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佐助救了我爱罗,这事咋一听上去有些诡异,佐助把我爱罗抱进山洞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争取一下喜剧片男主角,效果绝不会比今天精彩。
能突破我爱罗砂之铠甲的人没几个,佐助路上翻来覆去想了几轮也仅能推测出嫌疑人大概的范围,我爱罗几乎伤到了心肺的核心区,失血严重,染透了佐助半边身子,整个人毫无血色,印象里这个人就总是苍白着一张脸,如今看上去像忘记画腮红的瓷娃娃,惨败脆弱不似活物。
流浪的生活让他学会必要的医疗忍术,他的卷轴里也有从各种地方搜罗来的好药,他还是将就护住了我爱罗暂时的性命,更具体的救助手段得专人来,他没这个本事,又不能把我爱罗这么撂在这儿,只好在山洞口刨出来一块石头做桌子给木叶村写信。
蜡烛的火光在山洞里并不亮堂,佐助的眼睛几乎贴在纸上,他现在的身份十分敏感,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思量,确保将自已意外发现的消息如实传达,同时还要顾及砂忍村的面子,着实需要一番思量与打磨,可比他救我爱罗的那十来分钟耗费精力的多。
他的鹰被他召唤出来后安静的站在石桌边等他,耳边还有我爱罗紧促的呼吸声,他得一边思考一边盯紧那人的气息,声音稍微不对劲他就得他笔扔下跑过去查看一下,信写得断断续续涂改了好些地方,只能揉掉重写,鹰本是偏着头观察他,陡然立起脖子看向山洞外,佐助浑身绷紧,他并未察觉到有人的靠近的气息,将信将疑的走到洞口。
“轰隆隆”一声从天上压下来,佐助深知这是暴雨的前兆,如今节气已然步入夏天,正是暴雨连绵的时节,雨只会一场比一场大,佐助在心里暗自叹气,本是为了给我爱罗一个相对安全的躲避空间才带他跑进火之国边界上的山林里,一路上也留下了些线索,只等着信送到忍村手上他们循着指示找过来,他的指示本就细微,被这雨水一冲刷,想来也找不到几个了,这地方找进来可得非些功夫,还真是好心办坏事。
佐助有些烦躁的揉掉刚写好的信扔到一边,鹰跳着脚过去叼住,佐助按住他的嘴,“等等,我又得重写。”
外头雨下得好大,声音散进山洞在墙壁上乱撞,我爱罗的被这些噪音闹得无法安生,皱着眉头呼吸紊乱,佐助担心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熬不住,更不敢远离他,隔一段时间就要催动医疗忍术引导他的心肺运动保证他能正常的自主呼吸,雨下了一晚上,佐助熬了一晚上,神经紧绷又枯燥的循环,他这时候倒是可怜起自己那些个做医疗忍者的同级们,这事儿真不是学了就能做,得有那份耐心。
四战结束后他就没见过我爱罗,有时候能听到卡卡西老师或鸣人念叨他几句,在外流浪也有些传闻流进耳朵里,他终归与这个人不熟,还有过这样那样尖锐的冲突与不可调和的矛盾,脱离头衔都没法称呼对方,只能描述为一位眼熟者。
事情变得更诡异了,佐助可以预想对方醒来后的场面可以有多滑稽。
“啧。”佐助扭过头去看向洞口,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桌上的蜡烛烧了半截,融化凝固的蜡油给根部封个严实,七零八落的爬出一小滩,佐助晃了晃水壶里的水,碾碎了几颗护心脏的药物与兵粮丸想灌给我爱罗,结果撒得自己到处都是,他的耐心快被耗光了。
大量失血后我爱罗的体温本来降得很快,可体内的炎症又让他剧烈的烧起来,浑身颤粟着,还有几次小规模的心颤,山洞里因为下雨而阴森森的,又没地儿给他找柴火烧,佐助手忙脚乱的急救,东翻西找把自己的毯子褂子一股脑儿的盖到他身上,一层一层的换,忙到外头蒙蒙亮。
雨终于小一些了,我爱罗汗湿了他好几件衣服,体温将将下来,这时候即便有人过来他的身体也无法承受传输或运送,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要了他的命,他曾经是一尾人柱力,号称拥有最强防御的人,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脆弱如早产的婴孩,能不能活全看命运光临时的惠顾。
佐助试探性的摸着他的额头,帮他把脸上的薄汗擦去,还是得等他的身体状况稳定了才能通知人过来,他醒了自己也好解释,贸然行动的风险谁都没法承担。
佐助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这才敢稍微托着下巴眯一会儿。
2.
