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粉碎者

F/F
G
糖果粉碎者
Summary
从里到外都镀上了偏执面
Note
仅根据前十二集的剧情对这两个人的关系做一些没头没尾的个人向阅读理解,跟后面的剧情有冲突的话再说(

手术室外的世界,是一切都很无聊的、被黑白灰填满的世界。

乔杨结束一场手术,穿着手术服蹲在墙角发呆,又开始想一个时常萦绕在脑中的问题:这个念头里的前半句与后半句谁是因谁是果,到底是因为太爱本专业显得日常生活暗淡无光,还是说因为生活太过无趣才会疯魔似地追求手术室里外成百上千个小时的胆战心惊。

疯魔这个形容词还是季雪峰说的,离婚时他说我觉得你看不见任何人,我,还有爸。我也是医生,我理解那种对医学的热爱,但你不一样,你简直像是疯魔了!当时乔杨看着比起她想要的另一半更像是让父母满意放心面上有光的好女婿,冷漠回道:说明你根本不愿意钻研,怪不得技术现在不如我了。扬长而去的时候想这果真很无聊。

先是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然后在瓷砖的倒影上看见白色的高跟鞋和暗红色的包臀裙,其主人周静雯十分钟前还穿着跟自己一样的墨绿色的手术服,现在已然回到了都市丽人模式,作风很民营医院,就算是医生也要打扮得光鲜亮丽好让客人乖乖付钱。乔杨暗自吐槽,选择性忘记自己现在也是民营医院的一份子。

那双白色的高跟鞋停在自己面前,问:“你还不走?”

“马上。”

抬头看见周静雯脸上连妆都齐全了,乔杨把吐槽摆到明面上:“刚才在手术台上累得那样,还有力气化妆呢。”周静雯抿抿嘴,仿佛习惯了乔杨这做派——确实是习惯了,认识时说话就火药味十足,相熟后也爱夹枪带棒地互相攻击,决裂让表演式地互怼变成真正的言语攻击,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自己把她请来的,有什么小风小雨该受就要受。

周静雯理了理衬衫上纠缠在一块的飘带:“晚上要和别人吃饭。”她绑好一个蝴蝶结,又在乔杨跟前站了一会儿,是一片庞大的阴影将洒向她的灯光挡住了,乔杨抬眼看她,周静雯没给她对视的机会,踩着高跟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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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对乔杨的负面情感有到恨的程度也太超过了,虽然外人看周静雯和乔杨之间确实火药味十足。秦归有次带着怜惜的语气对妻子说:“为了格睦你甚至愿意把乔杨请过来,静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牺牲太大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静雯正躺在秦归怀中,闻言在黑暗中冷笑,没有回答,心想:不至于。尽管因为乔杨周静雯不再是第一,因为乔杨周静雯没能一开始就顺利成为褚教授的学生,因为乔杨周静雯才认识了乔慧,发展出后面的悲剧,导致周静雯没办法按照自己理想的路径经营自己的人生,但这不过是给周静雯本就坎坷不平的人生路上多撒了几枚大头针而已。

生活在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女儿从离开母体那刻就注定会是痛苦的,因此周静雯也注定痛苦着度过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同龄人眼中学习不好只是回家挨骂的简单苦恼,而在周静雯身上则是切实的生存焦虑,周静雯感到自己每次在笔记本上书写着什么的时候都像是鸟在扇动翅膀,写到指节都发痛,想要停下时回头,仿佛看到笔芯中流失的墨水带着她飞离那家一段距离,于是回头咬牙继续写……她是一只无脚鸟无法停歇地飞过人生的前二十年,不敢停也不敢落后,本来应该一直飞下去到死,但周静雯这头无脚鸟在二十岁出头时撞在所谓运气上,宣传栏前,被运气选定的主人有着棱角分明的硬朗的脸和齐肩的短发,挑着眉问她是否不服。

当然不服,即便忍耐力出众,可本质依旧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周静雯当晚跑到学校的后山顶上大叫,控诉命运不公时太多事例在喉头排队,最终只化为一句统一的“啊————”。但她不会乖乖认命,周静雯身上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认命,栽倒在宣传栏前的无脚鸟扑腾着翅膀,万分困难地重新起飞,结局是真的败给命运,乔杨比她出色太多,各方面的,本校的出身,独生女的身份和自带人脉的父亲,一切构成铜墙铁壁般的坚实后盾,本就在专业上天赋异禀的乔杨可以百分之百地投入医学学习,不用像她一样到处跑私人诊所赚生活费,她们一开始就差太多,无脚鸟周静雯翅膀快扇断了才勉强盯紧她的背影。

周静雯几乎要认命了,看起来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照这么下去自己或许会跟乔杨一起去三院,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一前一后的成为什么副主任主任,除了永远会看着乔杨的背影外,没有其他坏处。

