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黄】墙

The Legend of Zelda: Twilight Princess The Legend of Zelda: The Ocarina of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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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黄】墙
Summary
补档

 

墙的另一边是他的床对吗?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呢?坐在床沿发呆或躺在床上休息吗?

黄昏拉上自己房间的门确定好门锁已经上好,陈旧旅店里并不足够清洁散发着一场大雨之后稍许发霉的潮湿味道,但他顾不上这个,近乎急躁地将剑盾和其他随手行李全都丢在地上发出闷闷七零八落的响,脱掉鞋子跳上床去蜷缩在那面冰冷又发潮的墙面上。

木质的床上只有被无数个人躺过压到瓷实的床垫,不够温暖也不够松软,但比起野外泥泞和会弄湿裤子的野草地来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在彻底天黑之后住进这家旅店,分外生疏各自拿着一把钥匙住进紧邻着的两个过窄的小房间里面,被薄薄一堵粉着白土的墙面分割开来,一人一边。

……生疏地。黄昏想到这里咬紧了自己口腔内里的软肉,绷紧了下颌肌肉看上去紧张又不安。他靠在墙上有些小心翼翼把耳朵和脸都蹭上冷冷的墙,肩膀和胳膊也都贴上去,墙上的白灰蹭在他深绿色的外衣上面过分明显,但他自己没注意到这个。

对面的声音轻得穿不过这堵墙,黄昏也并不是想要作恶一般去窥探墙那边的人具体到底在做些什么。他伸出一只手来张开五指将自己的掌心完完全全贴在墙上,用自己的体温捂透了那一小片墙皮,又被那点潮冷阴湿了自己的皮肤。

墙那边在做什么?墙那边在做什么?墙那边在做什么?

他像这样靠着墙吗?他离这面墙远吗?他会知道自己正靠着这面墙吗?

一根手指落在墙上,满掌干燥的灰就被握进手心里。黄昏用指尖点在墙面上的动作轻得就好像骷髅剑士曾经吻过他的脊背,空得就好像他导师单薄的骨骼,干硬着用嘴碰在他赤裸着的后腰。一只手托在他的胸膛就能让他沉沉融化在苍白的雾里,忘记掉自己紧张的肌肉和绷紧的血管,忘掉能让他站直的脊椎,甘愿低低俯下上身去展示自己一丝不挂,等待那样冷的吻轻轻贴在他的肩胛。

冷得像这面墙,轻得像落在墙上的手。

他们在…一颗心脏中不同的心室心房,贴着鼓动着的肉壁,贴着、未贴着、仅是贴着。他是逆流,他是吸收。

潮的、冷的、硬的:床、骨、墙。黄昏闭着眼睛试图让墙面给自己逐渐升温高热的耳朵和面颊降温。他想骷髅剑士给他的那些,脸贴在金属盾面上的冷,剑尖裂开皮肤时候一瞬间的冷,干枯的手指骨深入到他温热的身体当中去的冷,从口腔或其他地方进入到底时候让他从后脑勺一路窜到尾骨上的冷。骷髅剑士冷得好像十二月。

他又想起骷髅剑士给他的其他的,伤口撕裂开时候疼到发烫,被击倒在地时候钝痛的烫,律动时候的烫,让他在隐秘暂停的空间中惊声尖叫眼睛快要翻进眼眶里的心脏沸腾的烫。骷髅剑士烫得好像七月。

一个月又一个月,黄昏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液,让那点湿润自己干燥到疼痛的喉咙。一个月又一个月,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十六岁也不是十七岁,胡子被修整得干干净净,下巴摸上去还像是少年时候的稚嫩青涩,但没有人会再按着他的额头要他扬起脑袋来从那枚小巧喉结再吻到他光滑的下巴上。

骷髅剑士说的再会,不应该是这样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但却还年轻气盛的,没有他们共同记忆的千百年前。不应该是这样的。