第二天下午我爱罗才悠悠转醒,看到佐助在床边看书还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匪夷所思的梦,“你醒了?”佐助放下书问他。
不是梦啊,我爱罗眨巴着眼睛,“你……”
他的嗓子因为发烧缺水,佐助发现了,拖着他的下巴给他喂水,顺带解释一下,“我也是恰巧路过才救了你。”
我爱罗的嘴巴离开水袋,对他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谢谢,麻烦了。”
佐助觉得怪怪的,他这算什么?一种殷情又感激的礼貌?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没什么。”
我爱罗醒了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到午夜醒来,佐助给他喂了水、食物和药,看他的状况似乎好些了,想着明天应该就能把信送出去,到时候他也就不用这样不尴不尬的陪着别人。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寂静的压抑,直到我爱罗咬着牙咳了几声,佐助才跑过来检查他的身体,我爱罗看他熟练的查看、结印,绿色的查克拉在烛光里染上了暖色。
他觉得有些惊奇,“你还会医疗忍术?”
佐助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飞快的扫了他一眼,“嗯,会一点,保命用的,不多。”
我爱罗突然笑了,“看来你是真的很辛苦的在想活啊,”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何以见得?”
我爱罗没回答他的疑问, “那你为什么要强调保命呢?”
他只是虽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我爱罗还听出了深意,他本想解释几句,想来想去有觉得自己的解释像极了掩饰,佐助看向自己的手,“不知道,忍者想活不都得很辛苦么。”
我爱罗看向他的手,嗓音还有些沙哑,“也,不太一样吧。”
佐助不知道说什么,不说似乎又不好,就顺着他的话向下讲,“有什么不一样?”
“医疗忍者是医疗忍者,普通的忍者不会专门去学的,查克拉运用的体系不一样,反而对自己的原有的忍术体系有破坏,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会去学——”我爱罗不知怎的又不往这块儿说了,“我小时候就没想过要学。”
“不想?”
“对,不想,我那时候一心求死,怎么会想呢。”
佐助皱起眉头,他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聊到这样深的地方,他开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撇开,“你现在也可以。”
“现在不能。”
“又不求死了?”
“有太多事要做。”
一个避重就轻的回答,佐助看了他一眼,他的医疗忍术随时可以掐停,救不救这个人全凭他的喜恶,他有十足的把握让一切无事发生,在这种有些恶劣的极端掌控与自我安全的确认之下,佐助想起了五影会谈时我爱罗为他流的那一行眼泪,他从心底里泛起一种真诚的不可控制的怜惜——该死的共情时刻。
佐助不甘心的闭上眼睛,几秒后又张开,“好了,醒来就把药喝了吧。”
“谢谢。”
“没什么。”
“虽然我知道你不想,但你该接受这个,毕竟我是风影。”
“我不在乎。”
“我知道,”我爱罗看向他,“但砂忍村在乎。”
佐助觉得更烦了,“没必要,我不想有任何牵扯。”
我爱罗抿起嘴巴,佐助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略显烦躁的问他,“你笑什么?”
“什么?”我爱罗晃神?
“你笑什么?”
