的事都没发现过,也许还忽略了很多绝望求助的信息。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样进行。他们白天各做各的,晚上吃过晚饭后洗过澡,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后Charles便回了书房画画。期间Charles还是会嫌弃他做的饭太糟糕,跟他一起吐槽电视剧的剧情,在进书房之前照旧为他俩切了一盘水果,只不过Erik注意到他去拿刀时盯了它好一会儿,那让Erik差点没忍住上前去一把给他抢过来。
晚上Charles又失眠了。
他一直以来都有睡眠的问题,Erik在他俩开始同居时就注意到了。每当Charles失眠时他都会自己一个人捧着一杯热牛奶在家里到处逛,逛到睡意来了才回房睡觉,并且总是以Erik第二天得上班为由把他压回床上不让他跟着来。
但如果第二天不必上班的话Erik通常会陪他一起找事情做。有时候他们会下棋,有时会找些电影看,再不然就是单纯到院子里坐着吹风聊天。Charles出院时医生叮嘱他要多陪陪患者,于是他请了个长假待在家里。现在只要Charles晚上睡不着时Erik都能陪他找些事打发时间,然后在那人终于抵不住睡意睡着时才把他抱回床上。
Raven和Charles两人因为太久没见面所以Erik让她常常上来和他单独聊聊,但据Raven后来跟他说的,他们最近几天独处时气氛非常沉重,Charles甚至不愿Raven碰他,许是Raven的出现让他想起以前的事了。
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Raven必须离开,但她临走前拜托Erik一定要说服Charles去看心理医生,再不济也让他别把情绪藏着掖着,她说第二点非常重要。
Erik在这段日子里偶然回想起他们过去吵架的瞬间。他们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争吵,他们都把这些争执看作是感情中无可避免的摩擦,但偶尔也会有意见不合而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提出分手的时候。事实上,Erik才是那个总是用分手来伤害Charles的人,大多时候对方总在以无私的包容来安抚放不下面子去认错的他。
他的Charles就是个这么温柔的人。他总是在认真扮演一位合格的伴侣和知己,接纳忍受Erik所有的缺点。
Erik会在工作不顺心时找Charles倾诉,会在午饭吃不好时跟Charles抱怨,会在骂了下属一顿后找Charles顺气,但Charles从没告诉过Erik他有什么烦恼,这是Erik最常以此借题发挥跟他吵架的理由,他可悲地认为那是因为Charles不信任他,因为Charles不在乎他的付出。
Charles就这么独自一人撑了好多年。在内心的痛苦之下,在Erik的误会之中。
Charles腕上的伤需要一段日子才能好,即使右手的伤没左手来得深,这或多或少影响到他作画,但他都死撑着,Erik只好每次替他换药时都更加小心细心。
晚上Charles在书房里修补画上一些不太满意的地方,Erik则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里安静地看书,但他会时不时用余光观察书桌的方向,那人始终皱着眉头。
不一会儿Charles便烦躁地把笔拍在了桌上。这其实没什么,Erik知道他偶尔会因为不满意画作而感到烦躁,但这次他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伤口,Erik在他疼得倒抽一口气时紧张地跑了过去,洗澡后才刚换的纱布已经被渗出的血给染红了一块,他们现在需要再次更换纱布。
"会太紧吗?"
Erik把绷带缠上后抬起头问到,Charles从开始包扎时就沉默着不说话,现在也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Erik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Charles眼睛下方有着乌黑的暗影。两个月前Charles接下了一个大型公益活动的插画设计工作,后天就必须交稿了,但因为这几天待在医院里让他攒下了一幅大画没完成,而且手上的伤大大拖慢了他的进度,他这几天基本上都睡不好。
Charles摇了摇头,在他想要起身回书桌时Erik拉了拉他的袖子,等他投过视线来后Erik有些担忧地问到,"你是不是累了,要不然现在去休息,我们可以迟一点再画。"
Charles没有回答他的话,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不一会儿后Erik慌张地发现泪水从那双好看的蓝眼睛里流了出来。
Charles很少哭。Erik不确定他以前有没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流泪,但这次是他第二次看着Charles在他面前哭。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当时半夜他起来时发现Charles不在他的身边,Erik就想他是不是睡不着到处逛了,于是决定出去找他。
他下意识来到了书房。当时门是关着的,而且门缝里面也没有灯光,他估摸着Charles大概是去了其他地方。就在他打算路过书房时就听到里面传来非常小声的啜泣声,他推开门时借着走廊的灯看见Charles缩在小沙发上。
当时Charles注意到动静后第一反应便是擦掉眼泪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
Erik?他记得Charles是这么问他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只是被这莫名的问话给逗笑,并贴心地为对方提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安慰。当时Charles只是告诉他说某个画稿截止日期快到了,他到现在也还没有什么灵感,所以压力大了点。
也许当时Erik再那么细心一些他就能发现Charles在跟他说谎,这根本不全是因为什么工作压力大,他应该能察觉到Charles根本就是快被这该死的生活给压垮了。
Erik笨拙地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掉那些泪水,Charles嘴里呢喃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Erik听不太清,依稀就是他很累他很想休息之类的,这次他没说什么,只是像那个晚上一样把他拉进了怀里,然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Charles从来没在他面前哭的那么伤心,但他知道这是好的开始。
他听Raven的话劝服Charles去接受专业的治疗,这花了他一点时间,但至少期间Charles学会了表达他真实的感受,他也开始向他倾诉一些烦恼。
治疗非常困难且艰辛。期间Erik萌生过放弃的念头,因为这比他一开始设想得更加苦难。但这不是Charles一个人的战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Charles偶尔会有愉悦的一天,偶尔也会有糟糕的一天,但只要他感到开心的时候,Erik会觉得这些坚持都是值得的。
他知道这将会是一条非常漫长的道路,他知道他们未来还要面对更多。但他知道他们会克服的。
他们一起度过了10年,他们未来还会一起度过剩下的20年30年40年甚至更久,直到他们看到了太阳落下并再也看不到它升起,他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一起走下去。
他们的爱会很长久,他也相信他们终究会陪伴着彼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