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冬|冬猎】中士,再会

Marvel Cinematic Universe The Falcon and the Winter Soldier (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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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冬|冬猎】中士,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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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Sam摇下窗,伸长脖子向后望,Bucky远远给了他一个模糊的微笑。那个明朗的笑容很熟悉,一刹那就让他回到了刚刚来这的那天。车子开动,Bucky的轮廓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他记忆里一粒五彩斑斓的尘埃。

 

 

 

 

“Sergeant James Barnes!”
 

年轻士官回过头,两指间燃着的烟屁股即刻被丢在地上踩灭。
 

“Yes, sir!”

 

循着声音,Sam看见头盔底下那张沾满炮灰的脸,露出极不相称的一排雪白牙齿,翘起的嘴角恨不得将脸颊上鼓起来的婴儿肥推到耳朵根,像只嘴里塞满瓜子的仓鼠。

 

Sam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想象力有点惊讶,但这就是他第一眼看到James的想法。

 

 

 

 

“你好,我是James Barnes,你可以叫我Bucky,欢迎来到咆哮突击队。”James伸出右手。

 

山姆威尔逊不明白这个叫詹姆斯的中士脸上为什么挂着明朗的笑容。他只是瞥向中士的军靴踏过的泥泞里留下的半个脚印,里面积着血液与泥水混合而成的棕红色液体。

 

“你好,我叫Sam Wilson,纽约来的记者。”Sam的思绪被扯了回来,犹豫地握住James的右手,“Bucky?军队里可以叫外号吗?”

 

“中间名是Buchanan。”James松开手,站在Sam身侧一起往营帐方向走了几步,用袖子抹了抹额头和脸,“大家都这么叫我。”

 

Sam点点头,有点紧张地吸了一口气。雨后潮湿朦胧的雾气钻进他的鼻子里,隐约的甜腥味,空中飘着呛人的残余火药给他一种暖和的错觉,实际上只是刚刚下过的雨抵消了一点窒息感。

 

似乎是一场战斗才结束的样子,士兵们三两走动搬着军火弹药箱,或者是战利品,还有一些医护兵抬着担架疾步而行,耳边有伤员的呻吟和靴子不断踩在泥地里的啪叽声。出于记者的职业习惯,Sam很自然地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你们刚刚是打了胜仗?”Sam转过头问Bucky。

 

Bucky双手插在裤袋里,耸了耸肩:“也许吧。我们连队今天牺牲了四名士兵。”说完他朝前方帐篷的方向望去。

 

“我很抱歉。”
 

Bucky只是摇摇头,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Sam突然感到有些沉重。

 

Bucky带他走进营房,周身稍微暖和了一点,也没有细细的雨丝扑在脸上,里面有好几个人,说话声让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多了些生气。Bucky将他们一一介绍给Sam。
 

“你就睡在最里面这张床吧。”Bucky和他走进营房最深处,Sam把背包摘下来放在床上,Bucky等着他,双手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腰间的皮带。

 

等Sam摆好东西抬头时,他看见Bucky摘掉头盔,五官在擦干净的脸上显得清晰起来,而且露出那一头厚厚的金棕色的短发,向后背着,光泽像是绸缎。Bucky似乎知道自己的头发很好看,右手从额头那里插进去向后梳了一下,巧克力色的瀑布穿过指缝。然后他看看自己的掌心,好像头发在头盔里闷的出了很多汗似的。

 

Sam突然间觉得那么好看的头发不应该被盖在笨重的头盔底下,应该戴上军礼服配的那种精神的大檐军帽。

 

电灯泡从营房顶上垂下来,黄澄澄地吊在两人中间上方,光芒甚至烤的Sam额头出汗——也可能他只是有点紧张,瞳孔里钨丝灯的影子闪闪烁烁,或许他需要看看面前Bucky清澈的海蓝色眼睛才能冷静下来。

 

并不能,甚至更严重了。Sam决定放任自己继续紧张。

 

“谢谢。那这段时间要麻烦巴恩斯中士关照。”
 

Bucky挑挑眉,欣然接受了他的感谢。

 

“你先收拾东西,过后可以来找我们,我们待会应该就在外面吃晚饭。”

 

Sam点点头,接着看见他转身走出去之前将头盔扔在自己隔壁的床上,这才发现原来Bucky就睡在自己旁边。

 

Bucky的背影很快融进了营房门口那几个士兵说笑声里,他们勾肩搭背的。Bucky一过去就被簇拥在中间。

 

如果不是穿着军装,或许Bucky会是他们整个街区最受欢迎的小伙子,在酒吧有排着队想和他搭话的漂亮女孩,Sam想,或者男孩。

 

