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戏梦之爱

ジョジョの奇妙な冒険 | JoJo no Kimyou na Bouken | JoJo's Bizarre Adven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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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戏梦之爱
Summary
汐华骨科,原本想写茸骨科但是写着写着被汐华夺走了笔杆,爱上妈咪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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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汐华修养一周就可以出院,走了个大早。都说没心没肺的人受了伤、害了病好得快,我今天算是相信了。护士刚来通知她就迫不及待脱下肥大的病号服换上我带来的新裙子——贴身、吊带、轻薄款,甩了拖鞋穿上她最喜欢的那双五厘米细高跟,接着披上昂贵的真皮古董大衣,双手插兜,气场凌厉地走出医院大门。她出院像是名流走红毯,一颦一笑都闪耀在最精美的弧度。

跟她一起回家的还有她刚出生的小儿子。出生届是汐华刚下病床时瞒着我去交的,上交后我才知道她给儿子取的名字。

“初流乃?”

“是的呀,初流乃。”

不仅不适合男孩,而且——

“为什么给他取和我一样的名字?”我拿着他的健康保险证,上面的汉字是初流乃,发音却和我的名字“春乃”一样。

汐华趴在病床上翻着杂志,指甲上的闪钻跃动着璨光,和书面上的钻石也没差了。她看了一会儿才抬头笑眯眯回答我这是为了感激我在初流乃出生这件事上帮了大忙,没有别的意思。

问题是汐华此人嘴里的话,对男人说的十句有九句不能信;对女人说的呢,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而我个人习惯把十句话都当作假话,这样也不会被骗得太惨。

但那次她说得情真意切,我确实是有几分感动,打算放下心中芥蒂相信她这么一回。虽然不知道汐华母亲是如何安抚父亲的,但父亲对汐华这个女儿差不多是彻底放弃的态度,父母帮不上忙,汐华也不愿叫朋友来帮忙——“我这样子怎么能让他们看见!”她板起脸这么说。所以她出院也没人来帮把手,只有我帮着她收缀物品回家。

幸好她也没有多少杂物,最多的还是初流乃的东西。于是汐华抱着初流乃,我抱着一堆东西风风火火回到她的公寓。这一周里我随手帮她收拾了下,回到整洁的家汐华很是惊讶,睁大了眼睛在小小的屋子里四处转悠。我以为她能安分一会儿,但是刚把婴儿用品安置好就听见她缠绵顿挫地喊:初流乃小宝贝。

要辨别汐华叫的是初流乃还是我是很好分清的,她叫初流乃,就是扁平冷清的三个字,张嘴,卷舌再让鼻腔共鸣一声,はるの。她叫我则给声音镀上各种各样的漆再抛光,呈现一种全方位精致的效果:在高兴时是高昂的张嘴,愤怒时读音侧重在名字尾端,有时中间的名字会被她从圆润洁白的两行门牙间抵出来。她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念出花来,分成两个版本,特供给两个亲人。

所以她虽对这初流乃说这话,但从语气来看喊的无疑是我。

名字一样真是要命!我猝不及防被恶心到,叫她别在我面前这么喊,她瞥我时玻璃一样的眼珠里盛满轻佻的笑意。

好嘛,这样的挑衅是一定要还回去的。我随手放下东西,用沾了灰的手把住她软和娇媚的脸,这张脸蕴含了精妙的角度与组合,即使添了黑乎乎的几道干枯指印也还是漂亮。汐华懒洋洋坐在床边任我动,掀起眼皮漫出笑——一尊怡然自得的高贵美人雕像。我很认真说她:外面有大把男人等你喂这些漂亮话,不用对初流乃说。

细香的手腕在面前挥过,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白影,手被她挥下,不痛不痒。

我就是要说,小宝贝唷,初流乃是我的小宝贝。

她说得更大声了,我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不过这次被叫到名字的孩子从婴儿床里望过来,挥舞软胖的手臂引起大人的注意,他嘴里吸吮着一颗葡萄,是汐华去了皮塞进去的——为了止住新生儿漫长的哭声。

哇,这还没到认识自己名字的时候吧?我被转移注意,去查看婴儿。汐华没动,照样软在床边,只不过收敛了笑意。她托着下巴看儿子,漫不经心说:“他就是知道,知道妈妈在叫他,不行吗?”

