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独家秘诀之特殊叫醒服务~
大崎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没有闹钟也能够及时地醒来——迫使她养成这样好习惯的「罪魁祸首」正在身边安稳地躺着。
虽然是姐妹,但二人已经是上高中的年纪了。大崎断然拒绝了同睡一张床的提议,静马才嘟着嘴说着「好吧~」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然而这位擅长得寸进尺的姐姐却以「只是来叫我亲爱的妹妹起床而已!这不算同睡一张床吧?」这种冠冕堂皇的理解,大早上闯进大崎的卧室,然后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一压。
…佛也有三分气性。这周再给最后的一次宽限。明早静马还这样的话、绝对要让她明白自己也是会生气的。
在静马压在身上后不久便会醒来的大崎,半眯着眼揉了揉自己被压的发麻的胳膊,无奈地看着明明是来喊自己起床的、却更像梦游一般晃到自己房间之后一头栽倒的静马。
呈交叉状态压在自己身上,四肢自然地伸展着,泛着健康的色泽的脸压在被子上、被挤出脸颊肉。嘴微微嘟起来,眉眼十分舒展。
睡得倒是香甜。这样子来自己房间赖着十几分钟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明明也不是什么擅长早起的人。但自己的姐姐总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主意并以一种惊人的毅力加以实行——而这大多是针对大崎的。为何在自己身上投注如此多莫名的热情?像是将全部的热情和爱意都投注过来一样,让大崎有些吃不消的同时忍不住升起疑惑。
但也多亏于此,她们这样分别多年的姐妹(分别的时长是从出生到阴差阳错相遇)才能快速熟悉起来,在这座除她们二人之外无人居住的宅子中,以一种还算和平的状态相处下去。……也许对方只是单纯地抱以善意,想和自己拉近关系吗?虽然有点过度,但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崎也说不出拒绝和讨厌的言论。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看着静马香甜的睡颜,大崎抬起手,顿了顿,最终在静马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静马,该起床了。」
「嗯嗯~啊——我明白啦——」
对着一边说一边压着自己腿翻了个身的静马(明显没醒来吧),大崎无何奈何地叹气。这到底是谁在负责喊谁起床?
磨磨蹭蹭一会儿,在大崎说不上愉快的目光凝视下,一头乱发的静马终于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只是还没等她口齿不清地道早安,便被大崎推进了厕所:「请快点洗漱。不然要迟到了。」
好在这样的手段向来是有效的。洗把脸就能让静马清醒过来,大崎试验过这点,不过自己曾烧伤的手太过粗糙、还是不直接触碰静马的脸了。虽然试验的时候静马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温柔,但正是这样的温柔让大崎羞燥到不想面对。而至于直接推人这样有些粗鲁的行为,只要道歉,静马又会喜笑颜开的。
对于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姐姐,大崎至今不大摸得清她的性格,但好哄的程度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的心情莫名好转了一点。
静马洗漱很快,二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享受今天的早餐。大崎不会烹饪、静马也没有这样的闲心,于是家政相关都由仆人来完成,并在二人起床之前便离开了家。
家仆做的早餐很美味。大崎对食物没有太大的追求,也不得不承认饭菜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和大崎比起来,拖着腮的静马吃饭便随意多了。腮帮子鼓鼓的,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大崎「吃饭时请不要说话」的直直目光下,闭上了嘴,然后眯眯眼、嘴角牵出个调皮的弧度来。她总是这样对自己笑,到底在自己这样毫不客气的注视中获得了什么样的趣味?……这样想着大崎避开了她的双眼,将视线稍微移到另一片肉色——静马有些反翘的碎发挠着她的脸颊,被她随意地绕在手指上。
与大崎直顺的长发不同,静马的头发明显有更多的反翘、也更加毛燥。但除此之外,颜色相同,长度也相近。静马笑着表示嗯嗯正因为我们是姐妹啊。
……因为流着一样的血,所以一定会这样吗?大崎咀嚼着所谓姐妹的定义,然后跟在姐姐的身后出了门,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虽然没有人在、也没有人会期待,她还是张开口:
「我出发了。」
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比口型而已。
~二·姐姐的爱心加餐绝赞配送中~
