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edevil (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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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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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summary:上帝的眼睛总是往上看,可人的眼泪却是往下流的。
Note
写在文前:这篇文创作于三月二十八日,当时DDBA只播了第四集。而这个note我写于四月十八日,我已经看完了整部的DDBA。我很庆幸我这篇文写完得早,否则我绝对完成不了这次联文活动。在看完DDBA第九集之后我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悲伤和惶恐的境地,什么都写不出来,什么都不想写,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哭,一看见德克斯的相关作品我就哭,用洋妞的话来说就是我哭得好像他是我生的一样。德克斯,德克斯,为什么上帝要如此地折磨你,这种折磨真的是有意义的吗?如果度过了血海就能荣登彼岸,那你的救赎到底在哪里?天堂是努力寻找的,努力的人就得着了,但是有的人却永远得不到。迷失了方向的人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收获平静又自由的生活,像你这样的孤儿难道真的无法得救吗?眼泪是世界是最公平的东西,菲斯克也好,马特也好,所有人流泪的时候,他们的眼泪都是一样轻盈又沉重的。即使是德克斯也有流泪的自由,即使是你这样的人也有情感的诉求。救赎到底在哪里啊!

一年的时间到底能改变什么?

我不知道。

我的孩子已经离开我一年了,为了纪念她,我在发梢别上了一朵剑兰,寄托我的怀念和哀伤。

我每三天去花店里面订一支,到后来索性跟花店做了永久的买卖,每三天她们自行送一朵新鲜的剑兰来我的家门口。久而久之,剑兰似乎变成了我的标志。

我的孩子死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岁,她很好的,是个顶好顶好的孩子。在纽约打拼不容易,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单亲妈妈。我一直对她缺乏关爱,但是她却很能理解,总是反过来安慰我,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很爱我,很爱很爱。

那么她当时为什么在外面?

她说她想去便利店里买点东西,然后她路过了乔西酒吧。

她走的时候我不在家,因为我很忙,我是纽约的刑警,我总是很忙的。

她给我留了便条,告诉我她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

她没有再回来。

我挽了挽头发,确认自己已经整理好了着装。

我来到了我的工作岗位,我的任务很简单,记录德克斯的每日,然后整理上报。

我走进审讯室,德克斯已经等候多时了。

——做梦了吗?

——做了。

——梦见了什么?

——兔子。

——兔子?

——夜魔侠跟金并变成了兔子,我把他们都射杀了 。

——很糟糕。

——也许吧。

对话枯燥无味,我记录完之后就会离开,再然后就是德克斯的用餐时间。在用餐的时候德克斯的拘束服也不会解开,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喂给他食物。

吃完饭他会接受心理治疗或者是回囚室呆着,有的时候还要做点其他的检查。我思考着,觉得德克斯会不会觉得监狱生涯枯燥无味,毕竟德克斯连放风的时间都少有,他的镣铐和拘束服非专业人员在场不能解下。

我以前是见过德克斯的,在一次酒会上。我是纽约警方代表,而他则是跟他的上级代表FBI出席了那场酒会。德克斯穿了一身便服,看起来有些腼腆。他的上级是个不错的人,我们合作过多次。雷纳迪姆性情温和,为人正义,做事大方且符合章程。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没人会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我很喜欢跟雷合作,私交也很好。我的女儿跟雷的儿子一起玩过,甚至做了相当长时间的朋友。雷给我们介绍了德克斯,骄傲地说德克斯会是FBI的新秀,他是最好的狙击手。德克斯看起来很不好意思,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好像围着他的人都在欺负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德克斯当时刚刚从海军陆战队退役不久,还是纽约的新客,住在单身公寓。那场酒会上有人想撮合德克斯和我们部门的一位单身女郎,不过很显然两位当事人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说实话我对德克斯的第一印象很好,一位羞涩的年轻人,懵懂却聪明,而且听话懂事,他英俊又年轻,肩膀刚刚填满自己的西装。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呢?

