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明妖怪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个红衣书生一脸正气,眼神中却带着笑意的看着她,“但是,你的尾巴露出来了哦,狐妖小姐。”
“哎呀!”年轻的狐妖下意识捂住自己头顶上的耳朵,身后的尾巴慌张的晃出残影却仍没收回。
红衣书生仍是笑吟吟地看着,直到狐妖急急忙忙的用法术掩去了身上的兽耳妖尾。
“你不怕我吗?”狐妖抬起头,明晃晃的一双灵巧眸子直盯着她。
与这双眼睛对上,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陈珂摸着怀里突然发烫的残缺玉佩愣了好一会,才定了情绪,摇摇头道:“有什么可怕的,我自幼便能看见各种鬼怪。”
像你这般好看的妖怪也没几个。
这后半句有登徒浪子之嫌,她只放在心里说。
该说不愧是狐妖,颦笑间都透着惑人心智的娇媚。但眼前这只显然是只道行尚浅的小狐狸,以她在精怪方面的见多识广,按理来说还真诱惑不了她。
那股异样情绪,想来与她携带的那块玉佩有关。
她悄悄的又摸了摸心口,温度似是仍未褪去。
2.
从那天起,狐妖开始紧紧地跟着书生。
“在荒郊野岭遇见妖怪却镇定自若,你一定是个很特殊的人。”自称郑丹妮的狐妖如是说。
“所以,这就是你往我身上凑的原因?”陈珂迅速挪开身体,躲避那差点一整个扑在她身上的狐妖。
当然不是。
小狐狸眼中有狡黠的神色闪过。
人怎么躲得过妖呢?
下一瞬狐妖已经出现在书生的怀里,单手揽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往她的怀里摸去。
陈珂短暂的慌乱后发现她的动作,倒是不挣扎了,等她在自己身上摸了好一阵子,脸上浮现疑惑的神色后,才缓缓从腰间摸出一块残缺的玉佩,尽管满脸正经,语气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调侃:“你是在找这个?”
“……”
半羞半恼连耳朵尾巴都一起露出来,还很不老实的继续试图和她抢夺玉佩的样子,抵消了陈珂心头大半对郑丹妮“偷窃”行径的不悦。
“这玉佩是残缺的,又不值钱,你要来作甚?”
书生强忍着在她毛茸茸的耳朵上屈指一弹的冲动,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郑丹妮脸上的羞愤之色散去,她咬着下唇,在陈珂目光的注视下掏出一块同样残缺的玉佩。
看纹路和边缘,竟是能拼起来的模样。
3.
然而两块残缺玉佩拼起来也不过一半的模样,显然还缺了一半才能完整,一人一狐蹲坐在地上开始研究。
据陈珂所言,这玉佩是她出生时便握在手里的一块,家中人皆视之为祥瑞,也曾试图寻找过其他的残片以组成完成一块,但多年不得其所,时间长了她自己都要放弃了。
而小狐狸盯着玉佩眨巴眨巴眼,身后尾巴慢悠悠的扫了几圈,似是犹豫的模样,最终还是开口:“我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只是知道……它对我很重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全。”
或许我们的相遇,也与这玉佩有关呢。郑丹妮似是随口一说,目光飘忽一圈,不着痕迹的落在陈珂身上。
想起自己远远在山下就感受到玉佩发出的灼热温度,吸引着她往山上去,望见这红衣书生时,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感受到身上玉佩的温度愈发滚烫。
想要知道原因,想要找齐玉佩,这是她的目的。
所以她要跟着她。
“那你就一起收着吧,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剩下的。”和之前紧紧护着的姿态不同,陈珂此时表现的非常大方。
郑丹妮收的毫不客气,甚至还要补一句:“你不怕我拿着它们跑了?”
陈珂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她并非没有考虑过,但她没办法解释那股没由来的信任,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要怎么拿去和旁人解释?
