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卡】七宗罪

Venom (Marvel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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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卡】七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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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NC-17

 

*有毒埃提及

 

-

 

 

01. 傲慢,与相遇的第一天

 

Carlton对着玻璃举起酒杯。那上面映出他自己的脸。

 

窗外是墨黑的深夜,生命基金会坐落在群山之间,萨克拉门托河的波浪里浮动出光。这座建筑的本体被灯光和黑暗平行切割,像是闪烁的十层歌剧院蛋糕,每一个楼层里是不同味道。咖啡奶霜,杏仁蛋糕,巧克力淋面。接待大厅,给孩子参观的巨大模型,死人,机密实验室和共生体。

 

然后Riot出现了。他从玻璃里回望他,嘴角咧成诡谲的形状。

 

“敬生命。” Carlton举着酒杯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敬生命,Riot同意。而在更深层的地方——待在Carlton的意识深处的他自己的意识最深处——

 

他大笑出声。

 

但丁在神曲里指称,傲慢是人类最重而原始的一宗罪,罪名之一是对上帝不敬。撒旦握有世界的权柄,于是他以此试探耶稣。他在伊甸园里化身成蛇,引诱人类吃下苹果。傲慢是拥有而滥用权力,这就是在质疑上帝。

 

Carlton对他的科学家和那些实验体说:我们可以改变世界。一次又一次。我们的名字会被后人传唱。他精通以撒的故事,他质疑地球现状是上帝对人类的抛弃。他把自己放在更高的位置,他说:我们可以。

 

这太可笑了,全知全能的外星领袖想。

 

他钻进Carlton的大脑皮层,那里充斥着足以让这个人傲慢的资本:前瞻性,执行力,足以在门萨俱乐部当考官的智商。十九岁发现胰腺癌的基因疗法,二十四岁创建基金会,唯二无法控制的事情是人口过剩和气候变迁。

 

但这个天才甚至不知道Riot真正的目的。

 

Riot笑得嘴角都要裂了,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它们本来就差不多已经裂到他的眼尾那里。重点是他掐着这个科学家体内最精细的核糖体和神经元,随时可以控制他的意识,毁灭他就像捏碎他手里那只玻璃杯一样容易。

 

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们不是同伴,不是朋友,不是爱人,他们甚至不属于同样的族类——但是大家各取所需。此时此刻,如果没有彼此,他们都将无法前进。既然Carlton愿意在自己的香槟里倒进脑浆和鲜血,那他乐得和这个人类共处一段时间。目前还没有必要抱怨。

 

干杯,他们一起说。Carlton把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他们感觉同时到力量的灌注和爆发。掠食、杀戮和摧毁的渴望在这个身体的每一条血管里游窜,仿佛海浪间凶猛美丽的人鱼。她们的唇舌间长满利齿,却能用最动人心魄的方法唱歌。

味道比我想象的好,Carlton对着那杯混和物评价,然后又喝了一口。Riot已经饿了很久,下了飞机后他直奔这里而来,还没吃过东西。此刻他终于有了多余的力气,可以拿来观察周边环境。

 

窗玻璃,夜色,Carlton映在玻璃上的倒影。他已经脱掉了那件黑色外套,Riot在玻璃上观察他的眼睛。

 

此刻这是他们的眼睛。

 

在光害严重的都市里,飞机的航标灯构成星座。人造卫星的光芒闪闪烁烁,穿过蛋白石颜色的云。于是他想起一些其他的东西,他来到地球之前的事情。那时生命一号正准备返回大气层,他从内部击碎了样本容器。

 

Mayday!有个宇航员大喊,然后火焰吞没了他的声音。壮丽的星海从舷窗外涌过,火箭在无声的宇宙里爆炸,一切开始分崩离析。

 

这是六个月以前的事情。然后他们坠落在东马来西亚,他听见更多地球上的人类说话。

 