被妈妈点名的小孩子圆滚滚,白溜溜,出生几日就变得可爱起来。会笑,会叫,会滚来滚去。吃完东西也不闹着要更多,只拿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人,是小宝贝的样子。

算了,小宝贝就小宝贝。我叹气,再给他塞上一颗圆润晶莹的葡萄,初流乃睁大眼睛笑起来,专注于吃葡萄。汐华也笑吟吟看过来,得意快溢出来了。

唉,看来此局又是汐华得胜。

 

人类在婴幼儿期非常脆弱,甚至可以说是自然界里少有的羸弱,一个不小心就会夭折。照顾婴儿需要特别小心的手法,还需要不断精进磨砺育儿知识。可汐华向来不是个好学生,她只学习了照顾孩子的基础方法——还是在怀孕时学的,如今也不记得多少了。

差等生汐华只好我的注视下敷衍地抱起初流乃用奶瓶给他喂奶,两双绿眼睛互相凝望,纯洁懵懂和厌倦防备隔着透明的空气碰撞,明明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初流乃哭起来,汐华僵了一下,浮现厌烦和不安的神色后迅速放下儿子皱眉躲到一旁。

奶瓶猝不及防跌到地面,乳白色的温暖奶汁洒出一条断断续续的线渗入地毯,多像是他们之间破碎浅淡的母子线。我拾起滚到脚边的奶瓶抱起大哭不止的孩子接着喂奶。初流乃是汐华的儿子,是在我几个月的辛劳照料后生下的孩子。

我没办法完全不去管他。

“需要我偶尔过来帮忙照顾他吗?”

 

今天是一周一次的探望日,这名字起得像是要去监狱,我不知道监狱是什么样,不过印象里就是整洁肃穆的,但汐华家与这两个词是处于极端的相反。我在放学后跑去她的公寓,拿出她给我的钥匙刚推门进去就再次被一地的凌乱震惊了。

玄关柜子上甩了件贴身连衣裙和蚕丝外套,高跟鞋亦步亦趋歪了一地,晶亮软皱的丝袜拉成一长条挂在沙发背,茶几面上还散落几枚裹着闪亮包装的硬糖,一只玻璃酒杯盛了红酒立在狼藉中央,里面泡了几片奶白色的钙片,冒起一连串小泡。

地上也是什么都有,我避过这些杂乱的东西进屋,初流乃恰好哭起来,到了他喝奶的时间了。我立马去给他塞个奶嘴,给热水壶烧上水,在水池边一堆七倒八歪的瓶瓶罐罐里找出奶粉撒进奶瓶里。

 

快到断奶期了,我有点愁,担心他会不肯离开奶瓶。

初流乃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自己发呆或者爬来爬去,但是一旦到了喝奶的时间就会哭起来。汐华很烦孩子的吵闹,三番五次说让我不要这个时候来,我返回去给初流乃擦掉眼泪,他小鼻子小脸红彤彤,被摸摸头就不吵了,揉揉眼睛安静下来。

“你来的时候他到点就哭,很吵人啊。”孩子妈妈揉着额角从房间现身,怒意攀上被静心保养的快乐脸蛋,她少见地急了,“你不在他就不会这么闹。”

不哭,会有不哭的小孩吗?我看初流乃,他没听懂妈妈的话,但露出稚幼的笑容,吸吸鼻子,看起来可怜巴巴。

“你给他喝奶吗?在这个点的时候。”

汐华顿住用化妆品按摩脸颊的动作,皱眉思考起来:“这个点……嗯……我不记得了,但是每天是有给他喂的。没必要那么遵守时间吧,男孩子不用那么金贵。”

好说辞,结果是最重要的,时间和经过都不重要,很有汐华荒唐处事的风范。

“算了,反正还有我在。”我自暴自弃,只要有我在,初流乃还是死不掉的。

我怜爱初流乃,怜比爱多,任谁摊上这样一个妈,都会引得旁人可怜的。汐华看我只是叹气也不说话,有点不确定地打量初流乃——也没怎么样啊,还是圆圆可爱的幼童样子。初流乃注意到妈妈的视线,很机敏地一晃一晃爬过来,漫长跋涉到了不管事的大人面前。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依恋地抓紧她的裙角,仰头软绵绵地嗯嗯哼着。