“我想到鸣人和我抱怨你的话了,他对你有些,唔,认知偏差。”
“他对谁都有,包括他自己。”
我爱罗点头附和,“包括他自己。”
桌子上的蜡烛忽的灭了,佐助只好抹黑从卷轴里找,我爱罗的声音在黑暗里若即若离,“如果你实在想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不要乱开这种玩笑,我没兴趣。”
“我说的是笑鸣人。”
“我说的是宰了你。”
山洞里山洞里安静了几秒,不知道谁先憋不住了,笑声一下传出来,我爱罗还没笑开就又咳嗽起来,给佐助吓一机灵,连忙点上蜡烛检查他的伤口,他经常受伤,久病成医这伤口缝合的技术学的有模有样,伤口被他折腾的有些裂开,佐助摸向自己的卷轴,我爱罗像是明白他的意思褪下了身上的衣服,伤口显露出来,佐助突然觉得这场面挺神奇的,就像一个机器人对着不会说话的人类打开了自己的芯片盒,放开了读写权限,这种莫名的信任感让佐助觉得紧张,他们并不熟的,怎么在这个时候多了这些奇奇怪怪的默契。
3.
清晨佐助就准备离开,外头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他算准了最快中午就有人会找到,他必须在这之前快步离开,收拾好山洞里的东西就穿上披风,我爱罗已经能坐起来,身体还是很虚弱,靠在墙上说话一喘一喘的,“你就这么离开?”
“我信里可没写是我救的你,不要把我扯进去。”
“可你知道的,存在就会留下证据。”
“那不是我该解释的东西。”
我爱罗点点头,“我知道了。”
佐助想用苦无铲去石头上的蜡烛,我爱罗制止了他,“留着吧,蜡烛我也是有的,不碍事,有点光也好。”
佐助看向我爱罗,“很快就会有人来的,这里离木叶近,卡卡西老师应该会让鸣人过来。”
“外头还下着雨。”
“无碍。”
佐助扔下他的药嘱咐了一句喝药就匆匆离开了,我爱罗突然觉得嗓子痒,闷嗑了几声,山洞里又恢复了宁静,静的他受不了,他从不是这种受不住寂寞的人,受伤让他过分脆弱了,我爱罗艰难的撑起自己,换掉身上佐助的衣服,他的衣服已经被佐助烘干放在床上,我爱罗费劲的凝聚查克拉将自己的衣服换好,把佐助的塞进卷轴,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像偷情,我爱罗无奈的挠着眉心,脸颊微微发烫。
鸣人的大嗓门十米开外就轰开了他的个人时间大门,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询问他,糊弄鸣人不是什么难事,我爱罗随便扯了些,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如何同火影以及自己的村子交代,还真是欠人情容易还人情难。
“唉?我爱罗你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肺不好。”
“啊?”
风、火两边的人在半路汇合了,医疗忍者建议就近治疗,商量了一番我爱罗也同意了,勘九郎和他聊了一会确保他无恙后就得赶回去主持局面,火影拐弯抹角的问询,我爱罗小心的规避着,实在不行我爱罗只能说病重昏迷记不得,风忍村的人也在场,火影也不能太过。
鸣人早不知到跑哪里去了,没了他的大嗓门我爱罗还真不适应,他问旁边的火影,“鸣人呢?”
火影笑眯眯的,“哦,佐助今天回村子报告,鸣人早早过去迎他了。”
“佐助?”
“怎么了?”
我爱罗摇头,“没什么,鸣人总提他。”
卡卡西恢复了一个老师的口吻,“毕竟是一个班的战友嘛,关系自然好。”
“是啊。”
鸣人又在佐助耳边叽叽喳喳的问,精力充沛元气满满,佐助想答就答,不想也没关系,鸣人问的本就比他答得多,卡卡西在路上看见这俩勾肩搭背的走过来,就这么上去攀谈,我爱罗的事情还是佐助给的通知,当事人肯定要被问询。
佐助看着他,“我也就是看见了现场的打斗痕迹,边界上,我的身份不好,我爱罗身份又特殊,我本也就只能给您通知,倒意外的帮了忙。”
“发现了什么吗?”
