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洛基悠闲地躺在浴缸里举着手机，就看到屏幕里的视角一阵晃动，随后黑了下去，听那动静恐怕是掉到地上了。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心地用手指绞着头发把玩，定力真差，洛基翘起嘴角：
“索尔，你没事吧？”
明知故问的声音很是无辜。
“没，没事！刚刚手滑了而已！”手机被匆匆捡起，索尔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清澈的蓝眼睛眼神飘忽，看天花板又看地毯，磨磨蹭蹭偷偷瞟一眼屏幕后又跟触电似地移开，“抱歉，洛基，我不知道你在洗澡！需要我等会儿再打来吗？”
他看上去快要蒸发了，洛基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没关系，反正我刚好打算结束。”
“什么——”
索尔的话音未落，随之一起卡在他嗓子里的还有他强行克制住的尖叫，洛基居然就那么拿着手机从水里站起来了。屏幕里的画面一阵晃动，大概是洛基把手机放到哪个平台上了，留下一个白花花的天花板让屏幕这头的索尔独自冷静冷静。洛基的手机性能太好，索尔能清晰听见他叔叔悉悉索索拿毛巾擦身体和穿衣服的动静，更别提苍白的手臂还时不时从摄像头上方掠过从架子上拿什么东西。20出头的男大学生对着梦中情人的后颈都能勃起，更别提这些引人遐想的动静了。
“嗯？怎么没声音了？索尔把通讯断了？”
“我，我在！”索尔连忙回过神来，喉咙依然发紧，只好硬着头皮干涩回话。
“你找我要说什么？”
经洛基这么一闹，索尔先前准备齐全的腹稿一下子全忘到约顿海姆去了，他叔叔这时刚好找到放手机的置物架。画面里再次出现洛基的身影，他已经穿好了墨绿色的丝绸浴袍，V形领口大方地敞开着，深色的布料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苍白，洛基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透过手机摄像头紧盯着他的侄子。但是面对自己叔叔那仿佛可以直接看穿他的锐利目光，索尔就像面对口语考官的考生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总而言之不能卡壳总要张嘴发出声音，于是他说：
“听说你有过三个前夫……”
索尔的脑子刚追上他的嘴就恨不得以头抢地，果不其然，洛基揪着他的用词打趣道：
“听说？是葬礼上的牧师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
“我猜这个问题你憋了挺久的吧？”
索尔闷闷地点点头，宛如一只刨完沙发心虚不敢和主人对视的金毛犬。
“Well，你这个年纪有好奇心也很正常。”
你把自己当多大了？索尔心想。
“我只是没有预料到，你的方式会如此直接。”洛基顿了顿，“看来你是那种不太在乎前戏的类型？”
是在说问问题的方式吧？
“我理解，年轻人会冲动这也很正常，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洛基慢慢擦着头发，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地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单词，“不过，凡事都要有润滑才行啊，准备工作也是很重要的。”
是在说问问题的方式吧？？
“要给对方做好铺垫，慢慢将对方带入你的节奏。”洛基的声音一向低沉，再加之标准的伦敦口音，叫索尔不得不自以为隐蔽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进入的时候也不能心急，要循序渐进地一点一点探索，你不可能指望自己一下就找到对方的点。”
是在说问问题的方式吧？？？
“也许偶尔像你这样直接长驱直入也许会有奇效，比如这次，对我而言，”洛基舔舔嘴唇，“但大部分情况下更可能适得其反，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这样的话，之后要是还想再来一次的难度会直接翻倍哦。”
“那个…洛基…？”
听到索尔严重扭曲的声音，洛基心里的小恶魔尾巴晃得欢快极了，他对摄像头歪歪脑袋：“怎么啦，索尔？嘿，我在教你谈话技巧呢，怎么还傻坐在那里？记得住吗？”
啊，是在说问问题的方式啊……
“我觉得我大概不会忘记了。”索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绝望，“谢谢你，洛基。”
“那就好，这是我作为指导你的叔叔的荣幸。”
洛基装模作样地拎着浴袍行了个礼，他总算把头发擦好了，索尔看见他似乎开始在梳妆台上挑选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往脸上抹，呜哇好精致。索尔不禁也摸摸自己的脸，好吧，这倒是解释了洛基看上去比他还年轻五岁的皮肤质量。
“那么，关于我的前夫们，”洛基在手背上挤了一粒索尔不认识的白色乳液慢慢在脸颊上画圈，“如果你要问他们怎么死的，我只能告诉你，是意外。”
“我知道，那不是我想问的。”索尔又往屏幕前凑了凑，“我想问的是，你当初为什么嫁给他们？你只想要钱吗？有爱过他们吗？”
洛基闻言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屏幕对面投去诧异一瞥：“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目标职业是三流八卦小报的记者？”
“Come on, Loki.”索尔说，“It’s just a yes or no question.”