布料被扯出绵密褶皱袭上汐华腰身,弹性到达限度,就再也拽不动了。

“呀,他怎么不去找你,我这没奶呀!笨小孩。”汐华很惊奇的扭头看我,还有点手足无措,像是面对什么洪水猛兽,往后退一步裙角就挣离了幼童的手心,初流乃毫无防备被带得往前一趴。我迅速蹲下去接住他的脑袋扶起他,被妈妈拒绝的孩子没哭,只是半睁着刚淌过泪水的眼睛没精打采,一小只软在我膝盖上,小手悄悄拉着校服裙摆,很柔弱但坚定的抓着。

笨?汐华说错了,初流乃不笨,他懂得索需的轻重主次,抓紧每一个得到关爱的机会,冷漠的母亲是他做出试探的第一步。

我摸摸初流乃的脑袋,他抱紧给他奶喝的小姨的手臂,把脸埋进去,这次没再被推开。唉,一个小可怜蛋。汐华毫无愧疚心,在儿子离身后竟也一同蹲下来睁大眼睛像是观察稀奇动物一样看他,捧着脸乐呵呵说:“他确实很喜欢你诶,真好,初流乃小笨蛋喜欢春乃小宝贝。”

我翻个白眼嫌她:“一边去。”

“不要,我不走。”汐华叫嚷着挪过来,细长的眉毛皱成低落的弧度,很霸道地把脸埋在我另只手臂,一颗芬芳的脑袋死沉死沉。

“你不要只爱他,你也疼疼我。”

这是干嘛呀!汐华热爱矫揉造作,有一颗戏剧性的灵魂,但她所创造出的面对于我的女性形象里没有这般娇柔哗宠的,我甚至觉得她这样像是在面对那群情人恩客——反正是需要她施舍爱的对象。

我不需要这样的汐华。

于是我心累地挣开她,抱起软乎乎的初流乃走开。初流乃被抱起也不慌,他主动环住脖子很安心地靠在我胸口。今天我戴了条项链,小男孩旺盛的好奇心被甩来甩去的吊坠引出来,他抓住它塞进嘴巴。我把他放到床上,从开心起来的孩子嘴里掏出项链。过程很顺利,没有遭到阻挠。初流乃被拿走玩具也没哭闹,依然睁着大而澄澈的绿眼睛乖顺地看着我。

后面跟着的汐华也不衰不馁,晃悠一下就恢复成往常的样子,一边护肤一边叽叽喳喳说我有了外甥忘了姐姐。我无视她,她就叨念地更欢。

本来这些话很是怨怼,但从她嘴里讲出来又蒙上了可笑滑稽的外衣,使我感到一种无力的好笑。何必呢,何必这样呢,我又不是你的情人丈夫。

我的脑袋里浮现承太郎如今沉肃冷峻的面容,他当年没骂汐华真是太可惜了,那今天就让我代他弥补吧。

“吵死了!你这婆娘给我闭嘴!”

 

可惜的是,让汐华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

“春乃!我今晚要出去,帮我照顾一下他。”

汐华从卧室探出个头,还穿着睡裙,脸上却已敷上精确到每一条肌理的妆容。她一边梳头一边大声使唤我做她的幼儿保姆。

水烧好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我刚把跟在我后面乱走的初流乃抱到小床上给他找好玩具,又收掉床边的一袋垃圾,小男孩睁着绿色的大眼睛看我,嘴里呜呜哼着很开心的样子。

我喘着气转头看光彩照人的汐华——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美人。

即使再美,在我眼里,她永远只是汐华——最大的烦人精,总是要求我做这做那,特别是在照顾初流乃这件事上。汐华没有当母亲的意愿和觉悟,在给予他名字后就抛下不管,我时常觉得初流乃不像是她儿子,而是被迫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合心意的室友。她为了躲避这不快就愈发流连屋檐外的纸醉金迷,甚至在初流乃足岁后就经常把他一人丢在家里和狐朋狗友去寻欢作乐。

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冷酷,没有母性——这是大众对她的评价。但若剖析她的内里,透过敷着香粉的皮肉窥视浮艳之貌下的内心,你会发现她其实对什么感情都兴致缺缺,男男女女都只是让她快乐的工具,不断吞噬、掠夺才是她的生存之道。她是乐海浮萍的女儿,短暂飘曳暨随波而走。就此看来她对初流乃的冷情也是生来就会注定的了,并不会因为她成为母亲而有什么改变。

我无意苛责她的做法。即使尚未生育,我也知道自己不是有多少母性的人,这一点完全暴露了我和她的同源。

“不行!今晚我有事,你自己照顾儿子!”我暴躁地驳回她的要求。

 