“下过雨了,难。”
“辛苦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爱罗。”
“鸣人说了一路。”
卡卡西长长的叹气,“鸣人啊,你还真是有的学。”
下午一直在做汇报工作,鸣人晚上又请他吃饭,饭桌上和同级们扯了一会儿才得空回家,这几天都得下雨,卡卡西老师让他等雨停再走,他也没法离开,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有些恍惚,已经不再适应所谓的“回家”,毕竟他早就没有家的基本单位了。
路上有人喊他,佐助一抬头,看见二楼靠在窗户上的我爱罗,他看上去气色比上午要好,看来被治疗的不错,只是不知道这儿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医院,这个地方愈发陌生了。
我爱罗对他摆摆手,“没人。”
佐助落地后觉得自己犯什么神经?他为什么要跳进来?我爱罗让他随便坐,还给他倒了水,佐助只好硬着头皮坐下,“身体好些了?”
“多谢你们村子的帮助,好多了。”
佐助对“你们”这个称呼有些应激反应,他早已归村继续效忠木叶,这是五大国都知道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只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会问自己,我真的就彻底的信服心甘情愿的归属了吗?我在为什么而归属呢?我在被什么而接受呢?
他们俩一起坐在靠窗的床边,就像当时在山洞那样,从这里能看到不远处半个宇智波家。木叶村的重建陆陆续续这两年才结束,卡卡西继任后又规划了好几个工程,村子总是东边修完西边修,总也不消停这条路原本是他放学后回家啊的必经之路,那时候一路上有各种商店,熙熙攘攘的人群,哥哥会在得空时到路口接他,牵着他一起回家,听他絮絮叨叨讲学校的事情。
他对这里的情感原本是建立在这写回忆上的,可现实是回忆里的一切全都没了,而他自己也变了。
我爱罗看他的眼神有些晦暗,问他,“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爱罗比佐助想的要更能读懂他,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步,他不习惯却也不讨厌,他想,和这个人说一说也没什么,这不是个喜欢多嘴的人,他们已经开始建立信任关系了,就从那个山洞里建立的秘密人情开始。
“我想到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爱罗想到什么,“哦,对,卡卡西先生说这里能看到宇智波家,你们家族可真大。”
“原来更大,已经被拆了快一半了。”
“所以你不开心?”
“不是,”佐助低下头,“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有点吧,宇智波家再怎么沉寂了,那里也是始终是我家,可我真的回村看到那些建筑都没有了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的态度根本没所谓,宇智波家从建立到这个村子开始,我们已经为了平稳存在而上交了主动权,没得选,我更没得选,即便现在不拆,迟早有一天要拆,就像那些史书一样,自我死后,宇智波家的一切就像那些房子可以被任意定义和修改的。
我爱罗捏紧了手里的茶杯,“你在痛苦?”
佐助很诧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家没了,再接收什么都难。”
4.
第四天早上天还可以,佐助去后山的树林里训练了一会儿,还没赶着回家天就开始下雨,佐助习惯随身带着伞和斗笠,倒是没有淋着,只是接连着的下雨天人总归叫人不舒服。
路过我爱罗住的医院时佐助看见他送鸣人出来,人比身上的病号服都要苍白,他总在想,这人是不是从来不见太阳?转念觉得应该是没见过,他有砂之铠甲,鸣人吵吵嚷嚷的离开了,佐助特意躲着,不想被鸣人拉进去社交,我爱罗撑着伞绕着走了半圈到楼后的花园里坐下,伞被顶在肩窝,眼瞧着雨又变大。
佐助没有再躲他,我爱罗看见他就招呼他,老朋友似的熟络,比见着鸣人的时候活泼点,也许是谁见了鸣人都显得矜持,佐助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人了才走过去。
“你怎么到哪儿都像个猫儿似的,走动的时候也没个声响。”
“习惯了,”佐助在他旁边坐下,“你的暗卫呢?”
