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yss

Naruto (Anime & Ma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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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yss

7

“我爱罗大人!”
在他兴冲冲地背起自己的弓,准备冲出门向着靶场一路狂奔的时候,夜叉丸叫住了他。
“你在那里怎么喝水?”
望着夜叉丸有些担心的复杂表情,我爱罗眨了眨眼睛。为了让他的舅舅安心,他又跑回去抱了一下他的腰。
“父亲大人说那里备着水。”
“指套呢?”
我爱罗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用旧的皮指套,指套的正面与边缘已经被磨得发黑了。
“喏,父亲大人给的。”
夜叉丸蹲下身来抚摸着他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仍然担忧地注视着他。不过为了不扫这孩子的兴,他仍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别太勉强自己了。你只要出猎日那天出面就好了,你还小,就算没什么猎获,也是正常的情况。”
“嗯。”
我爱罗心不在焉地听着,垂着头避开夜叉丸的目光,小手漫不经心地抓着背后的弓。
“好了,去吧。”
“嗯!”
男孩兴奋地点了点头,又匆忙亲了一口青年的额头,转身就冲出了房间。他焦急的跑步声逐渐远去,夜叉丸走到门外探头环视时,男孩已经跑出了视野可及之处。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其实他并没有迟到,距与父亲大人说好的时间还差些,但是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站到那个靶场上了。刀,剑,枪,弓,这些以前舅舅从不让他接近,更不让他碰的东西,在这里终于有机会接触了。他再怎么柔弱,骨子里也是个男孩,遏制不住天性里对这些利器的痴迷。更何况背上这张童弓,是父亲昨晚亲自带他挑的。
我爱罗无暇顾及清晨路边男孩女孩们羡慕的目光,对朝他问好的成年人也只能边跑边敷衍两句。靶场在部落的边缘,待他跑到那里时,那里只有两三个负责看场子的人坐在凉棚下说着什么。
他没有看见父亲,这让他有些失落。他的脚步逐渐慢下来,气喘吁吁地走到凉棚前。
“来得真早啊!”
其中一个青年感叹道。年龄老些的中年人抬头望着靶场边上的石头山。
“孩子,祭司大人跟我们说好的时间,是能在靶场看见太阳的时候。”
我爱罗顺着中年人的目光抬头望去,现在天边还是幽静的一片深蓝,只有地平线有一抹像是被烧红了的铁那样的微弱光芒。
“来坐着等吧。”
年轻人弓腰为他抄来一个小木凳放在木桌旁边,我爱罗点了点头,拘谨地坐下来。
“你来得太早了。”
中年人咬着嘴里干枯的一根狗尾巴草,拿起桌上的瓶子继续往年轻人的水杯里添酒。
“祭司大人啊,是个永远不迟到,也永远不早来的人。”
我爱罗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青年人。
“父亲大人……很守时吗?”
“哈哈!”中年人突然一拍大腿,猛得将面前的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仿佛找到了什么别人的臭篓子那样兴奋地拍着桌子。
“他在还没成为祭司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刻板守时狂。”
中年人好像有些醉意,而一旁的青年人则颇为头痛地扶了扶额,叹了口气。
“又来了。你注意着些,别当着祭司大人的孩子面儿乱说话。”
“不信?年轻人,赌不赌?赌在太阳刚刚从这山头冒头儿的时候,我们转头就能看见祭司大人的身影。”
“谁跟你赌啊,就算你输了也强词夺理,赖着账不承认。”
“要是我赢了呢?”
“赢了?”年轻人轻蔑地瞥一眼同伴,“赢了我请你喝酒,管够。”
“唉!”
中年人干脆抄起酒瓶咕嘟咕嘟地猛喝了几大口。
“你们都太年轻了,没来过这靶场。你就没见过十几年前,祭司大人天天从清晨训练到晚的样子。”
“父亲大人他……那时来得比现在还早么?”
“只要天稍稍亮到能看清靶心的时候,他的箭就已经射出去了。啪得一下!直中靶心。人家那时候,也只是族里一个普通青年而已,没几个人知道他。也只有我天天就着酒看这场没几个人知道的射艺秀。”
中年人得意地咯咯笑起来,仿佛拥有高超射技的人是他似的。
“我就没见过祭司大人来过这里。”
“他上次来,还是去年出猎日前呢。那时候你还没到这儿来。”
“祭司大人这么久没碰过弓箭,不会生疏了么?”
“不会!”