但是今天很特殊,不容忽视的焦躁感折磨我的情绪,我心不在焉写完作业,已经洗漱好爬上床,却还是在凌晨醒来赶去了汐华家。拿出冰冷的钥匙打开门,汐华果真不在家。房间里逼仄漆黑,玻璃酒瓶和风铃所折射的月光是仅剩的光源。

进入静悄悄的房间,就找到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的小男孩,他咬着手指头睡着了,但身子轻轻颤抖,呼吸急促,睡得很不安稳。我借着微弱的光看见他脸红得不正常的脸蛋,摸摸他被冷汗打湿的额头,烫手。

糟糕,初流乃在发高烧。

我找来毛巾打湿后给他擦脸,轻轻叫他名字,他睁开眼睛懵懂地看我,小声说了什么。

听见他含混又奶声奶气的发音我愣住,不确定地小声问:“初流乃?”

小男孩没力气起身,紧紧抓住我的手哭起来,大滴的眼泪落到手背烫得发痛,我想去打湿变热的毛巾他却不愿松开手,试图拉开他的手他就哭得更激烈,简直快背过气去。我不敢动,只好把他抱起来,直接出门打算去医院。初流乃烧得昏昏沉沉但一直在说话,一路坠在耳边知道他躺上病床。

 

又是一顿折腾,我把挂上水的初流乃哄睡着,顶着一身疲惫给汐华打电话,打到两点汐华才接。

“怎么了春乃?”她应该是刚回到家,声音里还浮着彻夜狂欢后的兴奋,“今天居然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咦,初流乃呢,在你那里吗?你带走他不用跟我说——”

“初流乃在医院。”我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轻轻说道:“他发烧了,快来。”

三点的时候汐华到了医院。

她还没卸妆,穿着闪亮的短裙来到儿童病房,一眼就能在一群沧桑憔悴、忧心忡忡的陪床父母中脱颖而出。

“初流乃发烧了?”她过来看儿子,脸上没什么紧张感,还是松弛平静的,“给他喂些退烧药就好了吧,他一直没怎么生病过。”

“他才两岁。高烧。”我和她强调。

神采奕奕完全没有熬夜样子的女人察觉到我隐晦的谴责,干脆转换话题,语气柔软:“春乃,回去睡觉吧,你看你这样子,老了好几岁哦。”

我懒得反驳她的挖苦,挥挥手让汐华坐下,汐华乖巧坐到我身边,带来西普香水的气味。我现在头痛欲裂,晚上赶去汐华家时只在睡衣外披了件大衣,被凌晨的冷风一吹现在难受得紧。

好苦好苦。真搞不懂她为什么喜欢这个味道。我很想睡觉,但病房没有多余的床,只有一排硬板凳,只好忍着嫌弃靠在汐华一对瘦圆的肩头,蓬松鬈曲的黑发如雨丝扑到脸上,痒丝丝的带着浮华的香味,这是我熟悉的气味,从我小时候一直到初流乃出生,汐华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放松下来后几乎马上就能睡着,但我还是凭着最后一点意志跟汐华炫耀:“初流乃说话了。”没有人仔细教导,快两岁的孩子自学成才第一次说出完整的话。

“他说了什么?”汐华的声音隔着一层雾一样迷迷糊糊,竟然变得没平日里那样夸张了。

一双柔软细瘦的手抚摸我的脸,将我的头挪到更柔软舒适的部位,本就混乱的思绪因此变得更加迷蒙。我抵抗不住汹涌的睡意,没有说出最后的话便陷入黑甜的梦乡,回忆的最后隐隐约约听见一道轻柔甜蜜的声音,被碾碎成砂砾杂糅在梦境的角落。

“春乃……你……小宝贝。”

 

初流乃的病情反复,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本来就不胖的孩子又瘦了一圈。我为了照顾他又过上了在汐华怀孕时的日子,逃课已经是日常一部分,班主任语重心长找我谈了几次话,回回都被我耷拉脑袋敷衍过去。

成绩,成绩比得上小侄子的命重要吗。在亲眼看见重病的初流乃后,我当然会更加细致、花更多时间去照顾他。

初流乃痊愈期间开始厌食,原来那些东西都吃不进去,勉强喂进嘴也会吐出来,医生叮嘱给他喂小米粥蛋羹一类的,强调多喂几顿。

做饭和照顾指望不了汐华,她自己不爱吃饭,也没有爱吃的东西,从小就吊着胃靠嘬几口汤水长起来,对于吃进嘴里的东西,只要不是太难吃她都能吞下肚子,这大概是她少有的优点之一。

