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疯长

FANXYRED (B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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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疯长
Summary
她想到不久前的语文课上老师说“藤”这个意象多指女性,比如“藤绕树”。陆婕以为自己当了十八年的大树,一个人扎根、生长,不需要陪伴帮助,可是詹栩姿太过美好,以至于融化了她伪装的外壳,剥出柔软的内里,现在她这株藤紧紧缠绕着另一株藤,不需要树,也能野蛮生长。

陆婕喜欢上跑步,是在高三的时候。
她体考已经结束,二级运动员证在手,她妈让她扔下击剑,好好攻文化课。
练击剑的时候,觉得运动烦得要死累得要死,重心回到学习上来的时候,觉得还是体育有意思。
什么爱好什么兴趣,当人带着目的去做的时候,就会变得恶心。
陆婕喜欢在跑步的时候思考这些自以为深刻的人生哲理,然后在政治老师讲哲学的时候累得睡死过去。
她太久没有听过这些正儿八经的课,觉得生活很无聊,于是上课的时候不是观察窗外就是观察同学。
7:47:12,楼下的小猫伸了个懒腰,校园超市进货的车“轰隆隆”地开过来,班长打了个哈欠,同桌詹栩姿在记语文笔记。
8:25:34,一片银杏叶掉在草坪上,全班48个人里有5个被老师叫过去谈话,29个趴下来睡觉,7个去打水上厕所,同桌詹栩姿在整理数学错题。
9:12:56,食堂传出来第一缕香气,前桌男孩的发梢滴下来一滴汗珠,地理老师打了个喷嚏,同桌詹栩姿画好北纬30°。
12:09:23,英语老师抬手看了一下表,第一个吃完饭的高一学生已经走出食堂,学习委员都收拾好书包准备冲了,同桌詹栩姿在抄完形填空里的生词。
12:10:00,下课铃准时响起,一个个不等老师离开就先冲出教室,风鼓进蓝白色的校服里,像振翅的小鸟。
陆婕决定暂停观察人间,睡一会儿,然后看见同桌詹栩姿掏出高考真题卷。
“诶——”陆婕和自己的同桌并不熟,尽管她们是邻居,是两小无猜,是青梅青梅,但是詹栩姿还是她最讨厌的人,要是成天被家人念叨着“你看看人家姿姿”还能真心喜欢人家,除了斯德哥尔摩症陆婕想不出别的解释。
陆婕清了清一早上没说话有些哑的嗓子:“你怎么不去吃饭啊。”
“错峰。”言简意赅。
陆婕在心里不屑地“嘁”,然后表面云淡风轻地撇过头去睡觉,心安理得。
醒过来的时候还差两分钟打上课铃,詹栩姿维持着和自己睡着前一样的姿势在摘抄作文素材,不知道吃了没。
小猫样地伸了个懒腰,发出奶乎乎长长一声喟叹,詹栩姿听到以后将桌子上的水果捞往陆婕那边推了推:“我去得晚,能打包带回来的就剩这个了,你将就着吃吧。”
陆婕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詹栩姿头也不抬:“阿姨说你运动量大,不能一餐不吃,让我帮着监督你。”
呸,家长制的走狗。
陆婕一边闷闷不乐地狠狠叉着火龙果猕猴桃香蕉橙子苹果,一边偷偷打量詹栩姿。
哼,长得就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詹栩姿其实比她小两岁,小时候早上一年学,又跳了一级,才能成为她的好同桌,从而让她从初二到高三都活在詹栩姿的阴影下。
如果永动机真的存在,大概就长詹栩姿这个样子。
陆婕就没见过这么能学的人,好像一秒钟不学就不舒服一样,让人一度怀疑她中了一种只有不停学习才能解的毒。
反正光看人学习没什么意思,陆婕下午忙着给杜甫秦始皇苏格拉底画新的肖像,然后听到放学的铃的就冲向操场。
看高一高二小屁孩打了会篮球,没什么劲,打算开始跑步。
身后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啪嗒。啪嗒。
陆婕回头,看到詹栩姿塞着耳机用笨拙的姿势奔跑,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给她打招呼,没有对她微笑。
第一次见到詹栩姿做学习以外的事情,陆婕来了兴趣,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跑。
到第13圈的时候陆婕觉得这人可能确实不太正常。
“喂,歇会儿吧,你一次性跑这么多,身体吃不消,得慢慢儿加。”她目睹过田径队的新生在热身一万米跑到一半的时候一头栽到旁边的灌木丛里吐,觉得有些担心。
詹栩姿摘下耳机低着头慢慢走:“吃晚饭了吗?”
“……没。”
然后不要脸地讨了半个面包来吃。
“没想到,你还喜欢跑步呢?”陆婕嘴里塞着面包,说话声嗡嗡的。
詹栩姿可能累到了,面包吃了没两口就塞到陆婕手里:“高三拼的是体力,我妈跟老师都说要加强体育锻炼。”
“你生活怎么这么没劲啊?除了学习你还有啥喜欢的不?”
“……我不喜欢学习。”
陆婕惊得一口面包卡在喉咙里,噎得直打嗝。她搞不太明白,既然不喜欢,怎么可以耗费这么多精力在上面的。
“我恨死了什么三角函数、立体几何,我看到英文字母就想吐,我闭着眼睛就能说出阿多尼斯、莫里哀还有谁谁谁的一堆名言但是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詹栩姿长呼一口气,“可是我只有拼命学才能逃离。”
陆婕拍拍腿上的面包屑,好像听懂了的样子点点头:“用魔法打败魔法。”然后勾着詹栩姿的肩膀:“走吧,好学生。”
得知詹栩姿自己也不想当个好学生,所以她不是故意来气自己的,也不是什么凡尔赛大师,这让陆婕有了些许安慰,并且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甚至想要当一回圣母拯救苍生,其实主要是拯救在学海里挣扎随时有溺水危险的詹栩姿。

