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斯的死其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死亡在很多时候并不只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离去，它意味着社会关系的坍塌，意味着很多随之而来的改变。
当这些事情涌来的时候，雷一时间无法面对。
他用自己的名誉担保，用自己的未来作为交换换取德克斯跟菲斯克入狱。菲斯克坦然入狱了，他知道自己入狱是最好的结局，这样可以保全他的妻子。凡妮莎逃走了，她会回来的，这两个人就是两团会呼吸的罪恶，他们终将卷土重来。
而德克斯在逮捕令签发之后在自己家里负隅顽抗，他跟出动的特警小队交火了一天一夜，德克斯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打烂了，死的人不计其数，血流成河。德克斯也因为弹药不足，最后选择了饮弹自尽。
为了抓捕德克斯有大批的警员牺牲了，德克斯一个人就是一条防线，在他的家里警员们施展不开，而德克斯的子弹仿佛有眼睛，他们根本进不去，只能徒劳地消耗弹药。一旦停止发射子弹，德克斯就能见缝插针地打过去，马上就有人死在当场。这不过是一场无谓的抵抗，德克斯没有食物，没有水，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死路一条。但
警员们最终也没能拿下德克斯，德克斯自己杀死了自己。
雷坐牢了，三年，但他只坐了一年就出来了。这得益于NMP三人组的帮助，他们是好律师，好组合。弗吉马特寻找法律漏洞，凯伦寻找相关新闻和判决书，三个人分工明确，任务清晰，雷只坐了一年牢就离开了那里。
等他出来的时候一切都物是人非。西玛和萨姆抱着他哭泣，他回到自己的家里，这里好像没有任何的改变，毕竟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一年，但是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FBI，不再是特警，他需要去找一份新的工作，来养活他的家人。
马特弗吉还有凯伦上门了，他们还带了礼物，有酒，还有给萨姆买的巧克力，凯伦为西玛跟雷各自准备了一份礼物，西玛的礼物是耳环，而雷的礼物则是一份领带，新的领带。
他们还带来了一份offer，一个安保公司对雷的过去的经历很感兴趣，他们认为聘请雷作为顾问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薪资客观，上班的公司不算大也不算小，一切都合乎常理且正规有序。
西玛姐姐的医保被恢复了，她的病情得到了抑制，医院给出的结论是过段时间试试手术，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康复。
生活渐渐回到正轨，慢慢好起来了。
吃饭时候他们没有谈论过去，雷三天之后就上班去了。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接受了自己的新生活。这简直就像是开启了一段崭新的生命，这是他以前从来都不会想到的。他在FBI呆了十多年，他早就习惯了那个机关，那个部门，习惯了那条上班的小路，习惯了自己偶尔会抽风的上司，习惯了去安抚每一个有小毛病的下属……
习惯了跟德克斯做朋友。
他用了一个月接受自己的新生活，用了两个月重新让自己的家庭变得完整，用了三个月，去面对德克斯死了这件事。
是的，德克斯死了。
德克斯死的时候他在狱中，看着新闻脑子里嗡的一声。雷没能看完新闻，因为他看到一半就到睡觉时间了，他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囚室里去，等待着明天的新闻时间。狱友饶有兴趣地讨论这件事，讨论德克斯的下场到底是什么，他们甚至还开了赌局，赢面最大的是德克斯被乱枪打死。他们在那里谈天说地胡说八道，把德克斯当成了打发时间的沙龙游戏。他们并不认识德克斯，他们不知道德克斯最喜欢的衬衫是什么样式的，对于他们来说，德克斯其实并不是一个活人，他只是一个标签。
对于雷来说呢？
他没有睡觉，但是并不觉得困。他在脑中拼凑德克斯的脸，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仿佛德克斯一直都是背对着他的。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切，他经历了很多死亡，他们的职业让死亡对他们来说不再陌生，每一天都有可能有人死，每一次都有可能是别离。这次我们活了下去，等到下次出任务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因为不够谨慎而被歹徒打爆脑袋，或者被爆炸的风波波及死去……死亡有无数种可能，我们每个人都平等地面对每一种。
但是德克斯，雷无法想象一个死去的德克斯。
他在雷的记忆里一直是一个温顺的，需要指引的后辈。德克斯是很听话的，每次雷给出指令他都能很好地执行。诚然他有些冒失，但是这并不是无法理解，无法原谅的，每个人都有冒失和意气用事的时候，德克斯加入FBI的时候还那么小，他的头发还短短的，因为刚从军队里退役。德克斯的脑袋就像是一个猕猴桃，像一个小棉签，金灿灿的短短的，他甚至还不知道要怎么填写报税单，前几次都是雷在帮忙填写。
