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漫长的死终于要走到死亡，他站在地洞的中央，等待一生徒劳的降临。
长久未受日晒的皮肤变得如纸般苍白多皱，斑用手盖在业已老花的写轮眼上，从手指缝里望向黑洞洞前方。
在视线彻底模糊之际，写轮眼的花纹突然转动，来自泉奈的直纹缩短、斑的三圈圆纹向外扩张，细圆从黑色的瞳孔旋向虹膜边缘、连带着的因伊邪那岐而失明的眼睛一起变为浅紫色——世界上第一双由凡人长出的轮回眼就此诞生。
尽管连站着都很吃力，他还是抬起手腕结出最后的“未”印，从他深爱的月亮里通灵出身为十尾躯壳的外道魔像，魔像上的长枝条如同植物的气生根，连接斑的后背，为他提供延续生命的查克拉，看来还远远没有到达“死”的终点，还有改变世界的余力。
“有什么吩咐，斑大人？”半身刺的白绝叉着腰与斑说话，斑用魔像培养柱间细胞，然而产出了许多“劣质”克隆体，把他们另当人看才给地洞增添了些许生趣，有点像他小时候和弟弟用稻草做小人，偷偷玩过家家的样子。
另外一个聪明点的白绝——也就是未来喜欢带土的卷卷——摊手扭动身体说：“斑先生现在还在睡觉，你问了也是白问呀！”
斑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在睡觉上，不是为了节约查克拉，只是在消磨无意义的时间，睡不着的时候也闭着眼睛，在空无一物的视野里还能筹划一些“无限月读”的细节设定。
他曾经就想过继承人的问题，可苦于人类身体的有限性，他早就不能步出地洞找徒弟了，更何况他要的人必须是宇智波的孩子。宇智波斑进木叶村抓走宇智波小孩，这只会在宇智波一族的训孩童话里出现。
也并非毫无参考性。
“绝。”斑睁开眼睛，抬眼看向两个白绝。
“你瞧，斑大人是醒着的！”
“我怎么知道啦……”卷卷挠头跑到斑的身侧，蹲下听他说话。
斑将头侧向卷卷说：“从今天开始，我要挑选宇智波里的孩子作为培养对象，标准是有战斗天赋，并且能够驾驭柱间的细胞。”
“战斗天赋从忍者学校当中选成绩好的就行啦！”
“你怎么可以只看成绩？斑先生要的是战斗天赋！那些基础的忍术体术怎么能看出来呢？”卷卷生气地站起身。
“行啦，别嘴碎，听我说完。”斑在心里叹气，植物人脑子里缺根筋，“重要的是能够驾驭柱间细胞，我要你们去提取忍者学校里宇智波孩子的身体组织。”
“去拔头发！”
当天夜里，每一个宇智波小孩都被拔走了一根头发。
斑让白绝们取下细胞放在每一根头发边上，再传输查克拉控制细胞与头发融合，所有实验组都只有一个结果——被细胞迅速吞噬。斑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再试了一次，结果也是如此。
“需要其他的实验对象。”
卷卷捂住脸上的洞，语气惊恐地说：“难道要我们去挖小孩的肉？”
白绝轻飘飘地说：“伪装成蟑螂的咬痕如何？”
“讨厌啦！你真暴力！”
他们一来一回说个不停，斑拄着镰刀坐回枯树宝座，白绝们的吵闹声让他想起木叶村里小孩们的拌嘴，吵赢的小孩总是呲牙咧嘴地笑，缺门牙的笑容很是滑稽可爱。
或许牙齿是个不错的实验对象，未来的继承人正好处于换牙期，这样既不会伤害孩子，实验对象也足够坚固。
“这样得天天去木叶出差盯着哪个小孩换牙呀，斑大人真会差遣我们！”
“哼……我是主人，你们自然得去。”
“是了是了，斑大人。”白绝说着融进地里。
“真是的，你一点礼貌都没有！保证完成任务！”卷卷行了个礼后也随他入地。
斑在椅子里等待他的孩子。
牙齿比头发更能抵御柱间细胞的侵略，然而实验并不乐观，要么是毫无反应的排斥，要么是被直接吞噬。绝一直觉得这样收集效率太低，就算这是换牙期，掉牙下来的小孩实在是屈指可数，运气好的日子往往是期末考试，有一个小孩换牙，还有一个小孩被打掉了一粒，平时几乎颗粒无收。
卷卷低头，从眼睛洞里倒出一颗牙齿，装作头晕往地上一倒，绝捡起那颗牙交给斑，
“需要尽快推进计划，但也有的是时间。”斑先往手心里躺着的尖牙上粘柱间细胞，再用查克拉激活。
这次的实验倒是很成功，细胞和牙齿的开口处融合在一起，他刻下一小块牙齿，再次进行融合，细胞居然将小块牙补成了原来的形状。
“白绝。这个孩子叫什么，属于宇智波一族的哪条分支？”
“那个……御、御什么来着？”