Sam跟他们一起吃了晚饭,似乎在他黑人社区成长的生命体验里第一次和这么多白人吃饭是个不太寻常的经历——是Bucky拉着他和几个关系不错的战友一起。晚饭过后,Bucky带他熟悉了驻扎区的地形,告诉他哪里能进哪里不能进,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他一直看着稍晴后天边绯红色的晚霞逐渐褪去,渗进来雾蒙蒙的蓝开始变得浓重,不知道营地的几盏灯是什么时候点起。站岗的哨兵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庄严肃穆,詹姆斯中士的声音仍然有时在他耳边响着,但他脸颊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起来。

 

Sam只是个实习战地记者,周遭的环境过于复杂和新奇,他甚至来不及将今天所摄取到的所有信息进行一个重要性排序或整理。只记得后来是在许多个士兵七嘴八舌聊天甚至对于创作来说有点吵闹的营房里拿起自己的笔记本计划这几天要干的事,然后Bucky侧过头来对他说马上就熄灯了。
 

军营的床简直硬得硌人,屋子里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身边的Bucky偶尔翻了个身,营房外还有虫声肆无忌惮地统治了夜晚的世界。Sam过了半夜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上午,Sam去了战地医院收集一些素材顺便探望伤员,而Bucky说今天要和小队一起进行一些侦察任务。Sam第一次回到他们营房时看见几个人并没有回来,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安,他在营房前空地的马扎凳上坐了一小会,又去别的地方转。营地里尘土飞扬,他还要尽量防止自己撞上来来往往报告情况的通讯兵什么的,有的时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天,他才到报社工作了没几个月,他甚至都不知道领导是怎么有信心外派他来做战地记者。

 

等他再去找通讯部几个士兵聊了一会之后第二次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不太强烈的日头半躲在云层后面和水雾一起将空气蒸得有点潮湿,不远处传来嘈杂,他远远地似乎看见James灰头土脸背着来福枪,手臂上还沾着一些红色,然后才是他身后跟着的几个看起来都有些懊恼的士兵。Sam一时慌张,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紧跟着他们进了帐篷。

 

“发生什么事了?”他坐在床边看着Bucky若无其事地撩起袖子自己清理伤口。“你确定你不需要医疗人员吗?"

 

“只是弹片擦伤,Sam。”Bucky甚至抬起头露出虎牙冲他笑了一下,“可以帮我系一下吗?”Bucky用手捏住纱布两端。

 

Sam从没给人包扎过伤口,只能过分小心地上手,好像Bucky是什么一碰就碎的东西。


 


 

“Piss off! You fucking queer!”

 

Sam抬起头,立刻将目光移向声音的来处,像只警惕的兔子。

 

“他做了什么?”Sam轻轻地问。

 

Bucky的目光在他犹豫不定的琥珀色眼睛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转过去半个身子说道:“Hey, guys, just leave him alone!"

 

“That kid...”Bucky转回身翘起一边嘴角摇了摇头,此时Sam已经将纱布条打好了结,整齐地贴在Bucky的手臂上。

 

“Kid?”Sam又朝那边看了一眼,“他多大?”

 

“19岁。他叫Simon。”
 

“那你多大?”

 

“22。”

 

Sam嗤地笑了一声。

 

“重点不是这个。”Bucky有点无奈地说,亮亮的蓝眼睛望着Sam的嘴角,“他确实太年轻了,什么都怕,像个小孩。”

 

“那为什么你们说他是同性恋?”Sam似乎为这个问题所做的铺垫够长,听起来就只是因为他很好奇。

 

Bucky撇了撇嘴角,但没有立刻回答。“You know...There're...uh...rumors.”他又耸耸肩膀一副默认了他们糟糕态度的冷淡模样。

 

Sam没再说话,他不知道他这样的回答算什么,可是他也不想问。Bucky的反应总让他心里感觉有些冷冷的,但他也在想是否是自己过于敏感,也许对Bucky来说,这种看起来不太称得上霸凌的霸凌根本就无关紧要。

 

“You're not into him, are you?”Bucky似乎察觉到Sam神情有些怪怪的,故意开了句玩笑。


 

Sam立刻露出极其轻松的笑容:“当然不。”他确实不。


 

 

 

Sam总认为自己对这些事已经很明白了,毕竟从中学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对女孩子并不感兴趣,也是从那个时候心理逐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这种心理暗示只能暂时蒙蔽自己,把一些秘密长久地压抑在内心角落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增添更多焦虑。

 

或许一开始并不会意识到,可一旦有一颗种子落进土壤里,开始生根发芽钻出地面,嫩绿的小芽在微风中搔得心尖发痒,一切都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这可能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拿到晚饭以后拎着马扎凳独自去了帐篷一旁的空地,和野风为伴独享时光,而不是坐在离他们更近的地方。

