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

Warhammer 40.000 Warhammer 40k (Novels) - Various Authors
F/F
G
断弦
Summary
在巴巴鲁斯的乡村里,卡拉斯给莫塔里安编辫子。
Note
⚠️双性转

“坐下来。”卡拉斯对莫塔里安说。

“我已经坐着了。”莫塔里安的表情毫无变化,但是卡拉斯确信自己从她死水一样的双眼中看到了迷茫,她为此咬牙切齿,“我要你坐下——来。到地上。”

莫塔里安似乎没有理解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她把自己坐着的那把凳子(没有靠背和扶手,底部多加了好几根支撑杆,以防止她的体重把它压垮)小心地放到一边,然后在一旁的一个充作床用的草堆上坐下。自从卡拉斯遇到这位朋友开始,她几乎每个月都非常肯定地说一次对方已经高得吓人了因此不太可能继续长,但是莫塔里安的生长毫无停滞的迹象,现在她已经无法在不弯腰低头的情况下进出任何门,城门除外。有时候卡拉斯怀疑莫塔里安是一条蛇,只要提供足够的食物就可以无限地成长下去,直到被自己的皮勒死。此刻她走到莫塔里安的背后,她的头顶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莫塔里安的头顶刚好平齐,她把胳膊架在莫塔里安的肩膀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去摸她的后颈。冰凉而惨白的皮肤因为她的触碰而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卡拉斯的手指还能摸到已经愈合的伤疤的隐约凹凸不平的痕迹。莫塔里安下意识地向前躲开,卡拉斯轻轻地用手肘向回带了一下,她又回到原来的姿势。卡拉斯用手指比划着她的后背。莫塔里安说:“你在做什么?”

“我要给你梳头。”卡拉斯用一种有点得意的语气说,然后补充道,“在我叫你动之前,你不要动。”莫塔里安沉默了,面对这种她几乎没有经验的情况,保持沉默是一种灵活而且便于修正的选项。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卡拉斯揪着她已经垂到背中间的黑色头发的发尾,抖动着它,向上在柔软的发丝当中拨弄着,把里面的草屑和麦芒挑出来丢掉。她的手指上上下下地滑动着,不时掠过莫塔里安的脊椎和后脑勺,莫塔里安僵硬着脖颈,眼睛尽量向前平视。她听到卡拉斯走开了一会,然后是凳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卡拉斯把她刚才坐的那个东西拖了回来,只穿着袜子踩到它上面,然后开始在她的头顶挑挑拣拣,如果她不是早已经确认过确实是卡拉斯,确实手里没有任何利器,身上也只穿着一件毫无藏匿工具的可能的袍子,她会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挪开然后扑向墙上挂着的镰刀的本能。卡拉斯从凳子上下到地上,然后又爬到上面,来回审视着,然后用手指从头顶到发尾地在莫塔里安的头发间穿过了好几次,头顶的头发密而柔软,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到了中段就开始干枯褪色,发尾毛糙得如同盖棚顶的罩布,因为缺乏养分而发灰发白。她尽力克制住自己将分叉的部分一剪刀剪掉的渴望,反复捻弄着它们,找出当中的打结。莫塔里安不会因为疼痛而叫唤或者抱怨(这时她动了一下,不安地将重心转到另外一侧身体,卡拉斯在凳子上挪了半步),卡拉斯只能靠她的微妙的颤抖和速率突然变化的呼吸猜出她是否被弄痛了。

她现在整个人向前倾,几乎贴在莫塔里安的后背上,当她检视那些发丝缠绕在一起的情况时,鼻尖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湿稻草和秸秆的气味。卡拉斯把手指紧紧并在一起,又把莫塔里安的头发顺了一遍,莫塔里安发出一点低微的哼声,卡拉斯抬起手,发现指缝间有一团相互纠缠的头发。她说:“抱歉。都会这样的。”莫塔里安的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卡拉斯知道她在点头。她把已经梳顺了的头发分成三股,然后把右手边的那一股穿插到左边和中间的那两部分中间,再把左边的一部分也绕进来,莫塔里安的头发细而参差不齐,辫子在最上端很粗,往下反复几次就明显地变细了。肩胛骨再下方,头发已经少到不足以三分。她把这条辫子向上盘到后脑勺后面,勉强绕了一圈半,然后用布条在末端打结。莫塔里安在这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移动,卡拉斯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幻觉:她的好友已经死去了,而她作为最亲近的人正在为尸身整理仪容。但那是不可能的。想象莫塔里安不存在的生活就像想象缺少牙的牙床一样,当中是湿而冰冷的空洞。她又用手指在发顶到发髻间顺了两遍,尽力让包裹头部的头发显得光滑,把碎发全都拢进来。

卡拉斯从凳子上下来,对莫塔里安说:“好了。”莫塔里安叹了一口气,她的肩膀和脖子一下就往下沉。卡拉斯绕到她前面,看着她的面容,平直而不近人情的嘴唇、尖端向下弯曲的鼻子,和疲惫凹陷的眼睛,这张脸保持着她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在城墙上向下凝视所展现的不近人情的典雅的美和隐藏它的不堪重负的空洞神情,因为她刚才所做的一切工作而被修饰和点缀;此刻因为与她对视,莫塔里安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残灯一般的光泽。这张被剥去所有遮盖它的面罩与乱发的毫无表情的面孔即使在她每天都能见到的前提下也给了她完全陌生的感受,她将这理解为自己见证了莫塔里安的成长过程的一部分。她不确定莫塔里安在她所属的那个物种当中是否已经成年,也不确定她自己按照异形的混血计算怎么样才算成年,她们初次见到的时候二人都年轻得幼稚,蓬头垢面地跟她在山上逃跑、缩在锅边吃炖菜的莫塔里安和面前这个死塑像式的女子中间仿佛有一道沟壑,在那里影子被与肉身切割开,左手和右手不能断言彼此的行为,一个人不能同时承接自己人格的上下半段,牙齿也没有必要在牙床当中。卡拉斯摇了摇头,像驱散苍蝇一样,试图驱散这些与莫塔里安的发丝结成一团的纷乱念头。她把从后面看不到的一缕垂在莫塔里安额前的碎发绕到她耳后,轻轻地用指腹摩擦了一下她的耳垂。莫塔里安不加掩饰地盯着她,眼神完全被她的反应所捕捉:“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当然,我的姊妹。”卡拉斯说,“你真的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