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泉】别明天,别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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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泉】别明天,别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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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明天,别下次(上)

#01

秋天时,千手扉间收到一张请柬,是婚礼的邀请函,来自他的学生猿飞日斩。婚礼将在一个国家公园不对外租赁的旁边的一块空阔草地上,背靠风景美丽的三千米高山。

尾濑国家公园,日本稀有动植物的宝库,起源一万前的冰河时期,春天会遍布观音莲,夏天则开满禅庭花和各种稀有的鸢尾花;地下的泥炭层形成无数浮岛,干净的水面倒映天空如镜。总而言之,这确实是个十分别致且令人惊艳的婚礼场地,但是普通人租不到——猿飞日斩是他的学生,也曾是个珍稀植物保育和守护者,在尾濑国家公园工作过一段时间。

千手扉间将请柬扔到桌上,背靠旋转椅闭眼,想象尾濑国家公园秋天的景色——沿着浮岛生长蔓延的芦苇炸开了花,沸沸扬扬填满浮岛的上空,而隐藏浮岛其中可行走的防腐木栈桥两旁低矮处,又满栽各色不同的鸢尾、鸟蕉、芭蕉、菖蒲、梭鱼草等水生植物。秋天是结果的季节,种子吸引各种鸟停留,叽叽喳喳吵成一团,丰裕的粮食令他们不思远方。

“老板。”敲门的千手桃华抱着文件进来。“下午两点的会议还开吗?有几个负责人可能来不了了。”

虽然称呼是“老板”,但其实千手扉间是日本环境厅的阁员,因为总是负责经费拨款部分,他的下属们就戏称他为“老板”。

“猴子下半月要结婚你收到请柬了吗?”千手扉间问。

“收到了。”

“我在想……”

“你敢去?”千手桃华斜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调侃。

千手扉间抹了一把脸,无表情地说:“我为什么不敢去?”

“那就行,我工作走不开就不去了,到时候随礼你替我带上。”千手桃华放下文件,看了几眼皱眉的男人,闲闲地说:“小心鸢尾花有毒。”

“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哦,就是提醒你,过于漂亮的花可能会有毒,一口啃下去,中毒三年……哦不,五年。”千手桃华说完哈哈大笑转身就跑,门都没关。

千手扉间下巴的骨头顿时隐隐作痛。

***

“您不来了?您怎么能不来呢,我们同学都到齐了,老师不来算怎么回事?不行!无论您那天多忙都得出现,不然我就让镜和团藏去办公室绑架您了!”

“我的意思是……”千手扉间受不了手机另一端的大呼小叫,拿远了一点正想继续说话,又被打断——

“总之您必须来当主婚人!不然就是同时和五个学生绝交!”那头的准新郎猿飞日斩态度坚定,“老师您别瞻前顾后的,给您一颗定心丸,镜说泉奈不会来。”

千手扉间本来只有焦虑和患得患失,其中也有一些其他的情绪,猿飞日斩最后一句直接将他所有的想象掐死。他挂了电话,身体顺着浴缸滑下去,将自己沉在水里。

 

#02

临水而立的一群白鸟,因为一顶草帽从芦苇丛中露出,惊得它们胡乱拍打翅膀飞入芦花中——奶白,微红,淡青,细碎如棉絮的芦苇花在阳光下摇荡,一场独属于秋日的雪覆盖浮岛。

一根竹竿扎入湖水打破平静,小船破开芦苇荡行驶至空阔的湖中,草帽在阳光下的阴影描出一张美貌的脸。宇智波泉奈朝不远处的岸边吹口哨,一只灰白色毛发的陨石边牧疯狂地摇尾巴兜圈等待他靠岸。

“托比!”宇智波泉奈大声吆喝,“快!跳上来!”他摇着船离岸还有几米的距离,撑着竹竿不再往前。

那狗极其聪明,立即听懂了指令,它后退几步往前冲,一跃上了船,将小船弄得左右摇晃,进了水。

“真聪明!”宇智波泉奈脱掉草帽扣在边牧的头上。“走,带你去赶鸟。”

宇智波泉奈重新撑起竹竿,黑色的长发在秋日的热浪中潮湿又被风吹干。他哼着歌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芦苇荡,惊起一群群从西伯利亚而来的野雁还有从中国来的绿头鸭。他检查着今年为越冬而来的品种是不是和往年一样,数量大约多少——他的工作,是守护尾濑国家公园所有的动植物。

一名国家公园守护者,从春到冬,从浮岛的陆地到浮岛的湖水,每一寸土地都在他的脚下形成记忆。这份工作宇智波泉奈干了十年,从毕业那年开始算起,三十二岁了,最年轻的时光都奉献给了这个公园。

“叔!”宇智波镜在其中一座栈桥上朝湖里的人招手,“日斩让我给你送请帖!”

宇智波泉奈在码头处靠岸,狗先一步跳上岸冲向宇智波镜的身边蹭着。

“他要结婚了?”宇智波泉奈接过请帖看,很惊异婚礼的选址。“怎么就在公园外?”

“新娘子去年和他来闲逛的时候一眼相中,日斩还是到处求了关系才办成的。”宇智波镜笑着说,“我让他来找你,他说不要麻烦你,到时候你来喝几杯就行。”

“求了谁的关系?这公园都得听我的!”宇智波泉奈白了宇智波镜一眼,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那是公园给员工的临时休息室。他走着走着,忽地回头说:“他找了千手扉间?”

“我还以为你想不到,”宇智波镜依旧笑着跟在后面,“可不是,当年东大的老师,现在可是日本环境厅的高官了。日斩又求他来当主婚人……”

“我那天正好要出差。”宇智波泉奈推开门,进去接了水喝着。“礼金你替我随过去。”

“我话还没说完,”宇智波镜靠着门,“日斩说,老师不愿意来,也说那天要出差,让他另找主婚人。”

猿飞日斩几个人曾经在这里实习过,也算半个学生。宇智波泉奈捏着水杯,看向窗外——正好一群天鹅飞过,落入不远处的湖中,近处灌木丛之前有株四五米高度的雪松,几只乌鸫鸟跳跃着嬉戏,再近的草地上还有麻雀捡食草籽。这未落雪之前的秋景像一幅画被窗口框住了。

宇智波镜见宇智波泉奈不说话,继续说:“他让我来问你。”

“问我什么?”

