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咚”一个人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菲利克斯的双手被手铐扣住,双脚被粗麻绳捆绑在一起,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整个人完完全全呈被制住状态。
黑色的头套终于被取下,强光的刺激下,菲利克斯下意识眯起眼睛,待到适应后,他睁开眼睛打量起周围。又是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这群hb审叛徒的时候最爱这样搞。
就算死了人,也查不到他们的头上。
他看向面前乌泱泱的一群黑衣人,毫无惧色,菲利克斯蠕动着身体,极尽困难地挪到了为首的西装男脚下,他用眼神向下看,头也跟着上下摆动。整个人有些滑稽。
好在为首的黑衣人知道他的意思,“给他取下来。”
一双手粗鲁地扯下菲利克斯嘴里的破布,布料擦过菲利克斯的牙齿,痛得他滋了一声,恶心感使他下意识就想呕出来,菲利克斯硬生生止住,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菲利克斯扒住西装男的裤腿,紧张地给自己辩解:“老大,真的不是我啊,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见西装男依旧毫无动静,菲利克斯循循善诱:“老大,您仔细想想,这个事情有很多漏洞的。您得好好查查,这个叛徒太嚣张了,居然这么明目张胆。”
西装男冷哼一声,他蹲下身,取出包里的小刀,菲利克斯看着锋利的刀刃,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刀背横在了他的脸上,他听见面前的男人问他:“知道这把刀沾过多少人的血吗?”
这一刻的恐惧绝对不是虚假的,菲利克斯头不由自主地往后仰,想要躲开这抹银白,但西装男没给他逃跑的机会,他的头被狠狠固定住,刀尖离菲利克斯的眼珠不到三厘米的距离。
只要再近一步,他的眼睛就会被狠狠戳瞎。
“说话。”
菲利克斯颤着音:“不知道…”
“啊!”
西装男旁边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脚踹在菲利克斯的胸口上,菲利克斯被突如其来的撞击给踹翻在地,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咳嗽。
西装男站起身,接过旁边的人递来的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那把小刀。
“找不到好的借口,就别说话了。”
菲利克斯喘着粗气,开口道:“我有人证的。”
终于。
西装男将小刀重新放在上衣的口袋里,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并不足以温暖人心,反而更让人不寒而栗:“是吗?告诉我是谁。”
菲利克斯说:“是凯。”
打手听见这个名字,下意识看向自家老大,神情犹豫起来。
“老大…”
西装男依旧挂着笑容:“原来是凯啊,你早说不就行了吗。”他侧头“去把凯找来。”
话音刚落,仓库的门突然打开,一道清瘦高挺的身影若隐若现。外面的夜色正浓,黑色吞噬着整座仓库,哈弗茨的形象却异常清晰,他走进来,清脆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砸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菲利克斯如释重负,他闭上眼睛整个人放松地倒在地上,他想,自己的救星来了。
哈弗茨目光直视,但脚下的步子异常地快,直到站在西装男面前,他才歪头看了眼菲利克斯,但也仅仅一眼:“我听说,有叛徒。”
西装男收起笑容:“是的。”
打手在一边帮腔:“凯,这个叛徒说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和你在一起。”
哈弗茨目不斜视,他定定看着西装男:“是。”
菲利克斯的心彻底放下,哈弗茨作为帮派里的二把手,一直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作为哈弗茨人尽皆知的床伴,只要他肯为自己做担保,那这一遭肯定很容易就过去了。
他下意识就想说些什么话,以此来打消西装男的所有疑神疑鬼。
但哈弗茨的话并没有说完。
“但是。”
菲利克斯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他看向哈弗茨冷静的侧脸。
“我喝了酒之后对一切事情都记不得了,所以…我并不知道菲利克斯那时候到底在不在我的房间里。”
西装男笑容重新浮现在嘴边:“很好。”
他眼神一凛:“带下去”
哈弗茨闭上眼睛,他耳边听见了菲利克斯的怒骂声,他说哈弗茨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紧接着是菲利克斯被重新堵住嘴巴后发出的呜咽声,再然后就是一棍子敲下去的声音。