我给初流乃弄好小粥,米多水少,芳香四溢。近来我的厨艺好了不少——主要是从幼儿菜谱重新学起。汐华捏着骨瓷筷子一边吃菜一边摇头晃脑:春乃,你好厉害。

真奇怪,汐华明明在衣饰化妆品方面奢侈得离谱,但对生活品质完全没什么要求。她在意的全是浮于表面的玩意,这简直坐实了她肤浅庸俗的本质。但和更为常见的被各式欲望淹没的女性不同,汐华身上的浅俗来得可爱,以一种退居二线的伪装占据她俗世生活的重心,让她看起来难落俗套。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个算是优点的缺点,因而不吝于展示这种特质。她挽着男人们的臂弯,依偎在他们身边,向他们讨要昂贵的礼物,男人们送得欢欣愉快——不,也许我也颇为喜爱……我忽略心中的不快,鄙夷一下自己,矜持回应烦人精的赞许:“一般般。”

这顿饭本来我是不给汐华做的,但她竟也循着香味来厨房眼巴巴看着,一副很想吃的样子。我怕她真的心安理得去抢初流乃的饭,只好给她弄了点其他吃的,还故意多放了点盐。

相比较于烦人的妈妈,初流乃真是个小天使一样的孩子,每次见着我来都会露出可爱饱满的笑脸,奶声奶气喊我名字——没人教他该喊我小姨,他跟着汐华学说话。我俩名字一样,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自言自语,后来发现他是对着我这么叫,才明白过来。我也没给他纠正,孩子跟着母亲学是很正常的,等他去上了幼儿园就会纠正过来了。

我把男孩抱上餐椅,一勺一勺喂他吃粥。初流乃张大嘴,仓鼠一样鼓着脸吃得专心。他吃东西都很快,不吵不闹让家长很省心,在幼儿园里绝对会是老师最爱的那一类学生。汐华这方面则相反,往往等到初流乃的吃完了她才消灭小半碗。

“春乃,张嘴。”她除了吃的慢,还喜欢作妖。

一筷子菜被送到嘴边,我不想吃,自己做的菜自己心里有数,但汐华不屈不挠,非杵在那往里送,筷子捅得我嘴唇痛。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吃下汐华真挚的一颗心。

“唔,好咸。”今天盐放的比较多,菜的味道甚至有些涩,初流乃看我皱起脸,也跟着急起来,春乃春乃叫得更急促。

汐华很不快地看一眼儿子,起身给我拿了杯水,喝了半杯总算好受点,我继续给被母亲针对后眼巴巴看着我不敢说话的初流乃喂饭。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不知为何汐华情绪愈发低迷,眉梢眼角耷拉成惹人怜爱的弧度,像是被盐分吸取了充盈在血管里的每一寸快乐。她要发泄,就把矛头直指乖小孩,问我:“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你以为我这么想这样赶来赶去照顾他?”我毫不客气回应,“我怕你真的在外玩到昏天黑地彻底忘了这个儿子,被人发现虐待儿童后去蹲大牢,爸爸一定会气得直接跟你断绝关系,连带着初流乃一起。”

“不会吧。”汐华的不快又莫名其妙烟消云散了,她无言一会儿尴尬起来,很没信心补了一句:“我也没有虐待他啊,他这不是白白胖胖很可爱嘛,哪里是被虐待的样子,不要担心那些啦。”

真是毫无自觉的女人,我抛给她一个质疑的眼神让她自己领会,喂完最后一口粥后放下碗,捏住初流乃圆圆的小脸给他擦嘴。他乖巧接受纸巾的搓揉,眨着眼睛,睫毛扑闪,在我松手后还来抓我的手指,像是小猫扑蝴蝶,可可爱爱。

“来!看这里——”

初流乃又扑过来,我抱住他,在他的小脸上亲来亲去。我喜欢逗弄初流乃,看他模仿大人的举止,每当他学会一个新的单词,一个新的动作,都让我感到欣喜。在有动力注入的情况下,我去汐华公寓的频率从一周三次到了一周四五次,频繁到引起了时常晃悠在外的汐华的注意。

汐华无法理解我挖掘出的这种新乐趣,她在多次观望后竟开始站在长辈的位置指摘我玩物丧志,关注起我的学业。

“爸爸说你最近心不在焉,成绩退步了许多,你现在应该认真学习。”

先不提父亲怎么会和她说这些,我第一次听她这么说惊愕地和她怅怅相望——主要是我单方面的震惊。我狐疑瞅她:“你吃错药啦?”