“能不能给他当主婚人。”

“我干不了这活。”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话要传到。那我和他讲,当天你会来,但是主婚人这活就不干了。”

“嗯。”

“看起来晚上要下雨。”宇智波镜弯腰和狗玩了一会儿,说:“我给他当秘书久了,觉得,其实你们还有在一起的机会。”他说的是千手扉间。

宇智波镜最近在休年假,他的本职工作是千手扉间的秘书,对于这两人过往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年轻的时候说话偏激一点,绝对一点,现在甩锅给年轻的那个自己不就行了?”宇智波镜抱起边牧像孩子一样摇晃玩耍。“狗都五岁了,要是他真想结婚生个孩子,那他的孩子也有五岁了。”

宇智波泉奈搁下杯子,拆散了长发又重新绑了高马尾,始终不发一言。

“行行行,是我多嘴。”宇智波镜放下狗,“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到时候你让你的同事们也过来一起玩,日斩说感谢他们帮忙了。”

其实这些年宇智波镜很少会在宇智波泉奈跟前提千手扉间的名字,毕竟人都分手了,他也未曾想要帮助复合这对过期情侣,毕竟都是大人,要是真心想要在一起谁也不用帮忙。今天刻意提,是因为昨晚和猿飞日斩他们去喝酒,也许是因为过于幸福,即将步入婚姻,猿飞日斩突然就很感慨,说“我实在想不到他们两个除了对方还有谁能进入他们的感情世界……”。由此,又引发了他们研究生时组里唯一的女生寝转小春的惋惜,说“我也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分手,毕竟扉间老师为了他痛哭流涕”。千手扉间是否痛哭流涕过还有待证实,即使寝转小春当年举着手发誓说在栈桥就是看到千手扉间对着湖流眼泪……最后,他们回忆着当年在国家公园实习的时光,喝得醉醺醺时,都为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的爱情红了眼,于是不停地各人出主意要让他们见一面,说不定还有戏。

宇智波镜就这样被推上了第一个助攻的位置。

“我这段时间就住这了,替日斩忙一忙前期的事情。”

“随便你。”宇智波泉奈又灌了一杯水。“狗你带着玩,我还得去工作。”他实在是迫不及待想逃离密封的谈话环境,再继续聊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打听千手扉间这些年的一切。

“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出去买东西。”

“能吃就行。”

***

宇智波泉奈的工作没有定时,一般接近太阳下山时他就会往宿舍走,但是今天直到月亮爬上树梢,他还蹲在一个很小的生态系统前打着手电筒收集样本。眼前有苔藓,地衣,蕨类,其中有几株蕨似乎是生病了,叶子长了斑点,还发黄。

大学毕业后,他在尾濑国立公园实习,之后就直接留下来工作,他的工作在别人看来也很无聊,不赚钱,孤独的时间看不见尽头。他深知从东京到尾濑有多远,即使是自驾也需要四个小时,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而时间在某些人眼里很值钱。

宇智波泉奈是理想主义者,他厌恶物质世界的虚伪,像茫茫无边的海,看不到边际的虚无,又充满了刺耳的嘈杂声。但是和千手扉间吵架时,千手扉间总说他是“找不到人生方向的恐惧迷路人,只好用眼前的一切安慰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他不相信宇智波泉奈真心要月亮不要六便士,如果能在现实世界取得巨大成就,能繁花似锦,没有人会甘心与寂寥孤独的旷野为伍。

千手扉间活在一个重视表象的世界里,他没有错,但是人本身的价值,如果取决于世人看待自己的表象成就,那才是真正的孤独和迷路。

但是十年了,如果是迷路,也太久了。宇智波泉奈抬头看天,月亮很亮,是深秋的颜色。

他喜欢千手扉间,因为千手扉间总是很坦诚,坦诚欲望,坦诚理想,也坦诚爱情。但是过于坦诚,也不好,像一台机器,永远冰冷,永远精准,缺乏温度和感情。

宇智波泉奈灭了手电筒,将样本的袋子挂在背包的侧边,然后顺着月光,走在芦苇环绕的栈桥上。他分心想着千手扉间走路,前面一片低矮的蒲苇荡中,忽有声响,不像是动物弄出来的……他对所有的动物习性都了如指掌,蒲苇里藏着的绝对不是野鸭子!

是盗猎者!

尾濑国家公园保存着许多珍稀的动植物,有些已在灭绝的边缘,很多盗猎者会在半夜用各种方法进入公园盗猎和盗采,前几天就有十几株褐杓兰被连根盗挖了。

宇智波泉奈悄无声息地蹲下,伸手从背包里翻出折叠棍。他不清楚眼前有几个人,一打二没问题,三个人就有点压力了——先找安保部门的人。他摸黑熟练地在手机里输入定位,舒出一口气定神,这才重新跟踪前面的动静。

超过三个人,起码四个人——两分钟后,宇智波泉奈感谢自己的耐心,不然今晚他可能会死在这里。他像猫一样隐藏气息尾随那些背着包的盗猎者,月亮也为他担忧,变得暗淡,隐藏于乌云中。

下雨了。

途中,其中一个盗猎者的背包似乎没扎紧开口,里面挣扎的绿鸭子跳了一只出来,扑棱着跌入芦苇中,引得盗猎者回头一阵咒骂,然后发现了宇智波泉奈。

适时,远处传来狗吠声,还有几束手电筒的光。

好吧!——宇智波泉奈扔掉背包,折叠棍往肩上一甩,与四个拿着刀棍不一的盗贼面对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笑。“晚上好,小贼们!”

 

#03

千手扉间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听到宇智波泉奈受伤的消息,五年了,他一直忧心的事终于还是像墨菲定律一样发生了。

“腿上被砍了一刀。”宇智波镜因为宇智波泉奈受伤,回了东京给千手扉间当面说这事,他又指着额头。“这里被敲了一下,但是不严重,轻微的脑震荡。现在拄着拐杖也能走。”

“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开车回去?”千手扉间搁下笔说,“我跟你一起走。”

“真的吗!”宇智波镜很惊喜,“他看到你肯定高兴!”

千手扉间倒是觉得未必,也许宇智波泉奈会拿着拐杖把他的腿也砸断。“我是不是需要买点什么水果去?”他有点不确定,这意外来得比计划快,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面。

“他最近喜欢野果。”宇智波镜嘴角抽了一下。

“野果?”

“就公园里的,现在不是都结果了吗,他就每天大清早拎着一袋面包出门,路上看到果子就当零食。”

“那我给他带罐果酱吧。”

“哈?”宇智波镜蒙了,为什么要带果酱?

***

漫长的四个小时车程。千手扉间无事可做,偶尔睁眼闭眼,路过的风景总是不同样,但是都带了秋天的颜色。很奇妙,他和宇智波泉奈五年没见了,但是此刻的心情,却像是昨天才说了再见,今天或者明天就往回走地一样的随意。

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往回走的。

宇智波泉奈的倔强真像尾濑国家公园里一万前从冰河世纪留存下来的石头,上面覆盖过潮湿的青苔,炽热的火山灰,站过雀鸟、野兽的利爪,也许也成长过一棵大树,缠绕过一丛灿烂的小花——但是时间加诸的一切变化都没有改变他的本质,他依旧是那个追逐自由的灵魂,不理会世人的眼光。

“对了,那只狗,长得可好看了,又聪明。”宇智波镜看千手扉间醒了,找话题。“泉奈天天带着他外出跑,可幸福了。”

千手扉间住的地方在东京市中心,四堵墙,没有那样属于旷野的自由空气和风景。那只狗本来是他的,还不会走路的大小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后来认识了宇智波泉奈,这狗就自由了。