不过命运的有趣之处就在于此,从前它按着周静雯的头要她服从时给她留下一条艰难险阻的生路,现在周静雯自愿将头伸到它的手掌下时它则不为所动。乔慧跳楼这事闹得很大,感念十几年前网络的不发达,不然医学院学生无证上岗害死人这种新闻可以让周静雯身败名裂一辈子,她在所有人的审视下,尤其是乔杨的,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学校。应该要换个行业的,她想,不管是直接工作还是再去读书,要离医学远远的。李起自知对不起她,给了她一笔钱做补偿,用这笔钱去深圳做个小生意也未尝不可,周静雯在兵荒马乱中随便决定了接下来人生的方向,昏昏欲睡时看见了乔杨的脸,很愤怒地、很不屑地看着她,和所谓命运的样子重叠在一起,说:“你这种人不配当医生”,周静雯眨了眨眼,面前又是宣传栏前的乔杨,问她是否不服。

摔到头破血流的无脚鸟又因为这句话挥动翅膀飞到德国,那笔够做点小生意的钱用来留学便捉襟见肘,周静雯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大学前的时候,很绝望地只能咬着牙往前飞,前路一片空白,她鬼使神差地想念曾经抬头就能看见的身影,或许有这样的原因,她把格睦的选址定在了自己最该回避的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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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教授现在又捡回了过去的口癖,“我那两个学生”的说个不停。上了年纪的人对于过去的纷纷扰扰通通看淡,反而跟乔杨表扬周静雯:“我听说静雯退学以后,德语一句也不会就去德国读书了,这种执着和热爱很难得啊。”

他暼了眼爱徒的脸,没有表情,想必是可以继续往下说,于是他拍拍乔杨的肩:“你们两这点倒挺像的。”

乔杨正要反驳,转头一看老师已经带着助手走出了会议室,而被提到的另一个人路过会议室门口,抱着一叠文件夹疑惑地看着满脸不忿的她。

“干嘛。”

“这个会议室我预定了。”周静雯回,乔杨“哦”了声站起来收拾东西,看见周静雯的白袍中是优雅的套装,和穿着阔腿裤上一秒还岔开腿坐在椅子上的她完全两模两样,到底像在哪里,她走过周静雯身边,想着又倒退几步,问出心声:“你最近给老头子灌什么迷魂汤了?”

“你在说什么啊?”周静雯疑惑地看着她。

“……算了,我去吃午饭了。”

乔杨没跟褚教授说的是,那句口癖十分容易将她拉到遥远的学生时代,乔慧没有跳楼前这话也经常挂在褚教授嘴边,两个优秀又漂亮的学生在对美高度敏感的整形外科有着怎样的含金量无需多言,对外号称是整外双子星,一听就是好战友的组合名,实际并非如此。乔杨一心向前,相比周静雯这种十分外化的胜负欲,更像是有种“我就应该是最好的啊不然呢”的欠揍的自信,两个人在宿舍打嘴仗的时候被周静雯攻击过:“切,你装什么,明明昨天看到你通宵复习。”

乔杨反唇相讥:“这么想考过我的话就应该把头发剪短点,你知道你洗头发和吹头发的时间是我的两倍吗?”乔杨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过后来自己会选择把齐肩的短发留长,更没想到周静雯真留了齐肩发,两个人完全掉了个。

乔慧跳楼后乔杨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周静雯的名字避而不谈,不过也没什么人敢谈论,周静雯走的不光彩,成为了禁语,过两年名字也被忘记,模糊夸大为学校的都市传说,之前有个学姐非法行医逼死人云云。周静雯销声匿迹的岁月中她偶尔想周静雯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干这行了,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了吧,这真是……

可恨啊,不为自己的过去赎罪吗?就这样被击倒然后做了生活的逃兵吗?抛下过去重新生活也能叫改过自新吗?好糟糕的女人,除了脸无一是处的,好糟糕的女人。

微小而坚硬的怨恨在繁忙的工作和一地鸡毛的婚姻下很快被丢到大脑的某个角落,直到再在三院见到周静雯才被乔杨翻找出来,穿着暗红色衬衫的、好糟糕的女人在白色为主色调的医院太显眼,乔杨只记得她输出了些冷嘲热讽就离去了,惊讶在本能般的攻击动作后才慢慢地在夜里从黑洞一样的心底游上来:她说自己现在是医生,居然……

也不知道惊讶背后的成分是什么,不屑没有医德的人还站在手术台前还是感慨这女人有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的意志力,亦或是其他,乔杨想着这不重要,随后闭上眼睛——当时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有因为内忧外患被周静雯连哄带骗拐到格睦的一天,两个人兜兜转转又从同学变成了同事。

不愿意说这是命运的安排,听起来像是命运做了什么好人好事,但说是命运的捉弄又太过恶意,乔杨对周静雯的情感复杂,难以用简单的“讨厌”做结案陈词。总之,时隔十数年,乔杨现在回过头又再次看见了周静雯的身影,离她很近,偶尔并肩……乔杨在天台毫无头绪地胡思乱想着,扭头看见正被自己头脑风暴笼罩的对象正站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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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抽烟呢?”

