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回想起那个早上,安宥真重重地摔在雪道上的那天,张元英其实隐约有预感。很爱的炒年糕她连半碗都没吃完,坐车去雪场的路上放了最新的女团曲一句也没跟唱。明明就很反常,还偏要在自己问起来的时候佯装不在意地说,啊,我很好啊,元英想什么呢。
张元英把安宥真这副眯眼微笑的表情列入年度讨厌表情榜榜首,她每次想要粉饰太平的时候就会这样笑。年度讨厌表情榜榜二是安宥真展示清纯狗狗眼的样子,俱乐部的其他哥哥姐姐总是对她的招数那么买账,张元英只能一个人承受这份看熟人装纯的别扭。
不就是动作练得比我慢不服气吗,有什么好装的啊。张元英看着从不远处的跳台飞出去旋转起来的黑色小人,心想十七岁了很了不起吗,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变成这种互相提防的关系了吗?
直到安宥真像被一枪打落的乌鸦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变成沉默的雪原上更加沉默的点缀时,张元英才真实地感知到有什么已经降临。安宥真刚才摔倒后身体在雪地上摩擦滑行的声音,像条裂缝一样传来。张元英想起小时候,两个人都只有现在的半截高的时候,她累了躺在雪地上,安宥真就会拽着她的腿拖行,开玩笑说要把她拖出去卖掉。身体被拖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声音。但现在安宥真一个人孤零零地倒在那里,很多人涌上来,围住她,扶上担架抬走。张元英跟着人群走了一段,在快要坐上去医院的车之前碰见了妈妈。妈妈说,SAT老师已经在家里等你了,元英,我们该回去上课了。
从家到训练场的车程是张元英少有的,可以真正休息的时间。毕竟是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少女,元英妈妈恨不得用铯原子的能级跃迁周期一般精密的标准来规划张元英的行程,吃早餐的十分钟正好听完一篇英语听力,去比赛的飞机上可以参加一个公益讲座。取得奖章跟摘下一颗苹果一样容易,世界上就没有元英做不好的事情,只要按照设计好的路线成长下去,必定能滑雪滑进斯坦佛。
往常都是和宥真一起往返雪场,但这次张元英一个人坐在车后排,头抵在车窗上,被震得发晕。昨天宥真还在说,被雪零星覆盖的山面好像雪花和牛肉片,等下场比赛结束,来我家吃我爸做的韩牛吧。此刻张元英却完全弄不清自己的心情了。美国集训营的选拔就在下周,名额只有一个,大概率会在两人中产生。安宥真现在摔倒了,这是应该感到庆幸的吗。人们都说元英是很积极乐观的孩子,她相信自己总是有好运气,连去甜品店买甜甜圈都觉得自己买到的是最大,配料最多的一个。可是这一次张元英觉得有什么东西牵扯着自己,千丝万缕,捉摸不透的,只要她多感到一分幸运,就多感到一分烦扰。
尽管在竞技体育的语境下,天才是比女团里的全能ACE还泛滥的头衔,安宥真和张元英也算得上非常不水的天才,全国大赛的冠军种子,被冠上不知道是祝福还是诅咒的双子星名号。她们都是有天分,也足够热爱的人,只是缘由略有不同。安宥真喜欢腾空时肾上腺素的流动和冷冽的空气灌进肺部的滋味,而张元英喜欢正作为滑雪天才的自己,喜欢完美落地后的观众的喝彩声。相同的是,她们都喜欢赢。因为还是小朋友时就开始了职业生涯,所以比起体会亲密关系的馥郁,更早习得的是输赢的机制。在被胜利的热气球带往天空时,除了周身温热的上升气流以外感知不到别的,以至于就算张元英和安宥真总是靠得那么近,她们也不会把心脏瓣膜的震动归因于渴望胜利以外的东西。
去医院看望安宥真那天,张元英五点就醒了,趁上学前自己坐公交溜进医院。原本以为安宥真还在熟睡,却在进门处就来了个对视。安宥真神情自若地坐在病床上,手臂上的石膏已经被涂画得满满当当,全是来看望过的同学的签名、宥真早日康复和小狗简笔画。张元英有些调笑地说,“看来欧尼已经在病房开过粉丝见面会了。”
安宥真在学校和俱乐部都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因为阳光又可靠的形象,看起来是分院帽一戴在头上就会大喊格兰芬多的程度。但其实张元英能窥见安宥真没那么开朗坦率的一面,比方说安宥真有很多人的kkt但根本不爱回消息,安宥真休息的时候连门都不出,又或者是非常爱哭这一点。
训练的过程中如果情绪低落,安宥真会突然找说要去上厕所,但其实是一个人跑到后山去坐着。刚开始元英理所应当觉得就像在学校里女生们结伴上厕所,她也要跟着一起去。结果两个人双双在远离雪道和人群的树下坐下了。安宥真瘪着嘴一言不发,雪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能看见原本白色的世界被镜面反射得五颜六色。
“呀,宥真欧尼,眼镜摘下来擦擦眼泪吧。”
“……”
“你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你哭了的吗?”