思考片刻,她拿着从玉佩上卸下的用以装饰的红色丝线在郑丹妮右手手腕上打了个结:“如果你跑了,我就靠这个找你。”
“你认真的吗,这个一扯就掉诶。”小狐狸低头嗅了嗅丝线,确认这并不是什么带仙力的法宝,仰头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就这个,”书生点点头,“你就当我只担心你走丢就好了,毕竟你只是一只小狐狸嘛。”
是怎么对一只差点就偷走玉佩的狐狸说出这种话的?若不是已经得了便宜,郑丹妮一定要呛这么一句。
小狐狸想要跑,想要骗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没必要。
郑丹妮举起右手,拨弄着那根绑的松松垮垮的丝线,转头看着已经睡着的书生,将自己不溜走的理由归结为对等的诚信。
4.
既然她们能够被玉佩相互吸引,那么剩下的理应也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
于是这天地间多了一个背着行囊周游的书生,肩头蹲了一只小狐狸。
“这完全就是在大海捞针吧,”寻了大半个月一无所获,小狐狸咬着书生的衣角耍起了赖,“快想个更靠谱的办法啦,这样找下去,找到你死都找不到。”
陈珂沉默了一会,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玉佩:“其实,我有一种感觉,应该快要找到另一块了。”
“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郑丹妮化了人形,拿起玉佩上下翻看一圈,满脸写着怀疑。
“可能人是万物之灵,会比狐狸更有感应吧。”陈珂随口搪塞道。
不过她的确有所感应。
事实上,她这大半个月并不是漫无目的的乱走,从她俩的玉佩合并当晚开始,她便每夜都会做梦,梦境中有隐隐约约的场景,随着她们越接近这座城,梦境中的场景就越清晰。
她们今天才到达的这里,或许今晚的梦境会有更重要的信息。
多日旅途奔波,好不容易有个正经的客栈留宿,陈珂打着哈欠早早躺下睡觉,留下仍不死心的郑丹妮绕着玉佩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她自己也觉得无趣,闷闷不乐的化成狐狸,跐溜一下蹿上床,滴溜溜一双上挑的眼转了一圈,轻巧的跳到了陈珂身上,压的已经睡着的人下意识发出一声闷哼。
这都没醒。小狐狸坏心眼的想着要不要在她耳朵边哼几声,但是卧在她身上,感应她一呼一吸间胸腹的起伏,带来莫名的舒适与安心,她决定还是趁机好好休息。
绝对不是舍不得。
5.
亭台水榭,小桥流水,这样的景致出现在一座府邸里,可见此处主人的富贵。
远处楼阁上,一扇小窗中有小姐装束的少女正低头向下张望,手持的书卷忽然坠落,正巧落在楼下的少年书生身旁。
两人目光对视,书生慌张的低头去捡地上的书卷,小姐羞红了脸关了小窗。
入夜,小姐辗转反侧,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床头摆着的那卷书卷,是白日里的书生托人给送上来的。
当中夹了张白纸。
小姐一个翻身,盯了书卷半晌,突然捏了个手诀,化身成一只狐狸,从菱花格窗中一跃而下。
“……”
“……你的同族?”
