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68
目之所见,是一片沉沉暗色。
近乎为本能所驱使,佐助一手撑地,倒立着跃向半空后,身周的一声嘶吼才慢半拍的进入已近乎麻木的双耳中。
好似玩闹一般,佐助左手苦无朝前无意义地虚虚劈下,却消弭了眼前的忍术攻击。踹开两边敌人的同时,一个扭身,哀嚎声中,他右手刀背已经精准地砍中了身后目标。
佐助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是的,他此刻在厮杀着。不,准确来说,厮杀的另有其人,他只是被厮杀的对象。
草薙剑毫不停歇的斜斜插进地面,他身体摇晃着向右倾斜而去,躲过了一旁的攻击。身体每分每秒都在判断着来自身周的攻击,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佐助顺势仰面躺倒,一手反撑地面的同时,雷光乍然从右手亮起。
霎时间,在无数鸟啼般的锐鸣声里,蓝色电光自草薙剑刀身一路向下灌入大地之中,黑暗中,宛若绽开盛大冰蓝花朵。
身周再无声响。
在这仿佛由阴暗铸就的巨大穹顶下,电光明灭中,照亮了空地正中的白衣少年。满地倒伏的人影再次隐藏在黑暗中,此刻,只他一人站立着。
“精彩。”
冷不防的,伴随着有节奏的掌声,一个低哑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脚步声从上层的回廊中响起,一步一步。
是大蛇丸。
“不过,在那种状况下,依然没有杀掉一个人啊……”一阵低哑笑声里,大蛇丸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这片厮杀场地,“那么,接下来,佐助要怎样呢?”
伴随着浓重血腥气,阴冷的气息跗骨而上,佐助却恍若未闻。
如同斗兽场的空地里,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白衣几乎被鲜血染红,佐助有些茫然地扬起头,随着这动作,黑色发丝从眼周的布条上滑落。
半晌,原本木然的唇畔终于松动,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继续。”
是的,继续。
身后大蛇丸便再次低低笑起。走廊昏暗,他的笑声仿若带着扭曲恶意,又好似隐含莫名期待。两侧灯火不断向后退去,佐助只一概充耳不闻。直到他在与方才别无二致的关押实验体的场地内再次站定,大蛇丸才转头看一眼摄像头。
“可以开始了,兜。”
一间间监牢由铁栅栏所封闭,一个个隔间组成垒台堆叠而上。伴随着上方大蛇丸的命令,栅栏纷纷自动开启。看着站在正中的少年,原本关押的实验体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主动踏出牢房。
“给你们一个机会。凡是能够杀掉我的人,都可以离开这里。”忘记已然重复了多少次,也不知已然开口开多少次,黑色眼眸转动半周,佐助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栅栏阴影后,“以宇智波一族的名义为证。”
“宇智波”三字一出口,霎时掀起骚动。探头探脑的人群里,有人试探着迈出步子,却依旧只敢堪堪停在监牢出口处。
表情不变地静默半晌,佐助半垂下眼帘,抬手再次用布条蒙住双眼。
“这样,总有胆量了吧。”
听着终于传入耳中的窸窣试探之声,佐助有些嘲讽的勾起唇角,可不过片刻,布条下的脸上便再次只剩漠然。
蒙住眼睛,不止是不使用写轮眼,更是连眼睛都无法使用。这样一来,他不仅抛弃了自己最大的攻击优势,也无法判断敌人的攻击状况——无论是忍术体术还是幻术,都无法有效防御。在这个忍术种类成千上万、血继限界种类繁多的世界,这一举动,无疑是送死。
然而,佐助却不得不如此。
随着万花筒写轮眼的不断使用,双眼会逐渐失去光明。可是,写轮眼的风险却不止。寄居于右眼中的直死之眼,让他对阵宇智波鼬和干柿鬼鲛的关键时刻失明的罪魁祸首,并没有关闭的方法。
因此,每次使用写轮眼,大脑都要被迫负担身周一切有形之物的死亡,即便不去理解,也无法阻挡视野中的死亡讯息。
再次用刀背将眼前人挥到一边,佐助咬了咬牙。
作为兄弟,他和宇智波鼬本来就拥有无比相似的眼睛和忍术体系……这意味着,想要赢过鼬,不仅要在瞳力上胜过他,也必须要充分考虑在不利状况下——譬如失明——的战斗才可以。
宇智波鼬……
宇智波鼬!
草薙剑刀身飞出,如同泄愤一般,他跃起狠狠将两边人踹飞,双手将面前两人的头狠狠扣在一起。下一刻,心中忽然响起危险警报,毫不迟疑,佐助俯身避过这无法目视的忍术攻击。
脚下用查克拉吸起一边袭来的苦无,一脚踢出的同时,他借助手下反作用力迅速向后划去。
下一刻,脚下却又水花攀附而上,佐助一惊,立刻飞身跃起。果不其然,水遁攻击紧随其后。只刚险之又险避过,危险预感便再次袭来,然而,他刚堪堪扭过身体,右腹便随即传来一道尖锐疼痛。
原来是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风遁。
坠落在地面上,佐助原地翻滚闪开,紧随而来的不知何处来的攻击便立刻扑了空。动作毫无滞碍,手中苦无迎面举起,利刃撞击声便如期灌入他的耳中,可防不胜防,一个踉跄,撑住地面的左手腕部已被土遁捕获。
忽而,他低低笑了起来。
这并不是第一次身入陷阱,也不是第一次受伤。可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地杀掉了他。
不,与其说是没有人杀掉他,倒不如说,他真的能够死掉吗?
