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610] Looking for peace

Spider-Man: Spider-Verse (Sony Animated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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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610] Looking for 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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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1610没有救下爸爸并患上了恐慌症

01
世界潮湿起来,雨点逐渐变大,从地上印下的一个个深色的痕迹汇集成一条河流,融化开父亲身体里渗出的血。迈尔斯跪在地上,拼命地用掌心按着伤口,阻止生命从那里流失。但一切都徒劳无用,脑袋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裂,迈尔斯在雨水里绝望地念叨着please…please…,从未如此期望世界上真的有上帝能够降临此处,冰凉的雨水混着眼泪一起落在他的手背上,好像要把掌心下那具温热的躯体和血都要带走。

“听我说…迈尔斯,所有人都为你骄傲,不要哭…蜘蛛侠是不会哭的,对吗?”

父亲宽厚的手掌覆上迈尔斯的脸侧,试图为他驱散冰冷的雨水,并没有为迈尔斯是蜘蛛侠的真相感到震惊,积攒了最后一点力气用手指捏了捏迈尔斯的颊肉。

“我们相信你…我…相信你。”

那短暂被驱散的雨水再次包裹上来,雨和泪水淹没了迈尔斯的眼睛,也淹没了父亲,他弯下腰,额头抵在父亲的胸口上,仍然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在此之前,斑点事件已经被迈尔斯和赶来的格温他们成功阻止,就差一步,仅仅只差一步,他就能把父亲从那座墙下拉出来,打破那狗屁织网。但是现在,父亲的就职宣誓的演讲词好像是诅咒一般,始终萦绕着在迈尔斯耳边。他用力闭了闭眼,眼泪就滴在爸爸的身体上与雨水融为一体。格温荡着蛛丝落在他身边,想要说什么,又在看到他的眼泪以后把安慰的话化成一次叹息。救下的女孩儿还站在旁边,无措地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个小熊,建筑倒塌时的灰尘和雨沾湿了它,仍旧被女孩儿紧紧地抱着,或许惊魂未定,肩膀也隐隐发抖。帕维不知道从那里摸出来一块印度软糖塞进她手里,牵着她离开了。

“hey,警察来了,迈尔斯,我们得离开这里。”格温放缓了语气小心开口提醒他。
“好…”迈尔斯俯身侧着脑袋用脸颊轻轻碰了碰父亲的胸膛,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机械地带上蜘蛛头套,发射蛛丝攀上了一旁幸存的建筑。

“迈尔斯,你还有我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和你一起。”

迈尔斯摘下头套垂着眼睛,蜘蛛血清也无法修补他灰靡的神色:“你们还要处理斑点留下的那些尾巴,对吧?没事的,我只是需要缓一下,我很快就会好的。”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来找我们。”

霍比都难得地没有开玩笑,只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捏了两下,从兜里摸出来一个自己做的腕表递给他。“别忘了替我向彼得问好。”迈尔斯抬起头说,接过那个充满涂鸦和铆钉的腕表带好。

他向下望去,看着警察带走父亲的遗体,然后发射蛛丝,荡回家里。织网事件已经成了宇宙既定的体系,经过无数个宇宙的实验,或许有无数个蜘蛛侠都为阻止“命运”的发生竭尽全力,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那只差一步,只差一步,那一张张红色的网就会被打破,如果不是他过于依赖蜘蛛感应,认为它时时都起作用,如果不是他自认为总能在关键时刻拉起爸爸,就像是在废弃的欧克斯里那样……