静马比大崎大一岁,高三生在另一个楼层。和过于活跃的姐姐分别后,大崎呼出口气,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与在家中、与静马在一起的时候时候相比,在学校的时光显得过于的安静。大崎本身便是冷言少语的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导致和班内同学的关系不太妙。虽然不至于说产生矛盾,但大多数时候都维持着体面到冷淡的距离感。午餐时间大多数同学会选择拼桌,边聊天边吃饭,而大崎所在的位置却门口罗雀。
……当然这并不只是大崎的原因。该说是怪人间的特殊吸引力吗?被安排的同桌也是个有些奇怪的女孩子。头发绑成双马尾、身材娇小,带着有些夸张的眼罩,表情经常一副不爽的样子。虽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大多数时间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但独特的气质还是让其他人敬而远之。
肩并肩的两人默默进食着自己的午餐。大崎是家仆准备的便当,名为新桥的同桌低着头吃着速食罐头。这样安静的状态也很不错,大崎心想。
但这样的安静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门口处传来有些吵闹的声音,大崎不用抬起头来便知道是谁造成的骚动。她选择将头几乎埋进便当盒中。
「啊,真是冷淡啊~!这可是包含着爱的姐姐的午餐额外配送耶!」
静马带着点埋怨的明亮声音在耳畔响起,大崎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现实,然后直接对上了距离很近的静马的脸。眼睛和她本人一样很有神采,还带着几分意料之内的戏谑。大崎堪堪移开目光:「都说了不需要。便当足够吃了。」
「嗯嗯,我也觉得很美味哦。但是呀——」静马自然地拖了把空椅子,坐到大崎对面。明明是学校里的名人,却在此处明目张胆地对自己进行自顾自的过分关怀……大崎并不习惯四处投来的目光,但对静马行云流水的动作却说不出阻止的话语。
罢了,随便她吧。大崎有些闷闷地想。
「但是呀——」静马又重复了一遍。看到大崎始终无动于衷,静马才耸耸肩膀,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说道,「嗯哼!由姐姐亲手制作的额外加餐有更不一样的价值才对吧!」
你到底哪来的时间额外制作了?大崎在心里想着。不过是把她不爱吃的地方挑了出来,堆在一起,再以堆沙堡那样的心态塑个型给大崎送来而已。说不好听点就是剩饭。但静马不喜欢的食物却正好是自己比较偏好的种类,这口气勉强吞回去好了。
静马的便当盒用红色的布包起来,打了个蝴蝶结。大崎将其接过来,在静马「诶—诶——」的声音中不客气地直接打开。
和预想中所差无几。只是在最上面放了只小小的粉色千纸鹤。
静马双手托腮看着大崎的动作,脚不安分地摆动着,几次踢到了大崎的膝盖。大崎下意识地避让开,她却更进一步,用双腿夹住了大崎的左腿。大崎立马停止了动作,钉在原地,连手上拿起筷子的动作都一滞。
「怎么了怎么了~?在姐姐的注视下,饭菜绝对更加美味的。」
还好意思这样子说。大崎面色如常地将自己的那份装好,用黑色布简单打个结,塞到静马手中:「请回去。」
「是在赶我走嘛?理由是?」
「…需要个人空间。」
「啊哈哈,大崎已经是长大的妹妹了呀!」
明明两人见面的时候都已经是少女的状态了。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感慨小孩子长大的语气来说?像撒谎一样、却没办法好好地反驳。
但好在静马还是带着大崎原先的那份便当扬长而去。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来不需要再道歉了。大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正准备将静马特别派送的爱心加餐继续吃完,却对上了同桌有些异样的眼神。
「…?」
「大崎同学,和家姐的关系真是亲密呢。连交换便当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新桥罕见地开口了,用她独有的语调,「虽然鄙人不明白家人之间交换便当的必要性,但大崎同学家庭和睦固然是件值得恭喜的事情,不过倘若多关注下无辜旁人的状态便更好了呢。」
大崎将目光下移,果真看到了由于静马大开大合的动作导致歪歪斜斜移位的新桥的文具。大崎低下头、将文具仔细扶正:「对不起。」
「倒也不需要到道歉的程度。」新桥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哼声,别扭地说出这句后,又扭过头去吃饭了。之后再没有朝大崎转过来过一次。
大崎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静马轻快地毫不顾忌地在班级门口朝着自己挥手说「BYEBYE」的样子。一下子觉得连喜欢的饭菜都好像不是那么美味了。
……而那张千纸鹤纸条,打开后上面只是静马的简笔画而已。很传神的露着牙笑的简笔画的静马比着耶的手势,而简笔画大崎只出现了眼睛——正在无语地注视着她。
~三·天台约会在放课后~
下课之后新桥同学走得飞快,一转眼便没影了。似乎也没有加入相关的社团活动的样子,可能只是单纯想回家吧。
同样没有参加社团的大崎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今天轮到她值日了,所以又待久了一会儿,将教室打扫完、把垃圾扔掉,又对着同组的同学点头致意后才离开。
