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甩甩黑布，手提的笼子里便凭空出现一对雀儿，扑腾着毛绒绒的金色羽翼，互相依偎。
妲己惊声叫好，不胜欣喜。申公豹行了个礼，用法术将笼子隔空传到浴池那端妲己手中，看她伸出小指头逗弄两只金雀，一旁姜王后也凑近过去，对这魔术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申公豹见状，得意地回到案边，准备表演下个节目，却听姜王后唤来侍从，取玉环一双，赏给申公豹。他顿时掩饰不住狂喜，朝王后深深行礼谢过，起身时沉醉在那暖如温泉的眼波里。
浴池也暖，浮起氤氲水雾，在申公豹看来却比不过那眼波，能暖到骨子里。他精神抖擞，摆了个架势，合起大袖，分开时取出一捧银白的花朵。妲己止住他要求细看，申公豹递过去。每一朵花都小巧精致，闪着银光，不似凡俗花朵，妲己凑上去小心地闻了闻。好香，她递给姜王后，姐姐闻。姜王后搂住她，边闻边摸摸她的头发。
申公豹拿回花束，把花都摘了，向上一抛，变作星辰浮动在半空，好似镶在水雾的薄纱帐幔上，妲己躺在池边仰头，看得痴了。有倒影落在水面，姜王后鞠起一捧，凝视掌心，任明星随水弥散流走。
申公豹坐下歇息，他脚边有个人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抓取那星辰。原来是殷受，也泡在池子里，脖子和手脚拴着铁链，固定在一边，黑发披散，湿漉漉地贴着裸露的胸口，眼神迷离地望向上空。申公豹笑笑，昔日殷商之主被妲己魅惑，早已沦为阶下囚，现在朝政由王后主持，名义上是代理，实则全权负责。妲己也是为她魅惑，才甘心为她所用。
法师又挥手，星辰开始幻化运行，聚散成更加绚丽的样子，变化不停。姜王后笑了，妲己笑了，申公豹畅快地笑着，连殷受也吃吃地笑起来。
池边突然惊起一声拍案。只见东伯侯从食案边起身，环佩叮当，酒杯倒在脚下，深色酒水蜿蜒流进浴池，殷受懵懵地躲开。申公豹戛然而止，半开玩笑地问道：伯侯是嫌小可的法术不够尽兴？
东伯侯闻言更加恼怒，也发觉自己失礼，于是整整衣裳，强忍着不用手指戳向申公豹。我东鲁从来是礼仪之邦，不看这些魑魅魍魉的招式，法师自己欣赏便罢，告辞！说完要离开，却被姜王后喝止。
我毕竟是大商的王后，东伯侯不辞而别，置大商的威严于何地？申公豹偷眼看向王后，那双温暖的泉眼蒙上一层寒气。他寻思这大概是兄妹之间的矛盾，自己最好不要掺和，就垂下视线看着地上，乱发里的耳朵却还在聆听。
东伯侯向王后行礼作别，语气生硬不满，王后令旁人全部退下。申公豹率先告辞，侍从牵着殷受离开，妲己也一溜烟跑了，剩下东伯侯跪在浴池边，姜王后远远地盯着他。
东伯侯，你是要造反吗？
王后为政宽仁贤明，使国泰民安，东伯侯没有造反的道理。
既然不造反，东伯侯又有何不满？这里现在没有旁人，尽可陈述谏言。
他感到王后在水中向他走近，发现自己心跳加速，闷热的雾气开始令他头疼。
王后深夜宴乐，又如此宠幸妖孽和伶人，不符一国之主应有的德行。
伯侯言重了，今日请你赴宴，也是想让伯侯看看我在朝歌经营的成果。至于伯侯所言妖孽伶人，实为我的得力佐使。
姜桓楚抬起头，只见水中露出光裸的肩膀，白得好似太阳发亮，强大耀眼到几乎陌生，是母仪天下的威严，是君临万邦的强力。他又低头。
阿葛，你从前不是这样。
我从前是个无能为力的王后。姜桓葛淡淡地说道。
阿葛，你我乃东鲁姜氏，从来不行此等非礼之事，我恳请你三思。
她叹了口气，伸出双手，蒙住他的眼。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为。
我当年，放手太快。他几乎哽咽，体内力气好似突然散尽。
都过去了。她蒙住他的眼，任凭热泪流过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