“前面就是了。”宇智波镜说,“这两年他的宿舍搬了,要往公园里面一点去。”

正常的车子是不能进公园的,但是宇智波镜开了宇智波泉奈的车,挂着准许证。车子顺着狭窄沙子路往公园深处走,下午的阳光暖得令人懒散。

千手扉间摇下车窗,两旁的芦苇被雀鸟群飞扰得漫天雪花一般,吹进他的鼻腔,引得打了几个喷嚏。宇智波泉奈其实是低他两级的学弟,只是当学生时他们没有正式见过面,之后宇智波泉奈研究生毕业就离开了,他在东大几次跃升,还不够三十岁就评上了职称。后来他带的学生要找地方实习,宇智波泉奈这里倒成了一个选择。

路越走越是开阔,天蓝得不像真的,浮岛的水面如镜令天地颠倒不分,模糊了时间——千手扉间想起了第一次和宇智波泉奈见面的情景,也是这样的一个秋天,天上有野鸭子在飞,地上偶尔出没野猫和狐狸,芦苇的花在时间里游荡,自由又散漫,而鸢尾的种子正被衔在雀鸟的嘴里——

***

五年前

傍晚时分,千手扉间独自一人在寻找学弟的途中,陷入芦苇荡里迷路了。他满头大汗,绕得头昏脑胀,正想蹲下来休息时,一只脚突然从芦苇丛中伸出,将他踹进了湖里……

“下午好!无耻小贼!”宇智波泉奈从芦苇丛中钻出来,手里的竹竿直往湖里戳。“这么嚣张!天还没黑呢!”

千手扉间庆幸自己水性了得,不然真要死得无处喊冤。“宇智波泉奈?是我!”他从湖里冒出头来,火气飙升,什么礼貌也没了直呼对方的名字。“什么盗猎贼天还没黑就来!我是你学长!”

“学长?”宇智波泉奈蒙了,这才想起今天上午通了电话,那位曾经传说中的天才学长带着几个学生要来。他赶紧将竹竿伸到千手扉间面前。“对不起,哈哈哈哈哈,你找不到我怎么不打电话?赶紧上来!”

千手扉间不需要竹竿,几个浮潜就到了岸边,湿淋淋地爬上栈桥。“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有几十个未接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抓贼呢,手机静音了。我住的地方不远,你先换衣服。”宇智波泉奈笑着说,“真是对不住,最近安保那边不够人,那些小贼会打洞一样到处冒出来。”

因着这戏剧的开场,两人本身还算陌生的感觉被冲得一干二净。千手扉间拧着衣服上的水打量宇智波泉奈,看不出这瘦瘦的身体里有这样的力量。他的腹部隐隐作痛,这一脚真是毫不留情。

“晚饭算我的。”宇智波泉奈见他不说话,又笑眯眯地继续道歉,“给你烤个鸭子怎么样?”

“该不会是抓了公园里的野鸭子烤吧?”千手扉间开玩笑。

“我知道你准备去当官了,该不会套我话,想把我抓了当政绩吧?”宇智波泉奈大笑着领路,“这边走。”

休息的木屋前竟然蹲着几只冠鹭!千手扉间有点震惊,这可是高濒危物种,只有生态环境足够好才能存活。它们见到宇智波泉奈也不害怕,扇着翅膀慢悠悠地飞走了。

“上个月死了一只。”宇智波泉奈拿出干净的衣服说,“盗猎者将它装进袋子里,可能是中途闷死了,就随手扔进了湖里。”

“你这份工作还挺危险的。”千手扉间拿着衣服往淋浴间去,“那些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

隔着门,宇智波泉奈和千手扉间聊天。“我会把他们全部扔进监狱里判刑。”

千手扉间随便冲了一下水就换衣服出来了。“你适合当警察,而不是当一个国家公园守护者。”

“但是我不太喜欢人类。”宇智波泉奈笑着说,“动物和植物,有趣多了。”

“东大的学历被你搞得不值钱。”

“有你们这样的招牌不就行了。”

“但是你的成绩很好吧,继续读完博士在校任职或者……”

“停!”宇智波泉奈做了个截停的手势。“学长,做人不要太爹了。”

千手扉间立马闭嘴,继而笑。“我只是觉得浪费人才。”

“我在这怎么不算人才呢?”宇智波泉奈穿了拖鞋。“走,带你去烤鸭子。”

鸭子当然是买的,宇智波泉奈喊了千手扉间带来的学生一起,在宿舍外面的院子架起了烧烤炉。

在学校时,千手扉间就隐约听过关于这位师弟的事情,学习成绩年年第一,但是让他代表学生讲话从来不肯上台,天天只往校外跑,从北海道到冲绳,日本的山河湖海都跑遍了。千手扉间本来很期待宇智波泉奈能选他那时候的老师继续读博,这样就能正式交个朋友了,结果人论文发完,研究生毕业直接跑了。

没能在大学时认识宇智波泉奈,这一直是千手扉间心里一个小小的遗憾,但那时候年轻,带着点心高气傲,想着对方也没对自己上心,自己何必巴巴去交朋友?

但是现在——千手扉间拿着烧烤叉,叉上一只鸭腿在滋滋冒油,香味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但宇智波泉奈可以。宇智波泉奈正在不远处制作柠檬茶,几颗黄绿色的果子被他舂得汁液飞溅,黑色的长发感觉也染上酸涩。千手扉间盯着人的手看,又盯着人的侧脸看,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腮帮子——真是又甜又酸。

“老师!焦了焦了!”猿飞日斩大呼小叫。

他这一大呼小叫,引得宇智波泉奈也回头看千手扉间手里的鸭腿。千手扉间赶忙将那焦黑的肉块往旁边的碟子重重一搁站起身,谁知衣袖撩住了烧烤架,碰撞间炭火旺盛噼噼啪啪的火星子往上跳,沾了肌肤星星点点的疼痛。他倒是没喊痛,直跳脚,宇智波泉奈因此对着他笑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千手扉间自认一直稳重有加,现下在别人眼里简直像个小丑似的,因此心下有点尴尬恼怒,脸上发红。宇智波泉奈倒是很会察言观色,立即抿着嘴唇低笑扭头继续和柠檬作战,他这一扭头不再对视,千手扉间又别扭了——方才那么灿烂的笑呢?

“让他们继续玩好了,你在这里他们玩不开。”宇智波泉奈捧着两杯柠檬茶对千手扉间说:“我带你去看睡觉的松鸡,很可爱!”