“遣开了,难得有个假期也不给工作,不想成天被人盯着。”
“哦。”佐助没再说话。
我爱罗看上去心情很好,赤脚踩着拖鞋伸出伞外,佐助看他的脚也惨白的,青紫的经络一清二楚,雨水滴上去顺着纹理有滑下,脚比一般的成年人小一点,瞧着娇俏,怪奇怪的。
“你要在村子里待很久吗?”我爱罗问他。
“也没有,雨停了就要走,这雨也下不了几天。”
“多下一会儿也没什么,我喜欢下雨天,空气都是湿凉的。”
佐助看着他,想起砂忍村那恶劣的气候,觉得也理所应当,“整天都看就不喜欢了,停一阵下一阵也不讨人喜欢。”
“都好,比没有好,有水就有活物,就叫人欢喜。”
“你可以试试学水遁。”
“小时候偷偷学过,结印都学会了,但是舅舅说我和水没缘分,学不来。”
佐助觉得新奇,“你小时候也会想这些?”
“再怎么样我都是小孩子,当然会偷偷摸摸干很多事情,你不会吗?”
佐助想了想,“也会,不过我小时候一心想要血轮眼,像我哥那样,可我哥总说如果可以不要有,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就行,血轮眼没那么重要,但我还是想有,谁不想要力量呢,我想,我哥却害怕我承担代价,我没想过代价会那么大,我那时候什么概念都没有。”
“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
“什么?”
我爱罗指着他的右眼,“眼睛,可以看看嘛?”
对于一个不熟还做过仇人的人,这话说出来有些冒犯,可佐助并不觉得厌烦,我爱罗和他早就不是从前,时间流逝世界变了,人只会变得更多,“嗯。”他点头。
我爱罗的手轻轻的从他的伞下探过来,中途还落了雨水,划过他额头的时候带着湿滑的凉意,他撩起佐助的头发,看的很认真,也不留恋,很快就放下去。
“我总觉得你们这些用瞳力的人眼里没有情绪。”
还没人这样对他形容过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这就是一股力量嘛,纯净彻底的力量,力量只是一团无秩序无意识的能量,”我爱罗的眼睛看向佐助,“我总觉得,想驾驭这种力量得有神性,要大慈大悲,才要比力量更有力量,才能以凡人的身体去凌驾这种无意识,否则只会被力量凌驾。”
“可人只是人,人只想拥有力量转移代价,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得到的一切,以一个神的力量去享受凡人的欢愉。”
“我以前在当一尾人柱力的时候也体会过这种感觉,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可以感觉到那种浩渺的力量在我体内肆意流动,但我没有力量掌控它,我失控的越来越频繁,于是周围的人理所应当的觉得这样好的力量如果我没法驾驭就应该让出来给别人,我在浪费,我在转移别人不想要也不该承受的代价,我罪加一等,于是每一天每一天,被责备抛弃的恨意都比我得到力量的欢愉大的多得多,我被恨意蒙蔽了,也彻底被力量凌驾。”
佐助没说话,他走神了,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自己得到血轮眼的那个时刻,他都没有想着他哥,他只觉得周围漆黑一片,月亮鲜红的挂在天上,那轮月亮,从此凌驾了他的整个人生。
“再让你选一次呢?你还想要嘛?”我爱罗轻声问他。
佐助想到了我爱罗在山洞里对他说的话,存在就会留下证据,他看向我爱罗眼下深深的黑眼圈,“不知道,如果没有了这些,我也就不是我了。”
我爱罗眨巴着眼睛,泪水再一次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佐助好像突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心底里那一股恨意和期待久违的翻涌开,他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时刻,感受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的向他靠近,满腹的委屈都因为他在理解而有了可以存在的理由。
5.
我爱罗约了佐助第五天去木叶转转,佐助不知道他怎么得来的许可,佐助还是在那条路的路口等他,我爱罗还穿着病号服,上身另外套着一件驼色的薄针织,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
佐助今天带的伞大,就叫我爱罗收了伞用一把就好,也方便些,我爱罗很自然地走近他挽上他的胳膊,佐助连点反触都没有,只觉得他挽着的地方麻麻的,“你怎么说服别人到我这儿闲逛的,也不怕让别人看见风影私会战犯?”