此时教学楼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四处十分安静。静马并没有来等自己。大崎盯了会儿楼梯,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去、敲了敲静马教室的门。
…直接推开了。也没有人在啊。预料之中,大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继续往上走,直接打开了天台的门。
风一下子扑来,将她的刘海都卷了起来。光过于明亮,大崎下意识抬起手挡了挡光,才朝着天台里走去。
静马坐在天台的一角。这里摆放着许多杂物,静马的画架也在其中。虽然劝说过多次「放在这里会容易丢失」、也确实发生过几次这种事,但静马毫不在意。丢失了就再买个新的,继续放在她习惯的角落。
似乎是听到大崎的脚步声,静马将头微微后仰,身体稍稍转过来,露出微笑看着大崎。她的脸上洒上了夕阳橘红色的光,那双眼眸因此显得也多了几分温柔明亮的色彩。
在光下能看清楚她的脸上又沾上了颜料,但静马毫不在意。画画似乎也已经告了一段落,静马搁笔起身,随意地靠在了天台的护栏上,本就凌乱的发丝被吹动,她的声音随着风传到大崎的耳中:「…来了呀。这里风景很好,对吧?」
「你又不爱画风景画。」
「啊哈哈,是这样呢。」
大崎越走越近,画布上的图案也愈加清晰。只是简单的描摹,却十分生动与魅力……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只是、黑色的头发却扎起来了。
「…是谁?」
「你觉得呢?」
画布上的面容、静马的脸庞、还有在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样貌,一瞬间有些迷幻地重叠在了一起。到底是谁?大崎一时无法说出口,对将问题一动不动归还的静马更多了几分微妙的心情。
「我先回去了。」
「喂喂!」静马爆发出笑声,轻巧地绕到了转身想要离开的大崎身前,「真是让姐姐头疼的任性的妹妹。」手不知不觉已经被静马握住了,大崎的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这里这么美,现在离开不太可惜了吗?」静马带着大崎自在地转着圈,她的头发、自己的头发都随着动作在摆动,凉意的风从领口处、衣服下灌入。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哦。放心放心。将顾虑都抛开好了。」静马的声音放得很轻,大崎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声音像是带着些引诱、她选择用沉默来答复。「我可是很珍惜这段时间的。满足下姐姐的愿望吧。大崎、大崎~?」
两人只是错乱地、毫无章法地摆动着身体而已。不管是静马还是大崎都没有舞蹈的天分,不如说只是拉扯着对方的身体在单纯地释放压力而已。静马的笑容很灿烂,而大崎向来冷淡的脸也染上了些夕阳的色彩。
两人不知觉间又走到了画前。静马将椅子随意地踹开,强硬地将大崎推到几乎贴紧画布的程度、好让她能够仔仔细细地看清画布上的笔触,而静马自己则站在大崎的身后,双手环上了大崎的腰肢,嘴凑近到大崎的耳边:「好啦。认真看。」
大崎只好如她所说紧紧盯着画布。静马发出吃吃的笑声:「大崎,你说啊。如果我们两个人从这里消失的话,这张画却留在这里了诶。就像魔法一样,在画布上合二为一了。」
「……」
「这里可是天台喔。从那里轻轻地跳下去就好了,很容易的。没关系,姐姐我会抱紧你的。」
静马呼出的热气导致耳边有些痒,大崎下意识偏了偏头,静马却又抬起手,捂着她的耳朵、将她的头部摆正。
「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明明不是玩笑啦。不觉得很好嘛?两个人一起跳下去的话,就像殉情一样。在我们的血泊中,呐呐,你说能不能分清到底谁是谁呀?」
「…………这幅画,还没完成吧。」
「诶?」
「只有人物而已。没办法合二为一。」
静马在微愣后大笑出声,大崎终于找到空子将她的脸推开。一点也不体贴的姐姐所发出的缺少顾虑的笑声,导致她的耳朵有点疼。
「要画吗?现在?立刻?马上?」
静马兴致勃勃地追问着,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
「不。」大崎整理裙摆上的褶皱,直起身来,「天已经黑了。」
「啊啊~已经这个时候了呢。」夕阳的光已经收回,可在黑暗中更加无法忽略她似乎传递着滚烫的温度的眼眸。
大崎转过头去,不想让自己的状态被发现,抢先一步朝着天台门走去:「…明天再来。」
「嗯!明天哦!」静马还是那么好说话。她充满精神的声音越靠越近,最后又贴到了大崎的背上,「约定好了哦?」
「嗯。约定好了。」
过于冷淡的妹妹和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姐姐,一前一后地朝着她们的家走去。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这样无意义的、仅限于两人之间的奇怪台词还在继续。而这样的一天,只是这对相差一岁的姐妹的生活中的某一日罢了。像水流一样的日常还在继续,而图画是否能等到加笔结束的那一天呢?
「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
——似乎要靠当事人复杂的心情和共同的心意来决定。敬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