“大概吧。”
坐在椅子上的一人一狐对视一眼,发出如上对话。
天晓得她们是如何睡着觉就突然到了这么个虚幻场景中,而且是以完全的旁观者视角,不会被任何人看到或听见,就像空气般存在,场景还会如戏剧般一幕幕自行更迭。
“简直像进了梨园一样呢。”陈珂感慨道。
“所以她去哪了?”发现这一幕场景并没有跟随小姐的离去变化,郑丹妮出言相问。
“找书生去了呗。”陈珂说着,走过去看了看书卷,露出了果不其然的微笑。
《诗经·关雎》。
“别看了别看了,要变了!”小狐狸突然从背后扑上她肩膀,像是生怕她们会随着场景变换而分散一样。
这股冲劲加上狐狸本身的重量,直冲的陈珂向前一个趔趄,她姑且还记得自己肩膀上有只活物,伸手去捞却发现人家比自己灵活多了,小小一跳便溜进她怀里躲的严严实实。只可怜了舍己为狐的陈珂,一边抱着小狐狸一边还得保全自己,一通手舞足蹈活像岸上溺水,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摔倒在地。
“你吓死我了。”她嘴上抱怨着,手里趁机弹了弹小狐狸的耳朵。
“吓你也不许动耳朵!”小狐狸被这一下弹的炸了毛,从她身上跳起来,爬到她脑袋上好一阵抓挠,不过很快就被陈珂提溜着后颈抓了下来。被人拿捏住要害,急得小狐狸爪子在空气中疯狂乱蹬。
“……你是不是完全忘记你是可以变成人的?”这场面滑稽到陈珂都生了几分怜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才没忘!”小狐狸趁她手底松懈的功夫挣脱开来,却又很诚实的蹿上了她肩膀蹲着。
趴在人身上,这不比变成人什么都要自己做来的轻松?
她们这一番闹腾的功夫,直接错过那边的书生小姐互诉衷肠,而等她们回过头再看时,那两人已经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6.
只可惜好景不长,书生与小姐的事情很快败露,府中老爷勃然大怒,赶跑了上门教书的书生,还立刻给小姐指了门婚事。
这一夜的府上锣鼓喧天,灯火通明,原该在婚房内守候新郎官的小姐,却在这洞房花烛夜化成狐狸偷溜而去。
正买醉的书生醉眼朦胧间看清了那只突如其来的狐狸,又亲眼看见狐狸化身为她朝思暮想的小姐,顿时愣在当地。
“我本是狐妖,附身本该病故的小姐与你相恋。如今要我嫁给旁人万万不能,你可愿意带我离开?”
“……”书生被惊的瞠目结舌,话也说不出来,海誓山盟时脸上的坚定已不再,剩下的只有犹豫和动摇。
“我知人妖本殊途,你不愿也是情理之中,”那狐妖却是洒脱,看书生的样子只摇摇头,“我族见惯情爱之事,我也早已习惯。只盼望我们分别后,你能与更好的佳人相配。”
说完,狐妖取出一块玉佩分作两半,另一半交给了书生:“念在我们也曾恩爱,留个念想,日后若是有了良人,你可以将此物丢弃。”
说罢,狐妖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留书生一人拿着半块玉佩怔怔出神。
“……”
“你的同族,当真是看得开。”陈珂边捋着郑丹妮头顶的毛,边小声嘀咕道。
这回小狐狸没有炸毛,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可如果当真放得下,又何必留半块玉佩呢?”
陈珂还想说什么,却见白光一闪,场景又变。
昔日书生孤身半生,如今已垂垂老矣,行将就木,枯瘦的手指却仍紧紧捏着那半块玉佩。
草庐外走进一青年男子,自称狐妖族中晚辈,受狐妖之托前来取回玉佩。书生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微微摇头,握着玉佩的手用力更紧,紧绷出道道青筋。
“那,可后悔?”青年男子脸现不忍之色,轻声问道。
书生闻言垂头叹息,却不接话。
良久的静默过去,青年男子上前察看,这才发现那只握着玉佩的手早已僵直。
男子垂立半晌,忽而化成昔年小姐模样,取出身上半块玉佩,塞进书生手里。
“你不舍,我又何曾彻底舍下呢?”
7.