陆婕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翻看詹栩姿的东西的,是那个本子自己掉出来摊开的,然后她只是好心捡起来顺便翻了翻。
满满一个本子的人像,有些旁边会有些备注,大概是从初中一直到现在的,能明显地看出画工的进步。大多数都是仓促的速写,尽管五官模糊不清,强烈的个人特征还是让陆婕一眼就认出画的是自己。
初三那年运动会打篮球受伤了,疼得龇牙咧嘴还是强撑的时候詹栩姿看到了。
高一音乐节耍帅跳舞其实有个动作失误了詹栩姿看到了。
每晚去操场训练偷偷对教练做鬼脸詹栩姿看到了。
最多的竟然还是上课睡觉、发呆、看小说、吃东西、玩手机。
陆婕一点都不感动,甚至有点想打詹栩姿。
“解释解释?”陆婕翘着二郎腿在詹栩姿问完题回座位的时候把本子甩到她桌子上。
詹栩姿愣了一下,看清是什么以后脸倏地变红,不知道是理亏还是生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度:“你乱动我东西干嘛?”
陆婕也不乐意了,莫名其妙发现自己的黑历史都被冤家画下来了是怎么一回事,立马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谁乱动你东西了?我稀罕看这些?画的这么难看怪不得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到这边来,詹栩姿没说话,默默把本子收进书包,没再正眼看过陆婕,并且第一次,没学习,趴下来了。
看到她后背的起伏还算有规律,陆婕猜测她没有哭,同时又暗暗后悔自己刚刚的出言不逊,明明就是画得很好嘛,虽然都是自己没有那么Bking的一面,但是也算灵动真实。
等到上课铃响了,詹栩姿认真记笔记的间隙,陆婕偷偷塞过去一张小字条: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画我的丑照,其实你画得挺好的。
詹栩姿不动声色地收下、看完,然后团成一团揣进口袋,继续听课。
陆婕等到晚上放学也没等到字条传回来。
这段时间俩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地有所好转,最明显的就是每晚一起去跑步,但是今晚詹栩姿没来,她一下课就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陆婕第一次在跑步的时候没有思考人生,她在猜詹栩姿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和以往的那么多年一样,在她对詹栩姿抱有无法言明的恨意的时候,詹栩姿躲在无人的角落默默地观察着她,记录着被无数男孩女孩羡慕吹捧的生活下的不光鲜和烟火气,记录着一些明明她想要别人发现却又不好意思公之于众的小委屈和坏情绪。
她现在也有些难过了,说不上来是因为发现这些生活的裂缝的人是詹栩姿,还是因为詹栩姿明明发现了却不来陪伴她安慰她。
等到回教室,才发现身边的座位是空的,跑去问了值日班干,才知道晚自习詹栩姿请假了。
陆婕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小蛋糕和下面压着的信,詹栩姿不算好看的字工整地排布在信纸上 ,像每一次老师拿出来展示的优秀作文:
“亲爱的陆婕:
有点不知道写这封信的意义是什么,不过既然是信纸,也就照着信的格式来写吧。
说出来你肯定不相信,我从小就特别羡慕你,羡慕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羡慕你感情真挚又强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觉得蛮遗憾,同桌五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成为好朋友,所以我也只能单方面地成为你的追光者。
本子我放在桌肚了,最近学习很忙也没什么时间画画,如果你不喜欢,扔掉什么的我也都无所谓,画这些确实应该提前告诉你的,对不起。
P.S. 蛋糕你当做晚饭或者宵夜都可以。”
陆婕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每一幅画都认认真真仔细看了,还在旁边加上了批注,然后在晚自习回家后破天荒地敲了詹栩姿家的门:“阿姨,晚自习发了作业,我来送给詹栩姿。”
詹妈说詹栩姿不舒服已经睡下了,陆婕把粘了练习册封面的本子交给詹妈。
明天詹栩姿起床以后会看到扉页夹着陆婕臭屁到不行的字条:批准詹栩姿成为陆婕的好朋友。

