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个箱庭
二十七年前
他失败了。
夜叉丸咽了口水,发现自己已无计可施,他挽救不了现在的局面,情况不可避免地向着最绝望的方向前进。
小镜子里反射出我爱罗的一只眼,像极了她的母亲。那只眼正用一种异常熟悉的神情拷打着夜叉丸,让他五味成杂。
良久的沉默后,小姑娘扁了扁嘴,闷闷地对他说。
“夜叉丸,手笨。”
“我爱罗大人……还请原谅我。”
夜叉丸低下头,正好对上我爱罗的发旋和那两条不在同一高度上的辫子,无以言喻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让他叹出好长一口气。
“我这就帮您解……”
“不用哦。”
“唉?”
“这样就好啦。”
说罢,我爱罗跳下高脚凳,对夜叉丸伸出双手。夜叉丸会意地蹲下身子,一把把我爱罗抱了起来,并熟练地调整姿势好让她能有个舒服的怀抱。小姑娘乖巧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让本就沉浸在自己失败里的夜叉丸更加悲痛欲绝。
“夜叉丸,让我爱罗自己梳头发。”
在例行巡查的商讨后,罗砂给夜叉丸丢下这么一句话。对四代目风影来说,这句话在他的个人语录里属最有人情味的那一档。夜叉丸自然能领会姐夫的意思,也借此机会打醒了自己,让他回想起自己有多不擅长给人扎头发。这明明是夜叉丸在童年在长姐的头发上验证过无数次的事实,却被他忘到了脑后。
夜叉丸,你就没办法帮小侄女扎出可爱的辫子!太没用啦!
我爱罗全然不知夜叉丸正在心中进行怎样的自我检讨,小姑娘只知道舅舅的怀抱比以往都要紧一点。她抬起点头,正好瞅见夜叉丸皱紧的眉头。于是我爱罗学着他的样子挤起眉弓,伸出两只小手拍在夜叉丸的双颊上。“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爱罗大人……!呜哦。”
“夜叉丸,坏习惯。”
夜叉丸些许有点无奈地看着皱着小脸的我爱罗,放任她对自己的脸上下揉搓。在他放松眉间后,我爱罗才松开了手。
“我不喜欢夜叉丸这样,难受。”
说着,她近乎蛮横地贴上夜叉丸的面颊,小孩软乎乎的脸蛋鼓起来后有了点韧性,蹭在脸上还会回弹。夜叉丸无奈地耷拉下眉毛,轻拍着她的背,这本是安抚的举动却起了反效果——我爱罗蹭得更起劲了,惹得夜叉丸笑出了声。
“我爱罗大人,这就有点疼了——”
夜叉丸没说谎,他的脸颊被摩擦得发热,带上了点被灼伤的痛感。听到他说“疼”我爱罗就停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搂住了夜叉丸的脖子。
“对不起,夜叉丸。”
“不……从没有什么是需要您道歉的,我爱罗大人。”
夜叉丸没有遵循内心的冲动,去把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点。
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多久呢?
他又一次提出这个问题,而夜叉丸从不会在自己这里找到答案。
十六年前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鸣人如梦似醒,恍惚地在砂隐聚落中穿行,来自木叶的忍者认不出异乡的民居有什么区别,他索性垂下头不看周遭的一石一砂,只认准领头人们前进的方向迈出下一步。
“喂喂,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勘九郎回过头看这位闷声不响的客人,这很不鸣人,好吧,勘九郎也不算了解他,但这真的很不漩涡鸣人。
鸣人一脸迷茫地抬头,他看看勘九郎,又看看也转过头来的手鞠,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用不着紧张,漩涡鸣人。我爱罗看见你会很高兴的。”
手鞠一掌拍在鸣人肩上,她下手不轻,鸣人差点被拍出一个趔趄。勘九郎惊悚地发现他看着比刚刚还要呆上一点,他已经开始分析刚刚那巴掌的受力模式,生怕自家姐姐一不小心整出个外交事件。
勘九郎的忧虑很快被鸣人脸上的笑容打散,金发小子相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发出了几声苦笑。
“抱歉抱歉,我很少有这种去别人家里做客的经历。”
“这你大可以放心!我爱罗也没什么别人来家里做客的经验。”
勘九郎扭过头,决定不对这段对话发表任何意见。还好一行人离目的地已经不足半尺,杜绝了他更加胃疼的可能性。
“我们到了!”
鸣人被手鞠那一巴掌打去大半焦虑,现在已经能用好奇的目光去打量眼前的房子。即便如此,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还是紧张了,手鞠和勘九郎在门里招呼他进来,两人都没注意到鸣人打了个小小的哆嗦。
他窥探着门里的景象,透过那扇门,透过我爱罗的兄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生活的一角,下意识地把从门里窥见的一点与自己的公寓做对比。
鸣人甩了甩脑袋,没有再犹豫,走进了三人的家中。
迈进门,在客厅落座后,鸣人刚刚的那点紧张便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拘谨。他在沙发上坐得方方正正,举着勘九郎递过来的茶小口啜饮,尴尬得伸展不开手脚。
勘九郎和手鞠交换了个眼神,一致决定放生鸣人,姐弟俩相信这个木叶小子很快就能适应现状。就算适应不了,他们不信见到我爱罗的鸣人还会是这幅缩手缩脚的样子。
哦对,他们的小妹妹。刚刚手鞠去她的房间里看了眼,并不吃惊地看到床上空无一人,我爱罗不是个老实的病人,他们早就知道了。
“我爱罗呢?不会又在书房里看文件吧?”
