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千】四季

Figure Skating R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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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千】四季
Summary
仿佛微风孤独的呼哨,划过平静的冰面

 

1.

 

安娜•谢尔巴科娃再次见到特鲁索娃是在圣彼得堡。一个长的没有尽头的白昼,精力充沛的人恨不得把二十四个小时都用来玩乐。

 

 

 

她从特鲁索娃身边经过--那时候她还没被认出来--只瞥见白色衬衫还有及肩的栗色头发,这个人在打电话,而且朋友多半放了她鸽子,谢尔巴科娃暗自分析,却又在下一刻唾弃自己多管闲事。

 

 

 

“阿尼娅?”身后的声音迟疑道。

 

 

 

夏季的阳光穿透云层,高大的青铜雕像下投下阴影,小孩拿着气球跑过她身边,笑声落进风里,这是圣彼得堡最普通的一天,她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她转身,心跳随着声音沉了下,正对上萨沙的眼睛,嘴巴不假思索喊出对方的名字,“萨沙,你也在这!”

 

 

 

萨沙的眼睛先看向地面又直视她的眼睛,下巴轻微往里点了下,“嗯,我和家人一起来的。”谢尔巴科娃莫名为这个熟悉的动作松口气。

 

 

 

她有很多东西想问,但显而易见的是面前的女孩个子又蹿高了一节,剪短了头发并且没有继续将其染成红色--她不会像几年前那样了。

 

 

 

特鲁索娃显然也这么想,不过她一步步走过来,“如果你愿意,我想请你喝杯东西。”

 

 

 

 

 

 

 

 

 

 

 

2.

 

 

 

安娜去过沙漠,阳光让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滚烫,带来条件反射的干渴。此刻她坐在咖啡馆里,虽然面上游刃有余,却罕见地不知所措,好像暴露在荒漠里似的,过去的日子是空白的,她对现在的萨沙知之甚少。

 

 

 

对面的特鲁索娃咬一下吸管,夸赞她的指甲颜色。她对面前的尴尬局面有些懊恼,于是把话题引向分别以后,特鲁索娃会喜欢的--她尝试了那么多新事物。于是特鲁索娃兴致勃勃地讲起大学,二十岁那年的公路旅行,随身带的照片也拿出来给自己看。

 

 

 

冰美式握在手心一片湿润,有点像鱼。安娜的目光停驻在照片里萨沙的红色头发上,这颜色总归扎眼,不看到太难,像火焰般抓住人们的视线。

 

 

 

萨沙是她没办法用一两个词语来形容的朋友,不够亲密却并肩许多回,共披一面国旗,住过同一间屋,她习惯在大笑时找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像是人迹罕至的森林刹那间冰雪消融,萨沙不善言辞却足够坦诚。

 

 

 

这场谈话比预想中久,天空如同深蓝的光带,城市灯光已经亮起,斑斑点点映照在涅瓦河上,温暖而宽厚的夜风吹来紫丁香的气味,她们并肩走在大街上,直到安娜站上门前的第一级台阶后对特鲁索娃说再见。

 

 

 

“我们再联系。”特鲁索娃挥手,灰绿色的眼睛显出玻璃的质地,她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那之后没多久,谢尔巴科娃回到莫斯科,继续学业也做做自己的教练梦。直到有一天她下课,隔着许多人看见教学楼前站着的特鲁索娃,才明白对方的说那句话不是出于客套。

 

 

 

 

 

 

 

 

 

 

 

3.

 

 

 

朋友问特鲁索娃为什么最近总是去找安娜,她摇摇头,说不好,就是和她讲话很开心,又或许是因为她也喜欢参加流浪狗慈善活动。

 

 

 

莫斯科这么大,想找一个人是要下功夫的,她第一次站在安娜学校的教学楼前时这么想。那时夏天刚结束,晚霞红得浓烈,天气仍然炎热,安娜从她面前走过去,直到她叫才回头。

 

 

 

“还记得吗?我打电话说过会来找你。”

 

 

 

安娜走到她面前,扬起下巴笑道,“怎么会忘。”

 

 

 

她们去蛋糕店,一次买好多,谢尔巴科娃自己的说法是不忍心辜负面包店里飘出的香甜气味,她小时候从没吃够过。

 

 

 

特鲁索娃露出我都明白的神色,“在冰面上的时候总是吃不够。”阿尼娅的眼神一瞬间变得严肃,嘴角也向下撇着,特鲁索娃反应了一下才笑出声,她们都太熟悉教练的神情。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怀念从前,如果提起也不会避开,人生很少有那样的时候,拼尽全力换来站在世界中心的机会。

 

 

 

她们的十七岁,金色碎片缓缓落下,有掌声鲜花围绕也有病痛加身的十七岁。

 

 

 

只是特鲁索娃还会觉得难过甚至后悔,从小把奥运冠军挂在嘴边,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如果那个执拗的小孩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会怎样?她偶尔这么想。

 

 

 

安娜久久地看向她,明白她为什么难过,像以前一样。她喂萨沙一大勺甜品,给她讲其实每片树叶下都有一只小精灵,讲烂到家的笑话,“一个俄罗斯人,一个法国人和一个英国人走进一家酒馆……”

 

 

 

萨沙是最捧场的一个,每次都笑得直不起腰。

 

 

 

她想说的话则藏在很深的地方,萨沙大概会明白,不过人最怕的就是自以为是。她们都把自己隐藏在暗处,分明如此不同,隔着人群相望时却相信自己了解彼此的一切。

 

 

 

 

 

 

 

 

 

 

 

4.