“元英啊,别说了,好没面子啊。”
可能从那之后,张元英就成为了在安宥真两种状态间可以自由穿行的人。尽管偶尔安宥真觉得张元英观察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追问,但她始终没有问出口什么。
医生说安宥真伤得不严重,一个月就能恢复好。平时教练的危言耸听她们左耳进右耳出,边听边说一些诸如要是你摔成了脑震荡我就帮你考试这样又讲义气又混蛋的话。但在这个真正倒霉的时候,张元英确实虔诚地为安宥真祈祷了。确认对方问题不大后,张元英留下一个粉红色的,巨大的,横跨一整个石膏的签名就走了。重重地盖在其他所有的字符上。让人怀疑她根本不是来表达慰问,只是来签大名的。对于张元英时不时的公主做派,安宥真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元英以后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体育明星,安宥真对此几乎是确信的。
群众对运动员有种严苛到无理的标准,必须自信大方,但不可以太过自傲,要有野心,但不可以看起来胜负欲太重,漂亮会很受欢迎,但过于爱打扮就会遭到谴责。如果真的实力碾压或者为国争光了或许能被宽容一下,但稍有失误的时候必定难逃审判。虽然安宥真从事的运动是滑雪,但可能在平衡木上也有天分,毕竟在狭窄得如同一根横木的评价体系之下也能保持万全,被大部分观众喜爱,是有一种得天独厚的魅力。张元英却好像总是比他们能够容忍的尺度做得过分了一点。赛后采访的记者没有预设摘下头盔的滑手会有一张化着精致全妆,睫毛也根根分明的脸。观众也没有预料到这个人被问到怎么看其他选手的表现,竟然略过假意的互相夸奖,说我只在意我的表现。
“这么爱经营自己,别做运动员,去当网红得了。” 张元英躺在泡沫池里,把自己的腿胡乱搭在安宥真的腿上,语气平静地朗读着自己ins下面的评论。照片上的元英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有些挑衅地直视镜头,对于封建的网民,这已经算是过分的引诱。照片拍摄者安宥真紧张地看过来,尽管她装作不太在意地丢着泡沫块,无法遮掩的关切还是被张元英识破。“不可以吗,我确实也想当网红啊。” 被张元英过分坦率的话逗笑的同时,安宥真把手挡在对方眼前,“不看了。” 安宥真为什么长了这么大的手?挡在眼前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张元英笑着用膝盖把安宥真推开。在泡沫池里扑腾,动作越大越会往下掉,和安宥真经常做的梦有如出一辙的感觉,从云层中往下掉,看起来绵密的絮状物并不能够把人托举住。与雪季的山顶上永不结束的冬天相反,室内的训练房温暖得像子宫。准备把脚探到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手掌在混乱之中碰到预料之外的柔软的介质。元英躺着,露出获胜一般的笑容,“送给宥真尼的手心kiss呀。” 回到橡胶做的平地上后,手心还有潮湿的余留。
持续扮演了加州甜心Vicky Jang长达一年后,张元英终于马上要踏上飞往美洲大陆的航班。受到两千年初的美式青春片滋养,元英脑子里的加州是阳光,大剂量派对,糖果颜色的的女孩和一眼能看到大西洋的城市。她坦言,此行的感觉并不像旅行,更像是回家,“因为是来自加州的Vicky。” 作为vlog的画外音,安宥真补充说明道。不知道是为了发泄因受伤而错失美国集训机会的愤懑,还是单纯的不怀好意,安宥真乐此不彼地给张元英散布美国怪谈,要小心在更衣室的地上踩到避孕套,纽约地铁的空车厢里面总是有一具腐烂的尸体,如果闻到像是臭鼬死在了皮鞋里的味道,就说明有人在吸食大麻。张元英听得有点窝火,她们就此吵了一架,然后冷战,直到张元英离开那天都没有和好。
很难说这一切是否和张元英短暂的离开有关系,但自从她走后,安宥真比以往更加积极地投入了校园生活。以前在学校总是和张元英一起吃午饭,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怕她们的口味不一样,为此浪费很多时间在达成共识上。一起长大就要一起做所有事吗?有太多习以为常的逻辑也许没那么合理,但经过了无数的重复,就没有人会质疑。或许她们之间也是这样一种习以为常的关系。所以当街舞社团的新朋友们端着铁质餐盘围坐在安宥真身边时,她感到没来由地愉悦,心情甚至是如同出了一口气般的清爽。
她们之间较量的赛场随着长大一步步拓宽,像蜘网慢慢织满一整片视网膜,在雪场上输给张元英的那一部分自尊,似乎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得到弥补。