 

他用面包把嘴里塞得满满的,抬起头朝人群看去。James的背影就在被夜色笼罩的傍晚里摇摇晃晃,前臂支在弯起的膝盖上,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比划着什么,接着往后梳了一下他深色的头发。

 

然后他看见旁边的士兵在路过Simon时又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Bucky的头盔歪歪地戴着,深绿色铝制水壶里不知道是咖啡还是什么酒,总之是有很吵闹的谈笑声,然后他们将酒壶碰在一起。

 

Sam看了一会把目光移开,继续专注于自己碗里的东西。

 

但当他不知道第几次余光瞟向Bucky后突然发现Bucky正在朝他走过来,又低下头舀了两勺煮豆子,装模作样地用勺子刮刮碗,一直到他听见Bucky的脚步声,拍了拍他后背才抬起头。

 

Bucky直接在他旁边的地面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

 

“什么?”

 

“晚饭。你一个人坐在这。”

 

“我在思考。”Sam说的煞有介事,“一个人有助于思考。”

 

“那跟我说说你在思考什么,哲学家。”Bucky突然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朝Sam扬起一边的下巴。

 

Sam有点慌,他该编些什么告诉Bucky,总不能说“我在想你是不是同性恋”。

 

“在想一个人。”Sam顺手把空掉的饭盒放在了地上。
 

“有女友等你回家?”

 

“你怎么知道不是妻子?”Sam说完看见Bucky愣了一下。然后故意笑起来。“开玩笑的,我是单身...呃...”他的确又想起了一个人,“我有个妹妹,Sarah,16岁。”
 

Sam抬头眺望着远处。

 

地平线的夕阳像一颗熟透的黄樱桃,被捣烂的果肉流着酸甜的汁液透进疏松的天空,于是金黄绵延进头顶没有尽头的蓝,在交接处一瓣瓣的碎云之间留下粉玫瑰海。只可惜再过几分钟就会消失,因为这里的景象与这种美妙太不相配。过一会它也许会路过纽约。

 

“这么巧!我也有个妹妹。她叫Rebecca,今年应该...14岁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个抱着我腰撒娇的小丫头。”Bucky低头搓着手指。

 

“应该?”Sam这才转过头认真地看他,“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大概...三年...”

 

Bucky被触发了什么似的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好像夜晚也在这一刻随着他一起降临。

 

“那你家在哪?有给他们写过信吗?”他们的位置似乎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交换,Sam望着Bucky的侧脸,这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

 

“布鲁克林。我们都在纽约。”Bucky的目光找到Sam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来些故乡的影子,“我写过,但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我很想他们。但这除了加重思念之外没什么用。”

 

Bucky摸了摸衣袋,掏出一包压瘪了皱巴巴的烟,抽出的那一根有点变形,咬在嘴里再摸出打火机点燃。风有点大,他拨了两次,然后嘴边出现了一个橘黄色亮点抖动着。Sam看见他吐出的烟飘过紧锁的眉头。

 

“你要来一根吗?”Bucky把烟盒递向他。

 

“不谢谢,我不抽烟。”
 

“如果在这再待一个月你会学会的。”

 

“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总是笑的...”Sam脑子里回放着他和其他士兵混在一起很开心的样子。

 

Bucky耸耸肩膀:“当你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就得给自己找点乐趣。”

 

“难道你不是自愿入伍的吗?”

 

“我是,但这和我不想死没关系。”Bucky看了他一眼,想要嘲笑他的幼稚问题,最后的笑容里只是有点苦涩。

 

“天。我想我的家人.....”Bucky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好像把所有没说出来的话都随着尼古丁一起咽进肚子里。

 

对于Bucky之后又说了什么,Sam没有听得太仔细,他只看见那根香烟静静地越烧越短,烟灰被惨兮兮地散落在地面上,Bucky说着他体弱多病的老朋友的名字。他没想到Bucky只是随便朝他走来却告诉他这些,这里又是否有别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至少他不会寄希望于曾在Bucky身边出现的那两个恐同的家伙。不过他这样说只是出于自己的偏见。但他的心已经沉甸甸的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Sam伸出一只手放在Bucky的膝盖上,Bucky没有躲开,因为战友之间经常这样做。

 

“我会帮你祈祷,每天。”Sam的语气认真的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祈祷你能够平安回家。”

 

Bucky的指尖还夹着燃烧的烟头,惊讶又不解地看着Sam小鹿一样的眼睛。“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能做这些。”

 

Sam突然意识到自己手的位置,悄悄缩了回来,而那双蓝眼睛继续注视着他。

 