这个人还活着,某个女人急匆匆地说,拿着手电筒检查可怜的詹姆森。Riot侵入Carlton的海马回,在他的记忆里看见同样场景。不同的是他站在控制中心里,马来西亚的惨况被投影在大屏幕上。

 

那个女医师拉开詹姆森的宇航服,开始探测他的颈动脉。

 

——她说什么?Carlton质问。一个组员回答:她说他还活着。

 

Riot欣赏着这段回忆,现在Carlton的傲慢几乎要让他觉得可爱了。她说什么?这宇宙里明明有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那也没有关系。

 

怎么了?他的宿主问,似乎他刚才发出了轻微的嗤笑声。Riot没打算隐瞒他的优越。

 

“你会说马来话吗?”

 

“哦,你明明已经看过我大脑里所有东西。”

 

Carlton平静地回答。

 

“我没有特别学过这门语言。”

 

Riot啧了一声。这下他开始觉得这个人类比他想象的还更高傲,这不会是好现象。他能够坦然面对不会的东西,这态度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只有半瓶水才喜欢装作自己是满的。

 

身上的共生体不说话了,Carlton若有所思地转动酒杯。确实他不介意给Riot一点甜头,但也没打算把主导权完全放到对方手中。这里是他的世界。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在你的同伴初来乍到的时候,我说,你们确实很美丽。”

 

他看着黑暗的玻璃开口。那里面是Riot的白色眼睛。

 

所以——

 

观看转播的时候,他确实没听懂那个女医师说了什么。但是没有特别学过,也并不代表他就完全不会说。

 

“——Maka berkorban untukmu merupakan suatu kehormatan bagiku.”

 

-

 

似乎只是不久之后的事情。

 

那天Riot看见Eddie Brock——那个不知怎么居然能让Venom死心塌地的怂货——被Carlton的手下拖进来,绑在实验室里。但Venom此刻不在他的宿主体内。

 

没有共识的对话很快谈崩。Carlton对他竖起食指:我问你最后一次,我的共生体在哪里?我不知道!Eddie大吼。Riot在顷刻撕裂出来,猛然逼到他面前。Venom在哪里?

 

啊,天啊!那个记者看着他的脸痛苦呻吟。他听起来是真心反胃:

 

“你真是我看过最丑的东西!”

 

 

 

 

02. 暴食,与英式幽默的下午茶

 

前面说到香槟。鲜血口味的Moët香槟。

 

在Venom的宿主因为生食而狼狈地呕吐,重复恐惧、饥饿与再次生食的循环,顺便闯进高级餐厅猎杀小龙虾之后,Riot意识到:自己的宿主比想象中还要变 | 态。

 

这个人类在人前展现出强悍的精神力,控制自己不要咬掉任何一个手下的头,然后在人后精准、确实地喂饱自己和Riot。从前他在喝咖啡时配上霜淇淋,洒一些可可粉和碎榛果,现在那些东西换成剁碎的脑和生肉。

 

这种情况Riot该说什么?他还要说什么?他欣然接受。他简直他妈的爱死Carlton Drake。

 

从开始到最后,他只提出过一次怀疑。那时Carlton正在优雅地切开一份肝脏,像是切午餐的小羊排那样。

 

“你不会吐吗?”

 

Riot的声音在科学家脑内响起,像是轰隆隆的雷声。他记得那个小女孩在飞机上吃完乘务员还抱着马桶吐了一会。

 

“不会啊。”

 

Carlton叉起一小块肝脏,手腕转了半圈。他的眼睛在银色的叉尖上闪现。

 

“比如我的午餐,厨师把羊排煎得太熟,那他就会进行一点修饰和调味。既然人类的设计很差——”

 

他把肝脏放进嘴里。鲜血的气息同时在他们舌尖上散开。

 

“那我乐于接受一些改良。”

 

Riot狂笑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某种异样、疯狂的情绪顷刻席卷了他。天啊,Carlton Drake。这是他见过最变 | 态的一个人类。

 

“那我今天还能多吃一点吗?”他问,语气突然又温柔下来,像是邀舞的绅士:“我喜欢你实验室里的那一个,我感受到她的大脑有丰富血流量——”

 

你不能吃她,Carlton温和地回应。那是我手下第二优秀的科学家。

 

“晚点我们可以去旧金山大学挑一个吃,好吗?等我结束晚上的工作——”

 

“我现在就要!”