天色将明,一人一狐在榻上熟睡,桌上的半块玉佩多了一小块,拼的严丝合缝,俨然未曾碎过,只是仍差部分。
陈珂当先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那一团窝在她胸口上的毛团子一抖一抖的,下意识伸了手想把它拎开,手指触摸到光滑的毛皮时却止住动作,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像是感叹自己没出息,掌心覆在狐狸身上,一下下的顺着毛。
等郑丹妮醒来时恰巧就对上那含笑的温柔目光,明明玉佩不在身上,心头却又涌起热意。只不过对害羞这件事情并没有认知的她,只知道哪里不对,并不知到底哪里不对。
于是她抖抖身上的毛,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变成人的模样,趁着躺着的人还没起身,伸手在她耳朵上也弹了弹,才用抓包成功的得意口吻,凑到她面前调笑道:“这下被我抓到了,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越是美丽,越想要听到他人的夸赞。
狐狸也不例外。
虽然心头混合着紧张和兴奋,但她仍然想要听见陈珂说出她想听的话。
不过眼前这红衣书生的嘴巴比那虚幻中的书生更加严实呢。
眼看着她嗫嚅了半天说不出半个字,郑丹妮撇撇嘴,随手在她耳朵上又弹了下,从她身边站起。
“不说就算啦。”
“等等,”陈珂抓住正要去桌边看玉佩的她,有些磕巴的把话说了出来,“因……因为好看。”
妖不懂羞耻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此时书生的脸红的快要和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而小狐狸还能保持笑着的神情,甚至笑容越来越深。
终于是陈珂受不住这眼神攻势,松开抓着郑丹妮的手,自己先爬起来溜去桌边研究玉佩了。
“不闹了。你看这玉佩,多了一块诶。”
“啊,真的多了!”郑丹妮还以为是陈珂故意转移话题,走过去打算再逗她几下,但很快她自己先被多出的玉佩吸引。
“就像是……收集?”陈珂若有所思的用指节叩了叩玉佩,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梦里收集?”郑丹妮补充了一句。
“看起来是。”
陈珂才说完,郑丹妮就拉着她往床边拖:“那赶紧的再做一个梦,很快就齐了。”
“不是,这个要在特定的地方才行吧!给我点时间感应啦!”
而且内容……
“人妖真的殊途吗?”沉默中陈珂突然问道。
“这我怎么会知道,”小狐狸在这方面比人没心没肺的多,她耸耸肩,一言道破,“至少,无论人妖,该舍不下还是舍不下。”
不懂也挺好。
书生笑着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因着她脸上意味不明却怎么看都很好看的笑,难得的没有遭到反抗。
8.
她们又一次踏上旅途,这次的目的地是一座村寨,传闻中有神灵庇佑的村寨。
但据她们拜访寨子里最年长的老人说,神灵早已离去。
“因为有人渎神。”老人一双暮色沉沉的眼睛突然亮起,带着恐惧和厌恶,扭曲的神色让抱着狐狸的陈珂忍不住心跳一停,怀里的狐狸也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被她几下顺毛安抚,但老人的表情就像一层阴翳罩在她们心头。
“你该做梦了吧。”小狐狸跳到陈珂躺着的竹椅上,带动椅子晃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你晚上不吵我就可以做梦了。”她懒懒的说道,熟练的将狐狸一把抄进自己怀抱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逐渐迷恋上狐狸光滑水亮、手感和观感都是上佳的毛皮,也在朝夕相处中放下了一些授受不亲的念头。
尽管从行动上来说,这个念头可能就从未有过。
但至少不需要自欺欺人了。
她安安心心的抱着狐狸躺在摇椅上,神态惬意,像极了村口放完牛休息的老头。
狐狸看她这副神态怎么看怎么怪,刚好又到了目的地暂时无需奔波,索性放肆一回。
投怀送抱这种事情绝对经过了后人的美化。
差点被变成人形的郑丹妮压死的陈珂如是想。
“你更喜欢狐狸呢,还是更喜欢我呢?”郑丹妮趴在陈珂身上,也没觉得人形的自己该给身下人造成什么压力,只是想要知道答案。
“……不都一样吗?”
“那当然不一样!”郑丹妮把自己的身子往上挪了几寸,近的像是要亲上,“狐狸是可爱啊,人那就……”
那就……
她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没等问出回答,她自己先愣了起来。
“人也一样可爱。”看见她眼中露出迷茫,书生微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在她不满皱眉靠近肩头啃咬的时候笑得更欢实起来。
“好啦快起来,等会梦不到了可不能怪我。”陈珂顺势揉了揉怀中人的耳朵,手感与狐狸显然不同,但她仍觉不舍放开。
9.
