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New Path, Old Shadows
Remy正在填Hank发给他的教学计划表。这位十项全能的科学家显然在制定问卷方面也毫不含糊，从最顶端那行“课程名称：基础格斗”往下，三页纸上每张都印着十个问题。卡津人第一次试图填写的时候在“教学背景”那里就卡了壳，不知道答案要具体指向哪儿去。于是他找到现阶段同为学院老师，负责教年轻的X战警如何应用能力的魔形女，问她打算怎么填。
彼时Raven正在给一个小女孩签名，她写完名字，看着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远，转向他，做了个满不在乎的表情。
“Hank知道我是不会写那东西的，”她淡淡地说。“所以他直接帮我写了。”
卡津人很想问那这还有什么用，但他忍住了。学院里目前统共五个老师，X教授、魔形女、野兽、他自己，还有个不知为什么教起了历史的万磁王。牌皇翻来覆去地琢磨，发现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要为此纠结的人。没关系，生性乐观的Remy LeBeau对自己说。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可做。
“别的事”在他想要把教学计划表炸成碎片的时候出现了。
一个穿着TVA工服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写字台旁边：“你好，LeBeau先生。”他的声音平静而机械。“我谨代表TVA来向您提供一份协议。”
不能说Remy对整个时间变异管理局有多大好感，但他还是想听听这机构要说些什么。他站起身，右手放进风衣口袋，悄悄捏住一张牌，点点头。
“说吧，伙计。但你得保证这次不会一声不响把Remy扔回那破地方去，行吗？”
Pietro下了教授的文学课回到房间，撞见的就是屋里多了个为TVA工作的家伙。卡津人看见他进来，半句“甜心”还没说完，就觉得面前一阵银色旋风闪过。眨眼间，那个倒霉蛋已经被胶带五花大绑贴在了衣橱上。
年轻人抱起胳膊，有意站在他男友身前。
“你要干什么？”
穿工服的男人说：“唔唔唔喔喔喔喔。”
Pietro把他嘴上的胶带扯了下来。
“请相信我没有恶意，你可以搜我的身。”
速跑者抛接着从男人口袋里发现的迷你平板。
“搜过了。”他故意拖长语调。“——这就是你们用来抓人的小玩意？”他作势要按面板上的数字，被卡津人抓住了胳膊。
“亲爱的……”他做个摇头的动作。Pietro对上Remy的目光，发现他难得神色凝重，于是不太情愿地松了手，平板砸在地面上，屏幕裂了一角。
“抱歉。”他毫无歉意地耸耸肩，男人又说：
“我此次前来是受上级之托，为LeBeau先生提供一份工作。”
“不需要，谢了。”年轻人抢先道。“他有工作了，通话结束，拜拜。”
“但我们可以让LeBeau先生回到他的时间线，他真正属于的那个宇宙。”
“真正”这个词出于强调目的被念得很重，Pietro愣了一下。在他身旁，Remy捡起平板，走过去放到信使那尚能活动的一只手里：“你该走了。”
男人说“我们会等待您的消息，您知道怎样联系我们”的同时，手指灵活地盲敲几下平板，身后那部分衣橱就变成了一扇橙色传送门。
他消失在门里，带走了一部分银色胶带，剩下的那些则松松垮垮地贴在橱门上，Pietro把它们摘下来丢进垃圾桶。
“所以——”他坐到桌上，晃着腿，语气里说不上担心还是气愤更多。“那家伙都讲什么了？”
一半的Remy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顿了几秒才恍惚地回答：“他说我来的那条时间线已经重建得差不多，如果我愿意为TVA工作，他们可以把我带回去。”
年轻人不知道对这个消息应该作何感想，他侧身仔细打量着男友的表情，发现他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Pietro的第一反应是跳起来反对这个愚蠢的主意，但他没让自己这么做。年轻人现在才意识到，他对Remy掉入虚空以前的生活实在所知甚少。卡津人在失去记忆前有一段完整的人生，相比之下，他们认识彼此的这点儿时间简直少得可怜。如果Remy执意要回去，自己根本没什么立场阻止他。
速跑者的思维一向活跃，几秒钟内就想好了一百种事件走向。于是他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假装不经意地开口：