我爱罗摇头,“我就说我想逛逛宇智波家,火影同意了,还说反正你在家,我绝不会出事。”
“你还真是心大。”
“你总不会真想宰了我吧。”
“别开这种玩笑,我没兴趣。”
“宇智波家还有什么地方值得逛的吗?”
“没多少了,南贺川吧,那里还属于宇智波,现在不是考试时间,那一片禁止外人进去,不会有人去那儿的。”
“那就去那儿吧。”
他们俩话不多,路上碰见一些出来觅食的小动物,毛茸茸的身上粘着露水,这一片靠水,草木丰茂,灌木丛里的花儿都成片的开,佐助小时候总被他哥带着过来采花送给母亲,他那时候不懂赏花,瞎薅几朵就跑过去追松鼠了,身上总是粘着花粉,哥哥调侃他这样沾花惹草长大了容易招蜂引蝶,佐助不懂,他只觉得花草蜂蝶都是再好不过的东西,跟着他们随随便便就有好多的快乐,如今他是感受不到了,再美的花开了转眼也要败,不过是在为繁衍耗尽生命。
我爱罗手上捏着一朵桔梗,在这一片很常见,我爱罗在沙漠里长大生活,什么都是光秃秃的,人也是,于是看见什么活物心里都欢喜,走一路望一路不消停。
“你要是喜欢我去给你挖几颗风信子,你们那里阳光好,给点水就能活了,好养活也不烦神。”
“算了,”我爱罗摇头,“我每天工作都忙不完那里还有时间照顾花花草草的,再说我们那里水稀罕风也大,长在哪里也是受罪。”
“到哪里都是要受罪的。”
“那也希望它们少受一点——唉?那是什么?”我爱罗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弹簧草。”
“它的叶子怎么会卷起来,真好玩。”
“所以他叫弹簧草啊风影大人……”
“你帮我挖这个吧,我要带回去研究研究。”
“这东西喜湿润,你们那里长不活的。”
“啊,可惜了。”
“你还是挖风信子吧,真的好养。”
“那行吧,幸苦你了。”
佐助想到了他刚才拒绝的他话,“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场。”
6.
下雨下雨睁眼闭眼都在下雨,佐助在床上烦躁的翻身,他现在看到天花板都觉得是湿的,唯一的好处是鸣人不会成天跑过来烦啊,但是,这个人换成了我爱罗。
佐助和我爱罗在家门口大眼瞪小眼,“你怎么过来了?”
“我还是想要弹簧草……”
“你们那儿真的养不活。”
“我还是想试试。”
佐助想换个方法拒绝,“我还没吃早饭。”
“我也没有。”一身病号服加苍白的身体,就算中气十足看着也还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佐助放弃了,“进进进进进。”
“那就打扰了。”
佐助用味增煮了点面条,没回也回不了几天,家里从不囤东西,多数时候他就煮点面条凑活,吃完两人就去挖了几株弹簧草,赶在雨又下大之前跑回家。
两人坐在庭院的廊檐下,这里的建筑和砂忍村很不一样,木质的房子,小石子垒的院子,还有水井与引过来的活泉水,在砂忍村里这一切都是最脆弱不过的东西,在这里却都欣欣向荣,我爱罗很难不羡慕嫉妒,可气候这东西从来不管你人的意愿。
“我在医院的时候鸣人和小樱三天两头就提起你。”
“嗯。”佐助心里当然清楚。
“你要是心里迈不过去为什么不和他们说说呢?他们都很关心你。”
“可他们从来就在坎对面,理解什么呢?我不想要他们的施舍和同情。”
“未必就是,你有点被害妄想症了。”
“我只是太习惯做一个被害者,或是加害者,也在学着去做——”佐助沉默了许久,“做一个客观的人。”
“那也很好。”
“你呢,你就真的再也不会去想以前的事情了吗?我不能,我还做不到,我还没发彻底放下,我只是不再偏执罢了,这里永远是无辜人占绝大多数,可这个地方,本该与我真诚的发生互动,建立身份契约与情感链接,产生坚实是情感基础,可是它杀了它们,又告诉我要现在换人就能重建它们,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爱罗看向他,没有说话。
“我呢?我算什么?这一切从来没有我什么事。”
“我在最难过的时候拼了命装作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不需要别人的情感支撑,事实上每个晚上我都在怨恨,怨恨那些人为什么不理解我,为什么不来救救我?对我来说怎样才叫公平?
