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冬】非典型性鬼故事(完结)

The Avengers (Marvel Movies) Thor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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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非典型性鬼故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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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坠落山崖的巴基变成了鬼,七十年后,在与齐塔瑞人作战时脑部受伤的史蒂夫意外获得了看见鬼的能力。Bucky became a ghost after falling from the train. Seventy years later, Steve who got brain wounded while fighting Chitauris accidentally found that he could see ghosts.
Note
灵感来源于沙雕魔幻英剧《GHO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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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其实我对你说的那些故事也不全是假的。”他们往基地天台上走的时候巴基说。

 

“怎么说?”

 

“有些事情真的发生过,比如我真的认识奥斯卡·王尔德,是在欧洲找SSR的基地打听你的消息的时候遇到的。也有些事情,是我在途中听别人说的,我在北冰洋寻你的时候遇到了很多泰坦尼克号上的亡魂,他们有无尽的时间,和很多有趣的故事。”

 

“他们留在那么远的那片海里,不冷吗?”

 

“他们也想回家的,可鬼魂不能离开自己所死去的那片地域,就像塞西莉亚几百年都留在这里,安德鲁死在神盾局,就一直留在神盾局。”

 

巴基看着史蒂夫在天台上放下一支蜡烛。“好啦,今天我们要试验的特异功能是,在烛光中显现!”

 

史蒂夫总觉得这些天他有什么东西没想通,这下子他倒是慢慢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塞西莉亚在这片她被人辜负被人抛弃的土地上留了这么久,为什么洞察事件的那天安德鲁明明很想来帮忙却一直站在神盾局的塔楼上看着,为什么老王明明客死异乡却从来不曾离开这里返回东方,为什么巴基每一段故事里认识的鬼魂都被分隔在不同的故事中,史蒂夫从未真的见过那个在阿尔卑斯山脚下陪伴他的猎人、在下雨天被雷电劈死的女孩、死于瘟疫的能被活人听见歌声的鬼魂……

 

可是等等。

 

史蒂夫瞪着黑夜中站在摇曳的烛光前努力寻找自己的特异功能的鬼魂,忽然觉得在这段漫长的恋爱史中有这么一次,巴基比他还蠢,这辈子简直值了。

 

“巴基。”

 

“干嘛。”

 

“鬼不能离开自己死去的那片地域。所有的鬼魂都被困在自己死去时的地方。”

 

“对啊,怎么了。”巴基仍未听懂他在说什么,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寻找着烛光下自己的影子。

 

“你死在瑞士。”

 

“嗯。”

 

“你为了找我,穿越了半个地球,去了北冰洋又跟随着霍华德的船队跑回了纽约。”

 

“你还在神盾局的天空母舰上反复横跳。”

 

巴基终于明白了过来,瞪圆了眼睛转过身。

 

史蒂夫发誓,那是他见过巴基鬼生最明媚的笑容。

 

“你说得对,史蒂夫!这是世界上最酷的特异功能!”

 

也是活人和鬼魂的两个世界里,最棒的爱情。史蒂夫想。

 

 

 

 

 

 

死了七十多年才发现自己做鬼其实天赋异禀的巴基非常高兴,不遗余力地向基地里所有的鬼炫耀自己可以随意移动的特异功能。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娜塔莎非常不高兴,因为根据史蒂夫从鬼魂处得到的爆料,克林特在一个月前就应该求婚了。

 

该死的,那枚戒指都已经在他的床头柜抽屉里放了一个月了,这栋房子里所有的鬼都看见了。

 

但他就是不求婚。

 

娜塔莎在一个清晨气宇轩昂地撞散了正在练气功的老王,怒气冲冲地杀去克林特练射击的树林里质问他。克林特说神盾局倒了他们没有了经济来源,而他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娜塔莎当着一个印第安酋长、一个黑奴、一个清朝人、一个二战狙击手和一群独立战争的士兵的鬼魂的面把克林特压在地上揍了一顿,然后他们就要结婚了,婚礼安排在神盾局重组的新闻发布会的两天后。

 

 

 

 

 

 

“你要跟我一起去新闻发布会吗?”史蒂夫问。

 

巴基懒洋洋地从天花板上飘了下来。“那是公众场合我去了不好吧,你会很忙的,别让你为我分心。”

 

“可神盾局的建立你也有份,你的生命都献给了它,如果没有你我们根本不能在九头蛇渗透的危机中全身而退,你应该去见证这一刻。”

 