迈尔斯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还是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消息带给妈妈,关于爸爸的死,关于如何承担妈妈的眼泪,他已经没有力气挺直身体,轻倚在门上听着妈妈收拾屋子声音,他抬起胳膊用臂弯捂住自己的嘴巴,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事实上坏消息总是来得很快,他听到妈妈接了电话,听到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迈尔斯,你不能让妈妈独自承受,他想到爸爸最后的神色,拉好拉链藏起蜘蛛侠的衣服,然后推门而入,和怔在原地的妈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抱紧了整个世界。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迈尔斯没有再穿上蜘蛛战衣守护布鲁克林,他忙着父亲的葬礼。布鲁克林警察署为爸爸追加了荣誉徽章,他们说杰夫是一个英雄,被救下的女孩儿也和父母到场,他们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也流着眼泪,然后在墓碑前放下一捧鲜花。艾伦叔叔离开时,他因为担心身份暴露,在爸爸追上来的时候慌张逃窜,并没有给他哀恸的时间。而现在,世界都朝他坍塌下来压上他的脊背。迈尔斯发现他面对死亡,一直都很无能为力,他看着1610号宇宙原本的Peter Paker死在他眼前,看着艾伦叔叔倒在房顶,然后…然后是现在。人们总在第二天在他们的坟墓上摆满鲜花,那些白色的花束后面,他们的名字被篆刻在石碑上,隔着世界与迈尔斯遥遥相望。迈尔斯从不敢去触摸那些石碑——像其他亲人做的那样,因为那会让他想起,当他最后一次握住他们的手,温热的生命是如何逐渐在他的掌心变得像石碑一样冰凉。他总觉得现在有点不真实,好像在拍一部电影,有人会来喊卡,镜头移走,他会回到真正的世界里去——不是蜘蛛侠,没有斑点,没有什么织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的右手食指一暖,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是那个被救下来的小女孩儿,她低着头有点胆怯的看着迈尔斯。迈尔斯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手心里被放上了两颗蜘蛛侠样式的精包装软糖。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女孩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拉着他的食指像是握手似的晃动了两下。

葬礼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和妈妈一起回到家里,看着妈妈在那面挂满合照的照片墙前哭,然后红着眼睛跟他说早点睡。他又一次紧紧拥抱了妈妈,即使这个动作在这三天里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但他仍旧想哭。回到房间,瘫倒在床上,在眼泪里睡着又在眼泪里醒来。

从那以后,迈尔斯的梦总是关于那栋倒塌的建筑,把那天无限循环。有时他冲上前去用蛛丝拉住了它,有时他拉住了爸爸的手,有时是那个小女孩死亡前的最后一声惨叫,有时是爸爸闭上眼睛前欣慰与不甘的眼神。他从梦里惊醒,像是被海草缠住脖子的潜泳者大口喘着气,心脏过速几乎要从肺叶后跳出来。他不愿再回梦里,总是睁着眼睛发呆到天亮,或者在布鲁克林夜巡。

即使是超强的蜘蛛基因,也无法抵挡整夜不睡觉,同时兼顾蜘蛛侠和申请普林斯顿的好学生两种身份。

终于在某天,他在白天打击罪犯时因为心跳过快分心,被长着机械爪的科技怪物狠狠甩在墙上差点撞断肋骨,晚上又一次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疼痛和心悸席卷了他。迈尔斯蜷缩着侧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他从枕头下摸出霍比给他的那只腕表,在选择宇宙那栏纠结了半天,颤抖着指尖输入了42。

02
如果下次有机会见到米格尔,迈尔斯一定要抗议,为什么他每次传送到42宇宙总能这么狼狈。距离上次刚到没多久就被一拳打晕,这回传送门开到了天台上空,他从里面掉下来,打了几个滚,还撞翻了几个空花盆。恐慌的余温还未消退,他仰躺在地上猛喘了几口气,发射蛛丝缓慢地将自己悬停在属于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房间窗前,正准备打开窗户上的卡扣翻进去——像他每次晚回家那样——一只铁爪从后面按住将要打开的窗户,紧接着他像是一只被揪住后脖领的猫一样,猛得被来者按住肩胛骨,撞在了一旁的墙上。好,现在连蜘蛛感应都背叛他了,迈尔斯在心中哀嚎了一声。

“你觉得自己有第二次机会潜入,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逃跑?”