“所以我们要现在分手还是等你准备走的时候？”
Remy被他男友破釜沉舟的气势敲了个猝不及防，满心疑惑地皱起眉，总算回到现实里。
“甜心，我不是想说这个——”他哭笑不得，拍拍腿示意男孩坐过来，Pietro只是慢吞吞地移到了正对着他的那一小段桌沿上。
“Remy的家庭和旧朋友都有各自的生活，我们的道路在天启之前就已经分开了。我习惯了单干，即使回到原来的时间线上，也不太可能出现什么重聚戏码。”他承认道。“但——这解释起来会有点复杂，不过你得知道这个——Remy做过一些很糟糕的事。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安定下来，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重蹈覆辙……如果Remy离开，他至少不会在这个宇宙里搞出麻烦来了，嗯？”
Pietro扬起眉毛。
“以防你忘记，我爸也差点要帮天启毁灭世界呢。你不是唯一一个犯过错的人，我们都做过坏事，这不能算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但有人劝他收手了。”卡津人摇摇头。“那时可没有人阻止我。”
“我会阻止你的。”年轻人冲动地说，急急地在后面补上定语：“我是说，万一真的再有这种事发生的话，虽然我不觉得……”
这种孩子气的抢白让卡津人微笑起来，但笑容不多久就淡了下去，变成深深的叹气，Pietro看不清男友的表情，无从得知自己的话有几成说服力。两人就这样相坐无言地过了一会儿，卡津人抬起头，欲言又止。
Pietro眨眨眼，不能从Remy的神情中分辨出他要做什么选择。年轻人在心里，想着自己兴冲冲回到房间是想喊Remy去看电影的，而绝没料到要在几分钟后面临如此重大的难题。眼下他思来想去，做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弯下腰勾住男友的椅子把他拉近，让那颗美丽的、有点垂头丧气的脑袋贴住自己的胸膛。速跑者梳理着Remy的暗红色长发，又安慰地轻拍。
“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不会反对的。但是在那之前，就先……留在我身边，好吗？”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近似恳求，Remy专注地看着他，笑容有些难过。
“我会的，亲爱的。”他答应下来，拉过年轻人的手，吻吻他的掌心。
格斗室里的几个年轻人两两分成一组，在软垫上打得火热。Jean和Ororo早就组好了队，Kurt和Pietro也迅速地站到一块儿。Scott眼巴巴望着女友和同伴有说有笑的场景，连那副红色墨镜都更可怜了。卡津人看得想笑，又记起自己现在是个老师，只好摆出最有责任心的表情走过去，邀请他和自己对打。
两个同样拥有德国血统的年轻人僵持着，不相上下的反应速度和能力让他们打得难舍难分。速跑者挡下闪现在左侧的攻击，绕到Kurt身旁勾住他的脚踝，后者一不小心摔倒，又灵活地消失不见。Pietro迅速转头，没发现他的踪迹，突然觉得整个人一沉。小蓝魔跳到了他身上，语气快乐又有点得意，一根尾巴晃来晃去戳着他的后背：“抓住你了！”
“抓住你了！”在速跑者的脑海里，这声音不知怎的变成了刺耳的大笑。一道红色烟雾从他眼前迅速闪过，Pietro猛然僵住了，他不由得后退几步，重心不稳地跪倒在地上。Kurt迅速跳下来，闪到一边。
“Mein Freund！[ 德语，意为“我的朋友”
]我不是有意的！”他惊叫起来，抱歉地捂住脸，尽管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Pietro撑着垫子站起来，注意到卡津人向这边投来目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没关系，我就是……刚刚走神了。”
Kurt小心翼翼地挪到他面前，弯下腰来看他的表情，年轻人忍不住做了个鬼脸。
“再来一次，看看这回谁更快。”他笑得有点勉强，在余下的练习时间里都显得心不在焉。
每个人都会在经历创伤后被恐惧折磨，格斗课的小插曲按下了年轻人的开关。夜晚降临时，属于Pietro Maximoff的噩梦姗姗来迟。