我多希望别人能够理解我,能懂我,我那么烦鸣人的举动依然还放任他的追逐,因为我渴望他是那个理解我的人,告诉我你不该承认这一切,告诉我我值得更好的生活更光明的未来,告诉我我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最后我才发现,没人会懂我的,我哥不能,鸣人不能,连我自己也不能,每个人都注定是人生旅途里孤独的赶路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所谓的自我。”
我爱罗笑了,笑的有些惨淡,“你我都一样,还没学会画自己,就已经被画满了,想自己来,能做的只有把纸撕了重来。”
“是啊,”佐助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放逐自己,我在学怎样重来,所以我在学着放弃‘我’,学着成为一个大家都期待的‘我’。”
“你想要这个结果吗?”
“我想不想无所谓,大家都想要这个结果,正是因为我明白了,所以我回来了。”
“你也默认了?”
“正在。”
“正在享受过程?”
佐助讪笑,“享受?看不到结果人才被迫享受过程,享受过程就是因为觉得过程中的正向反馈让自己相信能获得结果,如果得不到我还要去享受,那我不是有病吗?”
“尽量快乐一点吧,也许?”
“我也快乐过,真的,很简单也很短暂的日子,只是后来不愉快的时间更多,快乐被冲淡到看不见。”
我爱罗低下头,“维持快乐比维持痛苦难太多了。”
“你现在德高望重,人人都敬仰爱戴你,你又为什么放不下呢?偏要在这里与我试探着共情?为我流眼泪,担心我的命运?你想要迈过去,有的是人愿意给你爱过你鼓励给你帮助。”
我爱罗没说话,佐助靠近他,呼吸打在他的鼻尖,眼睛直勾勾的要剜出他的魂魄,“你我都清楚,我们想到的到底是什么,体会过真正的爱的人和没体会过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知道真正纯粹的爱是什么样的,他体会过感受过,所以被驯养的敏锐苛刻,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同情什么是责任,他再也无法接受那些肤浅与虚假,碰不得一星半点利益的荤腥。”
7.
雨下了一天,晚上月亮高挂着,佐助知道,明天将会是个好天,他该离开这里继续他的赎罪之旅,我爱罗最后一次过来找他,他也得走了,一个星期已经是砂忍村没有他的极限,佐助靠在柱子上,我爱罗就站在他身旁,两人静静的赏月,今天是满月,给足了两人面子。
“木叶的月亮没有砂忍村漂亮,真的。”
“你们那里干旱,空气杂质少嘛。”
“也就这点优点了。”
佐助没说什么,我爱罗转过身面对他,“你说,什么可以称之为爱呢?朋友,恋人,还是亲人?爱的种类那么多那么宽泛,似乎每一种真心实意的付出都可以称之为爱。”
佐助没说话,反问他,“你觉得呢?”
我爱罗摇头,“我不知道,我小时候总梦到我妈,她抱着我哄我睡觉,轻声的念着我的名字,把我抱得紧紧的。
我那时候就觉得我是想妈妈,不知道做这个梦是什么意思,长大了才知道,我大概在渴望爱,后来听勘九郎给我讲蝎的时候我一下就想到了,我很理解他,生理上可以理性的站定立场,灵魂上却无法克制的与他共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很多东西细细的讨论起来无边无际各种定论能下一堆,真的解决起来一条路子也走不下去,有些事情,解决不了的。
到了这个年纪其实我也想开了,爱从不是生活的全部,很多时候它变成了一种工具,成为一可供选择的养分,有了锦上添花,没了还有其他的顶替,缺了不会死,我就是看着别人好像都有,会羡慕会嫉妒,会在心里抱怨,别人那么简单就能拥有的东西,为什么对我那么难?我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从别人身上换取一点点,一点点——相似的东西而已。”
佐助看着他,突然一把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他们默契又急吼吼的亲吻着,情感冲破了彼此渴望的闸门,我爱罗在他的唇下陡然咳嗽起来,他因着伤口压抑着幅度,整个脸憋的通红。
佐助连忙扶住他靠在墙上,聚集查克拉来护住他的伤口不要因为外力裂开,“怎么了?”他担心的皱眉,“怎么还没好透就跑过来?我伤到你了吗?”