“没有!”汐华像是恼羞成怒,她怒视我们一眼又急匆匆别过头不再看,撑着一口硬气,“春乃,你是继承人,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定下心,伫立在沙发那端,面容和语气趋于舒缓,语重心长教导我,“回去学习,不要来这么勤了。”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有点晚了吗?”我抱着初流乃坐在沙发上,拿出单词卡片给他指认。敏感的孩子因为我和汐华间的气氛有些不安,紧紧抓着卡片的一角垂着头不说话。大抵是缺乏母爱的缘故,初流乃在汐华面前时常会显得僵硬和呆板些,他从刘海下面安静的看她,不声不响,像只做工精致的日本玩偶。我轻声安慰他,男孩子要勇敢些,跟你妈妈学学,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一个人跑到我家里去讨糖吃了。

“呵,是的。”汐华忽然对儿子说:“初流乃,你得像我些。”

我下意识反驳她:“不,有些地方还是不要像的好。”

汐华这次没有快速回击,而是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既然你不愿意走,那么,春乃,你是为了他才来的,是不是?”

她忽然跳出这个话题,以一种古怪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我不禁松手放开初流乃,他依然紧紧依偎在我身侧。汐华的质问中情绪浓烈地几乎要化为实质,这是她真实的情绪还是假的?我不知所措,无法辨明。唯一肯定的就是她从没有这样过,从没有。

“什么?”我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稳,“我当然是为了照顾他才来的。”

我和汐华的相处一向是争锋相对、绵里藏针,偶尔佐以浅薄朦胧的怜惜。我第一次见她是和现在的初流乃差不多大的年纪,纵然年幼但时至今日也历历在目。那是寻常的一天,唯一的与众不同便是父亲领回来一个女孩,她大大方方从门里出来,父亲说:“这是你姐姐。”汐华穿着和我相同款式的衣裙,年幼又娇憨,她歪歪头睥睨我,初显艳美端倪的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好呀,春乃。”然后拉紧了父亲的手——就像是长大后的她拉着情人的手。

即便孩童对所有感情都迟钝懵懂,但那时击中我骨髓的嫉妒和厌烦还是足以成为我对人间最初的、最为激烈的情感。

就此,在有第一个姐妹之前,我先有了第一个对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长城筑成非一日之功,我和汐华在漫长的博弈中成为姐妹、敌人——成为深刻理解对方所有秘密劣迹的共犯,这样矛盾又平和的关系花费数年编织成最自然的状态。

但现在我们有了初流乃。他是特殊的,他不是我们以往争夺的对方的猎物,不是摆在棋盘上的兵卒。我看向初流乃,他安静,沉敛的内里与汐华截然不同,与此相对的,他的表皮全是汐华给予的痕迹,母子间的联系一览无余。

这个孩子被汐华所生,被我所养育,他是我们的男孩,我们头一次如此和平地共享一个人。

“为了照顾他而来……那么,春乃,你想把他养成什么样呢?”

汐华笑了,点燃一根薄荷烟,青紫色的烟气从嘴边溜出,盘盘绕绕升到天上去。

“你从小就说自己讨厌我,你只愿意承认你讨厌我。但是,春乃,你看着初流乃,你得承认你喜欢我。”汐华笑得大声,苍白的香烟几乎要烧到指尖,她扔下烟头,走到我面前,睥睨我。“不,不对,不够。你爱我。”

“你想要把初流乃养成我的样子,是不是?你想让他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样子。”她把持我陡然僵硬的脸,长指甲划过眼角,“初流乃,我的孩子,多好啊。”

“你不是他的母亲,你只是我的妹妹,你们并不相通,你爱他是因为你爱我……看清楚了,你不为他而来,你一直为我而来,为你自己而来。”

温暖的气息凑近我的脸,涂抹香脂的西普调嘴唇凑近我颤抖的唇,散发妖异的恶性魅力。

紧接着四片唇瓣相接。

我第一次和汐华气息相通,不带任何阴阳怪气和扭捏,只是感受她完全曝光的柔浓、潮湿、活韧的红舌——媲美将神志麻痹的电光,如狂风在我口舌中作画。

在那一瞬间,灵魂相触的时刻,我几乎忘光周身的一切,恍然觉得我是她永恒的情人,她是我在梦境里唯一的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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