那些Sam真正想问的东西,他一点也没问出口,不然一切都会变得太奇怪。可是当Bucky眼中那一抹幽蓝的深渊似乎要把他吸进去的时候,他意识到有没有一种可能,Bucky也十分恰巧地喜欢上了他。

 

但他最终把这归为“同性恋男孩的帅哥妄想症”。更大的可能是,如果Sam在这被人知道是同性恋,多半会成为第二个Simon。
 

 


 

从前一晚的梦里睁开眼睛才终于让Sam摆脱着魔一样把他吓个半死的梦。他在梦里鼓起勇气问Bucky有没有男朋友,Bucky骂他是该死的同性恋。

 

“嘿,你醒了。如果愿意的话今天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排雷。”

 

Sam一转头,Bucky正一只腿抬起来伸进裤子,重心不稳地单腿蹦了两下。Sam看到他在微笑时好像看见了今天第一缕阳光。


 


 

Sam站在Bucky所说的安全区域,举起相机,画面里小小的Bucky拿着探测器站在那。

 

Sam按下快门,但Bucky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远,而且排雷也需要高度集中精力。

 

Sam揪紧了心,他一点也搞不懂这些专业技术是搞什么名堂,他只知道炸弹爆炸了会死人。所以他担心地问Bucky你们突击队怎么什么活都要干,Bucky回了他一句能者多劳,优秀的士兵就是什么都要会。
 

Sam很爱他嘴角常常出现的自信笑容,甚至让Sam对这一天都充满期待。

 

他还是很担心。一些完成自己任务的士兵捧着拆除的地雷回到这让Sam给他们拍照留念,Sam惶恐地看着那个沾满土的铁东西离着几米远举起相机,拍完以后他还是忍不住再看向远处。

 

身边士兵的说话声开始嘈杂起来,他没有去在意。只看见James中士趴在地上用手小心翼翼掏着土,Sam的心砰砰跳得飞快。等到熟人一经过他身边,他又马上把目光移开了。


 

Bucky拨开人群径直朝他走来,叫着Sam的名字,Sam才从工作中猛然抽出神,合上手里的牛皮笔记本,然后从坐着的小石头上一下站起来。

 

他的白衬衫好像过于洁白,而Bucky深绿色的军装上全是土,褶皱里甚至泛黄,撸起了袖子。

 

“我给你拍张照怎么样?”
 

“什么?”Bucky还喘着粗气。
 

“名字就叫排雷结束的中士。”Sam说着已经把镜头对准了他,Bucky此时正被Sam取的傻名字逗得发笑。Sam真的好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甚至都没意识到他自己也在笑。

 

 



 

东边突然传来枪声。

 

Bucky立刻扭过头看向惊慌失措的Sam。

 

“你有两个选择,我找人送你回去,或者你想去战场的话就跟紧我。”

 

Sam 咽了口唾沫:“我留下。”
 

他感觉到一种压迫,他似乎根本来不及思考第二种选择只能紧紧跟在Bucky身后。几乎所有人都在紧急集合,Sam头上冒了一层汗,脚上也像着了火。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随着队伍赶到战场,跌坐在战斗工事里,瞳孔不安地涣散,紧紧攥着身侧的相机背包。

 

“Fuck.”

 

Bucky听见他骂了这么一句,温柔从眼睛里闪过。

 

“嘿,听我说,没事的。”他知道Sam肯定从没见过这场面,“你就呆在这别动。”

 

Sam并不是对他的选择感到后悔,而是这一切都离得太近了,子弹就在他耳边划过,迫击炮的余波让热浪扑在他脸上,他的耳膜似乎就要在这被震破。

 

望着Bucky,他尽力地调整呼吸,然后抬起头,头顶的天空是灰色的,但也透着蓝。他逐渐看清战壕里倒下的尸体,弹壳,手榴弹,枪支,没抽完的烟盒...它们好像死了一般。

 

“趴下!”

 

还没等Sam反应过来就突然被Bucky紧紧地罩在身下,像是遭遇了一场小范围地震,接着泥土和碎石砸落在他背上,而他的头被Bucky围住,毫发无伤。
 

那几秒钟,Bucky的怀里竟没有火药的味道,他的身体像一道坚固的避风港。尽管Sam清楚这是一名战士在战场上保护战友的习惯动作,他的心弦还是在Bucky的手臂贴紧他肩膀时猛然间起舞。他确信这并不是因为被炮击吓到。

 

“你还好吗!”Bucky一只手握着来福枪撑在地上,低下头问他。

 