***

没找到松鸡。

千手扉间拿着柠檬茶跟随宇智波泉奈在夜晚的国家公园散步,栈桥一道接着一道,高矮不同颜色各异的芦苇一荡又一荡,浮岛连片在月光下发光,像童话里的世界。

没有松鸡。千手扉间又想了一遍这个事。宇智波泉奈说带他看睡觉的松鸡,但是他们走了接近两个小时,只看到一群睡觉的天鹅。

“真奇妙,大学时我们有两年重叠的生活,但是竟然没有正式见过面。”宇智波泉奈感叹。“那时候我们老师说,你们要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去找那个学长。我想,哪个学长这么厉害?但是我偏不要问,他一定是个高傲冷淡的学长,对人爱答不理的……”

千手扉间吸了一口柠檬茶,看半缺的月亮,想,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然后就没有后来了。”宇智波泉奈跳上小船,“走,我们去芦苇荡的深处找松鸡。”

他还记得松鸡。千手扉间悄悄地在心里笑了一下,嘴里的柠檬茶又甜又酸。他跟着跳上船,摇摇晃晃地,跟随月光游荡进了芦苇的梦里。

芦苇丛里也没有松鸡。千手扉间现在很确定宇智波泉奈就是在敷衍自己了。他坐在船尾,看宇智波泉奈一竹篙一竹篙地撑船哼歌,万籁寂静中他竟然感觉到一丝名为浪漫的东西。他想起小时候,家住河边,也有这样的芦苇只是不同品种,一簇一簇地顺着河生长。除了抓鱼逮虾,那时候他和大哥最大的乐趣就是用芦苇的茎作乐器,吹满一整条河的高低起伏和四季流转。

宇智波泉奈本来在船头专注撑船哼歌,忽而身后传来和声,是芦苇的叶子发出来的。他将竹竿插入湖,定住船,再回头看船尾的人,比月光还白的短发闪着银光,真是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目光。时间要是能倒流就好了,或者就此停止。宇智波泉奈双手撑住竹竿,只看着英俊的男人发呆。

“我们应该早点认识。”千手扉间说。

“现在也不晚,学长。”宇智波泉奈笑,“千难万阻,我们今晚还不是认识了?”

千手扉间单手扣住船沿,半只手掌碰到水,深秋的水冰冷,将他指尖的火热裹成一团消散不去。他仰望站着的瘦削青年,黑发后面挂着半缺的月亮,像一幅画,定格在最昂贵油画布上,很是惊艳。

“我主动也可以。”宇智波泉奈坐在千手扉间面前,微微仰起头,气息交融。“要和我坠入爱河吗?”

“这水有多深?”千手扉间笑着问。

“一米?两米?三米?”宇智波泉奈亲吻千手扉间的唇,“总之,淹不死。”

千手扉间觉得自己已经溺水了,他伸手握住宇智波泉奈的手,回应令他溺水的温柔。“安全第一。”

他们没有找到睡觉的松鸡,但是千手扉间找到了爱情,他认为这就是爱情,即使他从未见过爱情——但这不需要学习,这是千万年来在人类基因里休眠的一个分子,它注定会在某天清晨苏醒,或者中午,或者下午……每一个可能发生的某时某刻,例如深夜的此时此刻。

 

(未完待续)

 

【扉泉】别明天,别下次(中)

#01

“到了。”宇智波镜一个刹车。

千手扉间本来正走神看着外面,这一下骤停,额头嗑在了车窗。他朝外看,傍晚的光将眼前两栋三层的屋子分割了明暗,一群鸽子盘旋屋顶,廊下是普通的一套咖啡桌椅子,桌上搁着两个茶杯,而宇智波泉奈正拄着拐杖在草地上同一只在地上打滚的野猫玩耍,额头上的绷带绕过脑后,和黑色的长发缠在一起,和五年前的模样倒是没有太大的分别。

“我走了,明天再来和你们一起吃饭。”宇智波镜转过头催促千手扉间下车,“老板,都到这了。”

是啊,都到这了。千手扉间推开车门,踩在枯黄的草地上。宇智波泉奈抬头看向他这边,展颜一笑。他本来还有点不知所措,感情不知何去何从,宇智波泉奈这一笑,立即将他惶惑的心安定了,他也朝着宇智波泉奈笑了。

是芦苇花一样柔软的再次相见,五年的时间其实不过一瞬。

宇智波镜的车子越发远去,随着夕阳的最后一线光断在一座山后,立定相望无言的两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请进。”宇智波泉奈说。

千手扉间迈开腿,走出了五年之后的第一次靠近。他想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宇智波泉奈眼中是怎样的模样——年岁增加的皱纹是否明显,衣着是否得体,瘦了胖了……

“比电视上看到的更好一点。”宇智波泉奈似乎有读心术,笑着说,“很有高官的范。”

千手扉间知道宇智波泉奈并不是嘲讽。他递上手上的东西,“果酱。”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需要果酱?”宇智波泉奈单手接过。

“猜的。”千手扉间没有过于客气,自觉地拖开了廊下的椅子坐下,给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满。袅袅烟中,宇智波泉奈将拐杖靠着栏杆,坐在了千手扉间对面。

隔着薄薄的烟,两人再次相顾无言。屋顶上的鸽子很吵闹,又来了两只野猫和方才的那只打闹了起来,远处暮色中的芦苇荡被风卷起,更远处的山脉陷入睡眠的前奏——没有人说话,直到那阵风带着芦苇花吹散了眼前的茶烟,对面的人变成了一道轮廓,这轮廓五年来未曾变过,在千手扉间的梦里。

“镜说,只要我回来,你一定在这里。”千手扉间在宇智波泉奈乌黑的眼睛里阅读过往,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宇智波泉奈的眼里依旧是爱情,未曾减少一分。

“不一定吧。”宇智波泉奈端起茶杯,笑着说,“要看运气,说不定我死了呢。”

曾经因为这份工作潜在的危险性他们争吵过,千手扉间是吵不赢宇智波泉奈的,宇智波泉奈永远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也不肯低头。

“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受伤。”千手扉间说。

“我知道。”

“但是现在我确信你真心喜欢这份工作,是我输了。”一段关系需要有人回头,需要有人认输,千手扉间其实并不介意率先回头和认输,这是对他当年不够勇敢的惩罚。

“愿赌服输,快来让我敲断你的腿。”宇智波泉奈哈哈大笑,他拿过拐杖作势玩笑地去敲打千手扉间的腿,按正常人的反应,应该躲开,但是千手扉间愣是不动,硬生生挨了几下敲打。他下手不轻,没想到对方会不动。宇智波泉奈落了笑容。

千手扉间隔着桌子握住宇智波泉奈另一只手。“我的假期有十五天,可以躺在这里养伤。”

看似平静的会面气氛因为这个握手忽然像一面水镜被打破!宇智波泉奈脸色一变,被握住的手攥成拳头,直直往千手扉间线条优越的下巴挥去!千手扉间咬着牙不躲,直面宇智波泉奈这五年的怨气重量。

杯子翻倒,滚烫的茶水撒了两人的手背,肌肤刹那间通红,桌子倒了,椅子也被宇智波泉奈剩余的那只完好的脚踹翻,野猫被惊跑,鸽子被惊飞,惊天动地的声响,一千八百二十五天的思念和愤怒在此刻具象。

