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an不会安慰人，即使他面对过那么多次死亡，但当曾经鲜活的生命被死神带走的时候，没有人能毫无波澜的将那位背着镰刀的伙计当成一位老朋友
更何况这次他要和Scott一起直面死亡
Scott接到电话的时候表现得很平静，但Logan明白，越是剧烈的坍塌越是悄无声息
Charles是在睡梦中安然离世的，这个消息确实能宽慰到人不少，一生和善待人又不断为少数群体东奔西走的教授纵使在五十多岁就英年早逝，怎么说都应该有一个平静的死法
Scott挂断电话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Logan觉得自己从这份静止中嗅到了沉默的悲伤，他起身坐到Scott旁边，宽阔的手掌覆上Scott放在大腿上的手背，另一只手揽过身旁人的肩头，好让他能够靠在自己肩上
Logan不会安慰人，但他知道不只有语言才能抚慰人心
有时候Logan觉得Scott的养父在这么多年里把他抚养得有些过于健全，让Scott在亲人逝世这件事上接受和适应得比他自己要更……良好？他想不出合适的词汇，Scott虽然很悲伤，但没有悲伤所主导，而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就像过去二十多年里Charles教导他的那样
"生命虽然终止了，但是精神会延续下去"
Scott说这话时，Logan觉得他的声音和Charles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一段双声道的音频传进了自己耳朵里
"更何况Charles生前留下那么多著作，教过那么多学生，还帮过那么多人"
发现在谈论自己那个充满慈爱和智慧有时候又很有童心的父亲时已经用上了过去式，Scott还是有些哽咽
"嘿你不会不知道第十四条修正案的事*Charles出了多少力，所以会有很多人记得他，哪怕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会享受着他争取来的福利，所以他某种意义上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Logan牵过Scott的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又把Scott拉到怀里给了他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拥抱。这个时候Logan意识到就算是自己，在这段时间也算得上是沉默寡言了，尤其是在Scott回忆起Charles生前种种的时候，自己能做的就只是给他一些笨拙的肢体上的安慰，为他提供一个无言的拥抱或者可以依靠的肩膀。每个人面对死亡的情绪处理都不尽相同，尽管先前在部队中见过太多的死亡，自己的处理方式到现在依旧是沉默、酒精和简短的安慰，对于Scott而言他对死亡的认知是从Charles那里学来的，无论是悲伤还是怀念，任何细微的情绪和心境的变化都是Charles精神与爱的延续
想到这，Logan总觉得那位蓝眼睛的教授朝他眨了下眼
Charles作为知名教授和公众人物，自然有不少报社媒体想要在葬礼这天拍上几张能上头版的照片或者挖掘点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他的葬礼并没有在收留全世界无家可归的酷儿小孩并为其免费提供教育的"X学院"进行，而是选择了Charles生前的私人住宅举行，宾客自然也只有亲友和他教过或者帮助过的学生
全世界的X教授，在人生的最后只想平静的当大家的Chuck
葬礼低调的预备进行，殡葬公司提前十分钟送来了灵柩，在Logan的陪伴下Scott打开棺椁在下葬前再见Charles最后一面
"这不是我父亲"
棺材盖打开后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就算人死后相貌由于各种原因发生了改变，Charles也不可能在这么几天长出来一头这么长的头发
殡葬公司的人看了以后骂了一声
"抱歉"
不知道他是在别人葬礼上说脏话道歉，还是在为送错遗体道歉
"送错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把您父亲的遗体送过来"
说完示意同事赶紧一块收拾烂摊子，但由于走的时候太匆忙棺材有点没有抬稳，差点让这个陌生人连人带棺材一起被掀翻在地，有惊无险的是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最终站稳了脚，才没让这样的惨状发生
一旁的Scott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摘掉眼镜捏了捏眼角，经常戴的红石英眼镜不适合今天的场合，提前两天就换成了普通黑色墨镜，有些胀胀的脑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他更加头疼，Scott唤了一声身旁的男友，而右手揉太阳穴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Logan"
