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想杀了潘西。他会在周日给她施七道魔咒，让她无法复活。她会感受到马尔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德拉科·马尔福的愤怒。他会烧了她每一件衣服，他会打开密室把她永远锁在那儿。满腔怒火的马尔福会实施上面的所有计划，只要等他走出潘西落锁的扫帚间……和波特一起的扫帚间。
潘西一直在缠着他，因为他对波特有着愚蠢的迷恋。她最开始就不该知道这件事，他骂她是个斯莱特林，什么都瞒不过她。他现在很讨厌她。
真的是口误。某个早上，他们正在吃早餐，马尔福和往常一样盯着格兰芬多的桌子。老实说，这很常见，黄金三人组走进礼堂，德拉科眯起眼睛，目光锁定在波特乱糟糟的头发，愚蠢的眼镜和愚蠢的朋友们身上。
也许他有点不对，他太专注于嘲（凝）笑（视）波特，没听见潘西说话。德拉科知道这些唱词一般就是：作业，潘西对草药课的厌恶，因为挖土和臭烘烘的植物会毁了她的指甲，还有对黄金三人组行动的描述。
“韦斯莱看起来就像个害了相思病的小狗。”她说。韦斯莱确实是这样。姜色头发的男孩像个害了相思病的小狗一样靠着格兰杰，显然在专心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真恶心。
“波特看起来还不错。”
“是的。”德拉科听到她的话，脑子还没开始运转就回答了。
“他头发乱得像——”
“——刚和人热吻过一样，对。”
“那双眼睛……”德拉科本该发现潘西语气下潜藏的调戏，但他忙着用目光在波特脸上烧（描）个（绘）洞（出）出（轮）来（廓），所以也不能说完全是他的错，他生（恍）气（惚）地回答：“它们太绿了，像月光下的翡翠。”
他得出结论，一切都是波特的错。要不是这个卑鄙小人总是让德拉科分心，他也不会意识不到潘西窃笑着在他耳边低低揶揄：“你太喜欢黄金男孩了。”
德拉科·马尔福罕见地脸红了。马尔福从不脸红。他们当然也不会把南瓜汁咳得袍子上到处都是。
他听到潘西在大笑，好在其他斯莱特林根本没空关注他们。德拉科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潘西一直在纠缠他，要他去和波特说话，让他去霍格莫德村，或者萨拉查禁区忏悔他对波特的感情。
这些都发生在三个月之前，现在德拉科知道了潘西对他的耐心只有三个月的限额。当然，德拉科以为他们之间的友谊至少能给他赢来半年的额度，他错了，潘西是个斯莱特林，还是他们中最狡猾的一个。他还知道距离她采取行动强迫自己和波特说话为时不远。
所以他发现自己和哈利·该死的·波特被魔法锁在一个扫帚间里。
德拉科尝试开门但徒劳无功，潘西显然做了什么让魔法在这个碗柜里失效了，要不然他的魔杖不会没用。他决定直接把门撞开，但很快嘲笑了这个想法。他实在不想毁掉完美熨烫的衣服，也绝对不想为了在门上撞出个洞来就弄伤娇嫩的皮肤（不是说肯定会这样）。
他专注地想着出去找潘西的办法，差点没发现波特在身后毫无动静。德拉科转身时，发现波特双手抱着头，在墙边靠着一把扫帚。
“怕了吗，波特？”德拉科没有得到往常嘲笑波特时得到的回答，也没有反应，好像波特根本没听见他在说话。
德拉科皱起了眉头，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波特在颤抖 ——发抖？他听见波特嘴里在喃喃说着什么。
“波特？”他皱着眉。什么回答也没有。
他在考虑该怎么办，显然他们不可能离开这里——除非潘西同意。他们困住了，波特明显不喜欢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德拉科没这么蠢，他知道恐慌发作是什么样子，波特看起来就是。
所以，德拉科终于做了一次任何精神健全、正常的人都会做的事：他蹲在波特旁边开始在他背上揉圈圈。
“波特。”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抚慰人心，然后又试了一次。多年来的冷嘲热讽和口舌之争让他很难找到合适的语气。 但他做到了——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做到了，但波特并没有回应他。
德拉科咬了下唇开始尝试别的方法。
“哈利。”他弯下身子，想把波特的脑袋看得更清楚些。 他的名字在德拉科嘴里听起来不太一样。 德拉科从没想过他会喊波特的名字。他幻想过不同的场景下他会怎么叫波特的名字，但没想过是这样。