于是来自上个世纪的巴恩斯中士的鬼魂又被美国队长装上哈雷机车的后座风驰电掣到了神盾局。

 

“对于秩序与控制的扭曲的追求,使得九头蛇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

 

“在那场七十年前的反法西斯战争中,曾经有无数年轻的SSR士兵为了阻止这些疯狂的ji权/主/义/者失去了生命,其中就包括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而今天,九头蛇的罪恶仍未彻底清除。”

 

“这个世界并不完美,其中的很多黑暗,我们对此负有责任。但我们将义无反顾地将守护这个世界的责任放在自己肩上。通往自由的代价一向是高昂的,对此我们愿意承担。”

 

巴基坐在一片闪光灯的海洋中,听着史蒂夫平静而深沉的讲述,讲述他如何将曾经的同袍与盟友毕生的心血亲手撕碎。

 

老鼠与船,最终还是一起走向了覆灭。

 

有记者举手提问:“洞察计划被九头蛇渗透最初的情报来源是什么?”

 

史蒂夫看向观众席中的巴基。“无可奉告,那只是一些正义的灵魂。”

 

走出发布会现场,娜塔莎在前面开路,史蒂夫面色凝重地走在后面。

 

他心里始终悬着一把剑,郎姆洛在那场大战中虽然重伤却还是侥幸逃脱了,这让他怎么都无法安心。

 

巴基跟着娜塔莎飘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他们的座驾。神盾局的名誉一落千丈,围绕在史蒂夫身边的人各个都想抛出尖锐的质疑。

 

巴基回头去叫史蒂夫时,眼角瞥见一道细微的反光。

 

作为狙击手他太熟悉那道光线了。

 

“小心!” 巴基叫道,人群纷纷闪避,史蒂夫举起盾牌挡下那颗向他飞来的冷枪,戴着面罩的狙击手一闪身躲在了掩体后。娜塔莎开始大喊着疏散人群。史蒂夫跳起来便朝着郎姆洛追去,国会山的台阶上充斥着嘈杂与恐慌。

 

孤军奋战的郎姆洛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史蒂夫飞出的盾牌狠狠砸中他的手臂,原本瞄准娜塔莎的枪口被巨大的力道撞歪,朝着空旷的灌木丛扫去。在那灌木丛的前面站着一个正紧张地关注战局的巴基。

 

直到史蒂夫带着极大的怒气朝他飞扑过来巴基才看清那颗向他袭来的流弹,史蒂夫的眼中全是恐惧,他再也不能第二次失去这个人了,他在空中紧紧抱着巴基的腰,心想哪怕用自己当盾牌也比让巴基再次因为自己而受伤要好,他抱着巴基重重地摔在地上。

 

枪响了,一阵轻飘飘的触感,他感觉不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刚才自己拼了命也要救的人早就已经死了。他怀抱着一个鬼魂。

 

巴基从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柏油路里渗了过去,史蒂夫茫然地抬起头,看见巴基完好无损地飘在自己身边,维持着他死时的样子,那颗流弹击中了一个刚刚站在巴基身后的记者,现在她的大腿上血流如注。

 

 

 

 

 

 

“队长,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娜塔莎说。

 

史蒂夫低头看着会议室的桌面,小声说:“今天的事只是件意外。”

 

“你为了保护一个只有你能看见的鬼魂让一个无辜的女孩被流弹击中缝了四十多针!!!” 娜塔莎拍着桌子吼道。克林特看着她手上那枚刚刚戴上没几天的订婚戒指,心疼得抓耳挠腮。

 

布鲁斯看向会议室上方的空气。“巴恩斯中士现在在吗?”

 

史蒂夫点点头。

 

班纳博士在手上转动着笔,温和地说:“队长,在这间会议室里没有人会否认巴恩斯中士对你有多重要,可我想他也一定不希望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他扰乱自己原本的生活。”

 

巴基点头。

 

会议室里诡异的寂静,连接着阿斯加德的视频会议页面里,索尔尴尬地佯装网络卡顿,只有在背景里蹑手蹑脚溜出牢房的洛基出卖了他。

 

最后托尼站起来抹了把脸。“我这辈子就非得要和你们这两个人搅在一起。” 他无奈地道,“巴基是我童年幻想中的朋友,你是我父亲去世前也放心不下的旧人,我尽量提出对你们两个都好的解决办法。”

 

他把一张图纸放在桌上。

 

“这是我和布鲁斯研究出的一个能创造稳定量子场的仪器。如果巴基处于仪器的辐射范围内他会在短暂的时间里成为一个有实体的人,当然他仍然不会有呼吸和心跳,但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你也可以摸到他,你们可以像两个正常人一样地在一起。至少在那段时间里,他不是一个你私人独有的鬼魂。”

 

史蒂夫抬起头。“但是?” 