千手扉间生怕宇智波泉奈再次受伤,坚决只挨打不还手,在翻滚的过程中跌落三级的木板阶梯倒在枯黄的草地上。宇智波泉奈在上,压着千手扉间举起拳头往他的眼睛砸下去——

千手扉间就是不闭眼,即使这一拳头下来他也许真的会瞎掉。然而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眼泪滴落他的眼睛里。宇智波泉奈的拳头停在几寸之上,长发散落他的脸庞。

天边银河浮现,繁星倒映水面,天地模糊了时间创造的界限。他们的爱情曾经看到过结果,但是最后只开了花。想说物是人非,但他们好像都没有改变什么,分手的过程也没有波澜壮阔的你死我活,相拥的时光恍在昨日。

也许有了一个握手,接下来应该是一个吻。千手扉间伸手挽低宇智波泉奈的脖子。“对不起,我回来了。”

 

#02

第二天天不亮,千手扉间从梦中惊醒。头痛,下巴痛,胳膊也痛。旁边床上的宇智波泉奈不见踪影。他翻身下床,推开窗,窗外一片雾蒙蒙,几只绿头鸭在草地上散步。

千手扉间又躺回了床上,双手往后交叠做枕,盯着屋顶发呆。昨晚他和宇智波泉奈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那场单方面殴打的打架。他沉浸往事中,模模糊糊记着的都是那时候自己的犹豫和宇智波泉奈主动的成全。

记忆会被时间美化,也许宇智波泉奈当时不是主动成全,而是看到了自己的懦弱和不坚定,才选择了分手。

“要出门走走吗?”宇智波泉奈出现在门口。

“去哪里?”千手扉间问。

“随便走走,带上你的果酱。”

千手扉间刷了牙洗脸,抱起果酱跟着宇智波泉奈走入大雾之中。

***

一路的栈桥,遍野的浮岛,白天鹅在渗着蓝色的雾中跳进湖里,绿头鸭往水里扎进去叼着鱼冒出水面,栈桥边上的鸢尾枯萎,落了霜。深秋的颜色漫山遍野。

故地重游,游的都是过往,惆怅又触目惊心。

宇智波泉奈走得慢,最终在一株柿子树下停住了。他拿起拐杖指着树上的果实。“我想要这个。”

千手扉间坐惯了办公室,东京都是高耸的冰冷水泥钢筋天际线,他的形象就像那些天际线永远挺拔端正,符合所有人对阁员的想象。要是现在有个记者正好在,那明天的新闻就是《环境厅未来大臣不顾形象为同性恋人爬树摘柿子》。

年岁的增长能让人变得瞻前顾后,也能让人变得勇往直前不顾后果。千手扉间脱掉西装外套,折起昂贵的白衬衫衣袖,二话不说选了落脚点迅速往上攀爬。

“喂!”宇智波泉奈没想到他真的一点犹豫也没有,生怕他摔下来,拄着拐杖敲到树干。“你小心点!”

千手扉间扶着树往下看,笑。“你躲远点。”

一个接着一个的柿子被扔到草地上。宇智波泉奈并没有躲闪,那些橙红色的果实就这样一个个精准地掠过他。但是他非要仰起受伤的头,往左一偏,一个正好砸在他头上,“咚”的一下极响。

这一砸,将时间砸回了五年前。宇智波泉奈扔掉拐杖倒地,闭眼——

***

“师兄,听说明年你就参政了?”宇智波泉奈抱着树干拼命摇晃,无数柿子如石头雨一般砸在树下的千手扉间身上。

千手扉间到处闪躲,惹得宇智波泉奈哈哈大笑。他干脆跑出了柿子树的范围,这才消停。

“当官好啊,你能不能去环境厅当个大官?以后给我拨款,多给点。”宇智波泉奈随手摘了眼前最大的一个柿子,然后砸到千手扉间的头上,“咚”的一下极响,千手扉间的额头顿时一个圆形的红印。

“你不想回东京工作?”千手扉间也不恼,接了柿子。

“我的一生都要奉献给这里。”宇智波泉奈张开手臂比画,“这里就是我的归属。”

“但是这里的年薪也太低了点。”

“你去当个内阁大臣,给我们这些苦命的人提点工资。”

千手扉间拿着柿子,仰望树上的人,闪闪发光。但是他不认为宇智波泉奈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并且甘愿将自己的才华埋没在无人知晓之地。“以后你就后悔了,理想不能当饭吃。”

“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的职业?”

千手扉间只笑笑不回话。

“这份工作我已经干了很多年,我怎么还没后悔?”

“时间并不能说明什么,开窍是一瞬间的,后悔也是一刹那的。”

“那你认为我继续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知道。”千手扉间摇头,“也许你还没找到正确的路。”

宇智波泉奈趴在树干上,看远方的芦苇荡,看天边的云,看天际线的夕阳。他并不因为千手扉间的话而生气,人和人的互相理解并不容易,况且他们才认识这么点时间。“打个赌。”

“赌什么?”

“赌我的选择和你的眼光。”

“输了怎么样?”

“我打断你的腿!”宇智波泉奈哈哈大笑地恐吓。“让你也留在这里一起看守。”

“行!”千手扉间也是热血上头,“等我当上环境厅大臣,给你这个尾濑国家公园多拨点款,请多点人。”

“那我可要祝你柿柿如意了!”宇智波泉奈又摘了一个柿子扔过去。

“咚”的一下,千手扉间被砸倒了。他看天,有云,但很薄。然后宇智波泉奈从树上跳下来抱着他亲吻……

***

“祝你万事如意,”千手扉间跳下树,拿了一个柿子压在宇智波泉奈的额头上,“长命百岁。”

宇智波泉奈顶着柿子不动,说:“你脸痛不痛?”

“还行。”千手扉间跟着躺平草地上,“你用了多少力气自己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揍你。”宇智波泉奈盯着额头上的柿子。“昨晚深夜想了想,真是无理取闹,像个未成年的中学生。”

“我知道你为什么揍我就行。”千手扉间伸手抚摸他黑色的长发,“也许是我的错。”

其实说不上是谁的错,这世间的很多分手根本分不出对错,也许是因为不够爱,也许是因为过于爱,又或者是因为爱情并非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即使它是如此令人肝肠寸断。

两人就这样躺着看大雾散去,太阳升起,柿子树被照出轮廓落在他们的身上,像绳索,将两人捆绑。

“昨晚那些小贼又来了,我的同事说被盗挖了几十株野生的洋火姜。”宇智波泉奈拿下额头的柿子啃了一口。“政府应该更关注一些这方面的保护。”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千手扉间撑起半身,俯视啃柿子的人。“部门之间的利益关系很复杂,我能做的也只是替你们争取多点经费。”

“量刑应该更狠一点!”宇智波泉奈恨恨地咬着果实,“那几个人都把我敲成脑震荡了才关多久?真是荒谬!”