 

喜怒无常的共生体一秒翻脸。他从科学家体内猛地窜出来,对他厉声咆哮:“我饿了!如果你胆敢不让我吃东西——”

 

Carlton指出:“我们还没有吃完这个肝脏。”

 

Riot沉默了半秒。然后一大波寒冷的银色液体突然化成刀刃,它们往房间对面的试管架疾射而出,准确地钉进墙壁里,每一刀都只差一点点就会击碎一管脆弱而昂贵的玻璃。

 

Carlton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这样吧,”

 

他让步:

 

“如果你能从现在开始忍住两个小时,直到我把第三阶段基因疗法的企划书打完,那么明天除了午餐和晚餐,我还会带你去喝下午茶。这样如何?”

 

“……成交。”

 

-

 

 

“所以,德雷克先生……”

 

不久前的那场采访,Eddie Brock拿着小册子和录音笔说:我们从头开始聊起?

 

“首先,你的父母都是英国人——”

 

是的,Carlton回答,突然想起他们似乎很少喝下午茶。

 

 

 

03. 色欲,与创世纪的量子物理学

 

“你想过要孩子吗?”

 

Riot问,彼时窗外是深夜的旧金山湾。Carlton的回答是一声闷哼。他的胸口被压在窗玻璃上,每一下起伏都显得艰难,好像他也被按进那些深浓的波浪里,水压打碎肺叶,让他无法呼吸。

 

你想过吗?Riot又问,似乎正享受着把他逼上绝境。扼在科学家喉结底下的力道稍稍松开了一点。

 

“如果他能继承我的基因,”

 

Carlton喘息着开口。他的声音仍然濒临窒息:

 

“那么是的,我想要一个孩子。”

 

他能够像我一样,替人类完成更伟大的事情。

 

Riot低沉地笑起来,周围危险的气息一瞬间暴涨。是吗?他问,这次声音直接在Carlton脑内响起。那么你的恋人在哪里?我不知道人类的男性可以生育。

 

我们是不可以。Carlton无力地回应。他的指尖扣在窗玻璃上,此刻终于开始一点一点地滑落下去,在他自己吐出的雾气之间划出痕迹。

 

北旧金山的夜景从那些清亮的缝隙里出现,绚烂而美丽。很久之前他来到这座城市,曾以为这是他见过最美丽的东西。直到那些银色的液体出现,它们在幽暗的室内闪烁发光,流动着侵入他深处。

 

他有点忘记这是怎么开始的,Riot的一部份——好吧,他实在想不出更恰当的形容词,触手——同时分裂又环环相扣,像无数个戒指一样锁在一起。那些冰冷、涌动的银色锁链缠绕勒紧,直接陷入他的肌肤里。

 

你在哭吗?Riot问。Carlton仰起头,逆流回去的泪水让他发出某种湿润、呛咳的声音。那条殷红的舌头突然从他身后出现,开始细腻地品嘗一滴眼泪。

 

但他在他身体里的动作远远没有表面这么温柔。丘脑下部被粗暴地刺激,Carlton几乎错觉自己看见一整排利齿,正在狂热地咬啮他的鸦片受器。然后它们幻化成Riot的满口尖牙,他吞噬Carlton分泌的内啡肽,内化成牙管里的毒素,重新把它们注回他里面去。

 

他几乎要在疯狂的快感里死去。

 

抬高一点,Riot用诱哄的语气说。他甚至不用说完这句话,Carlton的身体已经作出回应。痛苦到了极致,毁灭性的高潮就会来临。那一瞬间他们如此契合,生命体仿佛经过缜密计算的科技结晶,每一个感应端子都为了连结而生。