Sam慌张的直起身大声说道:“应该是我来问你!天呐!你把我护在下面,你有受伤吗?”他的手探到Bucky背上摸着有没有伤口,把Bucky整个人扭了过来。
 

“我没事!我很好!”Sam从他的话里听见了笑意,抬眼再看时,他的脸上挂着笑容,一双钢蓝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好像刚刚从末日里幸免于难。

 

Sam甚至觉得下一秒他们应该来一个死里逃生后喜极而泣的拥吻,就像书里写的那样。Bucky的表情一定是也想亲吻他的意思,他认为自己绝不会看错。

 

他兴奋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Sam的内心活动把那一瞬间拉得很长,直到Bucky重新拿起枪,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陷入了幻觉。可是他想,刚才Bucky真的那样望着他。

 

 


 

他和Bucky都在那场战斗里好好地活了下来。不像Bucky,Sam可能从没思考过没活下来的那种可能性。

 

夜深以后,Sam仍然辗转反侧,总有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叫,天气转凉,风声太响,白天受到了惊吓...总之只要睡不着就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他实在耐不住坐起来,悄悄拿着本子钢笔和小油灯走出营帐,在院外的小棚子下的桌椅处坐了下来。他今天有很多东西可以写。

 

外面还是有不少的蚊虫,更不用提那盏小灯有多被偏爱。但Sam喜欢的是室外的空无一人,不像里面闷得人喘不过气,也不用担心深呼吸再长长吐出口气会把谁吵醒,更不用转过身刻意背对着Bucky,只为了失眠时不要动不动就盯着他看。

 

降温了,三更的夜风像幽灵一样在Sam胳膊上留下一层鸡皮疙瘩。他用暖和一点的双手胡乱摸了几下,然后继续写着。思绪有些乱,他想着该如何下笔,于是沉思中在笔记本的一角斜斜记下了James Buchanan Barnes这个名字。

 

似乎神灵能听得见他在想什么。

 

“嘿...”
 

Sam像受惊的猫一样诧异地回过头然后啪地合上了笔记本。他竟然没听到Bucky的脚步声。

 

“你凌晨一点半在外面做什么?”Bucky的声音轻轻的,毯子裹在肩上,眼睛还被小油灯晃得没有完全睁开。

 

“额...我睡不着,出来写写东西。”半夜的风在凉意里荡漾着,Sam注视着那双眼睛,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冷吗?”

 

Sam还没来得及回答,Bucky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幸好那是一把木质长凳,足够坐两个人。

 

Bucky把毯子的一边递过去,这让Sam突然有些犹豫。他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其实他明白,只是不敢相信;他有那么一点畏缩,怕Bucky做的这一切被别人看到;又很困惑Bucky这样做到底是不是那种意思......太多种想法像洪水一样涌了上来,Sam也不知道先思考哪一个,结果就是没有说出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可是Bucky的手臂举累了,终于把毯子放下盖了一半在Sam身上。Sam觉得有一股电流从肩膀流过了心脏。他们现在或许确实是在同一条毯子下,Sam又确认了一遍,然后身子往Bucky那边靠了靠。

 

这一切都没人言说。

 

“我可以看看你在写什么吗?”Bucky的指尖拂过那本笔记本的边缘,转头看着Sam的眼睛。

 

“就是...一些草稿和大纲,比如今天做了什么、有什么想要说的。”Sam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想不出拒绝的话,“你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

 

Bucky翻开纸页,里面有些是整篇文章,有些只是草稿,都工工整整的,他继续往后翻,看见了某一页右下角写着的“James Buchanan Barnes”。他的目光在这几个字上停留了一会,直到Sam开口。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这辈子第一次上战场,老实说,我真的很害怕。”Sam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Bucky也笑了,微弱的灯光映在他脸蛋上,完全看不出来上面早已经浮现出的粉红。

 

“其实我也怕。”Bucky的笑逐渐从脸上消散,“我父亲...他死在战场上。我是家里唯一一个男孩了。”

 

Sam看见他低下头去,他不觉得Bucky会哭,但总之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亲吻和怀抱会不会亲密的有些越界,他在短短半秒钟思考之后伸出了右手,和Bucky的左手交叉在一起。

 

“上帝会保佑你平安的。”

 

Bucky的掌心表面生着厚茧,内里却十分柔软。他好像对Sam突如其来的安慰有点惊讶,手心变得潮乎乎的。

 

“Sam...”Bucky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甚至没有好好思考下一句话到底要说什么。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底让他有点慌张,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跟Sam说什么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怎么了?”

 

“呃...你的...文章登报的时候,能不能也寄给我一份?还有...你拍的照片。”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并没觉得好多少。

 

“当然!但你到时候还会在这吗?我可以帮你留一份,等你最后回到纽约。”

 

“对,对......”
 

