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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支录音笔。
埃迪从充斥火焰的梦境里醒来，玻璃缸远远地响动着鱼尾击碎水珠的声音。他摩挲了一会笔杆上的烫金字母，不费力气地认出这是他潜入生命基金会那晚携带的录音笔：合金壳，磨损的报社LOGO，沾着旧金山郊的泥土。
埃迪伸长胳膊去够窝成一团塞在床头柜的加绒卫衣，录音笔倒提着在墙皮上蹭掉泥土，轻轻落进抽屉里的塑料小盒子。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床头发现这些突然出现的物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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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埃迪想要继续自己的记者生涯。与德雷克的斗争尘埃落定，胜诉后丹和安妮举行了婚礼。
“一套正装，布洛克。”丹说，“我和安妮会来接你。”
好吧，正装。埃迪昏昏沉沉，他在旧金山的几家报社之间辗转，生活的轮子仍然在撵着他走。咖啡厅应侍的薪资可以解决日常的起居和刚需，而失手的咖啡渍毁掉了他恰巧合身的衬衫。埃迪将搁置了两周的衬衫塞进洗衣袋，在自己印着美国美国过山车的T恤外尝试着穿上西装外套：这看起来就像非洲象的灰色的皱褶皮肤搭马褂，他本应该在至少十天前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最终埃迪穿着套头衫和牛仔裤出现在教堂。
过于对称的图案，走廊、蜡烛和长椅。他离开人群。
回居所的路上埃迪买了一缸金鱼。中超几乎什么都卖，以不可思议的价格。陈女士坐在收银台后面，头顶的货架摆放烟酒和中国纪年的台历。
“你看起来依旧很糟糕。”她说。“勤换水。不要撒太多鱼食，除非你打算谋杀它们。”
当埃迪抱起玻璃缸的时候，其中一只看起来更加强壮的金鱼变得十分焦躁。金鱼食肉吗？永远不，除非给它们提供共生体，以便它们在水下的星球里进行一场战争。
没有共生体的金鱼不会吃肉，没有共生体的埃迪仍然是生活的失败者。
“我忘记做冥想了。”埃迪干巴巴地回答。
他挠了挠后脖子，在心里炒了旧金山的鱿鱼。
离开旧金山前，埃迪是被钝钝的撞击玻璃的声音吵醒的。他为自己泡了一杯柠檬水，走向孤独的鱼缸。
这些可怜的东亚种观赏鱼只剩下一只了。埃迪知道自己不擅长照顾亲近的关系——宠物，伴侣，同单位的朋友或者别的什么——但是他甚至只养了它们一晚上。六七只残破的鱼尸浮在水面上，滑溜溜的鳍和头像烧糊的嚼碎的通心粉，鳞片泛着冷光铺满水面。他盯着幸存的那只金鱼。它浑身漆黑，尾部是大大的扇形，边缘透出橘红色。不算太坏，起码还剩一只。埃迪想。他只是想要一些活着的生物出现在他的房子里。不得志的曾记者在散乱的屋子里寻找鱼食，最终他在床头柜找到了装着小蚯蚓和各种晒干的红虫的透明小袋子。他不记得自己是放在床头了。他拎起来，惊讶地在鱼食袋下发现了一张字条。
“W.E”
埃迪捏着字条。
字母W和字母E。
他的心快速地跳起来。
“Venom？”他问。
没有回音。当埃迪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带上了他的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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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换城市是人际的转折，又或许是认识自己本质无可救药的机会；对于城市来说本无所谓。它们是灯光和楼厦的组合体，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它是一些建筑，又是一些人；有时候是一些口音，更多的时候是无数小的蛇群般纠纠结结的社会组成的人类的肢体。
埃迪得到了他的新工作和房子。很少有纽约或者旧金山的朋友拨通他的电话线，他开始写日记，或者不算日记。一些在电脑上敲下的对新闻事件的想法，一些平常的事情，想法和提醒第二天不要忘记照顾金鱼。
更多的，他稳定地记下了每天醒来在床头附近找到的小东西。
7月15日，0608am，晴。一大袋炸薯球。
9月02日，1020am，晴。一些被折磨过的根部结成块的野莓。
11月30日，0127pm，雪，胃疼。房子偶尔出现陌生的卡片。
圣诞节的清晨，埃迪的枕巾旁出现一只玻璃苹果。他拎起苹果的梗，捧在光线下。白金的亮片从顶部簌簌地落下，深渊领域的国王在千万里之遥的星球上打造克林塔神剑。埃迪盯着自己的年终礼物，缓慢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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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迪转动着录音笔，从USB接口上拔下来。一个不大的视频文件，显然不是埃迪自己录制的。他听见电流的声音，还有男性的喘息。有光从漆黑的摄像头漏下来，接着画面清晰了二分之一。是陈女士的中超，埃迪搓搓鼻子。
一些电流声，一些威胁和求饶。接着声音终于清晰起来。
“WE ARE VEN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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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迪把手伸进鱼缸。水溢出来，溅在桌布上，就像去年的龙虾池一样。那条生命力顽强的观赏鱼停在水流深处。
他捏着黑色的金鱼光滑的尾鳍朝地上摔去。一些黑色的胶质体，一些流动着的、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触手冒了出来。埃迪的袜子粘上了破碎的水藻和鱼食。那些不透明的胶体越来越密集，它们升腾起来，将埃迪拉入共生体的沼泽。
明天早上的礼物可以自己选吗？埃迪在心里问。他知道Venom能够听见。共生体的牙齿在没有边际的温暖的黑暗中比月球还亮眼。他握住Venom的长长的舌，在尖尖的末端吮了一下。
这是什么？
一个吻。埃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