 

即便他们不是朋友,不是同伴,也不是爱人。

 

很久之前有个理论,解释的是某些人彼此耽溺的原因:在宇宙出现的最初,有些原子曾经非常靠近。它们在虚空的轨道上旋转,试探,看着对方像看一个舞伴。有时候它们就此分开,有时候它们彼此结合,能量跃迁,光谱就从中微弱地绽放出来。

 

创世纪的第一天,神说要有光。

 

然后宇宙发生变化,膨胀、冷却、星球出现,生物更迭演化。于是所有原子都被打散又重组,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可是,在此后的一生里,它们依循着深处的本能,不断试图回到生命初始,宇宙洪荒,和自己彼此靠近的原子身旁。

 

有些人认为,这用科学角度解释了灵魂伴侣,命中注定,或是无法逃离的所谓克星和宿敌。原子组成生命,来自远古的渴望就写在这个生命体的基因里,然后成为命运。

 

所以你注定来到我身边,注定和我遇见。我们注定成为我们,注定改变世界。

 

玻璃这一端的温度在上升,Carlton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成水银蒸气。某种过份强大的东西主宰了他的意识,像是机器被通上远超负载的电流,或许他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他闭上眼睛。

 

Riot从他体内分离出来,再一次面对面地俯视他的宿主。此刻Carlton正闭着眼,但他记得他的眼睛。这个人像凝视一幅旷世巨作那样凝视Riot的族群,他是一个走在全人类前方的艺术家,画框底下列出创作主题,关键字包括突破,共存,未来性。

 

他的眼睛。Carlton以一种冷静的、狂热的眼神看向他们,又透过他们看见自己理想的未来世界。他的眼神沉醉而残忍,烙印在所有实验体的视网膜上,直到他们在玻璃的那一端凄惨死去。

 

你迷路了吗?

 

那天他也这样看进他的眼睛。实验室的光源没有全部打开,Carlton在小女孩面前单膝跪下,瞳孔被光切割成不同色块。它们交相辉映又破碎支离,看起来像是圣索菲亚的浮雕壁画,宝石镶嵌在高高的窗上。

 

我没有迷路,Riot想。小女孩的眼珠寒冷地裂开。他原始型态的手臂猛然窜出来,扼住Carlton纤细的颈子。他在他手里瞪大了眼,开始因为缺氧而挣扎。

 

我没有迷路,Riot回答,看进科学家的眼睛。他没有迷路。

 

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但他们依然不是朋友,不是同伴,不是爱人,甚至不来自同样的族群。好比地球上的人类喜爱在情事当中亲吻彼此,Riot的种族就从不这么做。这是无意义的事情。

 

他重新融回Carlton体内,半空中只留下一点点银色液体。那些东西凝聚成一颗珍珠的形状,轻轻缓缓飘落在科学家的嘴唇上。

 

Carlton睁开眼睛。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可是Riot的动作还在继续。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叫他停下,那点银色的東西突然像金属一样融化,流动着封住了他的嘴。

 

——藏身在Carlton体内的日子里,Riot看了很多次相同的场景。有些是回忆,有些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些孩子来参观生命基金会,这个年轻的执行长每天重复相同的介绍,替好奇的小鬼解惑,顺便鼓励他们踊跃提出问题。

 

人们总是想让那些提出异议的人闭上嘴,他对一个名叫Allie的小女孩说,摘下自己的胸针给她。但是到头来,改变世界的往往是你我这样的人。

 

“人们总是想让那些提出异议的人闭上嘴。”

 

Riot模仿他的音调,声音里出现笑意。

 

“你似乎很喜欢这句话,啊?”