此话一出周静雯捏着烟盒的手顿了一下,飞快地把烟盒丢进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向前看:“早就戒了。”

“那你还随身带着。”

周静雯被此话噎到,没回答,乔杨在栏杆前趴了一会儿,听见对方果断放弃了这题,转而开辟新战场:“你早上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话。”

“我给褚老师灌迷魂汤,是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觉得,”周静雯双手抱臂,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不希望因为没有做过的事情让你产生误会,影响我们的工作。”

这做派也太老板娘了,乔杨想,原来冲得跟什么一样,换在过去她都没机会逃,周静雯当场就能抓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倒是用起官话一套套的。

“哎……开个玩笑嘛,你看你这样,”乔杨莫名心虚道,声音越来越小,“就是老爷子夸了你两句,没别的。”

周静雯把手放下,两个人继续站了会儿,她突然问:“老师夸我什么了?”乔杨扭头看去,周静雯的眼神很期待,她如实回答:“说你对医学的热爱和执着很难得,还有……说我们很像。”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把目光错开,落在很远处,周静雯“嗤”地笑了下:“你在不爽这个?”

乔杨半开玩笑地怼回去:“那我比你优秀多了好吧,一直以来。”

这句话像点燃引线的火星落下来,乔杨从很早起默默把周静雯比喻为一把弦被拧得很紧的小提琴,她总是想万一哪天弦断了该怎么办,而此刻的周静雯是像整把琴被摔到地上,连同弦也四分五裂。

简单来说,周静雯怒了。

她瞪着乔杨,这表情十几年没在乔杨眼中出现过,重逢时是尴尬夹杂着愧对的表情,请她来格睦时是温柔讨好的笑脸,连吵架时的不满都带着克制的情绪——生怕吵得乔杨一气之下辞职跑路,乔杨陌生又熟悉地看着对方的脸,周静雯被她探究的表情激得火冒三丈,心中的不满全部倾倒出来:

“对,我什么事情都被你甩得远远的,什么双子星……太假了,你成绩比我好,连运气都比我好——褚老师抓阄都抓到的是你,你是他的爱徒,我只是他曾经教过的一个成绩还行的学生,你爸爸就是三院的主任,你一毕业就进了三院,多好,优秀的师兄后面也变成你的老公。”

乔杨打断了周静雯的爆发,纠正道:“已经是前夫了。”

那股就事论事的语气如同手术时被失手挪动的手术刀,稳准狠地切在正在剖白的周静雯的冠状动脉上,顿时血流如注,周静雯感到自己空洞的的胸口正成为一片被血注满的湖,她的愤怒成倍繁殖:“对,是你甩了人家,你最优秀你最牛,我不如你,我什么都不如你,没有人比得上你,满意了吧。我不喜欢你永远都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一切都只有追着你跑的份——”

包括我,这种话她没再说了,尽管是事实,她半张着嘴,胸口因为急促的语速和愤怒剧烈地起伏着,她盯着乔杨并没有为此流露半分动容的、棱角分明的脸,心想:真的好讨厌好讨厌这幅表情,似乎从自己在宣传栏前第一次见到乔杨起就有这种奇怪的心情。

乔杨等她呼吸平稳下来才开口:“你说的那些我都承认。”

同预想中一样让人讨厌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的、很乔杨式的骄傲的回答,即便拥有绝对正确性,周静雯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翻白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所以我刚刚那些话算什么,我对着这种手术机器一样的人真情流露什么......好丢脸,好想撤回,这家伙的恢复出厂设置键在哪里。

“但是你也不赖,而且有个地方你说错了,你不是什么都比不上我,你……很漂亮,这点没有变过。”

面对周静雯震惊的脸,乔杨耸耸肩,难得的,那双总是半睁着,对手术台外的一切都漠不在乎的眼睛此刻完整地出现在周静雯的视线中。乔杨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球上刷出周静雯漂亮的面容,线条硬朗的脸为此柔和了一瞬间,她想起第一次和周静雯见面的那天......为了当好病中母亲的好女儿,乔杨小时候勤勤恳恳地读书当成绩优异的好女儿,长大了子承父业选择了医学当成绩优异的将会有远大前程的好女儿,乔杨像是被套上绳索的驴子机械地给好女儿一词磨出无数美好的注脚,可前缀越是长而圆满,母亲越是安心,她越是感到了无趣味,这样的、被黑白灰填满的、乔杨的世界中穿着红色毛衣的少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气呼呼地闯进她的视线。

乔杨挑着眉问她是否不服的时候黑白灰的心中也跳出鲜艳的想法,真希望这个女孩永远不服气,永远追着自己。很喜欢把所有人都远远地甩在身后的乔杨此刻觉得,如果回头时看不是荒无人烟而是有这样一抹红色在视线内的话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