好朋友之间应该做什么?一起去食堂,一起上厕所,互相为对方的“罪行”打掩护,当然,还有——分享秘密。
“我的秘密就是——”陆婕在数学课上凑过去,用气声把夹杂着小浣熊香气的秘密传给詹栩姿,“你得先说。”
詹栩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聚焦在陆婕小巧的鼻尖,压低声音说:“我才不说,好好听课。”
陆婕撇撇嘴:“嘁,这都玩不起,没劲。”
“谁先不说的谁才玩不起。”
“嘿——说就说,我的秘密就是——”
“……陆婕,你来说说这题应该用什么方法?”
“啊?”
“不会说就站着,旁边詹栩姿你来回答。”
陆婕脸涨得通红,不过幸好刚刚詹栩姿在被自己打扰,两个人尴尬总好过一个人。
勾起的唇角被詹栩姿处变不惊的“换元法”压垮。
果然,叛徒就是叛徒。
“陆婕,刚刚跟詹栩姿两个合计什么呢?”数学老师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关键时候,詹栩姿挺身而出:“老师,刚刚陆婕问我式子里那个λ怎么读。”
好吧,虽然遭嘲笑了,但是詹栩姿,还算你有点良心。
“好了,你知道我一个秘密了,我不会读λ,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下了课,陆婕依旧在死缠烂打。
詹栩姿边写作业边敷衍:“嗯,我以前ln不分。”
“这哪是秘密啊詹栩姿!你现在也还是不分啊!不算不算得重来!”
詹栩姿掏出一颗糖往陆婕嘴里一扔:“吃人嘴短,别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陆婕今天抽了疯一样想玩交换秘密的游戏,类似的套路一遍又一遍不亦乐乎,詹栩姿也不恼,就陪着她打太极。
晚上跑步的时候,陆婕一反常态地没怎么打岔,反而跟在詹栩姿身后,小声说:“詹栩姿,秘密我告诉你了哦,我好像喜欢女孩子。”
詹栩姿头也没回:“你现在是在高三,就是喜欢人妖也得给高考让路。”
怎么形容呢,一整天的心不在焉,无数次的欲言又止好像都是没有意义的了。陆婕的世界分崩离析、兵荒马乱,可这和詹栩姿有什么关系呢?她的世界自有一套运行方式,和语数英有关,和她陆婕无关。
察觉到陆婕的兴致缺缺,詹栩姿在回班的路上叫住她:“陆婕,要是你能跟我考上一个学校,我就跟你说我的大秘密。”
“哦。”
“谁也没告诉过,比你的秘密还秘密的秘密。”
“真的啊?”
“真的。”
“那你别骗我哦,我跟你说我就是不努力,啊呀我要是稍微努力那么一点点呢……”
陆婕的性格像小孩子,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詹栩姿在后面看她手舞足蹈,半短不长的头发被卷起杨絮的暖风缠绕,她们在离高考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的日子里拉钩,交换着少年人不为人知的心事。