神灵,当真存在么?
祭司趁村民们跪拜时偷偷回眸,看向那张被她看过无数遍的画像上描绘着的美貌女子。
她被选为祭司和她随身携带的那块神灵象征的玉佩有关,可是她连神灵的存在都在怀疑。
实属不该。
不该的事情多了去了,比起怀疑,不经允许直视神灵,是不是更不该呢?
神灵注意到她大胆的目光,即便与她对视依然不显惧怕的目光,竟冲着她微微一笑。
如春风拂面。
那时她正在封闭的独室内独自进行祭祀仪式,神灵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本该低头跪迎的她,却直勾勾盯着神灵,直到对方向着她微笑,她才如梦方醒。
可她还是不愿卑微曲膝。
“我终于等到您了。”她在心底喟叹。
像是早有牵绊,她们之间的相处并不像神灵和信徒,除了神灵没有以神灵自居的高傲外,祭司的大胆和亲近也是重要原因。
她们的相处发乎自然,亲密无隙。神灵向她展露狐妖真身,自称并非所谓神,不过是多年前路过顺手布雨,竟被当作神灵供奉了这么多年。
“既然如此,就得负责才行。”神灵叹气,似乎并不是很情愿的模样。
狐性本不正经,狐妖更是洒然自若的性子,爱恨分明,多次出手撩拨她这看似正经的祭司大人。
看似。
祭司愈发主动的回应说明了一切。
她们真正交合的那一夜,狐妖抬头看着伏在她身上的祭司,对着瞳孔在微微颤抖的她问道:“你害怕吗?”
“不害怕。”祭司又怎么会说,她的颤抖出自喜悦。
真的么?狐妖亲吻她的眼睛,止住了她的颤抖。
真的。祭司的声音无比坚定。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不会再留下遗憾。狐妖攥紧了祭司的衣摆,喉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10.
渎神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村长和身后的男人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对她怒目而视,将寨子多日的大旱归结在她被人捅破的行径之上。
那又怎么样,我没有错。祭司暗自握紧身上的玉佩,一字一顿地说。
玉佩的灼热给了她勇气,神灵的接纳给了她勇气,她自己的不退给了她勇气。
我怎能辜负她的爱意。
火舌吞噬身躯,祭司浑然不觉疼痛,她仰头望向天空,在心底再次确认。
“我不后悔。”
……
玉佩归为原样,郑丹妮捏紧了完整的玉佩,脑中纷至沓来的记忆冲的她一阵阵眩晕。
“人妖殊途,是没有好下场的。”她喃喃道。
懦弱也好,勇敢也好,一旦产生了不该有的交集,那便不会有好的下场。
“所以,对不起。”
这次是我退却了。
她回头看着还在沉睡的陈珂,想要最后留下什么,却想不到她还有什么应该留下。
连亲吻都觉得沉重呢。
她抿了抿唇角,最终不留情的掉头而去。
她不该由着自己的性子和人产生交集,这样的教训已经受的够了。
狐妖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感受不到快乐,也不用感受痛苦。
怨憎会,爱别离。
她捏着玉佩在心底想着。
可是为什么还留着那条丝线,又为什么不自觉的故地重游?
郑丹妮站在她们初遇时的山脚下,怀里玉佩似是又滚烫了起来。
为什么还要记得这些事情呢?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有越来越烫的玉佩,连带她的心一起灼烧。
这不是错觉。
她的眼眶发热,看着自远处快步而来的红衣书生,看着她紧紧牵上自己的手,不肯放开。
“人妖殊途,但是我会找你,”陈珂捏紧了郑丹妮右手上的那条红色丝线,“就算殊途,我也会找到你,不会再让你走丢了。”
……
“……可后悔?”
“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