 

“……但是这仪器的功率非常大,辐射范围很有限,我恐怕他不能离开复仇者基地。而且鉴于我没有办法找什么鬼魂来做试验,我不知道这个仪器的稳定性如何,我可能无法保证……也许有一天,他会消失。”

 

巴基在托尼看不见的地方摇着头。“不,我不能这么做。”

 

史蒂夫知道巴基不会同意,他还是替巴基谢谢了托尼。

 

“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的整个灵魂都在抗拒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你不会喜欢这个方案的。” 

 

“是什么?”

 

托尼看了看布鲁斯,犹豫着把藏在身后的另一张图纸也放在桌上。

 

“我们根据与上一个方案相反的原理发明了这个疗法,如果你接受它的话就会彻底切断你与鬼魂世界的联系……” 

 

“你可以回到你原先正常的生活。巴恩斯还会在这里,和这栋房子里所有的鬼一样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可你不会感知到他了。”

 

“不。” 史蒂夫惊恐地摇着头,“不不不。”

 

巴基却自说自话地从旁边飘了过来。“事实上,这个方案……”

 

“闭嘴!” 史蒂夫扭头朝他吼道,“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都达不成一致的话那我们这辈子和下辈子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巴基又偃旗息鼓地退了回去。

 

他知道史蒂夫不会同意第二个方案,就像史蒂夫知道他不会同意第一个方案。他想史蒂夫在活人的世界过得更好而史蒂夫希望他的鬼生长久而开心。

 

就像那次在火海中他坚持不肯独自离去,而史蒂夫也没有再说。他们都明白,有些时候,他们无法说服彼此。

 

托尼站在会议桌尽头尴尬地大张着嘴巴,举手投降。“我就这两个方案了。”

 

说完他抱起投影着索尔的电脑领着一众复仇者落荒而逃。

 

 

 

 

 

 

那天晚上回到套间后他们什么也没说。巴基端坐在床上,两眼发直地看着电视上投屏的老友记。情景喜剧的世界真简单啊,他想,谈谈恋爱,分分合合就过去了一辈子。

 

假如那座桥后真的有来生,他宁愿他和史蒂夫是肥皂剧中的两个人气不高的角色,在平平淡淡的琐事中消磨掉一生。偶尔,能在他们相爱的瞬间,收获一两声俗气的罐头笑声,就已经足够了。

 

在剧情发展到莫妮卡和钱德勒的地下恋情时史蒂夫睡着了,巴基想起今天应该是克林特会看脱口秀的时间,本想去找塞西莉亚一起看电视,可惜塞西莉亚已经不在这里了。

 

在钱德勒向莫妮卡求婚时巴基从窗户飘了出去,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史蒂夫醒来时,他的床又是空空荡荡的了。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没有在草坪晨练的满清鬼魂的吆喝声,没有来自南北战争的黑人士兵的高谈阔论,没有地下室乱葬岗的鬼魂用酋长的头打排球的欢呼。甚至没有一只死鸽子的咕咕声。

 

就好像托尼的疗法还没开始就已经生效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同样的惊悚自己要经历第二次,史蒂夫跑遍了基地,找不到一个不合时宜的鬼。

 

正当他绝望地蹲在草坪上觉得天都塌了的时候巴基回来了,带着一种在鬼魂世界少见的疲倦。

 

“对不起,史蒂夫,我没想到你起得这么早。” 巴基愧疚地飘落到他身侧,伸出右手抚摸史蒂夫的眼睛,让他看见自己确实就在这里。“我本来以为能在你醒来前忙完的。”

 

“你到底在搞什么!” 史蒂夫愤怒地喊,他忽然好生气最近的自己一直都要问巴基这个问题,他忽然好生气如今的巴基似乎总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巴基在他身侧的草坪上坐下,从蓝棉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折得皱皱巴巴的老王的黄符纸,还有一些破碎的布片。那上面有粗粗细细的手绘线条,画的似乎是他。

 

“昨晚我去找了华特·迪士尼。” 巴基轻声说,“我请他画了这些你的画像。当然因为我们没法用活人世界的东西所以我只能就地取材又去搜刮了老王的黄纸和大家身上的衣服,然后我还去神盾局找安德鲁借了铅笔,他死的时候手中正握着它所以那是目前我们唯一能用的工具。”