一直陪在他旁边的Logan因为这声呼唤靠得又近了一些"我在"
熟悉的声音就像缓解压力的香薰一般让Scott宽慰了不少，他转身面向Logan
"帮我去接一下Peter好吗？"
"你那个……表亲？"
Peter和Scott两个人分别是Charles和Erik的养子，老一辈的关系非常亲近，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兄弟，再加之Scott看着 Peter长大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所以Peter小时候起就时常打趣说他和Scott是表亲，当然第一次和Logan见面的时候也不例外
"对，就是他，你之前见过的。Peter刚从LA回来，现在就住在我们之前那套公寓里，帮我把他接过来好吗？"
如果是平时，Logan捕捉到的关键信息是Peter住在他和Scott之前住的那套公寓里，但是从刚刚听到Peter的名字开始他脑子里就盘旋着上一次他们见面的场景
银色的残影从Logan面前一闪而过，快到让他这个刚退伍没多久的大兵都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直到下一秒往沙发上坐下的动作被打断
"嘿，这有人了"
声音主人的银色头发、银色外套映入眼帘，Logan才确认刚刚的不是错觉
"不好意思"
Logan坐到了一旁另一个沙发上，还没等他坐稳刚才明明还坐在沙发上的Peter不知道从哪端来两杯茶，一杯已经自己喝上了，另一杯放在Logan面前
"Charles的茶，从他英国老家运来的，我哥和我经常喝，当然了有重要客人也会给他们泡一壶"说到"重要客人"几个字不仅意义明确的加重了音量，还朝着斜对面的Logan眨了眨眼
"你哥？"
"戴红色眼镜那个，我们是表亲" 说着还一脸"老兄你搞不清情报可能会没戏的神情"
Logan被面前的少年搞得有些迷惑，因为据他所知Scott是家里的独子，而他的父亲Charles虽然有个妹妹不假，但是他妹妹Raven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但凡真有这么大的儿子，各大媒体小报早就把门槛踩烂了，Scott从哪能蹦出来这么个弟弟
没等正疑惑的Logan张嘴，停好摩托车的Scott正好进门，像预料到了所有的事情一样开口就是
"别听他瞎说，他是我爸朋友的儿子"
"嘿，别不认账，那你也是我哥"
被当面拆台的Peter有些不满，开始拉着Logan一个劲讲Scott小时候所有丑事，语速快得让Logan觉得如果有动画特效现在一定有三个Q版的Peter在绕着自己的脑袋跑，除了隐约能听出来的被他添油加醋的Scott逸事外，Logan总觉得自己还听到了"我可以自己和自己打乒乓球""我吃豆人记录老高了"，但这些能被捕捉到的零碎句子也都快出了残影，除了压根不可考之外，还让Logan明明坐在沙发上却生出一种晕机的感觉，他晕晕乎乎地扶了把沙发扶手试图让自己坐稳，沙发布料的亲肤的手感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飞机上
"你看起来不太好"Peter说出来一句语速正常的话
退役以来Logan就十分抗拒坐飞机，除了他确实晕机晕得厉害以外，飞机这个交通工具会诱发他的PTSD，他人的生活中和飞机相关的联想会是旅行、出差，伤感一点会是分别，而金刚狼与飞机相关的联想是肉搏、枪战、流血和死亡，其实这些虽然残酷但不足以摧垮被称为金刚狼的男人的意志，一次任务被俘遭受到的非人的虐待才让这些变成了让Logan午夜惊醒的梦魇
面前的银发少年明显变得慌乱又担心“你看起来真的非常不好”
本来想开口安慰他一下，可一开口Logan就觉得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原本扶在沙发扶手上的双手痛苦地捂着头，没闭上的嘴巴正沉重的喘着粗气
“哥……哥！Scott！”
Logan和Peter的初次见面以Peter逃也似的奔向Scott给他眼里已经濒死的自己救命告终
虽然现在的Logan已经不会再做关于战场和被俘的噩梦，并且不会轻易就被触发PTSD，但依旧晕机，所以一提到Peter揉太阳穴的就变成了他
“真的不用我留下来陪你吗？” Logan问的真诚又带着点渴望
Scott拍了一下Logan搭在自己左肩上的手，他感谢爱人的关心和体贴
“没事的，我一个人可以”
这让Logan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请求，只好拿上外套出发去接那个叽叽喳喳说话一人顶一群的小子，他临走前吻了一下Scott的发旋，是对爱人的安慰也是自己临行前的壮胆