Sam察觉到了Bucky的不对劲,除此之外,他们的手仍然交叉在一起。
 

毯子像一个小小的帐篷,那些被裹在里面的情绪都在夜深人静中放大,气氛似乎随着夜风从一个人的感官溜进另一个人的感官,仿佛是一种无需语言的新型沟通方式。16岁第一次对一个男孩陷入爱河的Sam Wilson当然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但是看Bucky的样子大概他并不知道。Sam只是在等着他领会,然后说出那句他之前以为永远不可能从Bucky嘴里说出来的话。


 

“Sam...Can I kiss you?”Bucky的嘴唇颤抖着。

 

话音刚落,Sam吻了上去,他闭上眼睛,那个吻轻得像蝴蝶停落在花瓣上。
 

“Does it feel right?”Sam轻轻地问。
 

Bucky的嘴唇半张着,表情凝滞了,好像那个吻润滑油一般正滴进他大脑里从未启动过的崭新齿轮,最终按下开关。

 

他的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Bucky吻了回去,Sam感觉到他的鼻息在自己皮肤上摸索着,齿间试探而出的舌尖舔舐着自己饱满的嘴唇,留下薄薄一层唾液的痕迹。

 

“I thought you were homophobic. ”Sam的呼吸也放松下来,“The way you guys treat Simon...”Bucky只离开了他几公分,目光仍然热切却又懵懂得像头初生的小牛。

 

“I'm...I don't know. Maybe I was scared. I don't like what they do but...I think it's just a way to protect myself...”
 

"You don't look scared, Sergeant Barnes. The soldier with confident smile and charming deep blue eyes..."Bucky听到一半忍不住笑出声来。“And you don't have to be.”
 

“I hope no one will see or hear us.”Bucky朝四周望了望。不属于光明的黑夜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上演着禁忌的秘密。他们暂且还能够独享。
 

“No one will.”侥幸而确信的笑意浮上Sam的脸,他又往Bucky怀里靠了靠,企图贪占些体魄强健的士兵的胸怀。

 

Bucky顺着他的动作,左手在毯子里搂过他。

 

Sam现在一点都不冷了,反倒热得快要着火。

 

他重新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火苗在玻璃灯罩里忽明忽暗地摇曳,他的笔尖在纸页上跳跃,毯子下的人小心翼翼地紧紧贴着。

 

“你快要走了是吗?”不知道过了多久Bucky问道。
 

“后天早上回去。”Sam写字的动作停下来,发现Bucky的手绕过他脖子,手背轻轻蹭过他下巴上卷曲的胡茬。Sam抓住他,平缓的呼吸在他手上留下一块湿润的哈气。
 

“如果我能回去,我该去哪找你?“

 

Sam没回答,但是在一页空白的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然后撕下、折好,放进Bucky胸前的口袋。Bucky又问:“过几年你会不会忘记我?或者又爱上了别人?“

 

“这可不好说,”Sam坏笑着,“所以你一定记得好好地回来。”
 

Bucky故作生气地将毯子撩起把两人整个盖住。
 

“喂!”Sam只悄悄地叫了一声。
 

轻吻在黑暗中摸索着飘落到耳后、肩膀和锁骨上。黑夜似乎吞噬了所有的声响,月光的清辉像守护着这一切的保护罩,只剩下昆虫在浪漫地鸣奏。
 

Sam觉得这毯子下的空间好像悬浮在现实中的虚幻气泡,他只是祈祷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或者至少再给他十五分钟,别让任何人发现。
 

Bucky的头从毯子里钻了出来,头发已经在里面被折腾成了羊毛卷,赶在驻地的那一班士兵换岗前,Sam让Bucky独自返回营房。而他自己决定把这篇文章写完。

 


 

日子过得很快。

 

在离开107师驻地的时候,他完成了四篇稿子,每一篇James都看过,半夜躺在行军床上看,吃饭的时候看,从Sam的手里抢来看。他最喜欢的就是关于那天排雷任务的文章,Sam笔下的他像太阳一样闪光。

 

Sam坐在车内,回头凝视着人群中的小太阳,隔着浑浊的车窗玻璃却仍然闪耀着。分开前在人群里他们只是浅浅拥抱了一下,剩下的话都藏在了这一刻的眼睛里。

 

车子缓缓开动,微风吹过Bucky棕色的发梢,他的眼睛藏在深深的眉骨下,Sam看见那里有些许的期待,亮亮的在眼眶里打转。Sam猜测这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而是他们这几日谈到的一切勾起了Bucky的乡愁。

 

Sam摇下窗,伸长脖子向后望,Bucky远远给了他一个模糊的微笑。那个明朗的笑容很熟悉,一刹那就让他回到了刚刚来这的那天。
 

车子开动,Bucky的轮廓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他记忆里一粒五彩斑斓的尘埃。


 