 

“华特·迪士尼帮我画了这些你的画像。然后我拿着这些画像挨家挨户地去找那些鬼,给他们看你的画像,告诉他们你能看见鬼魂,让他们以后看见你就绕着走别来打扰你。”

 

“但你知道的,其他的鬼都不能离开他们死去的那片地方,所以只能我自己去办这些事,这效率实在不是很高,不知不觉一个晚上就过去了,抱歉我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史蒂夫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刚刚说了什么。在他熟睡的时候,他的巴基就这么拿着一张张画在布片上的画像,穿过纽约城的每一道门,找遍这座城市里所有的鬼魂,拜托他们帮自己一个忙,只是为了让他以后的日子清静些。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没有我的生活,所以你将必须被迫与鬼魂的世界共存。” 巴基自嘲地笑笑,将那些画片扔在草地上,“但我会尽量让我的世界离你远一点,史蒂夫,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不过如果以后像神盾局的那个被勒死的女科学家一样,有其他的鬼魂想要求助你,你可不许装没看见。”

 

该死,巴基看上去真的好像一个完美的机器,他总是能程序般地替所有人考虑到对他们最好的结局。

 

“那你自己呢?你要怎么办?” 史蒂夫扭头看着他,初生的旭日正把阳光洒在这片带着露珠的草地上,万物都是温暖的金色,而巴基的头发上,却仍凝结着七十年的冰雪。

 

“我没想好,史蒂夫。” 巴基说,“我觉得自己好像总是活在矛盾与撕裂中。当年你接受血清成为超级士兵我就觉得如此蹊跷的实验准没好事,我又怕会对你留下什么副作用,又怕你疼,可后来我看着你指挥作战、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又觉得只要你开心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后来发现你可以看见我们,我也觉得这不正常,可是看见你那么兴奋那么用心地去筹备约会,硬着头皮去认识我所有的鬼朋友,我又觉得,如果你乐在其中,我又何必扫你的兴。”

 

从遥远的四十年代到今天,他们为了要不要参军、要不要组织四人约会、要不要在战场冒险、要不要离开咆哮突击队回到布鲁克林吵了无数架,而今天,难得的,巴基没有尝试劝说他去做什么,或是不去做什么。巴基只是淡然地说出自己全部的想法,矛盾的,真实的,巴基只是说出他那颗从上个世纪开始就压抑了太久了的心里所有的犹豫、权衡、害怕、珍惜。

 

可不知为什么,史蒂夫还是感觉胸腔被一团东西堵着,闷得喘不过气来。

 

明明今天巴基表现得这么善解人意,明明今天巴基已经没有再强辩地对他说这样对你不好,你不该看见我们,你该远离我们的世界。

 

然后他明白了,让他喘不过气的是巴基说的“我们”。

 

从他在医院惊恐地发现自己能看见鬼魂的那一天起巴基一直说的是“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能看见我们了。”

 

“这就是我们鬼魂世界的规则。”

 

“我们要好好地度过自己的鬼生。”

 

“活人是不会相信我们的存在的。”

 

“你该不会是歧视我们鬼吧。”

 

“小孩子和狗能看见我们。”

 

巴基心里分得很清楚:你们活人,和我们。这样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只有因为他过于执着而不服输的爱情才被巴基强行揉合在了一起。

 

可巴基本该和他是“我们”。

 

“你曾经与我有过约定。” 史蒂夫哑着嗓子说,“你说从今天开始,我们都不为曾经发生的事情而伤心难过,你说从明天开始,你要带我去认识新的世界。”

 

“今天我也要和你做一个约定。”

 

“嗯。”

 

“从今天开始,别再说你的存在会对我不好了。其实这一切本就分不出你我,如果你不在,我甚至没有完整的生命,我和那些游荡的鬼魂没有区别。”

 

“好,我记住了。”

 

“巴基,为你自己做出选择吧。你说过,死后的时光,就像是你的第二次人生。那么按一个鬼的寿命来说,你也不过才七十多岁很年轻而已。你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鬼生该向何处发展,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成为你想成为的鬼,别再为了我改变什么。”

 

“假如1917年出生在布鲁克林的那个巴基·巴恩斯不曾活过,假如你只是一个出生在瑞士的雪山中的刚满七十岁的年轻的鬼魂,那么你最想如何度过你的鬼生?假如你做出的一切选择都不必掣肘没有牵挂,那么在此时此刻,你最想干什么?”