“以后不要一个人巡逻,你不知道为了钱他们能做出什么来,而且不要将人追到绝路……”

“师兄,你怎么这么啰唆。”

宇智波泉奈忽然叫师兄,千手扉间被逗笑了,他捡起一个柿子又放到宇智波泉奈的额头上。“要听师兄的话。”

“那师兄给我多拨款,人手够了我天天带一组人巡逻。”

“行。”

“不要随口承诺。”

“这个真行。”千手扉间坐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明年开始,日本34个国家公园的财政预算涨20%,尾濑国家公园额外支援20%用于珍稀动植物的保护工作,预算申请草案已经批准了。”

宇智波泉奈很惊讶,满身草屑翻身而起。“怎么能涨这么多!”

千手扉间指了指自己。

“曾经你热衷追逐权力,我总认为你会改变,即使你自己不想改变,生存的环境也会逼迫你改变。”宇智波泉奈说,“但是现在看来,你良心尚存。”

“你怎么不说这是我为年底竞选的作秀?”

“你是吗?”

“是,但不是全部,我有真心。”

宇智波泉奈知道这剩余的可怜的真心是为自己。在千手扉间的人生里,他占据了属于爱情的全部位置,但是爱情之于千手扉间的其他,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你并没有十五天假期,”宇智波泉奈忽然笑了,了然说道:“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千手扉间张嘴正欲说话,宇智波泉奈又打断他:“如果五年前你能明白我们为什么分手,那么现在你肯定也能明白我们为什么无法复合。扉间,如果我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那我宁愿从你的人生里彻底切割。我是在等你,一直在这里,但是我这次等来的,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你回去吧。”

 

#03

“又被甩了?”千手桃华隔着办公桌递上镜子和药酒,很忧心。“下午的采访可怎么办,你这脸。”

千手扉间对着镜子左右侧脸看,不过是下巴有点瘀青,宇智波泉奈完全是手下留情的。“我是个人,总有磕伤碰伤的时候吧,这需要什么解释。”

“要是记者甩上这个呢,你还能说这是普通的磕伤碰伤?”千手桃华点开手机,几张千手扉间昨天在尾濑国家公园和宇智波泉奈并肩前行的照片。“年底的竞选你优势大,都被人盯着呢。”

“我是过去考察的,还带了秘书,见的是尾濑国家公园的负责人,有什么不能见人。”

“但是五年前你就被人拍了和泉奈的亲密动作,有心人要是提起,还不得翻旧账?我看下个礼拜日斩的婚礼你别去了。”

五年前他根基不稳,还是个政坛新人,前后无退路,和宇智波泉奈的同性恋情差点彻底断送了他的从政之路。即使日本的社会风气看起来很宽松,但作为政治人物依旧被苛刻地要求着。那时候宇智波泉奈拿着他们被拍到的模糊的接吻照片问他:你害怕吗?他犹豫了。千手扉间不是害怕,而是在衡量。但是宇智波泉奈从那短暂的沉默之中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不去?”千手扉间盖上镜子,拿过桌上的柿子把玩。“桃华,他说,他在等我的,我要去。”

“前几天你去了,怎么没结果?”

“因为他说,前几天那个我不是他等的那个人。”

千手桃华不再问话,她不了解宇智波泉奈,但是她很了解千手扉间,千手扉间本身不是一个需要爱情的男人,但是他爱宇智波泉奈,深爱,这毋庸置疑——但是能为这份爱放弃他在世俗之中努力奋斗的一切吗?答案是未必。这就是五年前分手的原因,他们向对方索要的情感重量是远远地不对等的,这种分歧无法消解。宇智波泉奈知道自己的重量压不过千手扉间对权力追逐的野心,于是放他自由,成全他。这实在是俗套的爱情,因为会被现实打败,被时间蹉跎,找不到比暂时分手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能你们真的不适合吧。”千手桃华说。

“不,桃华。”千手扉间说,“婚礼前我要再去一趟,或者明天就去……也许后天。”

 

#04

猿飞日斩将自己的新娘子百合子提早了一个礼拜交给宇智波泉奈。她实在是太爱这里的秋天了,她眼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对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的祝福——芦苇花诉说爱语,白天鹅送上誓言,成熟下垂的每一颗果实都写满了幸福。

“虽然是独立的宿舍,但是很简陋,新娘子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宇智波泉奈拿着钥匙走在前头笑着说。他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额头上的绷带也拆了,浅浅地留下一个疤痕。

“但是这里太漂亮了,我可不要只在婚礼那天才看到它,在那之前, 我要逛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百合子像一只轻盈的鸟儿跟在后面,声音动听,令人愉悦。

“明天我再领你去逛公园。”宇智波泉奈推开一楼的空房间请人进去。

“明天有明天的去处,都是下班时间了,泉奈老师你要忙什么?”百合子跟随猿飞日斩的称呼,喊宇智波泉奈老师,她说:“明天会下雨,下雨之后芦苇花就全没啦。”

宇智波泉奈认为,应该成全即将步入幸福婚姻的人一点“无理”的请求。

逛到中途的栈桥时,两人暂停下来休息。

“听说你是小樽人,那真是个好地方。”宇智波泉奈递上矿泉水。“怎么愿意嫁到东京,是不是太远了?”

“我并不认为东京很远,因为日斩在这里。”百合子微笑着说,“我在这边的工作也很顺利,假期很多,我随时能飞回去看望我的父母。”

“你真是一百分地爱他。”

“他也一百分地爱我。”

黄昏喧闹的风也十分地爱芦苇花,缠绵缱绻,将它们吹往最远的远方落地生根。

“听日斩说,老师和扉间老师以前是恋人关系。”

宇智波泉奈笑而不语。

“他爱你吗?”

“爱。我现在也很爱他。”

“那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一百分地爱他,希望他也能一百分地爱我。”

“他不够一百分地爱你吗?”

“也许他认为够了。”

“实际上呢?”

“我的感受只有五十分。”

“他知道你的感受只有五十分吗?”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

“你一定没有坚定地说过你一百分地爱他。”

“你怎么知道?”

“如果他深爱你,而你坚定地说过你一百分地爱他,希望他也能一百分地爱你,我认为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

“如果是他不够坚定呢?”

“那就把他逼到墙角,让他给出最坚定的承诺!如果他真是个懦夫,那你就彻底放弃他。”

宇智波泉奈愣了一会儿,继而仰头大笑。也许百合子说得没错,他和千手扉间的问题,不止在于千手扉间不够坚定,还在于他自己也不够勇敢,那些预设的可能会发生的不良后果像黑夜里的盗猎者,随时潜伏出现给他来一记脑震荡。

“日斩说你们是这世间最般配的一对,拆开配谁都不行。老师,你应该把他逼到墙角,让他给出一百分的承诺。”

“好,我明天就去找他。”宇智波泉奈转过头继续笑,这句话当然像个玩笑。

但是百合子很认真。她跑到宇智波泉奈的视线位置,非要让他看到自己:“明天你的勇气就会像潮水一样退散,不要明天,不要下次,就现在。”

就现在,宇智波泉奈的手机响了,真是千手扉间。

 

#05

夜晚风冷,千手扉间穿着外套站在宇智波泉奈三楼的独立宿舍走廊前抽烟。远处茫茫一片黑暗,近处几盏昏黄的路灯,孤独地隔开距离,但投在地上的影子交集一起。他看着宇智波泉奈上楼,手里绕着钥匙串在不知名的鸟的咕咕声中轻微碰撞。

下雨前的寒气渗透身体,千手扉间熄灭了烟。

“这么冷的天,镜送你过来的?”宇智波泉奈走向门口。

“我自己开车。”千手扉间说。

“明早走?”