陆婕确实像老师评价的那样,“聪明,但是不踏实”。那天过后,她就减少了上课睡觉发呆的频率了,跟詹栩姿保持一样的作息,每天五点半起床然后在路上背64篇,詹栩姿每天随机抽查,作业进度跟不上、难题听不懂,就直接扔在一边,练好基础题。每天晚自习第一节课去自习室背文综,晚上回家的路上再等着詹栩姿提问。
然后再被周考打回原形。
努力了然后没有收获,这比原先单纯考得差难过多了。
陆婕晚上埋着头哼哧哼哧跑到第19圈的时候才发现詹栩姿不在操场了。
哦,所以就是,觉得自己笨,看不起自己了呗。
闷闷不乐往回走的时候撞到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拦着不让,陆婕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抬头,却对上詹栩姿的笑眼:“去外面买了吃的,想不想吃?”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陆婕气鼓鼓地回:“不吃……你给我让开!我要回班自习!”
“炸串,奶茶,红豆饼,花甲米线,豆乳盒子,真不吃?”
“……不吃!你那乱七八糟的,吃了要窜稀,起开!”
“你这么求知若渴啊,我还把我俩的假一起请了呢。”
最后还是灰溜溜跟着詹栩姿跑去小树林,边哭边吸溜,不知道有没有吵到那边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
詹栩姿一边在旁边递纸,一边笑眯眯地问:“这么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陆婕点点头,看见詹栩姿张嘴,又立马摇摇头:“别现在说。”
她好怕失望。
那晚就这么过去,日子也还是流水一样经过。
陆婕接着努力,然后被击垮,再爬起来,再被击垮,起起伏伏中走过了自己高三剩下的时光。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有两件轰动班级的事。
一是陆婕去的大学是全班最好的。
一是詹栩姿复读了。
“小婕聪明哦,文化课没上几个月就这么追上来了,啊呀不像我们家姿姿,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哦……”詹妈妈来陆婕家祝贺的时候连连夸陆婕。
陆妈妈不好意思地回:“她体育生嘛,文化课要求低,你家姿姿基础那么好,就是这次失误了嘛,明年这时候,就是我来吃你们家的喜宴了哦!”
妈妈们在交心,詹栩姿在房里整理行李。
“我去复读就是住校了,所以呢,你回来也看不到我了,然后呢,我跟你也不在一个学校了,秘密呢,应该也没什么说的必要了……”陆婕看到詹栩姿眼眶红红的。她说了这么多句话,一次也不敢抬起头。
“詹栩姿,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跟你说那个秘密?”
詹栩姿最后把箱子拉链拉上,过了好久才开口:“我不想知道。”
走的那天出完成绩不过一个星期,詹栩姿拎着箱子跟陆婕开玩笑:“学姐再见。”
陆婕跟她说:“我等你。你明年要是没跟我在一个学校我跟你没完。”