德克斯犯过错误，每次犯错他都是一份很自责的表情，坐在座位上不说话。雷感觉德克斯有点泪失禁的体质，他容易红眼圈，容易泪眼汪汪，但是真正的眼泪一次都没有流出来。
雷想了德克斯一晚上，等他第二天再在电视机前看新闻的时候，他就看见德克斯的讣告了。德克斯死了，脑袋都被打烂了，他自己的枪法值得信任，一枪必杀一枪必死，这件事对待德克斯来说也是一样，他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不肯坐牢，他死了。
假的，监狱里的人说，肯定是FBI的那些人干的，他们打烂了德克斯的头，怕被报答所以就说德克斯自杀了。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德克斯被乱枪打死的时候他们在旁边看着。
雷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比如哭泣，比如晕倒，他看完了这个新闻，甚至睡了一觉。德克斯死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概念，雷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接受这件事，他并不接受德克斯的死亡。
现在他来到了德克斯的墓地，在这里德克斯的坟墓被安排在角落，上面被人泼了油漆，写了很多脏话。负责管理墓地的人并没有给德克斯擦去，因为这实在是耗费精力，他们擦去了第二天还会有人再来泼漆，再来写脏话。反正德克斯也没有任何的亲属，更没有任何人愿意保护德克斯的坟墓，所以他们干脆保留了这些痕迹。
油漆，脏话，还有很多猥琐的话语被写在德克斯的墓碑上。德克斯的遗照被人画上了很多不太好的东西，他的脸上额头上都有脏话。雷的心有点痛，其实也不止一点。
德克斯，德克斯，德克斯。
他蹲下来用力擦着，但是擦不去，那些油漆擦不去，那些黑笔留下的痕迹也擦不去。雷考虑自己也许得下单一些东西，然后明天再来擦拭德克斯的墓碑。他坐在德克斯的墓碑对面，跟德克斯的遗照对视着，德克斯的遗照是他在防自杀心理热线工作的时候的照片，那是他家里仅存的东西，这张照片也就变成了德克斯的遗照。
雷并不知道他在防自杀心理热线工作这件事，他的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变得乱乱的，他一直以为他跟德克斯是朋友，但是好像他从来没有理解过德克斯。他不知道德克斯的疾病，不知道德克斯的挣扎，不知道德克斯到底想要什么，他想到了好几次德克斯的欲言又止，也许当时德克斯是要跟他坦白？但是雷又觉得不像。
德克斯，你有把我当成朋友吗？为什么你跟我不说实话，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回过头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毁了？
我又真的把你当朋友过吗？我真的关心过你吗？我真的理解过你吗？我真的能接受这些事情的发生吗？
这些问题全都没有答案。
他回去之后下单了超市里的油漆稀释剂和特制的洗洁精，还有一些软布之类的。他回家之后西玛已经做好晚饭了，他们一起吃饭，期间萨姆分享了一点在学校里的见闻，雷也分享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西玛说家里的洁厕灵不够用了，让雷去买一点：“洁厕灵可以擦去油漆吗？”
“可以吧，毕竟它腐蚀性很强。”西玛说：“怎么了吗？”
雷沉默了一会，他知道自己应该坦白，他已经跟西玛发过誓了，以后要坦诚相待：“德克斯的墓碑被人泼漆了。”
“你去他的墓园了？”西玛问道，她的声音里没有惊讶：“有很多人都泼过，不光是油漆，还有很多别的脏东西。其实他们还想把他的骨灰挖出来的，但是那里被水泥密封好了，没办法挖开，最起码人力是挖不开的。”
“他们怎么能——”雷噤声了，因为他意识到德克斯已经不再是那个德克斯了。
西玛走过来，握着雷的手，他们都不说话，只是沉默着，雷把脑袋靠在她的大腿上，凑近她的小腹。他闭上眼睛，听见了西玛的一声叹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一切都不对劲了？为什么德克斯会杀人，为什么他要为菲斯克做事，为什么他要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经历这些，为什么这些就发生在了德克斯的身上？
这到底是为什么？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早已深埋黄土。
雷跟西玛又去了德克斯的公寓，这里曾经被封锁，然后又重新开放了，很多人压根就不是来看房的，而是来偷东西然后拿去拍卖。德克斯是个噱头，一个疯了的FBI特别探员，曾经的金并的左膀右臂，一个死去的犯罪明星，教堂狂欢派对杀手。德克斯的东西被偷的一干二净，就连他的袜子也没被放过，还有他的鞋。德克斯有一双新买的皮鞋，还没穿，就白白地给别人拿走了。
这里租不出去了，德克斯曾经在这里生活，他在这里吃东西，看电视，洗澡，睡觉。
这是他的家。
“空落落的。”西玛说。