雷说的没错,德克斯确实是FBI新的骄傲。因为在那年的年底德克斯就获得了勋章。那场爆炸案现在提起来还动魄惊心,在炸弹即将被引爆的一刻,德克斯胆大心细,一击毙命,杀死了歹徒。他为此受到了表彰,FBI的优秀探员,前途无限。

八年前,德克斯疯了。

疯了是个较为口语化的说话,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事情传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就变成了德克斯疯了,杀了雷纳迪姆,杀了很多人。他完全神志不清了,甚至还变成了残废,腰椎骨折,最精锐的医生也没办法治好他。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

他彻底疯了,不对劲了。

德克斯的案子开庭的时候我没有去,我当时也没有在监狱任职。我感到惋惜,认为这不过是长久的高压工作导致的心理变态和扭曲。当时的FBI的心理医生被解雇了,他们换了新的心理医生,重组了领导班子。新的领导跟雷比起来不值一提,像雷那样的好人实在是世间少有。我继续工作着,为这一切感到惋惜。

我见过一次西玛和萨姆,他们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西玛用丝巾把头发包起来了。等走到房间里她把丝巾解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头发居然已经变得花白了。

一个男人杀死了一个男人,一个人从一群人的生命中被剥离。审判结束,报道结束,一切尘埃落定,生活继续,但被害者又要如何走出这件事所带来的阴影和绝望?

我抱着西玛,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德克斯,不会再跟德克斯打任何交道。

直到我的女儿死于他的枪下。

德克斯,你杀死了一个起夜要开灯的孩子。她喜欢听轻音乐,有的时候会很迷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化。她的耳后有一颗痣,左脚比右脚要稍微大一点点。

德克斯,你知道吗?这一切,你知道吗?

我对她最后的印象是她早上跑出门去,而我叫住她,跟她说再见。她茫然地眨眨眼睛,想起来忘记跟妈妈说拜拜了。

然后她朝我笑了一下:“拜拜,妈妈。”

我女儿出生的时候体重过轻,我和我的丈夫都害怕她死在医院里。她当时躺在那个小小的箱子里,哭的声音细小,不如周围的孩子有力。有的时候我会惊醒,央求护士或者我的丈夫去看一下,看看我可怜的女儿是不是还在呼吸。我有些神经过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的我,但是我感觉不安全,我不安全,我的孩子不安全。好在到最后,事实告诉我我多虑了。

直到我和我的孩子离开医院的那天,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做个好妈妈,怎么用正确的姿势去抱她。她是那么脆弱,皮肤那么娇嫩,当我的手指触碰她皮肤的时候,我害怕我划伤了她,因为我手指上有茧子。

我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看,像个皱巴巴的老太太。其实我看她的第一眼,我有点害怕,这个红红的,好像没毛猴子的家伙,是我的女儿吗?护士对我说,是的,这是你的女儿。

回家之后,我的女儿不停的哭。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到后来才意识到原来她是饿了,是渴了,是拉了或者尿了。我有的时候会怨恨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但是我后来才意识到,她还不会说话呢。

她很爱我,总是要我在身边才睡得香,睡得着。她刚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也是在我的臂膀里才敢走动的。在她只有三岁的时候,我离婚了。我们的财产分割并不愉快,甚至闹到了法庭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离婚这件事,但是她反过来安慰了我,告诉我,妈妈,这没什么。

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喜欢唱歌,还喜欢画画。我们总觉得她会成为一名音乐家。而我女儿的老师却告诉我们,她其实在遣文造字上也很有天赋,简直就是天生的笔杆子。她们说也许我的女儿将来会成为一名作家,或者为政府工作。

我的女儿会进入白宫吗?这会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要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在政治上吃了好大的苦头。

她十四岁的时候加入了一个乐队,在里面打架子鼓,但是没几个月乐队就解散了。她没告诉我原因,只是一个人闷闷不乐了好久。我不知道该怎么介入青少年的心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但是还没等我开口,她自己就好起来了,有了新的爱好。

我调入了纽约监狱,平时通勤的时间更长了,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就更短了。有的时候她饿了就自己做饭,或者去便利店买点吃的。比起自己做饭,她更喜欢去便利店买东西。她说她喜欢这种选购的感觉,有一种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奇妙快乐。

我的女儿,她说她上高中之后想参加校足球队,她甚至看中了一所很不错的高中。她是个计划远大的女孩,有的时候连我都捉摸不透她的思想。

然后她死了,她的脑袋被打穿了,她买的东西洒了一地,被四处逃窜的人群踩碎了。

她买了什么?她买了果冻和薯片,还有几本漫画,这些都是她的小秘密,她今天晚上的计划是在我回家之前坐在床上看漫画书,然后再吃点自己爱吃的小零食。

罪魁祸首坐在那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能想象这样一个人杀死了我的孩子吗?一个面容平静,并不狰狞的男人?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好像没睡好,德克斯比之前瘦了,脸上的肉更少了,但是身上的肉却不是这样。我联想到了他们说的那场触目惊心的改造,金属挤进了德克斯的身体里,替代了骨骼,德克斯的血肉每次受伤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身体里的骨骼变成了金属,坐在我对面那个人曾经以生命为代价躺在手术台上,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杀死了我的女儿,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此时都德克斯并不悲伤,也不快乐,他看起来有些困,但还是在配合问话。

他是杀人犯,恶劣的杀人犯。

他杀死了很多人,有的人我认识,有的人我不认识。

如果所有的被德克斯杀死的人站在这里,同时看着德克斯的话,德克斯会是什么表情呢?他曾经在报社和教堂展开屠杀,杀死了三十八个人,而在乔西酒吧那里,他杀死了十一个人。这些人都站在这里的话,德克斯的眼睛第一时间会去聚焦谁呢?