“等日斩的婚礼之后。”

“这么多假期?”

“今年我还没休过假。”

宇智波泉奈将钥匙插入门里,却不知为何打不开门。他换了方式输入密码,却在还有最后一个数字时停顿,转身面对千手扉间。“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很多时间?”

千手扉间摇头。“五年不算久。”

“扉间。”

“嗯。”

“如果再被拍到一次呢,拍到你亲吻我,或者我亲吻你。”

“我会承认我们的关系。”

千手扉间伸手揽住宇智波泉奈,捉住他的手指去输入最后一个数字,然后低头说:“泉奈,我想,我们的爱情也是有密码的,数字就是那几个,但是次序我们都没弄明白。”

宇智波泉奈只需要仰起头就能亲吻千手扉间,但他还是先打开了房门将人推进去,然后把找到密码的男人逼到墙角,再踮起脚去亲吻。“说爱我,就现在。”

 

(未完待续)

 

【扉泉】别明天,别下次(下)

#01

醒过来时不知时间,秋雨濛濛,凉丝丝的空气从半掩的窗渗进来。千手扉间睁开眼,身旁的位置还是温暖的,只是人不在。他摸过枕头下的手机,看到宇智波泉奈给他留了一条简讯,说是去开个早会再回来。

静悄悄的雨,落得缠绵悱恻。千手扉间眷恋地侧头往旁边的枕头靠去,用手拍了拍膨起来的松软,再闭眼。他不在乎时间,此刻也许是九点,也许是十点了,但他既不饿,也不渴,只静静地躺着享受这些年来绝无仅有的安宁假期。宇智波泉奈昨晚问“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很多时间”,他那时候摇头,但是经过了昨晚,他认为他们之间确实浪费了很多时间,如果五年前没有分手,那此时此刻的宁静他也许已经历经了无数次。

似睡非睡间,千手扉间隐约听到楼下有人讲话,三四个人,其中有宇智波泉奈的声音。他听不真切发生了什么,只有“……送去医院了……”“轻伤……”“三人一组比较好……”他以为宇智波泉奈又受伤了,心神不宁地推开窗往下瞧,只见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准备离去,宇智波泉奈和他的助理站在一起,透明的雨伞。宇智波泉奈听到声响,抬起头,示意他不要探出头来淋雨。

几分钟后,宇智波泉奈上楼进了屋,开了暖气,脱掉沾水的外套搭在椅背上。

“谁受伤住院了?”千手扉间问。

“昨晚巡逻的一个同事。”

“最近这些盗猎者怎么这么猖狂?”

“并不是最近才这么猖狂。这两年来的都是一伙人,很狡猾,警察那边总是敷衍了事,因为很难有实质的证据,他们也不可能派人手常驻这里。每到年底都是麻烦的时候,很多珍稀的鸟类飞来过冬,天黑得早,人手又不足。”宇智波泉奈搓着手说,“这个公园太大了。”

“这几天我陪你夜巡?”千手扉间说。

“那我分你一把武器。”

“刀棍还是什么……”

宇智波泉奈笑着摇头,却是走向角落打开一个柜子,竟然拿出了一把猎枪。他熟练地拆掉保险,将黝黑的枪口对准窗户。“你会用?”

千手扉间当然会用,他是东京某个射击俱乐部的会员,并且他看出来了这杆枪非常新,肯定是最近报备购置的,他有点心惊。“但是需要用上这样的武器吗?”

枪是威慑,更是死亡。

“枪不杀人,是人在杀人。”宇智波泉奈说,“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场战争,上一次他们没打死我,下一次再遇到我就要将他们全部扔进监狱关到死!”

人的预感是很可怕的,千手扉间目视黑黢黢的枪口,如同直视死亡,浑身汗毛陡竖……

“你怎么了?”宇智波泉奈问。

千手扉间伸手,慢慢地将那支猎枪拨下枪口朝地面,久久之后,那股预感还是未能消散。“……泉奈,我想吻吻你。”

“现在?”

“就现在。”

 

#02

千手扉间也见到了猿飞日斩的新娘子,在晚饭的时候。他和宇智波泉奈坐一起,新娘子坐对面不断地打量他们,导致他坐立不安。

百合子看了许久,点头。“是爱情。”

宇智波泉奈扑哧一笑,差点被噎到,捂住嘴咳嗽。

适时,宇智波镜走了进来,头发上满是水汽。他甩了甩头发,将伞搁在门边,手里有个文件袋,装了似乎报纸一类的物件。他看向千手扉间,欲言又止。

千手扉间没说话,宇智波泉奈却伸手说:“给我看看说什么了。”

“我陪你去夜巡。”千手扉间站起来,也将宇智波泉奈拉起来。“七点了。”

“我替你们看!”百合子笑嘻嘻地从宇智波镜手里夺过文件袋压在胳膊下。“你们走吧。”

待到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走远,百合子看向宇智波镜,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让泉奈这样的脸色?”

宇智波镜坐下来。“一些杀死爱情的流言。你真幸福。”

“怎么和我扯上关系?”百合子笑着问。

“因为猴子是个男的。”

“他们现在算复合了吗?”百合子好奇。

“算吧,我觉得算。”宇智波镜撕扯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话。“他们两个……外人是看不清楚的。”

百合子打开文件袋,摊开报纸,黑字的大标题配了宇智波泉奈的黑色的侧身照片——《环境厅大臣候选人千手扉间的秘密情人》。她立即失去了笑容。“这些记者是要饿死了吗?”

宇智波镜呼出一口冷气,说了一句无关的话,“唾沫能淹死人。”

***

深秋的夜晚,毛毛雨轻飘飘的似乎没有重量,但是走的路远了,头发和衣衫也在不知觉间沉重。

千手扉间背着猎枪,前方的宇智波泉奈背着三节棍。他们没有打灯,在茫茫夜色中沉默前行。松鸡早已睡去,天鹅蜷缩芦苇荡中安眠,狐狸在黑暗中轻巧潜伏,盗猎者未现其踪。

千手扉间又想起五年前的那份八卦报纸,即使只拍了他们两个亲吻时的侧脸,也足够让他的竞争者们大做文章了。他无法停止追逐权力的野心也无法割舍宇智波泉奈。这也许就是现实的世界,为爱情粉身碎骨抛弃一切只存在电影里,现实都是利益算计,犹豫卑鄙,又贪婪,要名利,也要爱情,他既想要宇智波泉奈的等待和成全又不敢先开口说“我们暂时分手吧”。如此普通平凡,像世间任何情侣会遇到的任何难题,陈词滥调一般的过程。

但是五年前,那是如何热恋的时期呢?他整天整天地黏着宇智波泉奈,四手握住的船桨划过水面,水花也化作无数的太阳闪耀周遭,将一切照得光明灿烂;那是如何一个明亮热烈的秋天呢,飘荡的每一朵芦苇花和每一根草都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从此他就知道,他的爱情在宇智波泉奈这里无关性别,那些吻,像棉花糖的云朵悬在半空,梦幻轻盈,又重达二十五万千克。

走在前头的宇智波泉奈伸手抚摸沿途被雨水打落半秃的芦苇花,背影孤独。“我知道这些年你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站在权力的顶层,感觉如何?”

