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在当雇佣兵的时候差点死掉，但孔苏——月神孔苏，出现选中了你作为他的复仇铁拳，治愈了你，现在你每天晚上消失就是去执行他给你的任务，惩罚那些伤害夜行旅人的罪人？”莱拉坐在餐厅的桌边，冲马克扬起眉毛。
“差不多是这样。”马克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
“好吧。”莱拉耸耸肩。
“你相信我？”马克抬起头看着莱拉，“而不是觉得我需要看心理医生？”
“听起来确实…挺疯狂的，但我也不是一般人，不是吗？”莱拉说，“而且做我们这行，心里多少有点信仰。”
“嗯，我喜欢她。”马克听见孔苏说。他眼神滑过莱拉的肩膀望向她身后的窗外，孔苏正悠闲地坐在楼顶边缘，尽管距离他们很远，但他的声音好像不会受到距离的限制，清晰地在马克耳边响起。
莱拉当然不是一般人，马克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在布什曼下令突袭埃及的一座墓穴，确突然改变了计划要不留活口的那天，马克无法做到处决那些无辜的考古学家，他悄悄疏散这些人，阿卜杜拉·阿尔·费利博士——现在回想起来几乎是有预见性的握了握马克的手：“你是个好人，”博士轻声对他说，“莱拉，我的女儿，请转告她，我爱她，我的小金甲虫。”马克想说你们都会安全回家，你可以亲自告诉她这些，但被迟迟没听到枪响而赶来的布什曼打断，两人起了分歧，紧接着争执起来，前指挥官恼羞成怒地对马克开了两枪，马克朝着考古学家们疏散的方向大喊快跑，可惜一切还是覆水难收。
莱拉从来不是那种被宠坏的孩子，事实上，在见到马克的第一面她就一脚踢飞了他握在手上的枪，如果非要为马克说句话，他走近那群考古学家的时候想到了过往的经历，犹豫着把枪收起来，下一秒手里的枪就猝不及防地被莱拉一脚踢飞。
“得了吧，马克，”后来莱拉会笑着打趣他，“就承认吧，论打架还是我更胜一筹。”
“没错，的确是事实。”马克笑着附和，在遇到莱拉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样的笑声。
马克一直被愧疚淹没，最开始他没告诉莱拉发生在她父亲身上的一切，他告诉自己他不忍心，她以为一切是一场意外，自责自己没有坚持跟去，如果她也在，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随着时间的流逝马克越来越开不了口。费利博士死了，而他本来也是将死的人，却被孔苏选中活到现在。他觉得夺去她父亲生命的就是他自己，死的应该是他才对。午夜醒来的时候他想到莱拉的微笑，又想到自己隐瞒着她的事实，几乎因为自己的懦弱和自私而呕吐。
“你在想什么？”莱拉察觉了马克的心事重重，用双手捧起他的脸，两根拇指按在他的眉心，然后顺着眉毛的方向抚过，把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们可以一起承担，或是一起解决。”
马克没有说话，只是握住莱拉的双手，亲吻她的手指。
“你可以相信我，你知道的，对吗？”
“我知道，我相信你，我只是...”马克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拿手指拍了两下莱拉的手然后放开——是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的动作。
“好吧，”莱拉不再追问，“如果你想说说，我就在这，好吗？”
在和莱拉同居之前，马克从来都不担心任何事。夜幕降临，孔苏随时会叫他出门。和莱拉住在同一屋檐下，马克觉得实在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半夜三更出门，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干脆就等着她睡着才在孔苏的催促声中离开。莱拉有好几次半夜醒来发现马克不在，第二天她问他的时候对方也只是含糊地回答“睡不着，出去走走。”而她太了解马克以至于一眼就知道他在撒谎。
在又一次醒来没见到马克的时候，莱拉决定抓个现行，她一定得知道马克有什么在瞒着她。于是天亮前，当马克轻手轻脚路过客厅的时候，莱拉啪嗒一下拉开了落地灯，他一下子僵在原地，扭过头，看着莱拉坐在沙发上，表情就像是抓到晚归的青春期女孩的父亲般严肃。
“现在有时间聊一聊吗？”莱拉问，“你有什么在瞒着我？”
