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美甲是朋友硬要拉着过来的。
“现在男生都能做美甲，你怎么就不能做？再说了，你现在又没有对象，‘两人同行，一人免单’，又不用你花钱！”
于是就这么坐到了美甲师跟前。
“你的甲型好好看啊，很适合做美甲！”
美甲师贴着水钻的指甲在灯光下闪着眼睛，詹栩姿眯了眯眼，不好意思地回：“谢谢。”
才知道做指甲原来有这么多步骤，首先就要去死皮。可能是水温不够，泡的时间不长，也可能是美甲师不够娴熟，多余的皮肤被切下的同时血也跟着涌出，酒精棉布包裹上，微麻的刺痛感。
想起当年去纹身，也是被朋友拉去，机器游走在手指边缘，留下与姓名有关的符号。
回到家当然是被妈妈狠骂一顿，当时是怎么扯的来着？“妈妈，你看过《千与千寻》吗？我怕有天我也会忘记我的名字，所以要纹上。”
美甲师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美女，您看看这几个颜色哪个是您想要的？”
她胡乱选了一个，心不在焉，朋友凑过来指指点点一番，美甲师对照着图片拿出更多的瓶瓶罐罐。
瓶瓶罐罐。
她第一次见到那人时，面前也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
不同的是那些都是酒。
她边调着酒边问她想喝什么，因为手臂的摇晃而有些微喘。彼时还是不会喝酒的年纪，她磕磕巴巴回答自己只是来找人的。
“姿姿！这边！”朋友挥挥手叫她，她冲那人点了点头，往朋友那桌走去。
过了没多久，服务生送上来一杯花花绿绿的液体：“我们的调酒师请您的。”
她扭头看过去，那人正忙着打工，连正眼都没给她。
“赵姐，”她们离开时那人跟朋友打了个招呼，眼神却分明还看着她，“有空常来。”
到底是被勾的心痒痒，没隔几天又溜过去，那人余光瞥到她，却还是继续和别的客人谈笑风生，她有点恼，酒往烈了点，递到跟前的却是一杯果汁。
“赵姐说了，你年纪小，是乖宝宝，不喝酒的，”那人尽力严肃，到底还是绷不住先笑出来，“陆婕。你呢？”
“詹……詹栩姿。”
“怪不得他们喊你姿姿，我还以为是那个‘滋滋’。”
“什么？”
陆婕配合地打开一罐汽水，气泡声“滋滋”，她笑得五官团成一团，露出不听话的虎牙。
“下班了再陪你玩，”喝了一大口汽水，陆婕揉了一把詹栩姿的短发，转身去忙活，“对了，纹身不错。”
詹栩姿脸烧红到耳朵根，脉搏透过头皮、耳根，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动着。
手指在紫外线灯下照着，带来的灼热感和那晚的脸颊一样，灯熄的那一瞬竟然还因为温度的骤降而有些不适应了。
美甲师示意她把手放上来，进行最后一步对指甲的打磨，然后将十个指头都套上酒精棉，湿润的触感像极了她对她第一次的探索，那时她是一尾鱼，而她是汪洋。
跟陆婕在一起就像是在玩游走于危险边缘的游戏，她带着詹栩姿离经叛道，倒也心安理得。
那晚她们去山顶，把头盔摘下来的时候短发都汗湿，陆婕的眼睛湿漉漉，映着整座城市的灯火。她们汗津津的手指搅在一起，连超速的心跳都同步。
凌晨到家以后是过火的耳鬓厮磨，浴室的水流盖过喘息，她在五平米的小隔间渡成长的劫。
朋友开心地把亮晶晶的美甲晒到朋友圈，还催着她立马去点赞。点完赞往下刷却没料想刷到陆婕的朋友圈。
以往一年四季长袖长裤的酷盖近几年风格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露背露腰露大腿，曾经这些只有詹栩姿能窥探到的角落白皙得耀眼。
没有在一起，自然也不存在分手。短暂地热烈后，趁着激情还没完全退却的时候就及时止损，临要分别了还笑得云淡风轻：“微信就别删了呗，多个朋友多条路。”成年人的生活法则，陆婕提早比她摸得清楚，于是索性大方当了一把言传身教的免费老师。
她有些烦躁，不自觉地扣着手指破皮的地方，渗出血丝。
索性放纵一把。一个人跑去热门的蕾丝吧，一群身材容貌姣好的女孩上赶着贴过来，她找了个美甲做得闪瞎眼的。
坐下来第一件事是认真求教：“做美甲完了都会长倒刺吗？”
她把手指伸出来，给女孩看自己结了痂又扣掉的伤疤。
女孩显然也没想到情节会这样发展，愣了半晌，倒是热心解答：“不是哦，肯定是她技术不行啦，我都是自己做，很温柔的。”
然后用柔若无骨的手牵起她的，摸着摸着就要凑上去亲吻，她却及时抽手，问可不可以聊聊天。
女孩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笑起来五官也会团成一团，露出小虎牙。谁知道就顺着这个话头讲到了陆婕。
“这么说，我跟她很像咯？”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她。
詹栩姿摇摇头，伸出手比划：“一点也不像，她头发跟我的一样短，个子跟我差不多，比你瘦，但是没你温柔。”
她接着絮絮叨叨讲了很多，有的没的，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直到她口渴了要喝水，女孩看了眼表提醒：“超时了喔，要给我多点小费。”
走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女孩贴心地给她手指破的地方缠上创可贴，还说下次想做指甲可以去找她，收费会便宜点。
「人生经历总无常，你又何必介怀心上。」
如果这是场电影，落幕的时候就该有这句念白。詹栩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