 

Carlton在他手上徒劳无功地挣扎。体内的银色粒子重新开始刺激神经节,Riot又变出了那种巨大的刀刃,刀背在他的尾椎骨上温柔滑动,几乎要把他逼疯。但他只能发出一点含糊的声音,邪恶的共生体彻底封住了他的嘴。

 

Riot说:“现在我感觉你的异议有点太多了,甜心。”

 

 

04. 嫉妒,与伟大的女科学家

 

事实上,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只存在了短短几天。

 

打从他们在实验室里相遇,到他操控他截断检验程序、发射火箭,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Riot依然充分掌握了每一秒来表达他所有的不高兴、不耐烦、不满足和占有欲。

 

Carlton Drake是个大忙人。这意思是他同时是科学家,天才,伟人,企业家,此处手动致敬托尼史塔克先生。他必须主持会议,接受采访,管理制药公司的运作,关心共生体的实验进度,出席晚宴之前去打一场基金会的过失致死诉讼。

 

哦,还得顺便监控手下,用女科学家的孩子威胁她。

 

Riot在Carlton脑子里看见了他和女科学家最后的回忆。

 

“我发誓,我们会改变作法。”

 

他对她说,两个人靠得很近,他的眼神真挚温柔:

 

“但首先你必须告诉我——”

 

“那个女人!”

 

Riot怒吼,从他体内撕裂出来。他把巨大的脸怼到Carlton面前,口水在狰狞的利齿间乱喷:

 

“你为什么那么愚蠢,没有看出她就是个叛徒——”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易怒,Carlton评论。

 

“你怎么了?饿了吗?你对她敌意很深。”

 

Riot发出又长又重的冷哼,重新缩回去不说话了。他开始幻想一些血腥甜美的场景,要不是Dora Skirth早就死了,他会亲自咬掉她的头,四肢堆到这个房间的四个角落。

 

你到底怎么啦,Carlton皱着眉头问。午餐多吃一个脾脏好吗?

 

如此诱人的提议居然没有得到回答。

 

直到晚上Riot仍然莫名其妙地耿耿于怀,他的暴躁直接表现在Carlton的身体状况上;为了能健康、舒适地继续工作,科学家不得不耐心地试图安抚他。

 

好在Carlton Drake是个天才,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知道共生体暴躁的原因。

 

“听着,Riot,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他想了想,决定跳过开场白:

 

“你知道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说谎!Riot立刻在他脑内咆哮。我看到一个女人!你的初恋——这是谁?

 

哦。Carlton有一瞬间的惊讶。他笑起来。

 

“好吧,如果你称之为初恋——那是芭芭拉 · 麦克林托克。她在1951年发表了《染色体结构和基因表达》,描述基因的转位现象——我第一次读到时真是惊为天人。”

 

这是实话。Riot沉默了一会,场面突然尴尬。当然一个外星领袖是不会承认尴尬的,他想了一些挽回面子的方法,最后决定敞开心扉,分享自己的初恋来回报宿主的诚实。

 

他的初恋是谁?

 

可惜这是一个荒谬的狗屁问题,像他这种高等生物根本不需要一颗心。在母星上他们能够无性繁衍,也没有任何兴趣过二月情人节。

 

最后他决定:他的初恋是那个飞机上的女人。

 

“太美味了,我吃过最美味的一个。眼球,心脏,胰脏,把她按在厕所里——她的同事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些骨头和制服碎片。那时他们还得装作没事,继续给乘客倒茶送水——”

 

Riot张狂地大笑起来。这样啊,Carlton附和。他扬了扬嘴角,眼神变得幽深。

 

即便这些日子里,他们已经吃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有看到那则新闻。”

 

 

05. 贪婪,与我发誓永远爱你

 

Carlton Drake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所以我好奇很久了,我和我的,我的朋友们……”

 

一个女孩子站在他们面前。她的脸颊红扑扑地,眼神因兴奋而发亮:

 

“你结婚了吗,德雷克先生?”

