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今天才知道，企鹅物流还接跨海的单子。”
德克萨斯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不情不愿地关闭了发动机。
能天使拍着搭档的肩膀，以示安慰：“天底下没有我们送不到的快递！为了建立庞大的企鹅帝国，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她打开后备箱，从中取出一个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快递。
她们这一单的目的地是这片碧蓝海域上的一座无名小岛，抵达小岛的唯一方式就是乘坐这个码头的客船。小岛位置偏僻，每隔一天的下午四点半才有一班从码头开往小岛的船次，反之亦然。
也就是说，为了运送这箱货物，德克萨斯和能天使至少要花去两天的时间。然而，按照以往的效率来看，在陆地上她们一天少说也能完成百余件货物的运输。为了这笔单子，两人付出了巨大的机会成本。
唉……除了能天使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谁都不会乐意接下这种差事——毕竟她们物流专员的工资提成是按单数计算的。
停好车后，两人乘上电梯，抵达了位于一楼的候船大厅。
能天使吹着口哨，不安分地在候船大厅里闲逛，像个正要出发去春游的小学生。
德克萨斯大概能猜到她擅作主张接下这笔订单的原因了。懒得理会搭档，德克萨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等候广播的登船通知。
/2/
候船大厅的人不少，但最终登上开往无名小岛的客船的人寥寥无几。
能天使感到非常失望：“这么点人，还不够开party的。”
相比能天使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化，德克萨斯似乎还是平时那副深沉的模样，靠在船舷处，盯着蓝得发黑的海面兀自出神。
不知何时，能天使也靠到了德克萨斯的身边，随意地将胳膊挂在船舷上，问道：“在想什么呢？”
德克萨斯没有接她的话茬，反而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货呢？”
——能天使不是没有过弄丢货物的前科。
“放心啦~我寄存到货物仓了，非常安全★”说完还比了个剪刀手，娴熟地向德克萨斯抛了个媚眼。
德克萨斯别过头去，脑袋上的耳朵抖动了两下：“不要学空的样子。”
“呜……”面对搭档赤luoluo的区别对待，能天使倍感失落，连头顶的灯管都黯淡了几分。她别过头，将下巴也一块搁到船舷上，不再看着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瞥了能天使一眼，不善言辞的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安慰，只好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下去。
“在想……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大海了。”
“毕竟平时上班走的多数都是公路嘛。偶尔出来散散心也不错，是吧？”
“……这是工作，不是旅游。”
“折衷一下，就当是公费旅游了！”能天使似乎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回答，兴奋地弹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光环。
“叮—”的一声脆响，不禁让人怀疑拉特兰人的光环究竟是由什么元素组成的。
除了眼前的这一位，大概没有一个拉特兰人会这样轻浮地对待自己的光环——毕竟这是他们谛听神言的媒介，亵渎光环几乎等同于对神明不敬。
每一位拉特兰人都以他们头顶耀眼的光环为荣，这是他们敬爱的神的赏赐。
然而，她那毫无阴霾的性格，以及她对万事万物抱有的如孩童般的热忱，比她头顶的光环更加耀眼。对没有信仰的德克萨斯而言，能天使在她心中才是更像“神”的那一位。
神从未眷顾过她，但能天使向她伸出了手。
只是待在能天使的身边，光芒都会穿过她的躯壳，直达心底那片荒芜之地。
有时会忍不住想要更多。
/3/
把货物送到那位岛民手中的时候，德克萨斯十分怀疑，眼前这位衣衫褴褛的岛民是否能如约支付提前说好的运费。
所以说，到付件真的很麻烦。德克萨斯只擅长驾驶载具与消灭目标，并不懂该如何从目标的口袋里把钱骗出来。
德克萨斯给能天使使了个眼色，能天使心领神会，主动上前一步，询问正在奋力拆包裹的岛民。
“先生，确认快件没问题以后，请在单据上签字，并支付相应的快递费~”能天使摆出了标准的营业性微笑。
岛民先生爽快地点点头，确认快件安全后便在单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转身打算回屋。能天使愣了一下，心想他难道没听明白我刚才那句话的重点是付快递费吗？
说时迟那时快，德克萨斯不知从哪抽出自己惯用的长剑，以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横在了岛民先生的脖颈前方。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利刃就会割破他颈部的表皮。
“你、你们要做什么！？”岛民先生吓得破了音，但还是没忘记把快递紧紧抱在怀里，看来里面的快件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原来他听得懂我们说话。能天使抱着双臂，在一旁进入看戏模式。
“快递费。”德克萨斯双耳向后，发尾炸开，整个人进入了警戒状态。
岛民先生哭丧着脸：“这小岛与世隔绝的，不讲你们那一套啊……你们用的什么'龙门币'，在我们这就是张废纸，我上哪给你找去啊？！”
能天使伸手搭在德克萨斯举着剑的左手上，示意她先收起武器。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能天使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交给我吧。”
德克萨斯略微僵硬了一秒，耳朵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随后收起了自己金色的长剑。
“先生，没有收到快递费，我们也很难跟老板交差呀。”
“可我真的没钱啊……”岛民先生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这单子是企鹅老板接下来的，按理说那只利欲熏心的企鹅是不可能做赔本买卖的。能天使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替代吗？我们也不是只收龙门币。”