Logan坐上驾驶座后就一直在做深呼吸调整情绪，他觉得自己虽然基本摆脱了对血腥回忆的PTSD，但是暂时还摆脱不了对Peter一个顶十个青少年的个人威力的恐惧，只能希望这些年过去这小子能变得成熟沉稳一点
黑色的福特探险者刚从车位开走，身着一袭黑衣的Jean就恰巧在这时走了进来，红色的长发不再像平时那样如火般浓烈，仿佛因为主人的悲伤变得黯淡了不少。她径直走向Scott，许久未见的两人谁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葬礼上，简单寒暄过后，Jean看着面前本应停着灵却没有灵柩的灵堂，疑惑地问出
“Charles在哪？”
Scott回答问题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嘴角不自觉扯了一下“刚才殡葬公司送错了，Charles还没被运过来”
“那Logan在哪？”
“我让他帮忙去接Peter了，你知道的Peter他一直没有驾照”
Scott稍微停顿了一会又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提他”
Jean冷哼一声，神情就像电影里决绝的女杀手“如果让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没陪着你，我会直接杀了他”
“哦Jean，没有必要一直这么对待Logan……”Scott很是无奈
Jean没有回复，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Jean，Charles一定不愿意看见你们这样”
这句话就像触发女杀手情绪变化的引线，让本来在这个问题上态度冷淡又不屑的Jean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别总拿Charles压我，你这和小时候玩游戏输了找Charles哭鼻子有什么区别？”
“不好意思刚刚送错了，这次把您父亲准确无误地送来了”
老友重逢的唇枪舌剑还没打个来回就被殡葬公司打断，Jean和Scott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后都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棺椁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Scott十五分钟前的经历让他再次面对这件事时很是惶恐，即使还没来得及向Jean说明，多年来的默契已经让她看出了Scott的退缩。Jean站在Scott前面，确认了棺材里确实是他们的Charles后才从Scott身前错开几步，好让他能看到Charles的遗容
殡葬公司的人在确认这次没再送错后便离开了，Jean转向自己身后久久未动的Scott，抬手摘掉他深色的眼镜，钴蓝色的眼睛流露出的悲伤摇摇欲坠，最终和泪水一样无法再被克制，一同降落
Jean拭去Scott滑落的眼泪，手停留在他的脸颊上，用拇指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肌肤
“Charles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Scott被Jean引用自己话的样子逗笑了，他知道Jean的用意，张口说了句无声的谢谢，同时歪了下头让自己的脸和Jean的手贴得更紧，好沉浸在她温柔又有力量的掌心里
下车前Logan又给自己做上了心理建设，就是当时在心理医生那儿学的那套东西，他扳下驾驶座前方的后视镜，指着镜子里自己，神情严肃
“你不能被这么个小孩打倒”
“Remy你好了吗？”Peter头朝下腿朝上地躺在沙发上，说话时悬空的小腿还晃悠了两下
换好衣服的Remy从房间走了出来，边整理袖口和衣领边对Peter说
“你哥男朋友一会来接我们？”
“嗯”
简单的一个音节就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这显然不是Peter的风格，也让熟悉他的Remy有些担心，在Peter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怎么了mon chéri ”
Peter停顿了几秒才开口“应该是悲伤，我从小就不太有这种情绪，可是他是Charles，他就像我的另一个父亲一样”说完之后Peter张着嘴，眼睛盯着天花板，与其说有什么话没说完，更像是不知道要去怎么表达，过了好久才又小声说道“我想是悲伤和难过”
Remy抓过他的手，亲了手背一下
“我有办法让你不是那么难过”
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包透明密封袋装着的小熊软糖*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哄Re…….”