 

“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Carlton微笑着回答:“这只是一个装饰品。”

 

噢,好吧。女孩子说,看起来一点也不失望。她扭着自己的裙摆补充:“嗯,它看起来很——很漂亮。”

 

然后她心花怒放地跑走了,回到她的朋友中央。那群女人和她一起偷瞄这里,紅着脸吃吃发笑。

 

我可以吃掉她吗?Riot在他脑內低吼。Carlton驾轻就熟地顺毛:不行,她是重要的贵宾。

 

他们正在参加一场婚礼。

 

婚礼在教堂里举行。司空见惯的交际场合,纯白的玫瑰开成一场雪。新娘牵着父亲走过红毯,新郎掀起她的头纱。

 

众人感动地鼓掌。Carlton看了看表,希望能在两点之前离开。

 

可惜新娘的父亲似乎有很多话想讲。他用沙哑的声音表示: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天就这样来临了!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世界末日来了。Riot不屑地评论。Carlton微微扬起嘴角,在脑里告诫他:你安静点。

 

“是的,我从小就教育伊莎贝拉,在她寻找约会对象的时候,要找那种会向替他开门的警卫道谢的人。那种在踩到刚拖完的地板时会道歉的人。那种在小孩子笑起来的时候,会跟着一起笑的人——”

 

Riot发出轻蔑的哼声。然后他突然想起Carlton的微笑,还有他的耐心和胸针。那些参观基金会的小鬼有十万个为什么,他就有十万个胸针。

 

在小孩子笑起来的时候,会跟着一起笑的人——

 

老父亲的末日感言终于在哽咽里结束,牧师开始宣读冗长的婚礼誓词。这个牧师也很老了,说话有气无力,感觉随时都会仙逝。

 

“你是否愿意......”

 

牧师停下来咳嗽。新郎露出提心吊胆的表情。

 

“你是否愿意于此起誓,无论顺境或者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快乐或是忧愁,你将永远——”

 

你怎么可能要求一个人永远爱你?Riot又开始嗤之以鼻:他的心永远可以装下更多东西。人类的贪婪简直永无止境。

 

我同意,Carlton安静地回答。所以才会发生资源耗尽,地力枯竭。所以才会有能源战争,国际危机。

 

不。Riot反驳。我的意思是你。

 

Carlton惊愕地抬头。

 

啊。Riot从内部品尝他的宿主此刻的情绪。这个美丽的,贪婪的,愚蠢又傲慢的人类——他尝起来完美得几乎让他叹息。

 

你以为你不是他们的一份子?承认吧,你还想要更多。你要的是一整个世界。你要的是未来。你想要掌握全人类的命运——

 

Riot狞笑起来。

 

不过我可以给你。我可以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我们可以做到。

 

我们。Carlton重复,眼神变得恍惚,好像他正为这场婚礼而动容。

 

我们。Riot同意。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愿意相信我吗?

 

这是致命一击。来自外星的暴君已经确定,这个天才一生里唯一的错误,就是他选择了相信自己。人类应该睁大眼睛,看看自己带回地球的都是什么东西。

 

Carlton从外星带回了五个共生体,那些共生体都有名字。他们和Riot来自同样暴虐的族群:Scream,Phage,Lasher,Agony——嚎叫,吞噬,皮鞭和极端。真动人,简直像圣经里的天启四骑士。饥荒,瘟疫,战争和死亡。

 

死亡。

 

“你是否愿意,”

 

牧师终于念出最后一个问题:

 

“和这个人结为连理,爱他,忠诚于他,直到死亡将你俩分离?”

 

有人提早拉响了礼炮,闪烁的缎带和碎纸片凭空爆开,新娘的朋友不合时宜地哭出来。Riot从Carlton的眼睛看出去,教堂里漫天下起淡金色的雨。

 

新娘说:“我愿意。”

 

 

 

 

06. 怠惰,与那些来不及完成的

 

Carlton Drake此人的怠惰不是那种典型的怠惰,比如懒洋洋地度过周末清晨,听着窗外的雨声赖床。他的房里也没有落地窗,猫,羊毛地毯,需要浇水的绿色爬藤植物。他的生活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从没出现过慢板的节奏。

 

越快越好,他对所有人说。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要增加试验样本。它们为什么无法融合?现在就开始人体实验。这次不是模拟发射。还要多久?