哈弗茨睁开眼睛,看见菲利克斯别人拖着离开的黑影。
“我想请求您一件事情。”
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菲利克斯本以为自己会被一盆水浇醒,但眼下,他居然是自动清醒。
菲利克斯打量着眼前的环境,眼睛里充满警惕,房间里的熟悉摆设都在告诉他,这是哈弗茨的房间。
门被打开了,菲利克斯下意识往后一缩,看清来人后,他心里的敌意也没有消除,就是这个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自己。
哈弗茨手里的托盘呈着饭菜,没理会菲利克斯正在“喷火”的眼睛,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吃吧。”
菲利克斯冷哼:“你来给我送断头饭了?。”
哈弗茨坐在床边的摇椅上,语气依旧平静:“你还有七天可以活。”
菲利克斯有些惊讶,他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语气充满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他”指的是帮派的老大,菲利克斯曾亲眼看见过他处理帮里的人员,能当场处理就当场处理,下手狠辣,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哈弗茨说:“你先吃饭。”
菲利克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不相信自己怎么可能还能再活七天。不过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能当个饱死鬼也不错。菲利克斯的双手被手,铐牵制住,但好歹是可以用餐具将食物送进嘴巴里的。
哈弗茨一语不发,他就静静看着菲利克斯吃饭,房间里只有咀嚼声。
见菲利克斯吃饭速度慢下来,哈弗茨才说:“我给他说七天后我会亲手杀死你。”
菲利克斯“哦”了一声,这句话他毫不意外。“你怎么说服他多留我七天的。”
哈弗茨脸不红心不跳:“我给他说,我还想和你上七天床,因为很舒服。”
菲利克斯当即就想把嘴里的食物全部给吐在哈弗茨身上,这是什么鬼扯理由!但哈弗茨认真的表情又在告诉他,他没有说谎。
好吧好吧,他们在床上确实很合拍。
“就这样?”
哈弗茨点头:“就这样。”
菲利克斯擦干净嘴巴,自暴自弃,他仰躺在床上,一幅“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架势。
“好吧,你来吧。”
哈弗茨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起来。”
菲利克斯眼珠溜溜转,他支起上半身,说:“你不会还想玩骑乘吧。”
哈弗茨没说话,他将膝盖抵在床边,整个人压过来,菲利克斯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哪怕已经做过很多次,他还是心跳如擂鼓,他闭上眼睛,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决绝。
他好像听见哈弗茨轻笑了一声,接着,束缚他的镣铐被解开了。
菲利克斯有些意外,他揉搓着自己泛红的手腕,“这么好心?”
哈弗茨将手铐随手扔在地上:“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他离开柔软的床单,刚被他压下去的褶皱很快恢复如初,哈弗茨从床头柜里取出医药箱:“过来。”
菲利克斯不情不愿挪动到床边,自觉将手伸过去。哈弗茨小心翼翼地将蘸了药酒的棉签轻轻抹在菲利克斯的手腕上,知道菲利克斯怕疼,哈弗茨还轻轻吹着。就像在对待珍贵的宝物。
菲利克斯不知为什么,有些想哭。
为什么要在毫不犹豫放弃他的同时又对自己这么好呢。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警察的。”
哈弗茨手里的动作不停:“一开始。”
“一开始?所以我刚加入你们帮派你就知道了,那你还放任我不管,是真不怕我把你们全端了。”
擦好了,哈弗茨把棉签扔掉,将药瓶的盖子拧紧。
哈弗茨自动忽略了菲利克斯后半句话,菲利克斯可能对自己的能力有什么误解,天天嚷嚷着自己是最聪明的小狐狸,但自己放水成这样他也漏洞百出。
“更早,在伦敦我就知道了。”
菲利克斯瞪大眼睛,他和哈弗茨的初见是在伦敦的酒吧,一夜情过后,两个人互相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留下联系方式。他本来以为他与哈弗茨就此会分别在茫茫人海,但没想到,他被上级下达了卧底任务。
他们重逢了。
“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骗你的,不过,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还是说,你们干这一行的,都对警察很敏感?”