同样了解对方的Peter反应过来这究竟是包什么“口味”的小熊软糖，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狠狠给了他拿袋子的手一巴掌
“我早就不搞这个了，而且让我哥发现你就完了”
说完还是感觉胸口闷闷的，于是又往Remy脑袋上来了一下
“不准你在他的葬礼上不尊重他”
敲门前Logan做了三次深呼吸，但门打开之后他见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Peter？”
门口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并同时看向沙发上的Peter，沙发上的大男孩向门口的二人挥手示意，Remy确认这就是来接他们的人，才放比他高不少的Logan进屋
Logan进屋后没有坐下，而是在屋内踱步，这套公寓保养的很好，跟Scott和他在这里住的时候没什么区别，Logan的手摸着当时和Scott一起贴的苹果绿墙纸，觉得心里的焦虑减轻不少
“好久不见Logan”
回过神来的Logan回头看向和他说话的Peter
“好久不见”
Logan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Peter，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扣子也都一个个扣好了，胳膊放在膝盖上和双手一起呈金字塔状放在嘴边，完全没有以往青少年之力外溢的样子
“对了，忘记和你介绍，这是Remy，我的室友”说着朝Remy的方向点了下头
听到这话的Remy三步并两步来到Peter身边“Chéri？”满是疑问的看着他，还不忘向Logan纠正这种说法
“我是他男朋友”
“刚才差点就不是了”Peter的目光快速的扫向桌上的小熊软糖
Logan没理会年轻情侣的吵吵闹闹，他在奇怪为什么Peter这么安静，自己却仍然有一种晕机的感觉，难不成是来的路上晕车了？等旁边的声音消停了他才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我给Charles准备了花，等我一下”
Peter说完就回了房间，Remy自然也跟了过去
Logan仍旧在客厅里不安地走动，偶然间瞥见桌上的软糖，想着酸甜果味的软糖 能抑制些晕机的感觉，就顺手拿了起来往手里倒，“很好，是绿色的”Logan从刚开始就觉得绿色能缓解他的焦虑，随后又从袋子里拿了黄色的，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口味，而是因为Scott喜欢吃黄色的M&M豆和小熊软糖
Peter抱着一大捧白色风信子、风铃草*组成的花束从房间出来，示意Logan可以出发了。Remy跟在他们俩后面，刚走出去还没来得及锁门，就火急火燎跑回来，暗骂了几句把那袋“特殊口味”的软糖装进外套口袋，又迅速锁好房门去追那两个人
一路上Peter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望着车窗外，Remy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想要靠近一些和他说上几句话，可是那一大把花就被Peter放在他们俩中间，倒是Logan觉得吃完酸酸甜甜的软糖之后整个人轻快不少
但这种轻快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他在后视镜看到沉默的Peter，本来想开口说些什么，结果一张嘴就没来由的笑了出声
“你看起来就像知道自己要被载去做绝育手术的仓鼠”
“Logan你说什么？”Peter诧异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兄，你不该说这种话”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Remy也被说这话的Logan吓到了，他看起来可不像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你像带着仓鼠发牌的荷官” Logan说完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坐在后排的两个人能从车前的后视镜看到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嘿，你说话离谱的就像飞了……操操操操！”
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妙，Remy慌乱地在口袋里翻找着那包软糖，颤颤巍巍拿到面前数着里面的数目
“一，二，三……八”
数数到八便戛然而止，Remy就像刚学会十以内算数的小孩不甘心地又数了几遍，结果还是只有八颗，他和Peter面面相觑，声音因为慌乱而颤抖
“少…..少了两个”
“Logan Logan，还没见到我哥呢，你至少得在见我哥之前保持清醒吧”
Peter无助地搬出Scott，希望能让Logan清醒一些
“你哥是谁？另一只小仓鼠吗？”
Logan咯咯的笑声充斥着整个车厢，让Peter心都凉了半截
“Remy LeBeau, 咱仨不死路上都算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