“早就让人把她那堆文件搬回去了……不妙啊手鞠,她也不在书房。”
“……啧,挑了个不好的时间送惊喜啊。”
手鞠瞥了眼要把空杯子盯出一个洞的鸣人,思索片刻后,拿拇指指了指楼梯。马上领会到她意思的勘九郎点了点头,回了个祝她好运的手势。
手鞠飞速登上二楼,径直走向楼廊深处,止步在最里面的房间前。她伸手扶上房门,深吸了一口气。
“我爱罗,鸣人来看你了。”手鞠轻声对房间里的人说道。
话音刚落,房间里就传出了淅淅索索的声音。手鞠第一次看见这扇门在自己眼前打开,这让她小吃一惊。
我爱罗探出脑袋,脸上带着的迷茫与刚刚的鸣人如出一辙。
“……鸣人来了?”
“他就在客厅。”
我爱罗眨了眨眼睛,她还没消化完自家客厅里坐着个漩涡鸣人的事实。对着这个不知所措的妹妹,手鞠感到莫名欣慰。
“木叶的人明天启程,我和勘九郎好不容易才逮住这小子。”
我爱罗沉默了片刻,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皱着眉头小声念叨。
“该让他多休息一会儿的……”
手鞠松了口气,抬手揉乱妹妹的头发,引来我爱罗小小的抗议声。
“好啦好啦,别让他久等了。”
我爱罗垂下眼睛,小声地回了句“好”。手鞠高兴地牵住她的手,带着我爱罗风风火火地下了楼,在勘九郎的大拇指下把浑身僵硬的妹妹往鸣人对面的沙发上一放,整个流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给我爱罗一点反悔的机会。
我爱罗无奈地看着手鞠笑呵呵地推着勘九郎走出客厅,转回头来后正对上鸣人瞪大的眼睛和可以塞得下一颗鸡蛋的嘴巴。
“我、我爱罗,你、你的头发……”
鸣人猛地反应过来,他的双手随着惊慌开始飞舞,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混乱的轨迹。
“对不起我爱罗!好不容易见你一面我一开口却是这个…”
打断鸣人碎碎念的是一声轻笑,这声轻笑把他定在了原地,对着笑声的主人发起了愣。鸣人心中暗道:我现在一定一副傻相。
但被他的“傻相”逗得忍俊不禁的我爱罗看着非常有活力,鸣人可以感到心中某个压抑的角落正渐渐平静下来,让他觉得“傻相”也没什么不好。
“鸣人,谢谢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他呆呆地看着我爱罗笑盈盈的眼睛,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
一年前
这场沙尘暴没有任何预兆地造访了砂隐。
刚与木叶沟通完工作事项的鸣人松了口气,第无数次在心中感谢在木叶坐镇的老友。他看向窗外,窗外黄沙漫天,砂隐的人们已经习惯应对这种毫无预警的沙暴,现在家家户户都紧掩房门,房屋与沙尘几乎融为一体。
于私于公都经常造访砂隐的鸣人也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沙尘暴,但很快那点新鲜感就被黄沙冲刷殆尽,化为难以言喻的惆怅。他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本来鸣人应该已经和我爱罗与新希一同坐在一乐拉面的分店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拉面,结果新希因为这场沙暴奔赴防灾的第一线,这顿饭也只能不了了之。
被沙尘暴困在风影私宅,并不只为拉面感到惆怅的火影挠了挠脸,决定去找陪他一同困在这里的房主。
这个房子在手鞠和勘九郎接连搬离之后显得空旷不少,不过托新希的福这里也还是个家,鸣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感谢这个孩子,事实上他有试过,结果是两个人都被肉麻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起来,这里也算是鸣人的半个家了。
他循着查克拉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时小愣了一会儿,半晌鸣人才试探着去推那扇门。门是半掩着的,他松了口气,轻轻推开门,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找到了我爱罗。
我爱罗没有对开门的声音做出回应,她只是站在房间的中心,宛如一座本就陈列其中的塑像。
鸣人小步走到她身边,我爱罗偏过头看他。两人的视线交汇不过几秒,她便再次望向前方。鸣人顺着我爱罗的视线看过去,一扇圆窗映入他的眼帘。
他知道我爱罗自然不是在观赏这场司空见惯的沙暴。
“我好久没来过这里了,这里明明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地方。”
没有下文,平静地像只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鸣人下意识地把目光挪到手边,正好看见我爱罗挤压发白的手指。
真是矛盾啊。
鸣人无奈地想,抬手碰了碰那只攥紧的拳头。
“那现在呢?我爱罗已经不喜欢这里了吗?”
“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那当然不喜欢。”
我爱罗嗤笑一声,鸣人上次听她这么笑还是两人十二岁那会儿,由不得他的小心脏咯噔了一下。好在鸣人抛出的问题正破了那个围困住我爱罗的局,让她不再关注那扇窗户,转而看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鸣人收入掌心的手。盯着两人的手发了会呆,我爱罗张开五指,与他的手交握在一起。
“我喜欢过的,可能只是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时间?啊,不对。还有我的小马,我的小熊们。唉,他们早就被父亲大人处理掉了吧。”
我爱罗露出了点小姑娘似的的不满神情,这对鸣人来说也少见。那点小不满很快从她脸上消散,我爱罗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他,眼里终于有了点笑意。
“希望新家会成为我们最喜欢的地方。”
窗外黄沙依旧弥漫,鸣人突然想去感谢这场把他困在砂隐的沙暴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