 

回到纽约以后,Sam实打实地忙了小半个月,润色稿子,整理照片并上交,再反复修改几次。等到忙过了这一阵,之后的某天晚上他躺在舒适的小床上看着灰色的天花板,James的脸突然浮现。
 

他在想的这一切其实都遥遥无期。Bucky不过算是他出差偶遇的军官,他的生命里也从不缺少那种昙花一现的过客,但多数都随着日子不了了之。只是Sam从不曾与这些过客在夜晚偷偷缠绵。他也不知道Bucky什么时候能回来,几个月,还是几年,或许就像Bucky自己猜的那样,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载有他文章的那一期报纸印了出来,他买下一份放在抽屉里,那是他答应要留给Bucky的,上面有他的照片。
 

他有时宁愿自己就是做了一场梦,让留在纸上的油墨和记忆里的黑白都慢慢褪去。
 

但第四个礼拜,他开始忍不住在报社通过不同的途径查探是否有107师的消息。那些从战地回来的记者成了他常常拜访攀谈的对象,前线最新战况的报纸他总是第一个拿来看——负责这一版面的编辑Torres愿意给他的好朋友一手消息。
 

一个月过去了,Sam在等那封Bucky说也许会写给他的信。他知道那是也许,于是也告诉自己不要抱太大希望。

 

可是对Sam这样坚持起来有些固执的人来说,放弃又是个不常出现在他字典里的词。他总会对每日的新闻产生一丁点的幻想,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才忍得住至少不要每天都从抽屉里抽出那张报纸来看。

 

Sam觉得自己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常态。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安排外派,朝九晚五的工作,周末跟Torres去喝一杯,偶尔在妹妹家小聚。他会想起James也有个妹妹。但那些画面已经被冲蚀的有些模糊,像经过了很久的一个梦,真实却又寡淡。

 

当他以为一切都石沉大海的时候,Torres在半夜给他打来电话,说据可靠消息,咆哮突击队在执行特别任务时失踪遇难。

 

Sam颤抖地问他确定是107师的咆哮突击队吗。
 

Torres说没错。
 

他心底的那片海忽然之间翻涌起来,沉入海底的石头被施了魔咒一样开始从中作怪,掀起惊涛骇浪,他方才意识到那片海从没有真正平静过,那些波澜不惊只不过是他的伪装。Bucky不只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他在Sam心上留下了烧灼的痕迹,正在隐隐作痛。

 

Bucky的信也不会寄来了。


 


 

“Mr. Fury...”
 

“Sam.”Fury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报社,不是军情处。你这个星期已经第三次问我107师的消息了。要是嫌工作不够多我马上可以再分配给你一点。”Fury严肃的神情把Sam刚迈进他办公室的半只脚又吓得退了回去。

 

两个星期,大名鼎鼎的107师咆哮突击队的遇难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消息。
 

下班后Sam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墓园,那里面睡着很多士兵,可能有些还是空墓。他开始胡思乱想James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可是这里又没有他的位置,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去祭奠他...然后Sam给了自己一巴掌。
 

“去你的,山姆威尔逊。说不定他还没死呢。”他眼眶湿润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他还没死呢。”


 

 

Sam带着这种奇怪而渺茫的期望,和偶尔出现的梦境活到了胜利那天。

 

广播里慷慨激昂的男声播报着胜利的消息。隔壁琼斯夫妇家的儿子回来了,搭着长官的车。Sam站在窗户前面看,老两口高兴得一边哭一边把年轻人搂在怀里,儿子亲吻着父母,然后相互搀扶着走进屋子。

 

Sam移开视线,对着镜子穿上外套给自己喷了点香水,因为他等下有个约会。他还是买了一束白玫瑰,没有消息告诉他失踪和死亡的士兵都被葬在哪,所以在路过公墓的时候Sam把它放在了墓园入口的松树下。

 

约会平平无奇,吃饭,散步,对方是个十分风趣绅士的银行职员,天黑下来以后,他们在树林的月光里偷偷接吻。

 

“嘿...”他捧着Sam的脸,“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好吗?”
 

Sam的目光恍惚,答案心不在焉。还好光线很暗,对方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异样。于是他像一只木偶,麻木地接受了下一个来自对方的吻。

 

回到家后,他刚刚准备洗漱,沙发旁边的沉默很久的座机突然响起来,Sam吓了一跳。

 

“喂?”

 

“Sam! 我是Torres!”


 


 

第二天一早Sam就狂奔到报社,扎进人堆里拽住Torres。他手里攥着刚印出来带着新鲜油墨味的报纸,上面写着“107师咆哮突击队获救,已于三日前到达野战医院,将会在休整治疗后安排士兵返乡”。
 

Sam的目光从下面那一列士兵名单里焦急地搜寻着。
 

James.