哈弗茨抿了抿嘴,“我看到了你的警官证。”
该死的。
菲利克斯重新摊回床上,嘴一张一合。
“随便吧,反正我都要死了。不过,你们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肮脏。凯,你干了那么多坏事,未来肯定会下无间地狱的。”
哈弗茨躺下来,就靠在他的身侧,他揽住菲利克斯的腰,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两个人身体紧紧相贴。
“你呢。”
“我肯定上天堂啊。”
哈弗茨“嗯”了一声,“那我也去天堂。”
菲利克斯急了,他转过头说:“你不许去,天堂那么美好,不能把天堂搞脏了。”
哈弗茨支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天堂真那么美好的话,我愿意一去不复返。”
菲利克斯愣住了,哈弗茨的眼睛曾被他称赞过很多次,他说哈弗茨的眼睛像冬天里的雾,你不会感到寒冷,只会如梦一般。
这双眼睛此时此刻异常得清亮,瞳孔中全是他,菲利克斯感觉自己好像读到了哈弗茨的心意——只要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摆摆头,想将这愚蠢的想法抛开,但哈弗茨却俯下身子,吻了下他的额头。
“若昂,你就不奇怪吗?你打开门的瞬间,为什么没有接应你的人呢。”
还是来了,菲利克斯最不想面对的真相还是来了,他背过身,拿起枕头,将自己藏进去。
“你闭嘴!”他气急败坏。
哈弗茨却没有理会这句话:“若昂,你被抛弃了。”
沉默,还是沉默,死寂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哈弗茨叹了口气,他不顾菲利克斯的挣扎,拿开了枕头,果然,濡湿一片。
菲利克斯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庞,说话一抽一抽地嘴硬:“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叛变的。”
哈弗茨被逗笑了,他又吻了一下菲利克斯的额头:“放心吧,我没有策反你的想法。”
你可以继续当你高风亮节的警察。
哈弗茨确实没有撒谎,这几天除了他必须得出去商讨事情外,其他的时间都在这间屋子里。每天时间到了就有人给他们送好饭菜。
他把菲利克斯反复折腾,每一次做爱仿佛都恨不得操死他,菲利克斯晕晕乎乎跟着他的节奏起伏,控制不住地想:他不会最后死在床上吧,然后哈弗茨也落一个精尽人亡的结局,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哈弗茨看见他傻乎乎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想什么好东西,一巴掌拍在他的臀上。
“专心。”
七天期限很快就过去了,菲利克斯揉着酸痛的腰,暗骂哈弗茨,这个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啊。既然这么信守承诺的话,那一开始说的“我会守护你一辈子”之类的狗屁言论他怎么不好好遵守呢。
菲利克斯嘴里骂骂咧咧,哈弗茨带着手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幅场景。他挥了挥手,菲利克斯很快就被驾着出去了。
黑色的面罩重新被套上,菲利克斯感觉被推上了轿车的后座,车门被狠狠摔上,他的左右两边坐着监控他的人。接着驶向远方,最后车子停下,菲利克斯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他当即就知晓了自己的死法。
在船上五花大绑起来,装进特殊材质的桶里,接着被扔进海里。
海水会灌进桶里,他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
他被拖在了甲板上,黑色的面罩被揭开,哈弗茨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非常的平静。
对视并没有持续多久,哈弗茨率先移开视线。
菲利克斯在宣读誓言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会害怕死亡。那一刻他其实说谎了,他畏惧死亡,尤其是恐惧死亡的痛苦过程。
但眼下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居然内心毫无波澜,自己这个孤儿或许真的没有白来这世界上一遭吧。
事业上,年少的j警察梦想已经实现,虽然最后被放弃,但他依然可以坚定地说,他并没有辜负这项职业;至于感情上,菲利克斯盯着哈弗 茨,这恐怕会是最后一面了。
曾经的自己如果被问到他对哈弗茨有没有真心,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卧底工作。