“挺好的,要是你愿意来就更好了。”千手扉间一直认为宇智波泉奈很有政治才能。“有我给你铺路……”

“扉间,到现在你依然……”

“不,我理解你,但是我也劝说你。”

“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如果你爱我,就应该像五年前我成全你一样成全我。”

不知觉间,他们中间已经隔着短短的栈桥,宇智波泉奈在一头,千手扉间在另一头。决定分手的那天晚上,他曾经在这里掉过眼泪,为自己的自私,也为宇智波泉奈的自私。对视片刻,千手扉间举起手里的猎枪对准宇智波泉奈,保险栓还在——

“你现在的生活是这样危险,我很怕有一天忽然听到你死去的消息,就像这次受伤一样。泉奈,我可以承受你离我三百公里远活着,但是我无法承受死亡,是你无法理解我!你比我更自私,因为你知道,暂时的分手之后无论多少年,只要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必定会回来找你,只是你依旧不会愿意为我改变分毫,对吗?”

但是爱情,到底是坚定自己改变对方,还是相互迁就妥协,千手扉间实在不明白。此刻说着这些话,他甚至红了眼眶。在那场分手里,所知之人皆认为他是自私的一方,为名利抛弃同性的情人,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知道,其实是宇智波泉奈有恃无恐,他知道自己会是千手扉间的爱情部分的那个唯一,永永远远。

宇智波泉奈不惧怕黑黝黝的枪口,千手扉间永远不会伤害他,反而是他总在折磨千手扉间,五年来未曾间断。他们不曾联系,也不再见面,但是他的生活无声地通过中介的宇智波镜点点滴滴嵌进千手扉间的所在的空间里,千手扉间是无法爱上别人的,因为他从未远离。这次受伤之前,他未曾想过屈服,但是在被砸到脑袋眩晕的那一刻,他怕死,再也不能见到千手扉间的恐惧随眩晕扩散全身。千手扉间像一根钉子,在他的骨头里钉出一条裂缝,永远隐隐作痛,又无法拔除,这是他心甘情愿承受的自虐式的甜蜜痛苦。

宇智波泉奈走过栈桥,走到千手扉间面前,将那支枪拨下。“等我把那群人彻底驱赶离开,我就跟你走。”

今晚的国家公园异常安静,盗猎者似乎没有了踪影,唯有雨后的寒潮夜霜笼罩大地,看起来将是安全而宁静的一个夜晚。

千手扉间摇头。“盗猎者是无法彻底驱赶的。”

“那,如果婚礼上你能抢到捧花,我就跟你走。”宇智波泉奈眨眨眼,似真似假,“你给我求个婚,我会心软的。”

“真的吗?”千手扉间问,继而苦笑。

宇智波泉奈笑着去亲吻不相信他的情人。他和百合子说千手扉间对他只有五十分的爱,说千手扉间不够坚定,那都是谎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这五十分,就是千手扉间的全部。

 

#03

当一群天鹅飞过黄昏的蓝天时,新郎在祝福声中亲吻了他的新娘。美丽的新娘子踮起脚尖,捧花抛向亲朋好友,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砸中其中的千手扉间。

宇智波泉奈手拿酒杯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西装的胸口位置别着一朵小小的白铃兰。他一动不动,笑着看那捧花落入千手扉间的手里。那也是一束铃兰,朵朵精致地低着头,被千手扉间捏着,他朝宇智波泉奈看去,宇智波泉奈笑着低了头,像铃兰。

他们的关系似乎已经尽人皆知。宇智波镜几个人率先起哄,寝转小春兴奋地尖叫,一脚将宇智波镜和志村团藏踹向千手扉间让他们推人往前,千手扉间趔趄着站到了宇智波泉奈的面前。

那天的黄昏实在太美了。千手扉间后来所有关于宇智波泉奈的回忆,都定格了在那一刻——黛蓝的群山,湖蓝的浮岛,橙红的树木,枯黄的芦苇,绿色的草地,被金色光晕包围的宇智波泉奈伸手接过了他手中代表爱情和幸福的白铃兰……

 

#04

窗台的花瓶放着那束铃兰花,依旧低着头,月亮将它照得发光,它却像缺水似的有点发蔫。千手扉间从梦中脱困,他酒醉依旧未醒,幸福还残留在每一寸空气里,旁边的被窝余温尚存。他喊了一声“泉奈”,没有人回话。

楼下似乎有些吵闹,还有狗叫声。婚礼过后也许还有人没睡,千手扉间这么想着下了床,以为宇智波泉奈又跑出去玩了,于是寻找外套预备下楼,却发现放枪的柜子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楼下的吵闹不是婚礼的幸福余温,而是死亡的预告。千手扉间冲下楼,三辆警车横在门口位置。

宇智波镜正好要冲上楼,撞到了千手扉间。

“失联了!”宇智波镜牵着狗喘气说话。他身后跟着一个公园的安保人员,脸上有血未擦干净。

“我们五个人,对方也是五个人。”那个受伤的安保惊魂未定,对着千手扉间重新说了一遍方才和警察说的话。“老大让我报警之后回来找你们……”

托比绕着千手扉间焦急狂吠,千手扉间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跟着狗就往外跑。

黎明前的迷雾笼罩着尾濑国家公园,月光也无法渗透其中。

千手扉间跟随着狗跑过一个个的浮岛,一荡荡的芦苇,一座座的栈桥,他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从天黑跑到天明,跑断了气也无法找到毕生所爱。

那片柿子林在迷雾中隐现,隔着栈桥,天色开始微亮,千手扉间看到几个人被绳索捆在了柿子树干上,而宇智波泉奈一动不动地被同僚背负着往他这边走来。

千手扉间不敢想象宇智波泉奈的死活,他握住栈桥的扶手,大口喘气然后腿软地坐倒在木板上。

宇智波泉奈被放在了他的怀里。千手扉间抱着人,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断弦,眼泪无可抑制落在宇智波泉奈的脸上。

宇智波泉奈睁开眼,他手里原来捏着一个柿子,递到千手扉间面前,艰难一笑。“……祝你万事如意,长命百岁……”

祝你万事如意,长命百岁。

千手扉间听到松鸡睡醒的叫声,看到绿头鸭浮出水面,一群天鹅朝着朝阳的方向展翅,而宇智波泉奈手里的柿子随着手臂跌落而滚落栈桥,“咚”的一声,消失在水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