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个严峻的、不合时宜的且叩待解决的问题。医生看着怀里毛茸茸的棕色脑袋如是思考。
在巴德尔此前的人生里,他并没有和什么人同床共枕的经历。这很正常,作为一位自幼成绩优秀的好学生,巴德尔早年人生被各种各样的学习任务和宗教任务填满,即使在在闲暇时间里我们的好医生也并没有选择把自己丢进任何一个社交圈里浪费青春,虽然这是导致医生为人孤僻的缘由之一,但很显然医生并不为此感到懊悔。成为月神大祭司后,巴德尔的生活就更加忙碌充实:白日里经营着他的免费诊所,而当明月高悬,他就得换上他的祭司制服去保护每一位夜行的旅人不被月光阴影里的生物所伤害……如此以来,巴德尔医生就更没有时间去考虑与女性共度良宵的事宜了。
直到他和月神大祭司,他的兄弟,孔苏的另一只(也是最受宠爱并不自知)的铁拳,同时也拥有前雇佣兵、华尔街之狼和出租车司机三个身份的马克斯佩克特混熟后。
马克斯佩克特,这位称得上传奇的前雇佣兵现月神大祭司,使团的运营者。在一开始与巴德尔相处的并不融洽——或许该归功于双方不畅通的消息——尤其是月光骑士砸向猎人之月后脑勺的那一球棒,饶是有孔苏力量庇护加持的祭司也不免难受几日。但在巴德尔从十二宫手里救下马克,又为他治疗伤口并向他坦白自己的经历后,月光骑士逐渐接受猎人之月,将巴德尔当做可以交付后背的非亲生兄弟……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有了实质上的飞跃性进展:医生会偶尔代替(有时则是强制)受伤到需要静养的马克去夜巡,更多的时间则是两只黑白配色的月光猫头鹰从街道的上空同时划过,用月神莹白色的光芒和拳头逼退潜伏在阴影里的肮脏造物。战斗会迅速拉进兄弟之间的情感与默契,于是使团垃圾桶里的中餐外卖盒数量指数级减少,猎人之月的玻璃杯与月光骑士的马克杯并排放置在使团的桌子上;医生家里也多出一套洗漱用品和更多双人生活过的痕迹。听上去有点可疑,月神大祭司之间的关系好像——
“我们是兄弟,瑞茜,”巴德尔第四次向瑞茜强调,他板着脸,从镜片上方投射出包含着一系列复杂情感的视线,手上拎着的刻了月牙标志的塑料沙拉盒让他锐利的瞪视少了一半以上的威慑度,“我们都是父神孔苏的祭司,我们只是兄弟。记得让他起床之后把绷带换了,监督他吃完所有绿色的蔬菜,谢谢。”
好吧,至少他们认为他们是兄弟关系。
回到开头,从未和一位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同床共枕的巴德尔医生现在正面临着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挑战:他的好兄弟,孔苏的另一只拳头,前雇佣兵马克斯佩克特做噩梦了。
其实每个人都会做噩梦,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马克也会,只是更频繁。无数个夜晚里他被曾经的创伤从香甜的睡眠里抓出来殴打,太多的创伤组成梦魇,不间断的造访马克的大脑。这让平日里那个无坚不摧硬汉如图猫咪一样拥有了柔软且脆弱的肚皮,而噩梦会逼迫硬汉猫咪翻出他的肚皮,展现给任何一个得以窥见的人。
比如,我们的好医生,街区免费诊所的经营者,孔苏的另一只(穿着前人鞋子跳舞的)拳头,巴德尔。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首先是巴德尔和马克睡在同一张床上——介于医生的公寓是典型的单身汉格局,唯一的客房被改造成了医生的书房——不过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议;其次是他们盖着同一条被子——介于医生是一位典型的单身汉所以他的床上只有一条被子是件很正常的事——不过这个问题也可以稍后再议。重要的是,马克又一次做噩梦了,在医生的床上,睡在医生旁边,卷走所有被子并蜷缩成一个巨大的被子团。
所以实际上,医生是冻醒的。
一开始巴德尔并没有意识到马克做噩梦了,他只是迷迷蒙蒙地伸手去拽马克被子团,试图获得被子一角的使用权,以便第二天早上起来后不至于头疼鼻塞。在三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后,巴德尔彻底清醒了,于是猫咪柔软的肚皮被好医生看了个彻底——马克整个裹在被子里,身体颤抖的幅度甚至带动整个被子团都在明显的抖动,模糊的呓语透过棉被变得更加含糊。所有的迹象都在像巴德尔表明,他的兄弟被曾经的创伤找上门了。
对于巴德尔医生来说,同床共枕这事都是第一次,更别说安抚噩梦中的枕边人了。不过每位医生都或多或少的需要了解学习基础的护理技巧,我们的好医生巴德尔更是因为优秀的加持而更加熟练。于是他剥开马克裹着的棉被,先把自己塞进去,干燥温暖的手掌轻抚上马克被冷汗浸湿的背脊,再把缩成一团的马克猫咪捞进自己怀里,一边抚摸一边轻拍,柔下声音来在马克耳边重复诸如“没事了”“你的兄弟在这”“别担心,你是安全的”等等……但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生,马克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发着抖,梦魇凝结成实体化的汗珠,顺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润湿床单。
该怎么办?医生此前并没有遇到类似情况,该怎么办?巴德尔徒劳地继续拍抚着他的兄弟,看着他平日里高大的兄弟在他身边蜷缩成一个紧密的团。更多的肢体接触呢?医生思量着,把马克更深地搂进怀里,让那张汗津津的脸紧贴在巧克力色的柔软胸肌上,下巴顶着棕色的发丝,巴德尔努力回忆那首关于月亮的歌谣,并用他低沉(或许有点五音不全)的声音低声哼唱:
Distant moon, so big and bright,
Soft as silver glowing through the night
High atop, the mountain gold,
Sun unseen, the world is cold,
Here I wait, and here I stand…
……
Found at last, I steal away,
Moving faster through the silent shade,
Sea of stars, like flowers bloom,
Looking for, the hidden tomb. *
……
即使这首歌在医生并不精湛的演唱技巧下并没有动听悦耳,但对于马克来说这足够了。原本紧缩在一起的猫咪逐渐放松,字面意义上露出了他带着柔软原始袋的肚皮,颤抖也随着医生持续的轻抚而消失不见。放松下来后马克自然地埋在医生的怀里,健壮的胳膊顺势箍住医生的腰,呓语消失了,但马克的嘴依旧在工作——具体指在医生的胸乳上留下一些因为挤压而产生的晶亮唾液。
一切都结束了,问题解决,再一次,医生把他的兄弟从不管是什么的手里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