人在濒临最后的时候,总会认清心意的,菲利克斯想,原来自己真的是对哈弗茨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且日久生情的对象正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双手捆住,菲利克斯看着他黑色的头发,翻了个白眼。
之前这个人还说要去把头发染成棕色呢,嚷嚷着和自己情侣发色,结果他都要死了,也没见他有动作。
哈弗茨自然不知道他内心的波涛汹涌,确认绳子系好了,哈弗茨将菲利克斯的脸掰正,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菲利克斯正想骂他一句莫名其妙的时候,他却忽然闭上眼睛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他与哈弗茨认识以来唯一一个不沾染情欲的吻。很凉,菲利克斯甚至能感受到哈弗茨在颤抖。
菲利克斯曾经听哈弗茨讲过一个关于意大利黑手党的知识,每当黑手党的老大想要夺取某个手下的性命时,就会亲吻对方。
菲利克斯不以为然,他还笑嘻嘻地开玩笑,如果在意大利,你亲我这么多次,那我岂不是每天都要开创一项死法。
这里没有这样的规矩,菲利克斯也分不清哈弗茨究竟是想吻自己还是在宣告自己的死期。
他被装进了桶里,眼睁睁看着上方的盖子遮住了他所有的光,暗了。
他感觉自己腾空,接着砸进了水面,水源源不断地灌进来,菲利克斯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菲利克斯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不对劲!绳子居然轻松被他解开了!
他明白了什么,抬起手,水压太大了,他几乎用尽了全力,盖子真的被打开了!
菲利克斯赶紧游出来,他就说怎么如此奇怪,为了让水桶呈入海底,按道理来说,肯定会放进重重的石头。
所以,这是哈弗茨要放他走的意思?
菲利克斯漂浮在水面上,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感谢自己的水性好,菲利克斯辨认着方位,思索自己该朝哪个方向游去。
就在这一刻,一辆小船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菲利克斯看到了希望,他拍打着水面,试图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出乎意料地是,那辆小船好像真的知道他具体方位。
船上的人菲利克斯并不认识,他有些懵。
来人笑了一下:“是凯哈弗茨叫我来的,他在你身上装了定位。”
…
菲利克斯在病床上躺了很久,他通过病房里的电视机看见了那个黑帮的消失—警察歼灭。
听说爆发了很严重的枪战,不少人当场死亡。
短短几秒的视频,菲利克斯没有看见哈弗茨,但死亡名单中出现了他的名字。
中途菲利克斯的上司来看望他,他说菲利克斯立了功,除开升级和奖金报酬外,还可以答应菲利克斯一个额外的条件。他说了很多,但只字不提为什么菲利克斯打开门的刹那没有接应人员。
菲利克斯越听心就越沉,他说:“我想离开。”
上司动怒了:“你这是在怪我吗?”
菲利克斯摇头:“我怎么敢。”
对峙了很久,菲利克斯一直满脸平静,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波澜。
最后,上司败下阵来:“我答应你。”
……
交接完很多工作,菲利克斯终于彻底摆脱,他立马买了一张去往伦敦的机票。
再次降临在这座城市,菲利克斯依旧与第一次的心境相似,他讨厌这里糟糕的天气。但虽然惹人厌烦,他却遇见了一辈子的挚爱。
这一次,是为了纪念。
菲利克斯来到他和哈弗茨初见的酒吧门口,正想推门进去,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呼喊自己的名字。
“若昂。”
菲利克斯僵住,门内刚好有两位女士走出来,由于在聊天没看见人,碰到了他的肩膀,菲利克斯跟着惯性转过身子,死亡名单上的人就这样奇迹般地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已经听不清身边人的道歉了。
菲利克斯想,没买那束白色雏菊是正确的。
哈弗茨穿着黑色大衣,整个人完好无损站在街角路灯下。菲利克斯借着灯光看清了他的头发丝,染成棕色了,发色很适合他,很英俊。
他们见的第一面,哈弗茨就是凭着这幅好皮囊吸引他的。
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喷涌而出,很快就糊住了所有视线。
哈弗茨笑着说:“你确定是要站在原地哭,而不是过来拥抱我吗?”
哈弗茨朝他走过来,张开双臂。
菲利克斯毫不犹豫奔过去,用力抱住了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