 

Buchanan.
 

Barnes.
 

“Jesus...That's...That's him!"Sam突然大叫起来一把抱住Torres,“他活下来了...”Sam鼻子一酸,热泪快要从眼底涌上来。

 

"好了Sam...你的鼻涕都要蹭在我身上了...”
 

Sam才不会管,他的眼前只剩下那个与他久别重逢的名字。


 

一星期后。


 

Sam端详着镜中的脸,穿着正式得像是要去参加一场颇为重要的约会。阳光钻过卫生间窗户的缝隙洒在镜子玻璃的水渍斑点上,但Sam根本没去在意这些细小的瑕疵,只是整了整领带,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给自己擦了点椰子香的发油,让卷卷的短发看上去更有光泽。
 

Bucky还没见过自己西装革履的样子,等他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玫瑰,会不会兴奋地扑过来吻他,那双结实的手臂紧紧将他围住举起来,就像电影里演的重逢的恋人一样。
 

Sam开始笑自己,那只是电影。但无论如何,他的心情阳光明媚。
 


 

中央车站附近的街上熙熙攘攘,但更多只是拎着行李来往的旅客,几名纽约士兵的返乡不必要大张旗鼓地欢迎,或许在几个月的折磨之后他们应该拥有属于自己平静,等着亲人接他们回家——如果他们也幸存的话。

 

Sam知道有一节车厢是专门为这些士兵安排的,他到的还算准时。减速的火车正在轨道上慵懒地挪动着,火车头拉出一道松弛绵长的白色烟雾,一声高亢的鸣笛让游子悬着的心落地。

 

他不知道自己还是否能认出James的样子。他会变瘦吗?头发会长长一点?蓄了胡子?他太阳一样的笑容还在吗?他会不会在踏出车厢门的第一秒就辨认出自己?他的家人也在这吗?经历了那一切他还好吗?
 

车厢门开启,几个穿着军装的人陆续走出来。

 

James第三个出现,但Sam没想到原来没有立刻就认出来他的那个人是自己。他消瘦了太多,原本圆鼓鼓的脸蛋凹了进去,黯淡的目光呆滞而迷茫的在人群中掠过,漫无目的。
 

Sam的心又揪起来。

 

“Bucky!”Sam大喊,举着花束朝他挥手。

 

James朝这边转过身,看见Sam以后有些惊住了,眼神像是在回忆一些童年早已丢失的老物件在脑中的闪影。
 

Sam飞奔过去。他兴奋地扑过去,和他想象中的Bucky会朝他扑过来那样。

 

“It's so, so good to have you back.”Sam快要把自己紧紧嵌进他的身体里。Bucky的军装上还有灰尘和霉味,但这一点也不能阻挡他。

 

Bucky站在原地有点发愣。

 

宕机的大脑或许需要五秒钟的拥抱来启动,三秒钟酝酿,一秒钟开口。
 

“I...I miss you, a lot.”Bucky的右手抚摸着Sam微微颤抖的后背,他的嘴角也抽动了一下,“But...Look, I'm sorry that...I can't hug you back with both of my arms.”

 

Sam缓缓松开了Bucky,朝他左手边看去。他本就揪住的心又被狠狠拧了一把。Bucky那只空荡荡的袖子被他的拥抱挤压的尽是褶皱,如同Sam在等待中几近干瘪的心脏。
 

他仍然不知道Bucky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肯定Bucky心上的伤口远远流了更多的血,然后从血海里捧起那些褴褛的碎片徒劳地黏合在一起试图从撕裂中复原。他脑海中能想象到的Bucky所经历的痛苦一幕又一幕飞快闪过眼前,让他没法屏住泪水。
 

“It's ok...You're back...”Sam用拇指轻轻抹掉从Bucky乌黑深陷的眼眶里淌下来的液体,没有声音,也细小得可怜。
 

“I love you, James. I've got you.”

 

Bucky仍然有些迟钝,但当他看到Sam温暖的深棕色眼睛,他想起清晨刚刚煮沸的咖啡,想起丛林里新鲜的泥土香。Bucky像是预知到什么一样闭上眼睛。

 

周围的人群在模糊的噪音里流动变幻,好像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又好像根本没人注意。
 

那个一直尘封的吻终于找到机会落在Bucky嘴唇上。

 

战场上的巴恩斯中士像一块盾牌,Sam记得尤其清楚,这块旧盾牌早在经年的耗用中添了不少弹孔与刀痕。而Sam希望他是一个铁匠。Bucky眼睛里的光,总会再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