雷不说话，他走进去，这里还要门票，一个人五美金。不得不说房东真的很有经济头脑，他在找到新租客之前就把这里作为景点出租。雷交了钱进去，觉得有点悲凉。这里落灰了，床帘掉在地上，上面还有一块补丁，是德克斯自己用针线补的，他真的在这里生活过，而且生活了很久。
他不会再回来了。
雷走的时候房东还送了他一个小礼物，售后服务一流。那是一块玻璃，据房东说，当时德克斯跟特警激战的时候，他的玻璃茶几被打烂了，碎片乱飞，有几块还沾了德克斯的血。他把那块玻璃递给雷，说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只需五美金就可以拿走，随便他放在那里，到时候拿出来可是一件很不错的谈资。
雷苦笑着拒绝了这份玻璃碎片：“德克斯没有玻璃茶几。”雷说：“他用的是纯木制的家具。”
他去了墓地，西玛没有去。她拒绝下车，拒绝涉足那里。德克斯让她差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跟自己的姐姐，让她差点毁掉了自己的生活。她没办法再去接触这些，没办法再去面对德克斯。一想到这个自己打开大门迎接的居然想杀死自己，杀死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西玛就一阵阵的恶寒。她无法接受，因此雷只能独自前行。
他用油漆稀释剂和洗洁精慢慢地刷着，刷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让德克斯的墓碑看起来好一些。但是他忽略了洁厕灵的腐蚀性，当洁厕灵接触到德克斯的遗照的时候，雷意识到他把德克斯的遗照毁了。德克斯的脸开始扭曲，冒出气泡，一点一点消失，雷下意识伸手去抹，被洁厕灵烧伤了手指。
这不行，他得去把德克斯的遗照补上，他不能让这里空着。雷清洗完这里，就跟西玛回去，他打开自己的电脑搜索着，寻找着相关的照片。
雷跟德克斯有很多照片，庆祝任务圆满完成，默哀同事的离去，站在一起接受媒体的采访和盘问，以及来雷的家里做客……那些照片都被很好地保存在雷的电脑里，雷不知道该用那张照片作为遗照，他突然想到，德克斯在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照片有一天会成为他遗像的备选？
德克斯死的时候，穿的是家常衣服。他喜欢那一件吗？他有想过他会跟着这件衣服一起死吗，他有想过他的速干衣会成为他的裹尸袋吗？
他选了一张德克斯在聚会上的照片，他安静地坐在那里，镜头扫过的时候德克斯笑了一下，有点不自然，他无意识地去躲镜头，然后这张照片就变成了他的遗照。
被镶嵌在他的墓碑上。
雷把照片打印了出来，找了个无事的下午又去了墓园，德克斯的墓碑又被毁了。上面写了很多脏话，还有人往上面涂鸦。雷找到了负责人，给了他一笔钱，希望他能多注意一点。他重新镶嵌了德克斯的遗照，重新擦拭了墓碑，觉得自己要订一束花。
他不知道要订什么给德克斯，订什么花好像都不合适。他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送这束花呢？这里的每一块墓碑前面都有花，德克斯这里空落落的，让人看了心里很难受，但是这里的每一束花都不适合德克斯。
我们到底算什么，算仇敌，还是算朋友，还是算同事？
为什么爱和恨都如此复杂，难以理解，难以看清？
再一次来的时候，雷买的满天星，因为这东西最百搭。你可以把它作为表白的花束的点缀，作为祭奠的花束的点缀，作为一切花束的底色，价格公道，数量众多，颜色多样。雷买了一束，放在了德克斯的墓碑前面。德克斯的墓碑这次没有被破坏，一个小男孩不知道从那里窜出来拽了拽雷：“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仇敌，他救了我的命，他差点杀了我，他是我的下属，他是我对立面的人……他是德克斯，全名是本杰明·伦纳德·波因德克斯特，他最喜欢被称呼为德克斯。
“我们……我们曾经是朋友。”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那孩子狠狠地推了雷一把，用力地踩踏着雷刚刚放上去的花束。在一边巡逻的负责人看见忙不得地跑过来拉住那孩子，小男孩哭了起来：“他是个畜生！他是个杀人犯！他是个混账东西！他该死！你给他送花？你这个混蛋你给他送花？？？？他配得到花吗！他不配！”
那孩子歇斯底里：“你们都是杀人犯！你们都是混蛋！你们都该死！都是恶魔！怪物！该死！该死！”
德克斯杀死了他的母亲，那个孩子还有一个小妹妹，只有两岁，还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妈妈不再回家这件事。她整日地哭泣着要妈妈，但是她的妈妈死了，死了就是不再回来了，不再回来了就是不再回来了。
德克斯也差点杀死了雷。
杀人犯，精神病，混蛋，金并的婊子，金并的狗……
德克斯。
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描述这一切，这一切都不该被展露在孩子的面前。那个孩子的父亲来了，把他接走了，那个男人看起来衰老得像是五十岁，他跟雷出于礼貌性地握了手，然后迅速松开。他疲惫地看着雷：“感谢你让他们伏法，我知道你。”
雷的舌头僵住了，被猫叼走了。