按照这本漫画的剧情发展,身为被兄长杀死亲族的存在,佐助总有一天会复仇成功。在那之后,他将带着兄长的眼睛,和鸣人一起打败威胁这个世界的存在,再败给鸣人背负名为守护的兄长遗志——
既然剧情无论如何都会回归正轨,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根本死不掉的吧?
……可笑,这简直十分可笑。
然而——
若是剧情真的可以被打破,他也可以真正死去的话,无论是被什么人杀掉都好,这不是一件,更为可笑之事吗?
若是没有了宇智波佐助的存在,按照原本剧情演定的漫画,又该如何发展呢?如果世界拥有自己的意志,看到崩坏一幕,又作何感想?
“哈哈哈……”
太好笑了。这是比无法死去的状况,更为可笑的未来。
口中溢出的笑声便无法抑制的变大开来。分明处于被缚险境,身体却前所未有的的放松下来,本该生出反抗念头的大脑,只浑浑噩噩着,一时之间,不知该生出什么念头。
下一刻,身体便理所当然地被地上突兀而起的土尖刺穿过。笑声短暂停歇片刻,便夹杂着短促的咳嗽声再次响起来。
是啊。
无法破坏、无法逃避,说到底,在这个只能随波逐流的世界里,反抗真的有意义吗?
佐助一手擦去嘴角的鲜血,一手撑地,有些艰难地爬起身来。草薙剑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了,身周的危险预感不断再心中升起,身体却只摇晃着随意闪避几下。
意识不知飘到何处,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只不过,有一件事让人有些在意。
在不使用写轮眼视觉感知的前提下,不像其他的嗅觉感知类忍者、查克拉感知类忍者等等,佐助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自然,也没有感知攻击的手段。
因此,在之前的战斗里,他只能勉强依靠听觉与身周的气流变化来判断敌人的攻击。只不过,虽然体术攻击可以预测,但当敌人进行中远距离的忍术攻击时,这种判断对佐助的帮助便微乎其微了。
可在不知道受到多少次无法判断的攻击后,心中却自然而然生出了对危险的预警。这些预感,不论是否可以躲避成功,无一例外全部应验了。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受。
仿佛,虽然眼睛无法视物,无法直视身周的死,可身体却对自己的死亡威胁有了预知一般。与其说是对自身的死亡直感,不如说,虽然此刻无法像直死之眼一般直视死亡,但是,身周生命的死亡直感却依旧传入脑中。
一定要形容的话,像是一种另类的感知型忍术。只不过,感受的并非查克拉,而是死亡。
这算什么?是这直死之眼的附赠,还是世界不希望他这个时候死掉?
如此徒劳无益的厮杀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佐助终于抑制住自己的笑意,所有的一切便再次潜入沉沉谷底。
撕下眼前的束缚眼罩,无视四周源源不断的呻吟声,佐助面无表情的望向大蛇丸:“继续。”
“还真是一出好戏啊。不过,很遗憾,已经没有还能战斗的实验品了。”低哑的嗓音在佐助身前响起,“原来如此,你主动提出想来北方基地,只是想做这个吗?”
大蛇丸同样立在场地中央,黄色竖瞳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场中身影。
“既不使用写轮眼,也不使用咒印……佐助还真是有些超出我的预料呢,各种意义上。”
他的视线在眼前的少年身上逡巡,眼眸隐含热烈渴望:“只不过,宇智波族人并非感知型忍者,佐助,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显然,他的种种表现都被大蛇丸看进眼里,大蛇丸所指,佐助也一清二楚。不过,对此他没兴趣理会,只找到草薙剑插入身后注连绳绑成的腰带,转身直接离开。
在走廊的那一头,一人手举托盘正缓步走来,烛光在他的身后拖出长长的黑色阴影。
“又是这种态度啊。”来人一手扶了扶眼镜,正是药师兜,“佐助君,还请多少学会些如何尊重大蛇丸大人吧。”
同样没有分给药师兜一个眼神,佐助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路过。
“不用在意。”大蛇丸语气和蔼,“不过,兜,等下你进行治疗时,要注意不能在佐助的身体上留下任何伤痕才行啊。”
佐助脚步一顿,微弱的火焰因着微小的气流微微摇摆,摇曳在他的侧脸上。片刻,烛火才再次摇曳起来。
火光照耀进黄色竖瞳里,目睹眼前一幕,低低的笑意便再次回荡在阴暗的石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