陆婕根本没法想象复读有多苦,对她来说,不过几个月的高三就已经让她饱受折磨了,詹栩姿一边想要逃离,一边又无法逃离,让她好心疼。
十一国庆詹栩姿只放一天假,陆婕被拉出去团建,三号才到家。
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溜进学校去看詹栩姿。
复读班一般都有很多人,课堂效果不好,学生水平差距也是天壤地别,陆婕拜托家里人找了关系让詹栩姿得以和应届生一个班。
现在他们一人一个座儿,每个人的桌角椅子腿儿旁放的都是书,高高一堆,詹栩姿小小一个脑袋埋在里面,累了都不知道和谁说,当然她也不会说。
陆婕像打游击战一样躲着巡查的领导,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看詹栩姿低着头走去操场。
她还是很爱学习,还是没有朋友,还是每晚坚持跑步,还是一副伪装得很好让别人以为乐在其中的样子。
全年级有三十多个班,加上老师大概得有2500个人,2500个人里面只有陆婕知道詹栩姿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些枯燥的科目,詹栩姿画画其实很好看,詹栩姿有点害怕一个人但是更害怕社交,这些都不是秘密,但是只有陆婕知道,又或者,只有陆婕愿意知道。
陆婕没去打扰詹栩姿,只是掏出一个本子,拜托教室里在自习的同学放到詹栩姿的位置上。
很简单的速写本,这五年来第一次脱离詹栩姿的观察,陆婕学着她那样自己记录自己的生活,画得不好,但是她知道詹栩姿肯定想看,又偏偏要别扭地写上“你要是不喜欢扔掉也行”,脾气倒还和以前一样孩子气。

其实也只能在她面前孩子气。
大学是陆婕18年来远行的第一站,在学校里渐渐也就学会了“报喜不报忧”,学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整天提心吊胆。一个宿舍的体育生,都看不起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片子,陆婕在某个寝室团建吃烧烤喝啤酒的欢乐夜晚内心没由来的空空荡荡,想念那个黑洞洞的有詹栩姿的夜晚,吞噬掉她所有的眼泪和脆弱。
可是也还是没办法。
坐上回学校的火车,生活就随着车轮继续滚滚向前了。她偶尔能从和妈妈的聊天中捕捉到些许和詹栩姿有关的信息:詹妈妈每天早上杀去菜市场买各种大补食材给詹栩姿炖汤;詹栩姿又考了年段第一;詹栩姿扭伤了脚休了半天假;詹栩姿包里的速写本被詹妈妈发现了大发雷霆……等等,这个好像有点完蛋。
“什么速写本啊,詹栩姿还画画呢?”陆婕旁敲侧击地问。
“不知道呢,可能是想画来着,新的,你詹姨看到就给收了,说影响学习。”
呼,虚惊一场。

趁着暑气还没有逼近的时候詹栩姿结束了单枪匹马的战斗,陆婕本想回来陪她一起等出分的,结果人家因为成绩太好提前就有电话找上门了,陆婕只能回来陪她理行李。上一次是分离,这一次是共赴,已经足够美好。
“迎新晚会我有节目哦,你一定一定要来看!”詹栩姿拎着大包小包她和陆婕的行李,后者倒是悠哉悠哉说起了迎新晚会的事。
于是詹栩姿在晚会上听到陆婕声情并茂地朗诵:“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下面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但是詹栩姿知道,陆婕一定能看到她。那些激动的颤音,湿润的眼眶,有些可笑却又深情的肢体动作,都是为自己而存在。一定一定。
陆婕没有勇气用更直白的方式来述说自己的情感了,下台后只能给詹栩姿发消息:刚刚听到了吗?
詹栩姿开玩笑回:嗯,我马上去改名叫詹橡树。
陆婕脑瓜子嗡嗡的,脸烫烫的,不知道怎么回的时候,詹栩姿又发过来:为什么只是“如果”爱我?
这下大脑真的当机了。

詹栩姿从无数脑袋里弯着腰“借过” 跑去后台,一切好像排练过千百遍一样熟练自然,她刚好张开双臂,陆婕刚好扑进怀里。
詹栩姿说:“铁会融化在雪里,而我们终会在岸边相遇。”
陆婕听不懂。
她想到不久前的语文课上老师说“藤”这个意象多指女性,比如“藤绕树”。陆婕以为自己当了十八年的大树,一个人扎根、生长,不需要陪伴帮助,可是詹栩姿太过美好,以至于融化了她伪装的外壳,剥出柔软的内里,现在她这株藤紧紧缠绕着另一株藤,不需要树,也能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