“但是，你没有死啊。”男人说：“我不是在骂您，我的意思是您可能不知道死亡的意义。我的妻子死了。我的女儿要过两岁生日了。”
他带着自己的儿子走了，那个小男孩一直在哭。
如果我死了呢？
萨姆会像那孩子一样在这里哭泣吗？西玛也会如此苍老吗？
我能在这里清洁德克斯的墓碑，在这里给德克斯订花，是因为我并没有死去。我没有死去也不是德克斯的功劳。德克斯是犯了罪的人，拯救我的是法律和正义。
那么在这里为德克斯伤心为德克斯清洁墓碑的我，是不是很虚伪？
我应该去感谢公平和正义，我应该去感谢法律和道德，我应该唾弃伤害我的人，我应该全心投入于我的新生活。
我为什么做了完全相反的事情？
雷一言不发，他丢掉了那束被踩烂的花，回家了。
之后的一个月他没有再去墓园。
雷的工作出色 他得到了升职，多方面考虑评价之后雷晋升了。为了庆祝，他们全家都去吃大餐。说来也巧，在餐厅里还有一伙退役的军人在吃饭。其中有一个孩子真的很像德克斯。
二十岁出头的德克斯。
雷直勾勾地看着那里，那孩子察觉到了雷的目光，跳起来冲过去：“你看我干什么！”
他脾气暴躁，他不是德克斯。
“抱歉。”雷说：“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
“放屁！”那孩子是个兵痞，他不是德克斯。
这件事最后闹到了警局，结束之后他们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了。雷一家回去，在路上买了很多好吃的回家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电影很精彩，他们哈哈大笑，等一切结束大家吃完零食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雷看见了一个小盒子。
德克斯送的剃须刀，因为盒子很精美，西玛拿来放化妆品了。
德克斯死了。
西玛抱住了雷：“他很像德克斯。”
雷哭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西玛泪流满面：“他还问我怎么烤苹果派最好呢。”
这次德克斯的墓碑前面站着两个人，雷和西玛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看着。作为遗像的照片是西玛亲手拍的，雷剪切之后打印出来。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诉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接受，很多时候眼泪就是起到一个填补空白的作用，雷庆幸自己还有眼泪可以流，能哭泣是很幸福的事情，最起码有事可做，就不会被无尽的空洞所吞噬。
又是一个月，雷的公司团建。宴会上有人说起德克斯，说起德克斯的人是个新人，他并不知道雷跟德克斯的关系。
“我们这个部队出过的最有名的人居然是罪犯。”他说：“我在海军陆战队服役的时候睡的就是他的床。”
“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德克斯，本杰明·伦纳德·波因德克斯特。”
所有人都看向雷。
新人自觉失言，不再说话，很尴尬地杵在那里。
雷打破了尴尬，他总是会帮人解围的：“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匪徒，实际上，我认识他。”
“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雷说。
然后他突然开始说德克斯，他说德克斯的到来，德克斯的出勤，还有德克斯跟自己一家的来往。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他以为自己可能要说一整个晚上，毕竟有关德克斯的事情一直在折磨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消解。他以为自己会说三天三夜，但是实际上他只说了五分钟，包括他形容自己的情感，也只是说了句我很难受。
五分钟德克斯就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大家开始激烈地讨论，同情雷被这个骗子骗了。他们说其实德克斯那些外露的情绪都是伪装，德克斯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加精神病。
雷想说德克斯不是骗子，但是大家又太有理有据了他没办法开口。他独自一人消化着情绪，不理解折磨了自己这么久的情感为什么五分钟就结束了。
“这个BPD我其实很有研究，”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我敢保证他那些情绪都是伪装的，因为我表哥就是这样。”
“可怜的雷。”
……
回家之后西玛给他煮了杯茶让他醒酒，雷靠在沙发上喘息着，他很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西玛过来给他解领带，雷迷迷糊糊的：“西玛，亲爱的，帮我打个电话。”
“给谁？”
“德克斯，他家里没人，你问问他平安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