安宥真大方地给每个人夹去一块五花肉,换来同学略微浮夸的飞吻一个。她又毫无预兆地想到张元英。她们总是有很多架要吵,有很多冷战要进行。不过就算是冷战到最冰点,还是会两个人提同一桶冰去做冷疗,分别握在铁桶把手的左右侧。她们连在长高的速度上都有默契,从认识到现在以来都保持着相差无几的身高和展臂,以至于一起提着桶的时候,能很自然地让桶保持水平,没有人需要弯腰来迁就对方。觉得对方最讨厌的时候还是这样默契实在是令人恼火。但这一次,远距离让冷战的温度变成无法测量的,也无法调整的系数。她现在已经没有在气头上,安宥真想,如果张元英主动发个消息,她们就会和好。可惜张元英除了在ins上发美照什么都没有做。
食堂是传播谣言的基地,可能是用闲话佐餐,饭会更好吃一点。安宥真不贡献任何爆料,只是听着,并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幽默地点评一下。这是最轻松能维持友好的局内人形象的方式。食堂的风扇是形同虚设的,一热人就没法集中注意力,安宥真盯着同学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开始神游,把嘴里的冰块嚼得很响。
听到张元英的名字不算意料之外,却也足够让安宥真回过神来。根据说话的人刻意环顾四周的样子加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安宥真确信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上次我在教学楼和她打招呼,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她眼睛就是长在天上的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
“你们都看到她新的包了吧,不知道哪来的钱买那么贵的包。”
有同学突然反应过来,“宥真不是和她挺熟的吗?”
所有人看向安宥真,目光的汇集让她一瞬间心惊,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身体了,四肢很别扭,好像手和脚接错了一样。同学似乎是出于好心,又开口说,“我们宥真和她可不一样。” 大家都附和般地笑起来,空气又开始流动,安宥真却感觉喘不上气来。愤怒和尴尬混合在一起的滋味涌上来,但不清楚为什么。她能感知到语言的尖锐,又明白这不是冲她而来。安宥真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她知道只要顺着她们的话说,就相当于递出了投名状。可实际上她想要破口大骂,想骂眼前的人,也想骂张元英,为什么这样不自觉地作奸犯科,弄得我既无法和他们一起指责你,又无法为你辩护。
她听见天花板上的三叶风扇转动的声音,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降下来,用锋利的叶片把她们都割伤。很多白晃晃的校服在眼前,视线变得不清楚,一切都在漶化。张元英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安宥真听见自己说,不是那样的,但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忍到吃完午饭,安宥真逃跑般地离开校园,她把单车踩得很快,心肺强烈地运作,用急促到几乎像是抽泣的呼吸盖过先前窒息的感觉。校服裤脚管空荡荡的,风一直冒上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懦弱,又很可怜。好想买一瓶酒喝,凭什么未满十九岁不可以?明明烦恼的事情已经多到没法用这个清醒的大脑承受。路过便利店门口的烧酒广告,女明星的笑容甜美到像是一种嘲笑。安宥真停车,拿出手机按了张元英的号码。她小声说,该死的快点接通吧,国际电话很贵的。
在美国的一个月里,恐怖的传闻没有发生,金色头发的女孩好像也没那么漂亮。但还好洛杉矶的烤牛肋排味道不比韩牛烤肉差。享用牛排的照片已经上传ins八个小时了,张元英第四次登陆检查照片是否完美,发现安宥真还是没有点赞。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还好元英不会让任何事情轻易影响自己的心情。重新穿好雪裤,刚准备把手机放回保险柜的时候,竟然接到了安宥真的电话。
喂完之后等了有十秒钟,对面都不说话,只能听见呼吸声,重重的,毛毛躁躁的,像宿舍里那台坏掉的小冰箱一样。元英的心跟着变得乱糟糟的,感觉像被放在缝纫机上踩,针头一下下地打进来。
“被绑架了吗?”
“没有······”
宥真的声音好像比往常粘稠一些?
“那欧尼是要和我道歉吗?”