“Money, that’s what I want.”作为回应，洛基蹦出了一个歌名，索尔记得洛基在推特上分享过披头士唱的这首。
“我明白了！”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挂了。”
“好的，晚安，洛基！”
“…晚安，索尔。”
索尔如释重负地挂断视讯，把手机扔到一边，低头打量那个还鼓鼓囊囊的裤裆，认命地叹口气：“好吧，该解决这边的问题了。”
另一边，洛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难得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洛基离开奥丁家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索尔，那时候他十八岁，而索尔只有十岁。在刚成年的小叔叔面前，奥丁家的独子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他是在洛基刚偷偷摸摸收拾完行李的瞬间出现在他身后的，差点把洛基一个转身吓出尖叫引来宅子里的仆人。
“你是想吓死我吗！索尔！”
索尔没有被洛基压低嗓音的怒吼吓退，蓝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要去哪里，洛基？”
其实洛基也不知道，对他而言，此时世界上除了奥丁祖宅之外的地方，都可以是他的目的地。
“英国。”洛基说出嘴边的第一个单词，他从小就对这个国家有莫名的向往，也许是因为红茶，又也许是因为摇滚，更可能是因为莎士比亚。
“哦，”索尔点点头，“那么去英国要带什么呀？”
洛基听着觉得不对劲：“你也要去？”
“对呀，”索尔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们一直都是一起旅行的。”
“这次不行，这次不是旅行。”洛基说，蹲下来扶着索尔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听着，索尔，你叔叔要…要搬家了，你懂吗？”
“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不是。”洛基回答得很迅速，“这是你家，索尔，不是我家。你也听到你爸爸在晚饭时候说的话了，我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们的东西都和我无关。”
“那我们结婚吧！洛基！”索尔脱口而出，“结了婚之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了！像爸爸妈妈那样！对…我的爸爸妈妈…但是结了婚之后就也是你的爸爸妈妈！”
洛基哭笑不得，因为想吐槽的东西太多反而导致吐槽系统过载愣是挑不出一句先说出来，张嘴闭嘴半天选了个最糟糕的回答方式：
“你年纪还太小了，索尔。”
索尔还想反驳什么，可是洛基的表情很难过，当然不是在难过不能和他结婚的事情。索尔在那一瞬间意识到，其实洛基也不想离开。他不明白洛基为什么总是要做一些勉强自己的事情，明明讨厌父亲酒会上的那些客人还要笑脸相迎，明明会怕黑却还是要把来陪他睡觉的自己赶出去，明明舍不得，但还是要离开。他的小叔叔总是那么别扭，喜欢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甚至已经习惯到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难过。洛基告诉索尔这就是成年人，成长的结果就是你会自己选择主动去做讨厌的事情。比索尔大了八岁的叔叔在告诉他他离长大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索尔只能怯生生地再问道：
“那你还会回来吗？”
洛基的“不”字已经到了嘴边，他看见索尔的眼睛，在银色的月光下星星点点泛着光，从小看着侄子长大的小叔叔这下很清楚他要是真这么说了，索尔能“哇”地当场哭出来把其他人全引来，到时候他可就插翅难飞了。于是，洛基只好无奈地顺着他回答：“会的，当然会的。”
索尔不信，洛基从小就喜欢逗他，无数次哄骗这位便宜侄子遭受他恶作剧的洗礼，久而久之索尔对洛基说谎的表情和神态都烂熟于心。有点像狗能闻出人类不同情绪散发的荷尔蒙分辨主人的心情，和索尔基本上是一个原理。
“那你要和我拉钩，不能反悔。”
真是个小孩子，洛基在心里嘲笑，他伸出右手小拇指，和侄子的勾在了一起，索尔郑重其事地许下十岁小孩心中永恒不变的誓言，当晚的上弦月勉强充当了一次见证人。
“啊，”洛基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新邮件提醒，他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小拇指，指关节勾了勾，“不会吧，原来那种东西真的有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