“哈利。”他又叫道。 谢天谢地，喃喃声停下了。他能听见波特——哈利在说：“我在霍格沃茨，我很安全。 我在霍格沃茨。 我很安全。” 一遍又一遍，像是想建立自己和世界的联系，显然没成功。
最后，哈利抬起头来。 他绿色的双眼迷茫地睁着，德拉科可以看到他眼里的恐慌。
他不假思索地抓住哈利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哈利，和我一起呼吸，吸气，呼气。” 慢慢地，他感觉哈利的呼吸跟上自己的节奏。 哈利闭上眼睛，逐渐集中注意力。
“你在霍格沃茨，”他说，“你很安全。”
“你的名字是哈利·詹姆斯·波特。 你是霍格沃茨的七年级生，你在格兰芬多。你最好的朋友是格兰杰和韦斯——韦斯莱。 你在霍格沃茨。你很安全。”
德拉科重复说了几次这些话。这招似乎奏效了，哈利不再发抖，眼神也恢复了正常。 他慢慢松开哈利的手，但哈利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就像害怕德拉科会离开。
哈利看上去很脆弱，他蜷缩着，像是在保护自己免受伤害。这是德拉科第一次看到哈利如此脆弱。哈利是格兰芬多，他勇敢而强壮，即使不是唯一，也必然是他们那一代最强大的巫师之一。德拉科吃惊地发现，就他所知，唯一能把救世之星弄成一团乱麻的东西，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或者这个碗柜。
德拉科意识到这是他最接近哈利的一次。 他短暂地想过如果他和哈利成为朋友会发生什么。一定很不错，那他们就不会是波特和马尔福了。
他感到哈利捏了捏他的手。 感觉真好。 哈利的手粗糙而温暖。“你叫我哈利。” 哈利的声音嘶哑了，德拉科希望有水在这儿。
“你更喜欢波特？”
“哈利也可以，”哈利摇摇头，“这——这很好，了不得的德拉科·马尔福可算注意到我了。”
“很难注意不到你，” 他咕哝着。哈利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动。“你说话很大声，头发总是乱糟糟的，真的，波特——哈利。 你知道有个东西叫梳子或者刷子吗？等我们离开这儿以后，我应该介绍你们见个面。”
哈利轻轻笑了，声音很好听。 “你是很卑鄙，”德拉科奚落他，“但有时候……你人很好，”
“不过我也不是个十足的混蛋。”他们的手仍然紧握在一起，德拉科对角落的扫帚产生了兴趣。 谁会想到一个正常的扫帚会这么有趣呢。
他感到哈利在看着他，拇指清晰地在他手背上画圈。
“德拉科。”
这是他的名字。他叫德拉科。哈利喊了他的名字，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实在太不一样了。不一样，但感觉很好。
他看着哈利的双眼，它们以前就这么绿吗？
“叫你德拉科可以吗？”
“我就叫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的中间名？”
德拉科眨了眨眼。首先，他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好吧，你是我的宿敌。知道死对头的名字很正常。”
“知道朋友的名字也很正常。”他听见哈利低声说。
“如果你能握住我的手，我们一开始就能成为朋友。”
“你侮辱罗恩！”
德拉科嘲弄道：“韦斯莱活该。”
“你又混蛋了，”哈利说，他们斗起嘴来，这感觉真好，但这次有些不同，“你就是这么混蛋才交不到朋友。”
德拉科生气地咕了一声。他转过身来看着哈利：“知道吗，你真让人恼火。” 他是另一个意思，但哈利不需要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还没杀了对方，真是不可思议。”
哈利不说话了。德拉科真想因为提起这件事给自己来一下。 他应该知道哈利想转移注意力，而德拉科提醒了他的处境。
“潘西很快会让我们出去的，”德拉科畏缩了，“我们说话这会，格兰杰和韦斯莱可能也在找我们。”
他几乎把这事忘了。德拉科总是充满好奇心，现在他就很好奇是什么引起了哈利的恐慌。 他真想问。德拉科轻咬着下唇，他们刚进行了一次正常的谈话，他不能问私人问题让哈利讨厌他。 但在哈利身边时，他是个充满好奇心又口无遮拦的混蛋，所以，他张开了嘴。
“你可以问，” 哈利说。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无声的邀请，德拉科应邀了，“我能听到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利动了一下眉毛：“你是第一个看见我这样的人，如果你一点都不好奇就该我惊讶了。”