实际上没有人需要道歉,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冷战就已经告一段落。听到熟悉的声音,依旧有点俏皮的尾音,安宥真逐渐找回一些平静。元英还在那头追问,发生了什么,突然打过来又不说话,什么意思嘛。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后再说吧,宥真说,去迪士尼的时候请帮我代购一个斑点狗玩偶吧。
从电视上的体育新闻节目看到自己的那天算起,到大赛正式开始,只剩下一个月。无论是对于宥真还是元英,成为冠军、天才、巨星的蛊惑性都太强了,无法相容的两股野心好像不适合共处一室,一起训练的时候,偶尔会感到尴尬,因此都觉得应该离对方远一点。以至于教练把她们单独留下,说滑雪虽然不是团体项目,但你们还是要和谐相处,才能共同进步啊。元英含情脉脉地看着宥真说,我和宥真欧尼相处得很好啊。教练又看看她们,把本来想说对话咽了回去——刚才明明还看到她翻你白眼。元英从美国回来之后技术精进不少,不过宥真的机能也恢复得很好,她能感觉身体像彩色的洗衣凝珠,就处在要爆开的前一秒。每天起床都想对世界宣告,你们的冠军就要来了,一走出门碰见张元英的时候又挠挠头,觉得还是做人保守点好。
尽管大部分时候刻意保持距离,还是有小部分时候会被恶意打破。冷疗用的水池不大,容纳一个人刚刚好,张元英挤进来之后,两个人只好用一种别扭的,没有人能轻易动弹的姿势互相环绕在水里。安宥真知道张元英有时候就是喜欢把侵犯边界当作一种乐趣,或者一种挑衅,平时顺手拿我的手机进行外貌check就算了,但这也太近了。为了不贴到对方,安宥真的胳膊很用力地撑在边缘维持平衡,“这样根本起不到放松肌肉的作用啊。” 张元英转过头来,额头前的绒毛沾了水,像淋过雨的某种小鸟,一边说着好冷好冷,一边凑得更近,“欧尼成天偷偷看我的比赛视频,我也要有自己的战术才行。” 皮肤已经适应了低温,以至于碰到有温度的物体,竟然有种灼烧的感觉。安宥真故意闭上眼睛,却不是一片漆黑。眼前有的晃动的色块,就像从红外摄像机的镜头里看到的。元英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开玩笑语气的质问,“为什么闭着眼睛不看我?” 安宥真信口胡诌,因为得了雪盲症呀,眼睛难受。
江原道北部的山区下了大雪,正式比赛的前一周,张元英听到奶奶家的电视里传来的声音,说预计当天有一到五厘米的降雪,种植山菜的农户为庄稼结冰而担忧。没心没肺地冲出家门,也没忘了给宥真发去kkt:去滑粉雪^ ^半小时之后,在盘山道的入口集合!
刚刚落下的雪很松软很干燥,面粉一样的质地,棉花糖一样的触感,悬浮在上面,心变得很高很远。这是张元英最享受的时刻,无法控制地产生一种年轻的,自恋的,无限接近于自由的心情。宥真在后面唧唧哇哇地不知道在叫什么,发出一些听上去很开心的声音。在她们小一些的时候,更经常有这样的大雪,一前一后地滑行,脑袋里装着一式两份的对未来的幻想,到如今也不能说事与愿违,只是过程并非那么甜美,一切好像都比想象中更疲惫、更残酷一些。
行速太快了,安宥真被莫名的恐惧袭击,感觉前程就像高速的滑雪板一样,不可控地奔向某个终点。过往有很多的时刻她想停下来问张元英,你不害怕吗?她发现就算是熟记很多鸡汤理论还拥有强大心脏的元英,也会在等待比赛的时候,紧张地用做了漂亮美甲的手指扣板面的贴纸。无数杂乱的念头生出,如果元英拿了冠军该怎么办,如果我拿了冠军又该怎么办,思来想去,竟然没有觉得这两种情形有哪个更不棘手一点。有更多她没有细想的情绪,难以辨析又难以忽略地存在着,像凝结核还没有充分冷冻之前,还只是水蒸气的样子。
张元英滑在安宥真前方十米的位置,轻盈地转弯,短暂消失在环形公路的前方。总是抽到宥真前一个顺序的元英,比赛那天,也是这样在她眼前轻盈地腾空,短暂消失在跳台的前方。
在那个时刻,安宥真清晰地看见自己正处于职业生涯的顶峰,只要往前一步,就是向下的坡道。她站在90米的大跳台之上,深深吸气,把自己从人群和比分中剥离出去。江原道的山脉下蕴藏着丰饶的矿物,在被白雪覆盖的地表只是朴实地蔓延着。与紧张时常常产生的时间凝固的错觉不同,她感觉时间正在飞快掠过,快得有些惊心动魄。除了反脚内转1800的动作技巧,安宥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刚才张元英也站在这里。而这一切只有张元英会懂,只有张元英能理解。她想要毫无保留地活在的此刻,是张元英刚刚经历的上一刻。自始至终,所有她面对过的挑战,看似孤独的赛场,她都是她的同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安宥真撬动板面,轻轻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