黄昏把手指尖抠进墙皮里面,把白灰抠进指缝里面,满满当当。

时就在墙的另一边。他失去了一只眼睛,金发远没有年少时候那么耀眼,手掌布满了粗糙的茧,让黄昏挑过房间之后就将属于自己的那枚黄铜钥匙握在手里下意识摩挲着。骷髅剑士就在用这样一张脸和黄昏做爱,用相同的手法抚摸揉捏着黄昏的手指节,摸他的胸膛和下腹。黄昏从自己为数不多的清醒中剖出这一点,直愣愣看着时的手,又把自己拖拽进一场不清醒。

好脏、好脏的墙,好脏的被子和床。黄昏一只手用力曲起抠在墙面里,指甲在平整劣质的白灰上抓出四个半月,粉簌簌掉下来落在他贴着墙的膝盖上,但他没注意到这个。好脏的欲望,好脏的下半身。黄昏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去解自己的裤子,厚实紧绷着的裤子,内里被自己浸湿了一小片。他顾不上自己的手刚刚摸过剑、刚刚摸过被很多人摸过的门把手,想自己也是一样的脏,因为回忆和失去某人之后过度想念的幻想就对墙那边算得上陌生的另一个人发情,贴在墙上就好像靠在对方的肩膀,摸在难耐的腿间就好像被触碰到最深处的念想。

怎么是他、怎么不是他,他在做什么?墙那边在做什么?

他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双膝都合拢起来往怀里缩,弓着背将自己的耳朵和脸还有肩膀都贴着粗糙掉灰的墙,半侧着身子趴在墙面上用手指抓在墙里,把自己嵌进去,把自己融成从墙缝里挤出的树根,虬根盘结成被肋骨笼围困起来的一颗心脏,鼓动着、喘息着、颤抖着。

手掌中的茧让黄昏短暂忘记了这是自己的手,被那样用力又固执地摩擦在敏感部位上就能恍惚记起骷髅剑士的指骨。在和黄昏做爱的时候骷髅剑士总是用让他觉得冷又痛的骨头去扩开他,让他在死亡和幻象中分不清他的爱到底是不是一场空,但真正进入他湿热内里的时候就又幻化成时的那双手和那张脸,吻他的脖颈吞下他唇齿间的呜咽,让他在浮沉的迷茫里面就分不清他爱的到底是谁。

他的爱好像雾,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好像被散尽了,不知道落到何处。

黄昏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又吞了一口口水,握紧手指向着自己的掌心挺腰。他不想要一场空。

他呼出一口气、又叹出一声来,湿又热的呼吸和升起的体温烫在那面光秃秃的墙上。他是一堵白墙中央唯一的一点叶,落在树根旁的叶,但树在那头,低沉平稳地、生疏地生长在那头,不晓得叶如何落下,不晓得叶如何潮湿,不晓得叶如何腐败。

他们隔着一堵墙,他是吸收,他是逆流。

他是逆流。黄昏抓在墙上的那只手用力到指尖充血指节泛起白,将四个半月牙抓成四条窄的长痕。他低垂着头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脊椎,蜷着脚趾全身都躬到一起去,在掌心里留了一点白。

他的两只手,一只干燥的白土,一只黏稠的白液。好脏,好脏。

墙的那边在做什么?

 

空白的墙

 

安静地、安静地、安静地。

时在关上门的下一秒随手把所有的行李都丢在了脚边地上,贴着破旧门板滑落到地上去双膝跪地,直挺挺向前倒平趴在地上。

好冰冷的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却泛着潮意和这个季节该有的霉味。他安静地趴在那里,将自己热烫的脸颊都贴在冷的地上,胸腔里的心脏沉稳缓慢地跳动,就让他错觉自己的全身都在随着心跳鼓动而震颤着。

他们的冒险刚刚开始,对时就才算得上是初次见面。他趴在地上闭着双眼刻意又急促地喘息,回想在这一路走来时黄昏看向他的眼神,那样凝固着的、粘稠但清澈的、仿佛有话要说的眼神让时感到不安。