 

巴基看着他,绿眼睛变得茫然,然后他瘪起嘴巴,右手在膝上支撑着下巴,边聚精会神地思考边无聊地往外喷着气。

 

“你……吧。” 最后他出神地说。

 

“啊?” 史蒂夫愣了好半天,直到看到那人嘴角不断抽搐着的笑意才明白过来巴基刚刚跟他开了个鬼魂世界绝无仅有的黄//腔。他一拳朝巴基捣过去,生着厚厚茧子的手掌从巴基胸口飞快地穿过,落在一片清凉的、沾着露水的草地上,史蒂夫自己,也被这一拳的力道带得向后倒在了地上,他凝视着上方高阔的蓝天,大笑起来。

 

“你真的很绝,巴基。” 美国队长豪放地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他又一次想起了当初的自己爱上巴基的原因,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只知道那是一些像现在这样细小而平凡的瞬间,在他的记忆中融化成模糊的一团,在每一个碎片中都是那个在该哭的时候笑着安慰他又在该笑的时候皱着眉提醒他该做些什么事的巴基,他记不起这份爱究竟起源何处,可每次想起其中的某个瞬间,总是条件反射地知道,在那一刻,他早已情根深种,无可救药。

 

巴基也笑了起来,整片树林的死鸽子都听见了中士爽朗的笑声,史蒂夫又不服气地伸出腿去绊他,依旧失败了,巴基倒是自己忍不住兴奋地向后一倒,重重砸进草地里。阳光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一只死鸽子从林间飞过,从它的角度来看,就好像两个肌肉发达的男人并排躺在树下,一个人枕在另一个人的手臂上似的。

 

他们应该说出那句“我爱你”了,这些天有那么无数次他们的灵魂确切地知道他们应该说出那句“我爱你”。但想起为了那道光的约定,还是又不动声色地选择了风险更小的婉语。

 

“谢谢你。” “我真想念你。” “你是个最特别的鬼。” “你真的很绝,巴基。”

 

“你是我见过最棒的人。” 这一次他这么说,“在人和鬼的两个世界里。”

 

“而我可是认识从新石器时代到现在数不胜数的鬼魂。”

 

史蒂夫笑得都快没劲了,阳光爬升上树梢,光芒越变越刺眼。他翻过手掌覆住眼睛,另一只手摸索着,在想象中揽住爱人的肩。

 

“巴基。”

 

“嗯?”

 

“你只死这么一次,我希望你的鬼生轻松、肆意。”

 

 

 

 

 

 

巴基在那之后再也没说什么,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在罗德来基地找托尼商讨升级战甲的那天拉着大个子马丁去他们聊天的实验室看了一下午,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大个子马丁像他一样的人已经在这个时代得到了与所有人平等的地位,他们可以受教育,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工作创造财富,可以做国防高官也可以成为科学家,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

 

大个子马丁在那天晚上被一道圣光接走了。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一直颤抖着嘴唇重复着:“谢谢你,巴恩斯老爷。”

 

“祝你一切顺利,叫我巴基。” 巴基说。

 

接着,巴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拜托史蒂夫在笔记本电脑上查了几段资料,然后拜托史蒂夫端着电脑去找老王。

 

他们坐在一起看了一下午的视频,看中国举办的北京奥运会,看长安街的阅兵,看天安门城楼上的烟花。

 

巴基用最简单的英语告诉他,你的国家变得强大了,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的同胞。

 

再也不会有像你一样的人,在异国他乡被累死、饿死、打死。我和史蒂夫,会留在这里,替你看着他们越变越好。

 

“你的家人在等你。” 巴基指着网页上他在博物馆千万个名字中找到的那个熟悉的名字说。

 

他说完这句话老王也被一道圣光接走了。其实后来回忆起这一幕史蒂夫不太确定当时那道光是不是真的来过,毕竟老王来的地方他们不太可能会信基督教什么的,但不管怎么说,老王走了,如果他们的信仰中人有转生的话,他会降生在一个幸福的国度,一个人人脑后没有辫子而所有人都能有尊严地活着的国度。

 

他们又一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凑齐了酋长的头和身体,强迫它们和谐共处地待在一起一个小时。

 

巴基和史蒂夫对他讲了白人们的反思和忏悔,对他讲了种族灭绝再也不会发生。

 

酋长依然还留在这里,对于受害者来说,原谅从来都不是一件被期待必然会发生的事。

 