 

他的属下回答:我们已经放下探测器,正在分析。飞行小组还没有准备好——

 

他说:我来驾驶飞船。

 

整座控制中心骇异地沉默了。你不可能一个人操控——某人试图阻止他。黑发的科学家用这群人从没见过的方式微笑起来。

 

他们说:我不是一个人。

 

然后Carlton输入密码,启动了火箭的发射程序。那天他只偷了一个小小的懒:他没有写日记。这原本是他每日例行的工作。

 

那本日记再也没有被翻开过。

 

 

 

07. 狂怒,与离别的那一天

 

那个叛徒说:祝你一生愉快。

 

Riot发出徒然的怒吼,Venom和他的宿主一起咧开嘴,从小小的舷窗外坠落。Have a nice life,最后一个音节被爆炸的气流掀翻。

 

很快就没有一生了,他们就要死了。撕裂,死亡,终结——这个认知突然让他极端地愤怒起来。

 

他不接受终结。

 

这些光和热的波浪会杀死他。此刻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只剩下巨大的狂怒,和火舌一起沸腾燃烧。Carlton!他失控地咆哮,那是这个空间里唯一能听见他的对象。但他的宿主没有回答,回应他的只有烈火,它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像是一座炽热的城墙正在倒塌。

 

或许Carlton已经死了,所以才听不见他。人类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在所有致命不致命的威胁面前都可以说是设计不良。

 

可是他不能死,Riot狂乱地想。他们还不能死。他没有资格就这样死去——

 

他怎么能够?

 

然后他听见Carlton的声音。那么微弱,像一只在灰烬里扑翅的凤凰雏鸟,可那确实是他的声音。

 

Riot。他轻声说。Riot在火焰里看见他的眼睛。

 

那一刻狂怒的情感在他胸腔里爆炸,几乎把他扯得分崩离析。但他已经不知道这针对的是Carlton本身,或是他们的失败,或是死亡,或者是更无以名状的某种东西。

 

Riot的种族没有心。他们不需要初恋,没有任何兴趣过情人节。但是此时此刻,那种无以名状的狂怒突然让他痛苦,胜过焚身火焰,胜过高频噪音带来的撕裂。

 

我会找到你,他咬着牙说。Carlton的睫毛在火光里闪了一下。

 

这里无处可逃,他们会一起燃烧殆尽。但在终结之前,或许火箭解体的瞬间,会有原子等级的碎片被卷到宇宙里。

 

所有的生命都从原子开始,它们在虚空的轨道上旋转,试探,有时候它们就此分开。但是宇宙的规律有时光怪陆离,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它们还能重新相遇,在某个遥远的地方,陌生的阳光里。

 

如果他们还能再一次相遇。

 

到时他要从地狱归来,带着燃烧的狂怒和痛苦,重新出现在这个人类的面前。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科学家必然失去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他惊惧的表情会美味到无与伦比。

 

我会找到你,他艰难、恼怒地重复,好像只剩下这句话能说。别以为我会纵容你的失败,我会找到你,我要——

 

Carlton笑了。虽然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笑容,有鉴于这个俊美的人类正被烧得面目全非。Riot破碎地怒吼着我和你之类的话,他甚至没有力气纠正他:是我们。

 

他抓住了Riot,让他重新回到他身体里。这个身体正在变得沉重,他感觉陷入一场永无休止的坠落。有一些东西却变得那么、那么轻,轻得能穿越玻璃和烈焰,飞升到窗外的夜空里。

 

仿佛初次举杯的夜晚那样,他们在窗玻璃的倒影中彼此对望。

 

我会找到你,Riot用最后的力气恐吓。你来吧,Carlton回应。我等着。

 

“这一次可别再迷路了。”

 

 

fin.

 

 

*Maka berkorbanuntukmu merupakan suatu kehormatan bagiku:所以,为你牺牲是我的荣幸。

 

文法有点怪,随便翻的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