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接到组织许可的讯息后，我引领交叉骨前辈来到了天台。视野所及范围内，只有一个人站在天台边安静地吸烟，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似乎在专注于俯瞰城市风景，孤高得不可一世。烟雾顺着西北风消失在白茫茫的天空。
“这位就是你这次的搭档，前索科维亚精锐突击队上校，赫尔穆……”
身边人对着那位泽莫上校点了点头，对方以一声低沉的“嗯”作为回应。
“……你们认识？”
我敏锐捕捉到泽莫上校朝这边瞥了一眼，交叉骨前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直到我终于无法忍受空气中尴尬的沉默试图收回这句话时，他才收回目光：“或许不太熟吧，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2.
三年前，我刚刚来到组织。那时的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经由组织调配分给了交叉骨前辈。印象中的他敢拼敢闯，在组织中的其他人看来不苟言笑，却能在每一次卧底行动中纵情声色虚与委蛇，靠着精湛的演技与非凡的魅力骗过所有人的眼。
事实上不苟言笑只是他对泛泛之交冷漠的表现，而我作为他的专属后备军，拥有较大的豁免权。于是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我自以为窥探了他人生中的许多秘密。今天看来，顶多百分之三十。
任务很简单，在一场酒会上隐秘地解决目标，然后趁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逃脱。我作为技术人员只负责留守后方，前线交给他们两个。
出于多方面的原因，在离开天台的时候我悄悄回了头——
前辈前行几步与泽莫上校并肩，然后一同倚靠天台的围栏上。他侧了侧脸，微微俯下身子，就着泽莫上校端起的手臂，吸了一口对方夹在两指间的烟，漫不经心又颇为狡黠地将烟圈吐在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真切的微笑。泽莫上校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烟掐灭，恶狠狠地扔在了前辈的身上。本是针锋相对的画面，却能在两人身上看到了久违的活气。
在他们进行下一步动作时，我匆匆离开了现场。
3.
九头蛇杀手组织，不问缘由，收钱办事，因强大的业务能力饱受圈内好评，随之而来的是众多隐藏在黑暗中的虎视眈眈的眼睛。因此组织很少与人合作，除非是对方非常值得信任，或者是优秀到足以忽略潜在的危险。
邀请泽莫上校的原因无非是酒会需要携伴出行，而我不方便露面。我原以为他是第二种，在知晓了两人的亲密关系后误以为是第一种。
后来明白，这两个人的结合是有缘由的。当强者遇上强者，要么交锋直到两败俱伤头破血流，要么征服对方，收为己有。
4.
酒会。
耳机里传来嘈杂的交谈声，背景是大提琴悠扬的旋律。交叉骨前辈和泽莫上校已经接连拒绝了几个邀约，我一边攻克内部监控，一边开玩笑着建议他俩去给对方套个戒指。
当然我知道不能。对于长期处在高危环境下的职业，这相当于暴露了自己的软肋。
“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屏幕晃了晃，传来清晰的画面。交叉骨前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最近的摄像头，然后迅速在泽莫上校那里偷了一个吻。被占便宜的人也乐得参与这样的嘲讽，反而不慌不忙抚平了西服上的褶皱，从某个花束中顺手抽出一枝玫瑰，面对前辈微微欠身。
“您好，初次见面，可否邀请您跳一支舞？”
“荣幸之至。”
说着两人自己都笑了出来，默契地转头望向舞池里形形色色的男女，又默契地没有伸出前去的脚步。
“初次见面”，我盯着他们过于搭配的领带，优雅的气质从每一寸布料溢出。我自动开始想象七年前，或是更久以前，两个年轻不少的面庞，会不会也是以如此的对话开启一段漫长的旅程，会不会在吐露真心时像个青涩的少年。
我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资格知晓。我只能提醒他们目标人物出现了。
5.
任务很顺利。目标人物会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待一个晚上，直到酒会结束后有人来敲门。而那时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是的。交叉骨前辈和泽莫上校坐在后座上，还有驾驶位上一个多余的我。
前辈朝外掸了掸烟灰，将车窗关紧。我没有对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作出评价，事实上这种热恋期情侣的行为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但我清楚，七年来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折合下来，或许不到五个月。事后交叉骨前辈告诉我，他们偶尔会在做任务的路上遇见，视线碰撞又不得不快速移开。如果幸运的话，他们还有时间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接一个短暂又热情的吻。
或许正是这样激情的生活，让这对异类情侣打破了爱情诅咒。
最后我给了他们十分钟作为临别的温存。转身离开时，我默默在心里献上祝福。
祝你们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