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连着做完三台手术后,天早已黑透了。千手扉间疲惫地收拾东西从医院下班,再跟着拥挤的人群一同涌上地铁。
今天地铁上的人尤其多,又是夏季,扉间后背早被汗水浸了个透彻。他勉强抽出手捏了手机,准备随意浏览些什么来度过这罚站的一个小时。
打开微信,一个名叫“钓鱼爱好者聚集地”的群聊早就显示消息99+。扉间百无聊赖地点进去,正准备爬楼看聊天记录,忽然有人发了一张鱼的图片。
扉间眼前一亮,点开图片欣赏那几条漂亮的鱼。
永不空军:[图片]
永不空军:你怎么知道我一个小时钓到了三条大鱼?
永不空军:[呲牙]
一个小时!三条大鱼!扉间的眼睛此刻恨不得长在鱼身上,虽说这是钓鱼佬特有的赛博迷路,但也让连续几个月全部空军的他羡慕不已,立马打字询问。
不愿再空军:哥,鱼真漂亮,哪里钓的方便透露一下么?
永不空军:在根云川某地到某地那段河道,我把定位发你。
不愿再空军:谢了。
扉间感到了久违的兴奋,反手将对方发来的定位截图收藏。终于啊终于,这么好的河段让自己问着了,明天即使牺牲掉假期,也要钓个痛快一雪前耻!
第二天,扉间便带上全套装备,开车前往钓点。昨晚他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不仅翻出了自己珍藏的窝料和最好的四米五竿,还特意用卫星地图查了河道的地形,选定了一个最适宜的地点,准备好好钓一天。
扉间把车停在能开到的最近的路边,将装好装备的包裹依次拿下来。接下来的路会有些难走,幸好他今天穿了登山鞋不怕摔跤,扉间一边踩过灌木一边想。昨晚按照气温计算好的觅食窗口期是上午九点至十点半,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在这区间内鱼的活动更加频繁,也更容易咬钩,他需要在时间到来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太阳直射他的面庞,让他有些看不清隐没在高草丛中的小路。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五分钟,接近预定钓点时,他隐隐约约看到已经有人在那里架竿了。
这么早就有人来,看来这地方果真是个上鱼多的。扉间走近,这里是河道的转弯处,能留给钓友架装备的地方并不算大,如果自己要钓的话和先来的人估计也只能隔开最多五六个身位。为了避免尴尬,他主动招呼道:“你好,你也是来钓...”
那人刚把钩甩进河面,转头来似乎想应答,却在对上扉间目光的一瞬间愣住。
“宇智波斑?!”“怎么是你?!”
尴尬,难捱的尴尬。如果问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现在的扉间只能笃定地认为,在你准备钓一天鱼放松时遇到半年前互删分手的前男友,这件事绝对排的上号。
扉间没再说话,抓紧把东西拿出来布置。既然身旁是光靠说话没法达成友好关系的人,那么不说也罢。
斑已经下了钩,正无所事事地看着扉间将装备一样样摆好。等到扉间拿出拌窝料的盆时,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心提醒道:“你不用打窝了,这里地方小,我来的时候已经打过。”
“你用的什么窝料?”
斑指了指身后的草丛。横躺在草丛里的是一张半饱的蛇皮袋,上面依稀写着“淡水鱼专用饵料”之类的字眼。
扉间眉梢一挑,扫了一眼那半袋窝料,冷漠道:“鱼都不屑吃你的料,我自己打。”
语毕,他将另一只背包往地下一倒,顿时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包装掉了出来。要想钓的多,就要看打窝,扉间忠实贯彻打窝仙人的教诲,开始一包包往盆里倒窝料。
“红虫风暴、大鲫大利、一窝疯、不空军、来的快、鱼见疯...”扉间将这些窝料全部混在一起拌匀,随后抄起长柄勺子开始往预定下竿的地方抛。
交往了三年,斑早清楚扉间是什么脾气,对方拒绝交流自己也不想多嘴,便闭了嘴重新坐回折叠凳上。他原以为他可以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风一起,一勺(对鱼而言)鲜美无比的窝料就随风干脆利落地糊在了他的脸上。
“千手扉间!你能不能看准一点,窝料全打我嘴里了!”斑怕惊窝只能小发雷霆,赶紧走到草丛里呸呸地把鱼食吐出来。
“哼。”扉间不冷不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这窝料均价十块钱一包,给你吃都算细糠了。”
斑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又转念一想这个钓点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和前男友拌嘴上,只能自认倒霉又坐回折叠凳上。“别来烦我,我们各钓各的。”
“正有此意。”扉间见打窝差不多了,便也支起折叠凳,架好竿不再开口。
很快上午的窗口期到了,鱼会被刚刚抛洒的窝料吸引过来聚集在下竿的地方,直到慢慢咬钩为止。扉间将手机放回背包,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河面。根云川的水流很急,如果钓到大鱼的话溜鱼是个难题。扉间还在想到时候该怎么和大鱼角力,就看到斑那边的钓线忽然绷直了。
“中了中了!”斑瞬间精神抖擞,把折叠凳一脚踢开,顺着对方的力气缓缓将重心移到臀部,扎稳马步。手竿的弧形并不大,不过对于任何钓鱼佬而言中鱼就是一个好的开始。鱼好像不怎么挣扎,斑很快就直竿把钩硬扯出水面,收回鱼线。
“...什么东西?”