“宇智波带土，父母战死，不属于宇智波的重要分支，是个心地善良喜欢帮助老人的好孩子。”
“哇，和斑绝配啊！”
斑用拇指戳弄手心里的两颗牙齿，不知道牙齿的主人聪不聪明。
“从现在开始盯着他。”
“太慢了带土！”卡卡西站在水门老师身边说道，野原琳拉拉卡卡西的袖套让他别说带土。
“时间正好呢。”水门看着带土一声不吭地跑过来，连气都没喘一口。
野原琳小跑上前接住带土的踉跄——被白绝脑袋绊的——拍去他外套上沾的灰尘：“带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带土瞪着眼睛不说话，他的脸颊和耳朵都红透了，他捂着嘴巴小声向琳说：“琳……你不要笑我哦……我牙掉了。”
“怎么会？摔跤了吗？还是别人欺负你了？”
水门老师和卡卡西闻琳声上前，形成三人围观带土缺牙的惨状。
“就是……换牙啊！今天一觉起来怎么都找不到了！”
卷卷和绝说是不是应该给带土留个字条，似乎给他造成了不必要的焦虑。绝在地下猛戳卷卷，这不就暴露了吗！
三个小孩在吵吵嚷嚷中跟着水门老师出发执行任务。
“我来试试他。”绝比隐匿状态释放出略多一些的木遁查克拉。
带土回头看向光秃秃的地面，卡卡西皱着眉头问他还在拖拖拉拉什么，他心想，连水门老师都没发觉，应该是自己出了错觉。
“老师，植物也能像动物一样动起来使用忍术吗？”带土背着装满草药的箩筐跑到水门老师身边问道。
水门帮他解下筐子后，仔细查看草药是否有异样，确保安全之后作出解释，世间一切生物都拥有查克拉，但是植物和忍兽有些不同。不过能主动控制植物的忍术也存在，是初代火影大人的木遁。
“我还从来没见过木遁呢！”
“是非常稀有的查克拉性质，可以施展强大的忍术，当然，身为初代火影的柱间大人也是经过辛苦的练习才能掌握木遁的！”水门拍拍带土的后背。
“查克拉性质……啊！想起来了！”
“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俯身倾听带土的提问。
“为什么作为木遁使的初代大人是‘火影’呢？”
水门给带土的回答是“火影”的字面意思——守护火之国的影子。显然这并不能满足带土淳朴的求知欲。
“影子……但是火影们都很耀眼啊！而且为什么火之国不叫木之国呢？”
在老师尝试寻找安全的答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卡卡西从树里蹦了出来，说带土在偷懒，琳则是背着一只有她两倍高的蘑菇返回。小孩的注意力被轻松转移，在完成D级任务返程的途中打闹嬉戏，金色日光下的稻田闪闪发亮。
卷卷从地里探出来，默不作声地看向他们慢慢缩小的背影。
绝只探出眼睛，他对带土评价非常诚恳：好孩子。
战斗才能不如白牙的儿子，心细程度不如小姑娘，脑子里整天装着天真烂漫的想法，究竟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忍者呢……
“原来他想拯救世界啊！”卷卷偷听完带土和琳的悄悄话又在偷笑。绝回头就把这事儿告诉斑，老头听着小孩的意气风发之语，闭眼笑了出来。
“他和你长得还有点像喔。”卷卷托腮。
“嗯？你说说哪里像呢？”斑就着活泼的气氛接话。
“眼睛。”
带土被巨石压住之后，让琳不要害怕，将眼睛赠予卡卡西，独自在无边的黑暗里失去意识。
卷卷与绝破开巨石，小心翼翼地把带土的残躯运回斑的地洞，在此期间，斑的手里也不停地捏着白色的柱间细胞，将它们捏成与器官相近的形状，以缩短恢复小孩体征的时间。
在观察带土的时候，卷卷坚持收集其他小孩的牙齿，后来发现只有带土的牙能承受木遁细胞。
带土落入了一个极长的梦，他感觉有人在搅和自己的内脏，却感觉不到疼痛，与其说只能看到黑这个颜色，不如说是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在荒芜的生死线上闭眼前进。
他终于醒了，斑很高兴，与他说了许多小孩听不懂的话。小孩觉得让人进入幻术过生活是虚妄的，他想与朋友和老师过实在日子。
“你现在做不了忍者。”斑用这话暂时打消带土离开的念头，并非是真心希望这小孩一辈子残疾给自己养老送终。
由于严重的伤情和体力透支，他没多久又睡着了，醒来后，卷卷在他脑袋边捧起一堆牙，说这是他没被压碎剩下来的遗物。