被处理过的声音带着机械电流的质感,即使隔着面罩,也冷冰冰地扑上迈尔斯的后脖颈,他只是稍微一动,就感到徘徊者尖利的爪子往肉里嵌了一些,仿佛下一秒就决定撕开他。不同于上次,迈尔斯现在有十足十的力气挣开徘徊者,但是他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个。

“明明上次我们也是并肩作战过的,”他张开五指露出掌心,向自己的同位体作出毫无攻击意味的姿态。“我只是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拜托了。”

莫拉莱斯看到蜘蛛头套上那两只占据了面罩三分之二的白色的眼睛垂下来,于是他松开了手按着蜘蛛的手,打开窗户率先钻了进去。

“敢发出一点声音你就死定了。”

“我很擅长这个——我是说,安静地潜入某个地方。”

迈尔斯摘下头套坐在床边,视线轻扫过这个房间,上次他来这里时,和妈妈坦白身份的踌躇与发现回错宇宙的慌乱交织在一起,还没有来得及细看这个世界的自己与他有什么喜好的不同。他看到了几个拳击奖项——在他的房间里,这个位置上摆放的是量子物理书,以及限量款手办。这就是这个宇宙的父亲离去以后,莫拉莱斯的生活,迈尔斯想着。如果说蜘蛛联盟每一个成员都能理解彼此失去亲人的痛楚,那迈尔斯敢肯定,现在没有哪一个人会比莫拉莱斯更能理解他。因为他们像是宇宙里的双子星系统,不论哪一个有一点引力变化,另一方总能感受到。但他还是没法开口,他无法向莫拉莱斯说明来意,关于父亲,关于这有点该死的恐慌症。他弓起背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手中的蜘蛛面具团成一团,然后又展开。

莫拉莱斯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才让他如此安静。他看着迈尔斯,想起自己也曾这样反复端详徘徊者的手甲——那里交杂着暴力与责任(他甚至不想提起这个词),有时候是认同,有时候是否定。在1610宇宙里,莫拉莱斯顺着迈尔斯的动作看了一眼那个蜘蛛面具,那还象征着英雄,或者说是希望。

“我今晚还有事要做,”莫拉莱斯说,“如果你想这么一直发呆的话,就可以回去了。还是说和我一起?”

“我不会错过这种罕见的邀约。”迈尔斯抬眼,将面具重新带好。

莫拉莱斯检查了一下装备重新打开窗户,“看可以,不要插手我的宇宙的事”,他看到迈尔斯耸了耸肩,跃了出去。

42号宇宙远比他想的更为混乱。

夜晚是一只怪物,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即使在钢筋森林里抬头,也只能看到怪异闪烁led灯和远处偶尔爆发出橙色的火光。他们出门半个小时都不到,遇上的事件包括不限于两起枪击,两起抢劫谋杀,还有一起抢银行。稍微偏僻一点的街道上,全是聚在一起吸毒的流浪者。即使迈尔斯已经成为蜘蛛侠一年半,夜巡几乎没有缺过勤,而在他的宇宙,他的布鲁克林,这样频繁的混乱还是少见。

莫拉莱斯的战斗方式与他大不相同,徘徊者的机械拳套招招致命,每一次重击都带出着血与肉相撞发出的闷响,又在对方离死亡只隔一线时停手。莫拉莱斯今晚没在他眼前杀人,但迈尔斯相信他绝对没有什么不杀原则。他刚开始并不认同这样的方式,血腥暴力常常会混淆道德,如果,如果有一天莫拉莱斯被这样的混淆拖下深渊呢?而当他用蛛丝绑完一个小偷准备像往常一样贴上蜘蛛侠专属贴纸等待警察来认领时,他看到一个拿着刀的人从莫拉莱斯背后跃起,对准他的脖子刺了过去。那个人的刀尖停下来的时候,离莫拉莱斯的颈动脉一厘米都不到。迈尔斯射出蛛丝将他黏在墙上,几乎是带着惊吓冲到了莫拉莱斯的身边,将刚才的想法抛在了凝固的夜晚里。

在每一个宇宙都会有一座象征资本主义的标志性高楼大厦,迈尔斯把自己挂在楼体上,他向上看到莫拉莱斯装着推进器的鞋底踩在顶层延伸出来的小片空地,他被血腥的潮湿气息包裹,正在向下观察。四周除了受害者的尖叫与枪响,一切安静无比,比迈尔斯的布鲁克林少了些什么,而他本应在一开始就发觉的。

“嘿,这里为什么没有…”

“没有警察的鸣笛吗”,迈尔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莫拉莱斯保持着向下观察的姿势说到,“贪污已经足够他们得到富裕了,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别人将生命赌在这样一座城市里。”他的声音很平稳,顺着铺满罪恶的风落在迈尔斯的耳朵里,在他心脏上锤了一下,又随着风飘走。