马克呼吸一滞。她知道了，他想，是布什曼的人找上门了吗？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你去哪儿了？”莱拉站起来走向他，“为什么我半夜醒来你总是不在？别说你失眠出去散步了，我们都知道你在撒谎。”
“这事情有点复杂...”马克暗暗松了口气，不是布什曼，“相信我。”
“我相信你。”莱拉走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来，“前提是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说来话长。”
“天还没亮，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还来得及。”
于是马克坐到莱拉的对面，告诉了莱拉从当雇佣兵到孔苏再到现在的复仇铁拳的一切，除了关于她父亲的一部分。说实话，他感到身上沉重的担子轻了一些。
“马克，”莱拉侧过头阻拦了马克看向窗外的视线，“他现在在这儿吗？孔苏？”
“是的，”马克收回对着窗外的视线，“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之后还得做些调查。”
“或许我也能帮上忙，我-”
“不行，”马克毫不犹豫地拒绝，“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趟这趟浑水。”
“非常确定我能保护好自己，”莱拉说，“我是你老婆，现在没有我和你，只有我们。我有人脉，可以帮上忙。再说，如果阿密特复活，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亡，我也不想这一切发生。”
“这太危险了，莱拉。”
“今天结束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莱拉起身走到马克身边，双手捧起他的脸，两根拇指按在他的眉心，马克顺从地闭上眼睛，任由她的手指抚过他的眉毛，然后停留在他的脸颊。
“你知道吗，我还是更喜欢你有胡子的时候。”莱拉轻笑出声，“突然把它刮干净了真有点不习惯。”
“因为今天有重要的场合，有场婚礼要参加，”马克嘴角也上扬起来，睁开眼睛看着莱拉，“我们的婚礼。”
婚礼后的谈话自然是莱拉赢了，他们并肩合作，有了莱拉的人脉，寻找线索变得更加快了，只是马克无法忽视孔苏的赞赏莱拉的声音，每次孔苏赞赏莱拉，他的心就提得更高一些，就越想把这件事快点解决。直到最后他们查到了金甲虫，就像一个指南针，有了它就有了找到阿密特封印的地点，但为了最后一根线索，他们不得不去找一个在墨西哥的线人，据说他只接待本地人，因为“不能相信外地人”。
“只是传闻，对吧？”莱拉把衣服塞进行李箱，“你会说西班牙语吗？”
“或许可以说西班牙语口音的英文？”马克干巴巴地模仿，得到莱拉“糟透了”的评价。
“没准没那么夸张，他就是想吓唬吓唬那些人。”马克摊摊手，“碰碰运气吧，离结果已经很近了。”
“他要是不说你也可以打到他开口，”孔苏插嘴，“这可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他至少该有点儿眼力见。”
马克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因为缺少睡眠，马克在飞机上终于睡着了。下了飞机之后他显得有些着急地在行李箱里翻找，拿出一件皮衣，因为这“更像是当地人的风格”。
“哇哦，你的口音，”莱拉说，“有人还骗我说自己从没学过西班牙语呢。”
“只是今天，”马克换上皮衣，冲莱拉眨眨眼，“叫我杰克，甜心。”
马克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看清来电人之后溜下床走到门外接了电话，后来又在客厅坐了许久才回到床上。
莱拉听见动静，转身看见马克背对着她侧卧着，手以一种抵抗的姿势放在胸前。她伸出胳膊揽过马克的腰，四根手指钻进他握着的拳头里，拇指轻轻摩挲他手背的关节。
“怎么了？谁的电话？”她的呼吸打在马克的后颈，以往总能给马克带来一种安心感。
“没什么，”马克闷闷地回答，“打错了。”
“对不起。”过了许久，久到莱拉以为马克睡着了时候，他突然轻声对她说出这句没头没尾的道歉。
“都会过去的，马克。”她在他颈椎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马克捏了捏莱拉的手，良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