中年人又信誓旦旦地说道,随后又自豪地吞了一杯酒。
“一旦他举起弓,他撑着弓身的手臂,扣着弦搭着箭的手,以及他盯着靶心的眼睛,都是一体的。一套动作下来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真是我见过箭射得最漂亮的人。”
两个成年人继续有说有笑地寒暄着,我爱罗坐在一旁完全插不上什么话。他只是安静地听着,一会儿望着石头山的山顶,一会注视着远处路的尽头,期盼着发光的山顶和那个穿着铁锈红色长袍的身影如约那样一齐出现。
在男孩青色的双眸中,石头山后的天已经如新生的火焰一样燃烧起来,正如他的心底藏着一团炽热的火苗那样令他激动不已。耳边两个成年人的寒暄已经入不了他的耳了,然而之前他们所做的那场赌局却如魔咒般萦绕在他心头,赌一个神圣的场景是否如期出现,如赌天父的神意是否降临一般,令他心醉神迷。
他的双手放在大腿上,两条腿并拢在一起。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幻色彩,清冷的紫蓝逐渐被新生的火光代替,任何风吹草动都化为了有形的时间在他耳边流逝。时间并不慢,它在走向他所期盼的那个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时刻,时间也不快,然而每一秒流动的空气或是脚边打旋的风都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焦虑。时间在不可挽回地奔向他所期待的那个时刻,然而那只是一瞬间,尽管那是非同一般的瞬间,但它并不会因为它的特殊而多停留几秒,好让他细细品酌心中达到高峰的激情。
太阳,在山峰露了一个小头。阳光也终于正式走上这片没有铺红毯的会场。
“看!”
我爱罗不敢轻易转头,他就是在等这声“号令”。中年人的手臂举起来,手指指着另一边的地平线。我爱罗转过头去,顺着他的手臂指引的方向。
父亲就在他视野的中心,朝这边走来。阳光恰好洒在他身上,我爱罗不由自主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弓,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见沐浴在阳光中的父亲,他的脸上少了久坐在室内时特有的阴湿的庄重与忧愁,只有太阳赐予的金灿灿的暖意。他跑向父亲,跑出阴影,来到父亲面前时停下脚步,红着脸期待地瞪大了眼睛。
“来得真早啊。”
父亲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语气听上去很放松。他身后背着一把深棕色的长弓,六支赤羽箭缠绕在腰后的束腰带上。
“嗯!”男孩点了点头,“父亲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父亲闷闷地应了声,随后向前走了几步站定,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靶子,又看了看脚下,调整了一下距离后用脚在沙地上画出一根线。
“我爱罗,这里是二十米线。你站在这里就是距离目标二十米。”
男孩小心翼翼地站到那条线前,生怕自己不小心踩花了它。
“首先你要学会基本的站姿。”父亲侧着身子正对着他,两脚像是树根扎进土中那样稳稳地站在沙地上。
“脚要站稳,身子要挺直。在已经举起弓的时候,就不要乱动。这是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初学最容易犯的错误。一旦箭搭上弦,就想象自己是一棵胡杨,心里只想着基本的姿势,别把注意力分散在除了目标的其他地方。”
父亲边说边将箭搭在弦上,他的身板挺得活像是一棵胡杨的树干。他侧首,漆黑的双眼已经锁定了远处的目标。没过几秒他举起弓将弓拉开,扣着弦的左手将弦与箭尾拉到了耳边,箭身几乎与他的眼睛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我爱罗注视着这样的父亲,在他的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里,他竟感受到了充满力量的美感。与弓箭合为一体的父亲,不再是这个部落里的祭司,而是自然中的一头猎手,他的双眼中不再有人类特有的装腔作势的无用智慧,有的只是潜伏在草丛中的狼一般的专注与凶狠。
离弦之箭在我爱罗还沉醉在父亲太阳般充沛的力量感之中时撕裂平静的空气,待他回过神来转头看靶子时,箭已经插在了靶子上。只不过离靶心颇远,落在了靶子的右上角。
我爱罗屏住了呼吸,他下意识地去看凉棚下的两人,年轻人在摇头,一只手还扯着中年人的衣袖。我爱罗已经想象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年轻人一定在责备中年人神化了祭司大人。
“别急呀你急什么!好好看!”