“我明明所有牙都在。骗谁呢！”
“那是斑大人给你一颗一颗捏出来插进去的。”
“唔！”
带土捂嘴，转头看向魔像底下坐着睡觉的斑——毫无防备的一个虚弱老头。
而他是一个忍术体术都使不出来的虚弱小孩。
老弱病残用做梦来拯救世界……好荒唐！当务之急是恢复身体，这样才能尽快见到琳和卡卡西！他躺在宽大的破床休养生息。他想起以前在家通宵复习考试内容导致第二天的牙龈发炎——疼却忍不住舔，现在也是这样，时不时左右扭动身体和缝起来的大腿。
拆开保护的扣子，连接处融合得很顺利，可新长出的手臂和大腿肌肉严重萎缩，没办法抬起也没办法踩实地面，斑还有一些曾经照顾断腿、伤胳膊族人恢复肌肉强度的经验，让带土在地洞里也做康复训练。
短发慢慢变长，那张脸越来越像斑。带土有次练习走路没站稳，直直倒在斑的身上，突如其来的重击弄得他心脏一阵绞痛。
在忍者世界，用木遁细胞义体行走的人，他恐怕是第一个，想到这儿，斑便不打算怪罪带土了。
小孩没注意，是扶斑的膝盖站起的身，把老人从睡梦中吵醒可不是他的作风。训练很重要，但此时此刻应该关注的是斑的好梦，带土爬到斑的身边，用能动的手挠他后背。
斑没有生气，他的触觉几乎退化完了，后背即使被挠也不会感到不快，有人站在后面的不适更多是心理作用，他让带土回去训练，不要管他这个老头子了。
“况且，就你这副样子，伺候我也太勉强。”斑知道带土的恢复状态，动作大时，接合处还会露出红红的肉，刚才那一跤……
“可我把你吵醒了……”带土收起手，和斑隔开些坐，左脚跟磨蹭地面。
斑闭上眼睛作睡觉样。
下次睁眼，小孩的脑袋已经枕上他枯瘦的肩头，斑唤来两只白绝，运带土去树根床上睡觉。
带土的背后被硌得剧痛，醒来后忍痛翻身一摸，居然是粒尖牙。他从床上坐起，拿着牙齿仔细端详是否有白绝的作案痕迹……
卷卷从地里钻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豌豆公主被牙齿硌醒啦？难道说得叫牙齿公主？”
“居然是你这家伙放的！痛死我了！”他挥手将牙齿用手里剑手法猛掷向卷卷，一齿进眼睛洞。
卷卷游到带土身边，往他耳朵里送悄悄话，说这应该是他的牙齿，就夹在衣服外套的小插袋里。带土的牙齿就像平安夜小女孩的火柴，琳、卡卡西、水门老师做任务的日子在脑海里浮现，他幸福地闭上眼睛，想象回村后的生活。
下次睁眼，心爱的人已经离开人世间，他将世界定性为虚假，在夹满忍者残肢的木遁与月光与血泊之间思念真实的幸福。
斑在幻术里教了他很多东西，除了计划的执行、宇智波斑独门的体术、忍术、幻术，还教给他忍者学校不敢提及的木叶历史。
幻术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并不属于同一线性，为了让带土更了解自己，也是为在这场生命的最后，排解一次将近百年无人理解的孤独，斑讲了一些旧事。斑给带土介绍自己的父母和四个兄弟姐妹，用幻术重现他们的样貌、神态，就好像宇智波田岛家的长男几经波折，收养了一名义子，此时正在和家人们唠家常。
兄弟姐妹里只有泉奈成了年，其他都和带土一般年纪，甚至更小。斑和泉奈喝酒，脸都红红的笑着，带土没有打搅他们，手里捧着的热茶还是斑的弟弟给他倒的。
天开始下雨，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亮色的天和烟雨在树林子里照出一道道白光。斑拉起带土的手腕从宇智波族地跑向南贺川，雨滴洒在河面上振起微弱的涟漪，带他前往足以俯瞰木叶村的高地，飞鸟的啼鸣在山间回唱。
这时的斑很年轻，二十岁出头，卧蚕还没变成眼袋，手里牵着一个小孩状的短发带土，站在雪白一片的幻术中，他们连彼此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扯开查克拉输送管、结束生命，死前坐在椅子上的喘息非常刺耳。
套上卷卷和黑白绝一起找到长门后，“斑”又回去找了斑，他傻乎乎地挖坑，用木遁做了一只毛刺棺材，棺内打磨干净，把自己在地洞睡过的床单、被子裁剪后铺在里面，最后把发硬的老头塞进去。
封棺前他把牙齿丢到老头身上，说是这样老头能走得不那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