虚空的最后一天在他的梦境里反复上演，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心生恐惧，挣扎着试图逃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巨大的浓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亲爱的？Pietro？醒醒——”
他猛地睁开眼，花了点时间才从黑影中分辨出Remy忧心忡忡的面孔。卡津人拉他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一只枕头。
“还好吗，甜心？听起来像个很糟的噩梦。”
男孩还没有完全清醒，幻想中的痛觉把他牢牢钳住了。他低下头去寻找记忆中的伤口，没能看到Remy的表情变得自责。卡津人轻轻握住他另一只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部分真实的热度。
“没事了，亲爱的。”他尽量维持住平稳的语调。“你回家了，还记得吗？这里很安全——”
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的大脑仍然处在惊恐过后的一片空白中，这些有声句子要花些时间才能被接收和理解。旧事和当下的边界由噩梦模糊成一团，他的语句也被切割成碎片。
“我很害怕，那很疼，Remy……”他呼吸不稳地轻声说，眼睛里有水光闪亮。“我要死了。”
卡津人因为他最后那句话怔愣几秒，竟然也屏住了呼吸。他回过神，把男孩搂在怀里，一向缱绻的声线柔和下来，抚过记忆中那些恐惧的沟壑。Pietro安静地陷在他的怀抱里，许久才停止颤抖。Remy吻着年轻人的银发，不由自主把他搂得更紧。
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想，没有意识到自己听起来多像个忧虑的家长而非另一半。
然而牌皇见过许多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个体，比任何人都深谙命运的相似与必然。Pietro的个性决定了他会在那个午后离开家向泽维尔学院走去，也同样决定了他在危机逼近时仍然会试图救走每个朋友，这种关乎本质的特征恐怕不会随着时间线改变而被改写。他救得下一个跌进虚空的Pietro，却无法阻止他受伤和近乎被吞噬的事实。速跑者的性格和能力使他永远不会度过平淡一生——天意要把他引到别的路上来，更值得铭记的那一条。但在未来到来之前，他总要度过这样的漫漫长夜。
Remy很少真的因忧愁叹气，但当下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无能为力。他的自责和愤怒都找不到出口，只能随着呼吸消散在空中。
Pietro平复下来，他钻出男友的怀抱，抽了抽鼻子，语气甚至已经有些轻快。
“我不做噩梦了。”他宣布，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尽在掌握似的。“我没事了，真的。”
Remy吻吻他的额头。
“即使做噩梦也没关系，甜心。Remy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的。”
这话本来只属于常见的情人絮语，但卡津人讲得尤其认真，好像在此时此地许下了郑重承诺。Pietro眨眨眼。“一直”是多久呢？男孩心里想着，直起身回吻了他。
“谢谢你。”他小声说，抿嘴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卡津人摸摸他的脸，松开手，好让速跑者重新钻回被子里。年轻人在被单下找到了他男友的手，挠挠掌心，那根不安分的手指被迅速抓住了。
“Remy需要睡觉，亲爱的。”他故意含混不清地咕哝着，引来一阵轻笑。男孩毫无征兆地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低头亲他的嘴唇。从噩梦中清醒后，年轻人发现自己迫切地需要一点证明当下存在的实感，他的双手不安分地蹭过Remy的睡衣，卡津人无声笑起来，翻过身让两人的位置对调。他用牙齿咬起Pietro衬衣的下摆，任它垂在男孩胸口上方，然后俯身去吻那片裸露出来的皮肤。
速跑者的呼吸变快了，他抓起旁边的枕头挡住呻吟。
一段时间之后，室内才重归平静。好消息是：这个夜晚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里，Pietro没有再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