 

十二月初,树木叶子落得干净,特鲁索娃裹件很厚的棉服,乘地铁前往某个露天冰场。她是常客,最起码每年冬天都会去。

 

 

 

每当她向前加速,劲风掠过耳畔吹起她的头发时,她会觉得畅快无比。她试过单手插袋用冰刀给小孩画出优美的弧线,小孩一阵惊呼,她满意地笑,哈出的白汽在空中飘散。

 

 

 

二十四岁的特鲁索娃是个好看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像棵细瘦挺拔的树,那晚的灯光照进她眼底,看起来琥珀般流光溢彩。

 

 

 

她同安娜去过一次,两个人牵着手往前跑的时候她想起从前,差不多十年前,她们也是这样在冰场上义无反顾抓住彼此的手。那天玩的太尽兴,不料错过末班车。

 

 

 

安娜建议她来自己的公寓暂住,毕竟离得不远,况且你还没有来过。两人拦下一辆车,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或许是冷风吹得人神智清醒,谁都没觉得困倦。

 

 

 

安娜的公寓不大,一进门暖意熏到脸上,到处摆着熊玩偶。阿尼娅为她找洗漱品,又拧开一盏灯,她坐在灯下,睡意突然袭来,昏昏沉沉之际却被阿尼娅不由分说推进浴室。

 

 

 

水温正好,水流冲击下特鲁索娃想到安娜照顾人的能力,大概是天赋异禀吧,她不无酸涩地想。

 

 

 

彻底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坐在镜子前,阿尼娅正为她擦头发,她觉得不好意思想立刻站起来,安娜看着镜子,墨黑的眼睛溅出一点笑意按住她的肩膀,“快完了,你等等。”

 

 

 

灯光昏暗,特鲁索娃觉得单薄布料下的心跳如同擂鼓,她觉得阿尼亚有哪里不一样,她急于寻找又不敢看那双眼睛,怎么她今天晚上像是凭空大了好几岁?自己坐在那里,心里想什么都已经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娜放下毛巾,手指轻捋了下她的头发,“好了,晚安萨沙。”

 

 

 

特鲁索娃躺进客房,被单显然刚清洗过,闻上去像阿尼娅惯用的洗衣液,这气味铺天盖地无声无息地将她包裹住。钟表一圈圈转下去,额头上被触碰的感觉依然清晰。她翻身,任由思绪滑入梦乡。

 

 

 

 

 

 

 

 

 

 

 

 

 

 

 

5.

 

 

 

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玩这个游戏的。特鲁索娃坐在角落里撇嘴,空酒瓶在桌子上旋转,最终指向自己,一群人神情激动喊着她的名字。

 

 

 

主持人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性,特鲁索娃不好意思地摇头,一口气喝完面前的酒,酒里加了冰块,冰的舌头一阵麻木,她突然想到安娜,眉眼弯弯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好像除自己之外再无他人。

 

 

 

她在想什么?她明白我的心意吗?

 

 

 

特鲁索娃偶尔这样想。

 

 

 

圣诞节前些天莫斯科遭遇暴风雪,她们被迫挤在安娜的公寓里听新闻,电力网不堪重负,电视闪烁几下就黑了屏,连带着所有灯光一起熄灭。

 

 

 

安娜从沙发另一边起身走到窗边,“整条街都停电了,雪太大了 。”特鲁索娃还在努力适应黑暗,闻言一步步向窗边走去。

 

 

 

她看向窗外,莹莹的雪光似乎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她下意识寻找着安娜的眼睛。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萨沙。”安娜出声打破沉默,声音颤抖,特鲁索娃看向她,没有搭话,只是等待着。

 

 

 

“我很喜欢这样和你待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安娜直视她,好像听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动,她有些急切地寻求答案。

 

 

 

特鲁索娃没有沉默太久,“我想,我也是这样。”安娜轻巧地抱住萨沙,眼泪滑落,窗外的莫斯科大雪飞扬。

 

 

 

公寓里的寂静渐渐被有型的喧闹填满,楼上的人们开始交谈,挪动椅子,午夜一过,瓦西里升天大教堂的钟声响起,一声声钟鸣播散在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上。

 

 

 

她们会离开窗户点起蜡烛,用有限的食材做些什么。更久以后,当安娜亲吻爱人的眼睛时,她会想起十六岁看着这双眼睛不自觉定在原地的窘迫与那些不见天光的幻想,而那些幻想终结在莫斯科声势渐弱的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