我还认识一个生前做过慰安妇的女孩,她也没有原谅,巴基说。那些直到死都在被九头蛇欺骗的西风战士们,如果他们还留有自己的意识的话,他们也不会原谅的。

 

但我很高兴看到酋长向前看了。他说。

 

那你呢?史蒂夫问。

 

他看着巴基,就像未来世界博览会的那天晚上他看向那个在光怪陆离的天幕下穿着军装转身离去的青年。他知道那个人是一定要走的,无论是七十年前还是七十年后,无论作为活人还是作为一个鬼魂,巴基注定要远行,他抓不住他,因为巴基从生到死都是一个自由的灵魂。

 

“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巴基说,他们并排坐在史蒂夫房间的落地窗前,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在地板投下一个人的影子。“我还有很多年的鬼生要过,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角落我没有去涉足,太多的灵魂我没有认识,太多的故事我没有听。”

 

“为了找你,为了陪你,为了唤醒你,我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我该去寻找自己的冒险了。”

 

“我也该用自己的特异功能去帮助更多的人和鬼。”

 

“希望下一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能有数不清的好故事告诉你。”

 

“你会回来看我吗?”

 

“当然,一定会的。” 巴基说,“我还会给你写信,等我找到能用特异功能写信的鬼就会这么做。我还会给你托梦,等我学会怎么用特异功能给人托梦了以后。”

 

史蒂夫笑了起来。

 

“所以你给我开了张空头支票。”

 

巴基用虚空的拳头捣了一下他的胸口。“可你忘了我的特异功能是满世界乱跑吗?史蒂夫,我向你保证我会回来的,哪怕要再次靠双脚走遍半个地球,我也一定会回来看你,不管你去这世界的哪个犄角旮旯的角落执行任务,我会找到你,然后告诉你我离开后所有的冒险,我保证。”

 

“当你也死去的时候,我会回来接你,到那时候我们再对对方说出那句憋了太久的话,然后我们可以手拉着手,一起等那道光。”

 

“我保证。”

 

史蒂夫低下头,感到酸涩从胸腔泛起,渐次淹没心脏、喉咙和眼睛。他不想等那道光,他害怕在那道光的背后真的有一座桥而穿过那座桥他和巴基会像老王说过的那样进入新的人生从此不再认识彼此。但他又有点期待那道光,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很想让那道光把他带到一切的造物主面前,让他虔诚地问一句,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巴基这样美好的人,以及他要付出什么,才能和巴基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你能,吻我吗。” 史蒂夫嘟囔道,就这么一次,他允许自己像曾经那个十六岁的小男孩一样,坐在布鲁克林落日的屋顶,抓着巴基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你碰不到我的,史蒂夫。”

 

史蒂夫猛地站了起来,他忽然很想这时候有个什么东西能让他捶一下,他忽然很想他的妈妈,他只是忽然很想在此时此刻抓住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大哭一场。

 

他的眼泪落了下来,滚烫的温度,灼烧着脸颊的皮肤生疼。史蒂夫快步离开,走到床边,撑着窗沿攥紧了拳头。

 

窗台上,放着那盆娜塔莎在他从冰中解冻那天强行送给他的花。

 

史蒂夫抹干净眼泪,摘下了花盆中最娇艳的一朵玫瑰。

 

“吻这朵玫瑰吧。” 他说,“我也会站在你的另一边吻它,这样,我的嘴唇就不会碰到虚空。”

 

“而当你离开后,每当我想起我们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我都会想起玫瑰的香气。”

 

巴基迎着阳光飘了过来。

 

“好。”

 

他们在那片刺眼的阳光下共同亲吻那朵带着露珠的玫瑰,巴基虚无的身体飘在玫瑰的上面,而史蒂夫仰起头站在地上。他闭着眼睛,他不知道巴基有没有用他仅剩的右手徒劳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即使他真的这么做了,也无济于事。一个活人的眼泪是很难隐藏的,那是他还活着的见证。

 

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他的嘴角。他曾经尝过很多次眼泪的味道,这一次,它们是甜的。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巴基已经走了,就好像这段日子每天朝夕相处的生活是个梦。

 

他的房间空旷得惊人。

 

史蒂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草坪上那两只被卡车压得平平的小狗绕着一片雨后新长出蘑菇的草地追逐嬉戏。他知道,他心里的那块伤口再也不会疼了。

 

他在等。等待巴基和他变成那两只小狗的那一天。

 

 

 

 

 

 

END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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