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烧，大概。
因为他感觉很冷，像是被人塞进冰窖里，身体无法控制地不停地颤抖，被汗水浸湿的衣料黏腻地粘在皮肤上，胸腔像是点着了火一样灼伤了他的心脏。涌进口腔的金属味道让他呛住了几秒，肺叶尖锐地催促他努力呼吸但氧气似乎被抽走了一般难以供应。
理解自己力量来临的死亡和真的经历它有着天壤之别，他想，尤其是金属中毒带来的临终折磨。
他的身体依旧在努力咳嗽。
“呼吸。”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意识到正有一只手缓慢抚摸着他的脊背，然后用毛巾擦掉他咳出来的血。“呼吸，托尼，别放弃。”
大脑里一片浆糊，大概是因为缺氧。他大概宕机了几秒钟才想起前一天晚上他和谁在一起。
“娜……”
“是我。”娜塔莉亲吻他的前额，摸了摸的他的脸，“你在高烧，我给医疗队打了电话，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的。”
“不，他们……”
“我们知道你的情况，也会保密一切，别担心。”娜塔莉把他搂在怀里，仿佛他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五岁之后他就没有被这样拥抱过了，托尼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将额头抵在她身上。
细密的刺痛从胸骨传来，和发烧引起的头痛双管齐下地汲取他的耐心和生命力。
他艰难地抬起手抓住反应堆想要将它拧下来。
只要拿掉它，只要几分钟。
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别做傻事。”娜塔莉握住他的手，她的手纤长而柔软，但又很有力量，他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他没有力气反抗任何人任何事，他只是喘气就已经花费了所有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有事的。”
她真好，应该给她加薪。托尼迷糊地想着，然后在她的怀里回归了黑暗。
没有噩梦。
没有炎热的沙漠或窒息的水刑。
模糊地能听见娜塔莉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俄语，叫他可怜小猫还是什么，他的俄语仅限于公关社交，这些软乎乎的单词不在他人生常用词典里。病症似乎减轻了许多，只剩下可以忍受的钝痛。
“他醒了。”她说。
他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他感觉自己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托尼？”
另一个熟悉但没那么令人喜欢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他想要发出一声嫌弃的嘲讽，但他太累了，疲倦得连眼皮都不想抬。神盾局想做什么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也对他们的男孩团体没有任何想法，他快要死了，为什么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享受这短暂的，终于没有疼痛的时间呢？
男人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脖颈试探脉搏。
“他的心率和血压都已经恢复了，但体温还是很高，完全清醒可能还要几个小时。”娜塔莉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但她的手仍然是温柔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会看着他。”
所以，娜塔莉。
他就算再迟钝也能明白她的身份。
她是个特工，是个间谍，是神盾局安插在斯塔克国际公司的内奸。
可她的身上真暖和。
“他走了，你可以睁眼了。”她在他耳边轻声说，“你醒了，对吧。”
托尼疲倦地发出一声轻哼回应。
“医疗队给你注射了一针解毒剂，8个小时之后我会给你注射第二剂，应该可以缓解你的钯中毒症状。但你的心肺功能已经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娜塔莉把吸管杯递到他嘴边，让他可以浅浅地就着她的手喝水。“我是特工娜塔莎·罗曼诺夫，如果你需要知晓我的名字。”
空气安静了一段时间，然后托尼终于开口。
“冷。”
“你在发烧。”娜塔莉或者娜塔莎无论名字是什么最终都会被他称为可恶的女特工的女人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一些他没太听懂的俄语单词。
“如果，”托尼再次开口，但声音还是有一点黏在一起。“如果我明天还能醒过来，提醒我欠你一身新礼服。”
“你不会死掉的，你可是无敌铁人。”娜塔莎在他湿漉漉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