中年人的大嗓门传到了男孩耳里。他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父亲身上,父亲已经开始第二次瞄准靶心了。
“三次。”中年人伸出三个手指,“第三次,祭司大人必定直中靶心。不信就等着瞧。”
第二支箭射中了靶子的左下角,与上一支箭形成了一个对角线,而靶心则在这条线的中心。
前两次都离靶心这么远,第三次怎么可能这么神乎其神地直中靶心呢?我爱罗心里这样嘀咕着。看来那位大叔是真的在吹牛。
在靶子那边第三次发出被箭射中的声音时,我爱罗撅着嘴转过头,心想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射中靶心。
然而事实与他的想象完全相反。
第三支赤箭,正中靶心。
“啊……!”
男孩禁不住发出感叹。
“父亲大人……好厉害!”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一闪一闪的星星,像每一个普通的男孩那样,痴迷地崇拜着自己的父亲。这种异样的感觉,此前在他心中从未出现过,所谓的新鲜感为他心中新生的这把火浇了不少油。
“是怎么做到的?”
父亲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弓。
“我已经很久没碰过它了,前两次要通过那种方式来确定位置。”
“我也要这样吗?”
“不,你只要瞄准靶心就够了。”
男孩激动地取下身上的弓,右手拿着弓身。
“我爱罗,你用哪只手写字?”
“是右手,父亲大人。”
“那就用左手拿弓。”
我爱罗将弓换到了左手上。他抽出背后的箭,将箭轻轻搭在弦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象着自己是一棵胡杨,回想着父亲方才举弓,拉弦,松手的姿势。确定要怎么做后,他睁开眼,侧首注视着靶心,举起弓缓缓将它拉开,弦与箭尾都拉到了耳边的位置。
“别一直拉着,你这样犹豫的时间越久,最后射出去的箭离靶心越远。”
听了父亲的话,男孩慌忙松开了右手,锐利的箭羽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迹。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上刺痛的地方,摸到那里的手指上沾了血,他慌忙抬头看靶子,箭却射在了一旁的干草上。
他听见父亲轻轻叹了一口气。
“箭别贴在脸上,继续。”
男孩咽了一口口水。他的心突然紧张起来,那声耳边传来的似有若无的叹息让他茫然无措。
“别因为第一支箭影响到你的下一次开弓。”父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心理,他抱起胸皱着眉看着他,严厉地说道,“我教过不少人,没有人在第一次接触箭时不受伤的,也没有人第一次射箭就能直中靶心。”
“父亲……”
他抬头看着父亲,握着弓的手已经被汗浸湿。他怯懦的双眼仿佛渴望从父亲那里汲取一些勇气。
“可是我连靶都没上……”
“你想永远保持这样的结果吗?如果是的话,你就放下弓,回去吧。”
父亲不会像夜叉丸那样蹲下身来抚摸他的头发,将他揽到怀里,柔声安慰他。
父亲像是一支锐利的箭,冰冷的弓,从不顾忌他的感受。
只是父亲的语气刺激了他。不,他不想。他所求的是他的箭有一天能刺穿那个草靶,能像父亲那样百发百中。有一天,他也能驰骋在沙漠中,在毒辣的阳光下昂头,骄傲地做一位猎手,将他锁定的所有猎物都收入囊中。他想要那股力量,他需要那股充沛野蛮又笃定的力量凝聚在他的身体中流动,他需要成为那野性欲求的化身。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心的汗在衣服上抹去。他重新举起弓,将弦拉到耳边。
“这次貌似笃定了不少啊。”
凉棚下的年轻人啧啧称道。
“虎父无犬子啊!”
箭离弦了,只不过这次是他自己松的手。箭尾没有划到他的脸,男孩的脸颊上尚未凝固的血痕仿佛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他缓缓垂下手臂,望着远处已经上靶的第二支箭。
“很好。”父亲看了看靶子上的箭,“别用手握着弓,要用整个手臂的力量撑着。”
男孩有些不解地看着父亲,又看着手里的弓。
父亲伸出了左手,他的四指并拢在一起,拇指向外张开,右手指着连接四指与拇指的碗口中心。
“以这里为支点,用整个手臂的力量撑着弓。”父亲再次开弓为他示范,“只要你是撑着,即便其他指头松开,弓也不会动。是撑,不是握。”
我爱罗照着父亲的示范再开了一次弓,果然这次没有刚才那么吃力了。
父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一支又一支箭划破空气,射中草靶。当他第一支箭射中最接近靶心的位置时,他充满期待地看着父亲,父亲也只是示意他继续。每射完六支箭,他就要背着弓跑去把箭拔出来,再跑回来继续。这样来来回回了不知多少次,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逝。
到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父亲提出去一旁休息。他坐在长凳上一边喝水一边与其他两人聊天,而男孩则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寒暄的声音,脑袋枕在父亲的腿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