“值钱的东西……”岛民先生喃喃自语，“我这好像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啊……哦对了！被你们吓得我差点给忘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向房子后方走去。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对视了一眼，一齐跟了上去。
房子后面是一个小型的坑洞。岛民先生钻进去捣鼓了一会，拿出来两颗泛着蓝紫色光芒的石头，里头还隐约透着橙色的光芒。
“你们也看到了，这座荒岛上实在没啥别的东西，就这个大概还值点钱吧。虽然对我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但在外头似乎挺受欢迎的。”岛民先生把两颗石头分别放在德克萨斯和能天使的手里，“你们看这行吗？里头还有，不够我可以再拿一点……”
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又对视了一眼。
德克萨斯抖了两下左耳：“这是……源石？”
能天使眨了眨眼睛：“是的……吧。”
原来这是一座穷得只剩源石的岛。
“那……你再拿点，就当抵了快递费吧。”能天使咽了口口水，装出一副吃了大亏的勉强的模样。
德克萨斯无声地勾起了唇角——能天使这幅市侩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
/4/
离开小岛的船要等到第二天的下午，两人不得不在岛上过夜，而他们的收货人也热情地款待了她们——毕竟，没有人会拒绝两位可爱的小姐的请求，如果她们不亮出武器的话。
岛上的饭菜就和整座小岛给人的感觉一样单调，除了鱼就是虾，还有一些贝类，煮得半生不熟，腥味也很重。
连向来随遇而安的能天使都有些受不住。
好想念苹果派啊……明天回去一定要多烤几个，给可颂和空也分一点，再来一场party！
反观德克萨斯，倒是对海鲜乐在其中。
“你不吃吗？这么新鲜的海鲜。”
“新鲜过头了……”能天使蜷缩在墙角，小声嘟囔。
岛民先生见状，也关切地问了一句：“是我做得不好吃吗？”
能天使摇头，“不，我不饿。”
其实肚子早就饿扁了啦。
德克萨斯满足地吐出最后一根鱼骨头，向岛民先生致意：“多谢款待。我们吃饱了，去外面散散步。”
“垃圾放着我来收拾就好。岛上没什么照明设施，大晚上的你们要小心一些啊。”
虽然，这两位小姐，应该是小岛上目前战斗力最强的生物了。
/5/
这是一个不见月亮的星夜。
小岛上没有配备现代的照明设施，几乎能称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对于在现代社会待久了的两人来说，这片原始的漆黑多少让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能天使的光环是她们唯一的光源。
两人走到海边的礁石上，借着能天使的光，勉强能捕捉到海面下游动的阴影。
“嗤——”德克萨斯抽出长剑，快、准、狠地插入一团阴影之中。
“哇哦~”能天使不禁鼓起了掌，“如果只能选择和一个人一起漂流到荒岛上，我一定选你！”
把叉起来的鱼放在一边，德克萨斯又找来几根枯木，娴熟地生上了火。
“这是每个鲁珀人的必修课。”
“但你一定是做得最好的那个。”
德克萨斯没有回话，毛茸茸的尾巴无声地拍打着沙粒。她熟练地用剩余的木材搭起一个简易的烤架，再把叉着鱼的剑搁到烤架上。
能天使嗅着蛋白质烤焦的香气，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是烤鱼的香味！啊——我快饿死了！”
“别急，再烤一会，很快就能吃了。”
德克萨斯取来两根细一点的树枝，分别插至剑的两边，从被火烤得滚烫的剑身上取下了鱼，递给能天使。
“唔！则增系太好七捏！（这真是太好吃了）”能天使一边啃着烤鱼，一边向德克萨斯竖起大拇指。
头顶是无垠的星空，脚边是无尽的海洋，而陪在她身边的，是她最亲密的朋友。
德克萨斯静静地看着能天使狼吞虎咽的样子，听着海浪有节奏地拍打在礁石上，听着火星噼啪的炸裂声，突然觉得，和能天使一块漂流到荒岛上，兴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其实，我在想的是，那么多人的血流进了海里，大海也不为所动，还是那么的蓝。”德克萨斯突然开口，说了今天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能天使罕见地没有立即接话。
因为平时实在是太能说了，所以很少有人发现能天使其实也是个善于倾听的人。
她在等德克萨斯做一个决定。
“……”德克萨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音节。她低下头，耳朵也随之一起垂下，发出了无奈的轻笑。
“难得见到这么多星星……我也能逐渐领略荒原的魅力了。”能天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烤鱼吃完了，平躺在沙滩上，面朝星空。
德克萨斯看着能天使因呼吸而产生起伏的胸口。
“如果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她接着说道，“但我希望你不是因为怕我对你产生成见而选择保持沉默。”
“不……”
“这个世界是处在变化之中的。我们所处的这个小岛，在很多很多年前，还沉眠在海底。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它可能会再度被海水吞没。但是它现在就只是这样一个岛屿，正因如此，我们才会与它相遇。”
能天使将目光从遥远的星空里收回，转过头，重又看进了德克萨斯的眼底。
“人也总是在变的。你以前是什么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说实话我都不关心。因为我遇见的是现在的、今天的你，我才会如此欢喜。”
或许是因为不习惯如此一本正经的能天使，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德克萨斯愣住了。
下一秒，能天使又变回了那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她笑着说道：“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羞于提及往事的人，你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毕竟你的表达能力不太好嘛。”
“我只是，想顺便跟你说一下我的态度，平时要打两份工，找不到什么好的时机。毕竟，还是直接说出来，对方才更容易理解吧。”
能天使，真是个比她想象的还要坦率得多的家伙……
德克萨斯的尾巴又不安分地拍起了沙子。
她想要反驳能天使，但思前想后，似乎也就只有那么一句话，存在一丝漏洞。
“我不是表达能力不好，我只是没什么想法。”
说完，德克萨斯站起身，走到能天使身边，背对着她蹲坐在地，随后将毛茸茸的大尾巴打横搁在能天使的肚子上。
她把脸埋进双膝之间，轻声说道：
“小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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