“没有,”我爱罗喘了喘,有些不好意思,“我心跳得太快了。”
佐助下了眨眼睛,按捺不住自己的嘴角,“明明是因为它受伤了。”
我爱罗握住他的手,“可它正在愈合。”
说了这老些情话,佐助一下害臊极了,他仅有的手都让给了我爱罗的心,他不愿再听我爱罗说这些,又没有其他法子,只好用自己的嘴巴堵住对方的嘴巴,谁也不能说话。
我爱罗的舌头软绵绵的,与他的纠缠到了一前,他听见我爱罗还在轻喘,呼吸声比平日都浓重,手还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佐助浑身变得躁动不安。
我爱罗其实深深地恐惧过同性情感,在他儿时看到村里那个男人被巡街被破布般折磨着被撵出村子,最后不知怎么死在了沙漠的某个角落,身上哪里都塞满了仙人掌的针,毫无尊严扎满痛苦,来去不由人。
这是砂忍村,每个人都要为了集体的繁荣而付出一切才能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存活下去,任何破坏规则的异类都需要受到审判。
没人觉得是错的,他也不觉得,可他知道自己是异类,想活下去就要付出更多。
他惊恐,不解,于是对一切感情充满扭曲的批判,没人开解他没人告诉他,他的童年生活浪打浪停不下来,硬生生将他拍进了青春期,他叫我爱罗,爱字在他身上却是个反义词,他看上去无谓,心里比谁都害怕,他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想他这些,他知道没有,否则杀掉他太简单了。
有多简单呢?简单到有个人淡淡的跟他说,你表现出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虚妄的倔强硬撑出的空壳,内里只有嘲讽,我爱罗活着这本身就是一种嘲讽,连名字都是嘲讽。
他会彻底崩溃,沙垒的房子,在风里垮得无声无息。
他有时候现在办公室外的天台上吹风,沙子蹭在皮肤上割人疼,他会想,这片沙漠垮了多少做沙垒的房子,又埋葬了多少无名的可怜人?
他恐惧的一切被佐助打破了,他看见有一个人理解他,可以说出他心里的怨恨苦闷,可以在心里坚定的做自己,带着骄傲坚持着自己想要的爱,木叶的雨水冲刷了他身上砂忍村的苦寒,他在丰沛的雨水细润下,对佐助生出了最后的万般柔情,我爱罗还是决定靠近他,害怕但也勇敢。
“我不晓得旁人,我这辈子不贪心,只想要一个人,又因只有那一个人,所以我不骄也不躁,等他便是了,不着急。可我也会害怕的,佐助,从这里出去后,我就不是我了,我将会继续成为群体利益的代言人,他们也在,试图凌驾着我。”
佐助抱着他,在他耳边的每一句都轻飘飘像情话,“如果有一天你没法负担起这份感情,尽管放弃,我对你有情也不会怪你,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段感情无法平淡而长久,我们好聚好散,也算是不负这一段浅浅得缘。”
我爱罗看着他,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做出决定无论如何我会坚持下去,即便真的走不下去我也不会丢下你,否则这和过去那些对待你的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不要也对你行那种事,做那种人。”
“那你怕什么,”佐助戳他的脑门,“官场上的事随它去吧,你要是想,尽管在我这里做自己,最糟糕的样子我们都彼此见过,我想我们总不会比过去更惨了。”
我爱罗笑了,今晚他也许能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