斑拿手指揩干净不明物体上的淤泥,扉间也忍不住好奇地偏了头去看。
他们都看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斑无语凝噎,只能把这东西扔到垃圾袋里。
所以真的会有人钓上来一个飞〇杯吗。
“噗。”斑一偏头就看到扉间把头埋了下去,肩膀还在可疑地颤抖。
“...笑什么,不许笑!”斑恼羞成怒,咬牙再次挂好红虫,抛竿入水。
虽然比这更离谱的也不是没钓上来过...斑刚迷上钓鱼的时候钓上来半块头盖骨,吓得他连忙赶去警局报案,人民碎片什么的还是太吓人了。
不管是不是鱼吧,至少也是“动竿”了。斑安慰自己,反观扉间那里,坐了一个小时一点动静没有,上午的窗口期都快过去一半了。
扉间沉默,最后还是把那盆混合窝料抱到膝头,撒了一勺。
过一会儿又是一勺。
再来一勺。
在扉间从十分钟一勺慢慢加快到五分钟一勺,最后变成极端的半分钟一勺以后,斑终于破防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了,鱼都不咬钩了。”
“你不是说你钓你的,我钓我的吗?”扉间眼尾一挑,转头挑衅道。
“...你真欺负我没有窝料是吧!”斑拽来刚刚剩的“淡水鱼专用”,抓起和好的料就往水里扔,也不管惊不惊窝了,“你打吧,我也打。”
一时间河边只剩两个人吭哧吭哧往水里撒料的声音,如果鱼会说话,估计要感谢老天爷赐饭,让它们三个月都饿不死。
不过,这一撒还真有效果。扉间架在那的竿突然弯成非常夸张的弧度,他眼疾手快地去抓鱼竿末端,却没想到对面是个硬茬,瞬间一个不稳就往河里栽去。
“喂!”斑下了一跳,一脚踹开碍事的物什猛扑过去,紧紧扣住了扉间的腰。
鱼竿那边用极大的力量拉着,让扉间维持着倒挂在河岸边的姿势,偏偏整个脑袋都浸在水里,惊慌之下立马呛了几口水上下不能,只能努力蹬住河岸不让斑也被自己带下去。
“你...你别乱动,让我拉...”斑紧紧抓住扉间的腰带,他在市警察局刑事科任职,长期的体能训练让他比扉间壮得多。他僵持许久,最终腰马合一爆发性地一拉,顿时两个人都往后滚进草丛。
不是斑力大如牛,而是扉间的钓竿断了,对面那神秘的大鱼带着鱼线鱼钩和一截竿头遁入深水区。扉间的脸因缺氧而惨白,他勉强撑起腰身咳得惊天动地。斑倒是没什么事,连忙爬起来帮他拍打背部。
“被拖进去了还不松手,要是今天我不在你不就淹死在这里了?”斑想要发作,但最终还是顾及对方的情况软了声音,帮他摩挲着背部安抚。
“咳咳...我这六百块的竿啊,这质量。”扉间擦干净脸上的水,多少有些后怕,“今天钓不成了,我带了线带了备用钩,就是没带备用竿。”
“你该感谢你的鱼竿断了,就刚刚拉扯的力量而言,说对面的是个水怪我都不奇怪。”斑转身在自己的背包里一阵翻找,掏出一条毛巾来递给他,“擦擦头发吧。”
扉间沉默地接过毛巾,拿水壶简单洗了把脸,将水珠擦干。“谢谢你救了我。”
本来还打算说教几句的某人好像被这句话堵住了嘴,顿时耳根爬上绯色,随便支吾了几声:“没...没事,等会我钓的鱼分你一半。”
中午很快过去,两人随便啃了点干粮。距离下午的窗口期还有一个小时,斑自早上到现在没钓到一条鱼,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天气真热,他想,连河水也是温的,真想吃点冷的。这么想着,他将目光转到身边坐着的某人脸上,目不转睛地细细看着。
“...干嘛?”
啧,要是把千手扉间的嘴堵上,那他还是很受用的,斑暗暗地想。面前人生来便拥有银发与白皙的肤色,就连体温也比一般人略略低一些,在这闷热的午后,也许看着扉间能给自己带来点清凉感。
“不要一直盯着我。”扉间道,“你不看浮标当心鱼跑了。”
“从早上打窝到现在,我们俩撒进去的窝料钓龙王都足够,要上钩的早上钩了。”
“真没耐心。”
斑不置可否,只是拿起水壶灌了一口。“好无聊,要来亲一下吗?”
“亲?亲什么?”扉间疑心自己听错了。
“笨蛋,当然是亲嘴啊,还能亲什么?”斑一面说一面凑近扉间的唇,“或者你要亲额头也可以,但是我有点想念你的嘴唇了。”
扉间定定地看着他。斑在离他的脸还有五厘米的地方停住,等待他的决定。扉间只能微微闭眼,偏头主动覆上对方的唇。
好吧,他舔舐着温软,一边在心里冷静到有些刻薄地想,不管这是不是吊桥效应吧,反正我似乎又有点爱上他了。
没想到斑只是浅尝辄止,随后搂住扉间的后脑,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行了,正事要紧,继续钓鱼吧。”
这下轮到扉间用意犹未尽的红眸盯着他了。
事实证明,空军的诅咒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摆脱,哪怕有人在同一个地点连竿连到爽,也不代表你就能钓的上鱼。
又是空军,还赔上一根好钓竿。扉间开车在市中心的车水马龙中踌躇,最终还是方向盘一打开去城东的农贸市场。
他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一家鱼铺,指着水箱里目测有五斤左右的鲫鱼问道:“老板,这条鱼多少钱?”
“...你也来买鱼?”
扉间诧异地抬头,刚好看到斑把鱼装进袋子里。
看来空军后去买鱼也是钓鱼佬的共同之处。
“我们还怪有缘分的。”斑走近他,向他伸出手,“要一起吃晚饭吗?我请客。当然,我看我们都需要先把鱼送回家。”
好吧,管他的,空军就空军吧,总归还是有鱼可买的。扉间付了钱提走鱼,将另一只手放进来斑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