还有别人,德克斯到底杀死了多少人目前仍在统计,他作为德克斯杀死的人数是四十九,而他作为精神病杀手bullseye时杀死的人还需要进一步计算。那些人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是冷冰冰的数字。他们躺在坟茔里,腐烂着,腐烂着,我的泪水我腐烂的女儿看得见吗,西玛和萨姆的哭声腐烂的雷听得到吗?

上帝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啊!

我的女儿抱住我,对我说,她想吃果冻。

可是我还在工作。

德克斯盯着我,等待着我问问题。

——关于你的罪——

——我无话可说。

——你——

——我认罪。

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我其实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他,但是这个问题并不在我的官方记录本上。但作为母亲,作为受害者家属,我想知道德克斯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杀死我的女儿的。

他笑了吗?还是哭了?或者说愤怒?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朝着人群投掷震动弹的,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人群中射击的?

一击毙命,一击毙命。

我脑子里全是法医的话,一击毙命。那是德克斯以前对待歹徒的作风,一击毙命,完美地完成任务。我的女儿是歹徒吗?她制造了炸弹吗?杀死她会有勋章吗?

往左歪一点打到头骨,我女儿不会死,往右歪一点打到头骨,我的女儿不会死。但德克斯足够精准,就像是机器,可我的女儿不是他的打靶练习。

德克斯乖乖的,从来不发脾气。我见过很多囚犯,他们在接受这种例行问询的时候都会发疯,宣泄自己的愤怒和不满。但是德克斯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我看不出属于杀手的东西,他似乎还是那个腼腆的FBI探员,但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可是不同之处到底在哪里,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是如此地温顺温和,彬彬有礼。

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出去。德克斯的身上戴着重铐,所以行动缓慢。我知道他脚踝上的重铐每天都会让他的脚踝血肉模糊,但是德克斯很快就能愈合,因为潜藏在他体内的金属。

重枷就已经足够折磨人了,更不用说他穿在身上的那身拘束服。

我曾经押送过一个类似的犯人,他脚上的镣铐让他行动不便,只是使唤两条腿就能把人累的半死。而德克斯要使唤自己的全身去行动,没有人会帮他,他也不能滞留,到点就得离开。

我意识到其实德克斯也在衰老,他已经不是多年之前的那个他了。他的眼角爬出细纹,尽管岁月可能优待了他,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但他依然在衰老。他的身形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高大,尽管德克斯正值壮年,但是他的鬓角已经白了。

在很早之前可能就白了。

我也苍老了很多,在我失去我的女儿之后,我的头发就白透了,整个人衰颓得不成样子。我女儿的葬礼办的很凄凉,当时送葬的队伍不止我一家,还有很多其他的受害者家属。他们或者愤怒,或者悲伤,但是最多的还是茫然和无奈以及不知所措,我们的至亲真的死去了吗?如果我们的至亲死去了,那么罪魁祸首在哪里?他得到惩罚了吗?

西玛和萨姆也来到了这里,雷的坟墓就在不远处。不管是我的女儿,还是她们的丈夫和父亲,都死在一个人的手里,都是一样的一击毙命。她们看了我一眼,搂住了我的肩膀。我们静静地站着,感觉要感冒了。

我女儿下葬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我回到我家,打开电视,意识到除我之外不会再有人来了。

然后我感觉好难过,却没有眼泪,眼泪早就流尽了,悲伤和痛苦像青苔一样在心底阴暗的角落生长,慢慢的,慢慢的。

在德克斯即将出门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德克斯。”

他回过头来,有些迷茫地看着我,不知道是怎么了。

“再见。”我说。

“再见。”他说。

德克斯离开了,我也离开了。

走出来,我的朋友凑过来问我为什么没动手。我虚脱了,歪在她身上缓了很久。

我把枪从怀里拿出来,我的手指还在发抖。

她今天搜身的时候把我放进去了,我感激不尽,我知道这是一场堵上我们两个人生命和职业生涯的复仇。

但我没有开枪。

“他也有母亲。”我绝望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