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3
交谈就此告一段落。
本想转身就走，但直到被拉到饭桌前，佐助这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
晚餐还是很简单，听介绍是糙米饭，炭烤的香鱼，加有蕨菜、薇菜和舞茸的野菜味噌汤，最后是一些梅干。
四个人一起坐在饭桌前，杯子被右边的伊田推到了面前，佐助的感觉有些奇怪。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式的用餐了。
“喂，你是……唔……”那个一直还没有说上话的弟弟辉南似乎被他哥哥推了一下，改口问，“宇智波佐助吗？”
虽然不知道辉南原本想说什么，但佐助还是点了点头。
当他有些费力地辨认着食物的位置，右手边的伊田也转过头来，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帮忙的时候，辉南再次忍不住插嘴说：“那你也有哥哥吗？”
房间陡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辉南！”一片微妙的气氛里，怜志轻声斥责他，“不要打听客人的私事。”
“难道有哥哥是很丢人的事吗？不丢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辉南听起来十分不服气。
当怜志又要下意识替弟弟道歉的时候，佐助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
“他的名字叫宇智波鼬，也是我马上就要杀掉的目标，这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
十分惊讶地脱口而出，辉南左右看看，几乎是立刻大声吵嚷起来：“你哥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杀掉他！”
“辉南！”/“……辉南。”
这次，阻止他的声音变成了两个，交织在了一起。
“我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们是这个反应？”辉南的语气里透着委屈和愤慨，“而且，伊、伊田先生，他可要杀掉……杀掉他哥哥，你难道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究竟为什么还能用这种平淡的表情坐在这里啊！”
这对话简直是莫名其妙，佐助皱着眉想。
大约是因为他这一次是在鼬死之前就来到了这里，而不是在鼬死后，因此产生了某种细节上的分歧。
“我不管！”那个孩子开始大吵大闹起来，他蹭地站起身，用食指冷冷指向佐助，“我不要你这样的人吃我准备的晚饭！”
“辉南！”
“刚才的定金和餐费。”
不理会怜志慌慌张张的道歉，佐助十分干脆地站起身来，丢下一叠钞票后踏出了房门，把乱糟糟的吵闹声响留在了身后。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但黯淡的月光几乎毫无作用，除了难以辨认的线条大片铺叠在一起，视野中什么都没有。
和白天不同，佐助走得很慢。
他试探着登上石阶梯，重新回到了刚才那个破败的虎吞神社里，摸索着判断到大约是参拜厅的门的位置后，一脚踢开——
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好。
事实上，大约是失明的原因，所以原本能抑制住直死之魔眼的力量就不见了——虽然佐助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这推断又对不对，简而言之，他只能被迫一直保持开启直死之魔眼的状态。
这也意味着要一刻不停的目视死亡、理解死亡。
这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即便已经看不见了，但在更荒诞更无法理解的替代视野里，佐助只能选择错开焦距，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借助这与正常世界极其不同的视野来辅助行动。
尽管这种做法有很大缺陷。
而且，自从经历过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奇怪的空间后，他能看到的更多了、能理解的死亡也更多了、能看到但无法分类理解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比如，那个神秘的少年曾经说过的话。
「要想救下宇智波鼬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杀死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尽管只有一个隐约的念头，但……
迈出门后，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思维被打断，佐助只好低下头，捡起那个长方体的东西触摸着判断。
是饭团。
包在纸袋里的饭团，正悠悠散发着香气，甚至还是热的。
佐助：…………
该死，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而且，这是怎么回事？
把手里的纸袋放回原本捡到的位置，佐助拧眉思索了一会，决定先在村子附近转转。
他沿着昨晚来时的路，穿过神社里那个不管用不用这种视野，都显而易见破朽不堪的鸟居。
这个被称为药之国的地方，到处都是各种药铺。尽管暂时无法靠眼睛来区分招牌，但闲逛着的佐助在经过一家茶屋时，依然顺从心意地走了进去。
糯米丸子还是很甜，一点也不好吃。
在度过堪称悠闲的午后时光后，佐助才决定去看看他的目标之一——兄弟之中的弟弟辉南近况如何了。
也许，他该把辉南直接抓来，强行帮他去掉那个怪物封印，这样才是对那对兄弟而言最好的选择。
可是……
这样随意干涉他人的人生轨迹，正是他最厌恶的事，不是吗？
并没有怎么费力，就在一周目里辉南常去的几个地点之一，他很轻而易举地追踪到了辉南的痕迹。
一如既往，辉南正在被人欺负。
不知道是什么人，正恶狠狠点着他的肩膀：“这不是虎吞家的那个小鬼吗？怎么，你们家偷偷卖禁药，捞了不少吧？怎么不分一点出来，孝敬孝敬咱们啊？”
辉南从不受气，总是当场就报。
于是，他很快被打倒在了地上。