在他前半生发生过一些事之后,想要表现得和正常人无异就变成了一件需要自己去维持的事情。在一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还足够年轻的那些年里他的梦境逐渐缓慢被令人恶心不适的黏腻所侵占。他18岁的梦里渍着铺天盖地腥臭的血,19岁的梦里堆着仿佛丘陵一样腐烂软滑的尸首,20岁的梦就又彻底干净成了没有边界的海,他在里面越沉越深,五感全部被剥夺,等憋着气惊醒后大声喘息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他从21岁时开始注意自己的举动,在22岁时又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指甲一圈从来都没愈合过的倒刺和红肿都是无法自抑的有意而为。

学做一个没有心事的人困难到比成为一个战功显赫的勇者还要难。他在旅馆冰冷的地面上趴到全身都软到仿佛散架之后才艰难爬起身来向床边走去。他知道黄昏和他隔着一堵墙,墙的那边是否也想这边一样冰冷而又安静到让人心慌?分明廉价旅店的隔音差到他紧闭着窗和帘都还能够清晰听得到楼下那几个本地人低声谈论家长里短的具体内容,但墙的那一边却又静得好像无人居住。

无声的焦躁和崩溃来得猝不及防,时蜷缩在床上背靠着那堵墙,双手顺着额发深深将手指都插进头发中去紧紧攥住。他拽得自己头皮有些疼痛,但这很好,这让他感到清醒,让他在纷繁复杂控制不住的思绪跳跃中捕捉自己想要去思考的事情。他紧闭着双眼将自己蜷成一团,用力用齿尖撕扯着自己嘴唇上因许久没能喝水而翘起来的干皮。

他想、和黄昏走来的这一路上,他是否做出什么让黄昏觉得困惑的事情了?他是否被黄昏发现自己实际上是一个脆弱敏感不堪的人了?他是否…他是否毁灭了黄昏对未来的他的印象了?

黄昏告诉他的少之又少,他在极端混乱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吮出一口血来,攥着自己头发的手指越收越紧,头皮被扯到疼痛着甚至麻木起来,时浑身颤抖着想象着如果终有一日黄昏意识到他的内心碎得就好像河岸被冲刷到软烂的烂泥一样,腐烂的草根密密麻麻缠绕着他的大脑,黄昏是否还会用那样带着敬仰和欢喜的眼神看待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千百年后的那个自己比现在的他还要破碎,但时间洗刷掉了他阴郁又沉痛的敏感和恐惧。骷髅剑士会毫无保留地向黄昏伸出手去,让黄昏接纳他的疼痛和干枯冰冷,接纳他那些用鲜血和眼泪浇灌过的枝丫。

他不知道这些,他不知道千百年后,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裂成一片又一片,被自己撕成一块又一块,像自己梦里那样铺天盖地的血海,像自己梦里那样堆积如山的尸块。

安静地、安静地,空白的床,空白的墙,空白的房。

他听不到墙的那一边在做些什么,也分辨不清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用自己弓着的脊背捂暖自己身后的那堵墙,粗糙的墙灰弄脏了他后背的一大片衣料,他看不见,也就当做不存在。

一遍一遍、半句又半句,他在口中轻轻又薄薄磕磕绊绊地念叨着什么。他说:不要、不要再伤害自己、不要再暴露、不要再放弃我…不要再抛弃我、不要、不要、不要。有几根金发被他拽到了手心里,静静躺在深色的手套上就显得那几道浅色更浅,被拽掉头发的那一小片头皮还在隐隐作痛,痛到发痒,痒到让他心慌。他丢掉那几根掉发重新蜷缩着,忽视掉手套边缘处那些被他咬出来的齿印,忽视掉自己指甲一圈被撕扯被抠到深处而渍在那里的血渍,疼痛让他醒过来,疼痛让他冷静着想象明天要用什么样的脸色和语气对黄昏说出一句早上好。他只需要藏起自己破败不堪的手和破败的心,他还做不到直面自己的痛,也就做不到让黄昏也去接纳这些痛。

墙的那边、安静地…安静地。墙的这边,空白、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