蜘蛛侠面罩上的两个眼睛比刚才睁得大了点,却在下个瞬间颓靡下去,除了他们的爸爸,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为这座城市牺牲,没有人会在地狱建立正义的宫殿。他从楼体跃上平台与莫拉莱斯站在一起,取下面罩紧紧地攥在手里,抿了抿嘴巴,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能救下爸爸,没能改变结果。就像是我救下帕维的警长一样,我本来是可以做到的。”他忍了又忍,还是在话语将落的时候带上了些许哭腔。

莫拉莱斯收回了俯瞰的视线,落到迈尔斯的脸上,他看到那双与他曾经相似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一颗星星,不是吗?他想到。只有在他十五岁的镜子前,才能看到这样的表情,与那个晚上的自己如出一辙。在父亲去世的夜晚里,他被噩梦裹挟着,反复几次以后他放弃了睡眠,坐到房间的窗台上,看着太阳冒头,像是一颗坍缩的红矮星,巨大的引力将这个罪恶的城市陷入其中。从这刻开始,莫拉莱斯的世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藏在了那扇窗户里。原来痛苦真的能找到感同身受,他看着迈尔斯,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如河水决堤般的夜晚。但是如果有第二次机会呢?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拉住自己呢?

莫拉莱斯打开面罩,与迈尔斯对上视线:“你当蜘蛛侠的时候,会在危险来临祈求有人来救你吗?”

“什么?不,当然不会。”

“你不会,是因为穿上这套胳肢窝流血的衣服去救人,这是你的选择,生与死都是你要承担的。你父亲也不会,因为这也是他的选择。”莫拉莱斯转过脑袋,他没合上面罩,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他顿了顿,决定还是与迈尔斯宇宙的“父亲”划清界限,在前面加上了“你”。他放轻了声音,看着远处被厚云压着的地平线,朝着虚空望向几年前的自己。

“你觉得是你没改变命运,因为你看到了那些织网的故事,所以你相信那叫做命运。而对于你父亲而言,对于我,对于你自己,没有命运,只有选择,没有改变不改变的区别。”

有人在罪恶里选择与泥沙俱下,也有人会选择庇佑他人。迈尔斯成为蜘蛛侠,莫拉莱斯成为徘徊者,他们有着不同的命运轨迹,身处不同的世界。当迈尔斯看到1610原本的彼得帕克死在自己面前,他决定遵守承诺成为新的蜘蛛侠关闭对撞机。当爸爸死在罪恶里莫拉莱斯也决定带上徘徊者的手套,代替布鲁克林夜晚的警笛,即使是以暴制暴。他们总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他们的父亲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迈尔斯垂下头,然后顺着莫拉莱斯的视线望向42号宇宙阴沉的天空,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伸出手抱住了莫拉莱斯向后倒去。

自由落体带起来的风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雷电横劈过天空,将亮未亮的天一分为二又快速闭合。蜘蛛侠的手臂紧紧攀着徘徊者的后背,迈尔斯听到他们的心跳代替了雷声在胸腔里怦怦作响,他的心跳快得就像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他第一次掌握蜘蛛侠的技能从城市最高的建筑上一跃而下时一样。莫拉莱斯抬手轻轻搭上了迈尔斯的脊背,拥抱了迈尔斯和那个晚上的自己。他突然感到脸颊湿润,迈尔斯的一滴眼泪印在他侧脸上,冰冰凉的,但只存在了一个瞬间就被风夺走了。他们快要落地时,迈尔斯抬起手臂发射蛛丝将两人拉起来重新腾回空中。

他们重新回到了那座高楼,天空依旧像是一个沉重的盖子压在这个城市上。迈尔斯回想起两人在空中的拥抱,挠了挠脑袋,在怪异的氛围里开口:“我以为你会生气,万一我没把我们拉起来呢?”他想到之前因为恐慌突然发作,拽着蛛丝的手松了劲儿让他从半空摔下来,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你会的。”莫拉莱斯看着他打断了他继续延伸这个可能性,“超级英雄会在另一个宇宙自杀吗?”

迈尔斯他又想到万一那种情况真的发生,那第二天42宇宙的头条将会登着——徘徊者和紧身衣怪人相拥自杀,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那这就算死过一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