佐助对救这种小鬼才没有兴趣，只不过，毕竟一周目的世界里，好歹他也答应过他哥哥的托付，因此——
石块准确打中了混混即将砸下的拳头。
居高临下站在树枝上，佐助垂眸：“滚。”
结果自然是毫不出人意料，在恶狠狠放下狠话后，在混混连滚带爬跑远后，辉南也依然不领情。
“喂，我可没有拜托你救我哦！”他拍拍土爬起来，“你这种要杀自己哥哥的坏家伙，我才不会感谢你呢！”
辉南的背影逐渐远去了。
直到临近傍晚，佐助在路过虎吞神社旁的山毛榉林时，看到了一个在附近鬼鬼祟祟的身影。
“啊，你真的还没走啊！”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听声音是风见铃。她脚步哒哒地跑来，仰起头：“我，我能问问你的姓名吗？”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找你啊！”她回答得理直气壮，“本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没走呢。”
在风见铃喋喋不休的攻势下，佐助脸色转黑着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
“宇智波佐助，请你住口。”
“好的呢，佐助君~”她把手里的一个盒子强行塞到佐助手里。
“？”佐助判断着手里的东西，“干什么？”
“我做的便当呀~太好啦，成功送出去了呢！”
“？？？”毫不迟疑地把盒子扔了回去，佐助转身就走。
手忙脚乱接住饭盒，风见铃小小嘟囔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但很快，她又提高嗓音：“等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就是，你不要再和连翘堂的人来往了！虽然我现在觉得你不一定是去虎吞家买催幻剂的瘾君子，可是、可是……”眼看佐助再次不耐烦地要转身离开，风见铃声线逐渐降低，“虎吞家的兄弟不是什么好人，和他们混在一起，会连累你的。”
见他毫不动摇，风见铃攥紧拳头大喊出声：“我知道的，那个虎吞辉南，就是个小怪物！就是那个怪物，害了村子！和他在一起的人，会被他害死的！”
脚步微顿，佐助回过头冷冷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闭嘴。”
似是被佐助的态度所激怒，风见铃的声线再次有拔高的趋势：“我是好意告诉你这些，你凭什么这么说！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都是因为那小怪物的爸爸为了反对村民，才会偷偷放出那个叫狼嚥的怪物，害得它来袭击村子！”
目光触及佐助的表情，她的声音彻底失控。
“都是因为他们，才会害死很多人，害死我爸爸——我是不会原谅那个小怪物、原谅虎吞一家的！”
眼前尖叫的人只是一个影子，却又是无数个影子，对着小小的身影指指点点。
任凭那个小小的身影低下头，任凭那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小小身影被斥责、被冷落、被排挤。
可是分明辉南没有做错什么。
就像……
鸣人也没有做错什么。
于是，佐助只是再次出声打断了她的尖叫，眸光转动间，他直视向视野中扑天盖地而来的死亡。
“我让你，闭嘴。”
——风见铃几乎是惊叫着逃开了。
可是，没走几步路，佐助再次迎上了一个新的人影。
“刚才……”站在树后，辉南声音里带着几分欲言又止，“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佐助直白否认：“我没有。”
于是，辉南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郁卒：“随你怎么说吧。对了……”
他同样把什么东西塞进佐助手里，干巴巴解释着：“是……饭团。”
捏住手里的纸袋，佐助：…………
为什么、要一直给他吃的？
语言组织阶段过后，辉南似乎是摸着斜斜带在头上的面具傻笑起来：“你好像，也没那么差劲嘛！村子里的人都很讨厌我们，在他们眼里，我和哥哥都只是蝼蚁，就像刚才那个可恶的家伙一样。”
大约是觉得佐助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明白，他更详细地说明起来。
“你大概知道，我们这里是中立国，而在促成村子宣布中立的原因，正是青火粉的出现——青火粉遇水就炸，所以熊胆一族把青火粉加以改良，做成了大筒、小筒和地玉三种武器。只单单是小筒，威力就足足有改良前两百倍那么厉害！”
辉南的声音低沉下去。
“可这武器对狼嚥那种怪物并没有什么用，父亲想让他们明白这个事实，因此表示了反对。可后来，大家就都说是父亲为了陷害赞成派，才故意偷偷放出了狼嚥，酿成了祸端。”
“不过——”他大约是在眉飞色舞地说着，“虽然对怪物没有用，但我偷偷告诉你，对人却很有用哦！听说当时和雨隐村战斗时，曾经把大批战俘赶到地玉草原上去，然后地玉就会轰轰轰炸开，把那些战俘的四肢和内脏炸的到处都是呢！听哥哥说……”
“等下。”佐助皱眉打断，“你哥哥好像对此并不赞成。”
“哥哥他就是太胆小了嘛！我是很讨厌村子，但有力量就拿来用啊，反正那些人本来就该死！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也给我闭嘴。”
懒得和小鬼多费口舌，佐助只是冷冰冰道。
“你！”辉南瞬间气结，“有什么好臭屁的？我果然还是讨厌你！”
但最终，他跑走之前，依旧是带着点犹豫地回过头来叮嘱——
“饭团……虽然的确不是我做的，但是，做的人也很辛苦的啊。不要再随便丢掉了！”
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佐助最终还是没有丢掉手中的纸袋子。
真是的，他到底在和小鬼计较什么啊？漫不经心边走边咬起了尚且温热的饭团，可甚至还没有穿过鸟居，佐助的脸色就慢慢变了。
熟悉的柴鱼饭团，熟悉的捏法，以及，熟悉的口感。
和曾经他尝过的辉南的手艺并不相同，甚至毫不相干。
莫名其妙碰到的家伙、同样和连翘堂有牵扯的人、辉南和怜志莫名其妙的态度……
这两天的异常在脑海里逐渐闪过，所有的一切都串联在一起。茫然地在原地捧着纸袋站定，佐助表情不停变换着，最终，一个结论在脑海中成型。
做饭团的人，是鼬。
虽然变换了声音，但那个叫伊田的家伙……是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