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您在这里啊,请快随在下回去吧。” 这声音听上去如释重负。
草丛里应时发出针落一样轻微的窸窣声,风吹过,盈起她发髻两侧簪着的符咒,回望水面溢金闪烁,眯眼确认横隔对岸林荫投下的斑驳暗影处,也是侍从呼唤她的时候那个陌生男人离开的地方。
陌生人?其实她自己才是外乡人吧,来结盟的外乡人,她默念。
“两族正在和谈划分地盘,您刚刚就在界碑那里。”侍从引路。
反正明天又不在这里,她抖开纸扇掩住耷拉的嘴角。
“承蒙您关照。”演武场,在一片赞美中端庄地只站进半步是淑女的礼节,谦虚表示自己的封印术并不如旁人所说的那样臻于化境。
正温和回话,脊背突如其来生出些许凉意。
“水户”她小指抽动一下,反应迅速,利落回握一边男子伸来的大手,不失礼节地补充自己的姓氏作为和谈的诚意:“是漩涡水户。”
“宇智波斑”握住只三秒,几乎一触即分,且隔着一肘距离。不过,原来那日真不是什么朱红的睡莲——他心想。
宅邸的客房,在堆成小山的礼物的屏风前,水户披开一块紫色的布料,手指轻轻摩挲着,布料上没有一丝凸起的线头,接缝密实。
“您还年轻,瞧上的这块是否有些老气?”女侍小心建议。
那他呢?他很老吗?第二次到界碑处,她抬眼对上的是黑礁一样的瞳孔,眼纹虽深但不显得衰老累赘,平视时是浆洗得干净的衣领和微微起伏的上身,结束了私下的比试,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你的术很不错。”他在她身边盘腿坐下,随后递来一个竹筒。
耐心卷好没挑上的织物,她问侍女:“其他人送来的有没有青莲色①?”她想要那种接近黑色的绀紫。
倾斜沉甸甸的储水器,灌下一大口甘甜,她后仰瞟到一块衣摆,好像阳光下投森林的涂墨阴影,或者在偏头烈日后令人眼花的紫光斑。
而一旦白云飘来,当空的火球被彻底遮住时,人就不会觉得眩晕了。
三个月后,角隐②被女性长辈整理得温驯服帖:“如今虽然是秋日,可外头晴朗得很,请您注意别晃着神踩空了,火影夫人。”
宅子外,暗卫长打着手势紧急抽调人手,忍者们竭力避开重要的梳妆室谨慎穿梭跳跃着,却还是被她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除了专长封印之外,她还是感知忍者。这件事也只有少数外人知道。
而这些人里,包括宇智波斑。
“那是因为你感知到我了对吧。”水边计时的线香燃尽,二人终止比武,他如是问。试出了这样的惊喜,他毫不意外。对面的女子手里擒着最后一支飞来的薄铁。从几个对普通人来说是死角的攻击方位弹出,雪练婆娑,空落了满地的是群发的黑色苦无和手里剑。她的敏感让她在面对他的攻击时游刃有余,感知是她的能力,在练习中愈发全面、万无一失,精准狠辣的能力,从不会随着岁月流逝减弱,除非被察觉的人已然不复存在......
几年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日。
“你练习失败了多少次?”母亲问,“零”她回答。遥远的记忆浮现,族人脸上骄傲夸耀的神色令人满意而受用。她从来极少失误,感知不到就代表目标已经消失……也只有消失了才……一边思考,一边安静收拾了早上一动未动的茶。不知不觉间,肩膀上的盐粒③落下,流泪一般洒在光如镜的漆几上,恰如很多年后人们踢动铁锹下的沙土往杉木棺盖上扬,泥灰像盐粒飞落桌面一样填满了首端漆红的漩涡形状的凹印。
黄泉偶尔有几遭生魂闹乌龙,排列在区别开所有逝者的廊桥之上。终于,黑发男子顺利通过了脚下的烟光莹凝,指路工见状在界碑勾画他的名字的同时抹去了两条存疑的虚笔,都是:宇智波斑。
净土的某处树影轻飏。她弯起嘴角,转头端详。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诉说故事的欲望,被其他的、带着幸免于沧桑的迟疑取代。不过她不再只回望幽深横隔的河川,这次彼此的目光终于跨过了九十年④前那道湍急的长河,流水潺潺,哗啦作响。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