“说不定我就是不好奇。”
“瞎说。”
德拉科犹豫了一会。
“你想聊这个吗？”他问。
“不然我不会让你问，”哈利翻了下白眼，“快点问，不然我后悔了。”
“卑鄙。”
“傻瓜。”
他看见哈利笑了，德拉科也笑了。
“所以，嗯……你不喜欢密闭空间？”他问道。
“不一定，”哈利说，“只是这会让我想起家。”
“家？”德拉科皱眉，这么一个又小又黑的地方怎么会让人想起家？
一阵安静，哈利露出了茫然若失的表情，德拉科希望他能让这种表情消失。
过了一会，哈利又看着他问道：“你小时候……想过长大了要做什么吗？”
德拉科转移视线，沉思起来。 哈利手上残余的温暖让他的心跳平静下来。一直蹲着让人不太舒服，德拉科挪动了一下身子，飞快地坐到哈利身边，他们的手分开了。德拉科咬了下嘴唇。哈利伸出手来，德拉科盯着它， 他不敢看哈利，害怕在那双绿眼睛里看到什么，但还是重新握住了哈利的手。
他长大后想要做什么？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一直想知道骑着扫帚飞向天空，数以百计的人为你的名字尖叫欢呼是什么感觉。 德拉科一直想知道被人用敬畏和崇拜的目光看着是什么感觉。
但大多数情况下，德拉科按照父亲的要求行事。他还小的时候，马尔福们就不讨人喜欢了，德拉科知道这一点。他注意到其他巫师扬起的眉毛，露出的嘲笑和怒视。德拉科经常把尊重误认为恐惧，也分辨不出笑容的真心或假意。 他们的家族史并不光彩，德拉科不想成为其中一部分，但他已经是了。
他难过地笑了，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大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骑上扫帚。
那么，德拉科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我只想开心。”
沉默随之而来。他感到哈利捏了捏他的手，德拉科微微一笑。他以前从没这么脆弱过，撕开层层伪装，袒露自我，却不知道别人是否愿意看到这些。
一时间，德拉科忘记了他们被困在一个该死的扫帚柜里，坐在一把扫帚旁边。那一刻，他们只是哈利和德拉科，只是两个困扰于黑暗过去的青少年——两个只想逃离的男孩。
德拉科不想对哈利讲自己的事，哈利也知道这一点。他真想扇自己一下。哈利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现在他感到很沮丧。
“我小时候，”哈利说。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德拉科没敢打断他，“我曾想过我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认识他们。”他看着德拉科，悲伤地笑了。“我的姨妈和姨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任何关于他们的事——只说他们死于一场车祸。” 德拉科靠近了些。 哈利吞咽了下，轻轻笑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哇哦，大多数时候——当弗农姨父把我锁在柜子里的时候，我就躺在临时床铺上，想象爸爸妈妈还活着的场景。” 哈利开的声音开始颤抖，德拉科待在他身边。 他只知道哈利是在一个麻瓜家庭长大的，事实上，大多数英国巫师都忽视了这一点——《预言家日报》上甚至没有一篇文章描述哈利和他的麻瓜家庭。 他想知道格兰杰和韦斯莱是否知道这件事。
看见救世主的这一面既是荣耀，也是诅咒。
德拉科握住了他的手，手指交织在一起。 他给了哈利一个鼓励的微笑，默默地发誓绝不让这场谈话传出扫帚柜。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们知道这一点。
“可是他们走了，”哈利低语，他的声音似乎传来了回声，“他们死了，我却被困在楼梯下的碗柜里。”
哈利停顿了一下。 说出了一句让两个人都产生共鸣的话：“长大后，我想要自由。”
“嗯，这一点我们倒能达成一致。”德拉科说。两人开怀大笑起来。
“我得更经常得恐慌症了，”哈利说。 德拉科朝他抬了抬眉毛，哈利笑了，“没想到你是个非常好的陪护。”
德拉科把头转到另一边，偷偷笑了：“你也不赖。”
“你说什么？”
“我不会说第二遍。”
“不，我真的没听见。”
“我说你也不赖。”德拉科含糊地说，还是没看哈利的眼睛。
“还是没听见。”德拉科听出了哈利语气中的调笑。
德拉科转了下眼睛，转向哈利：“我说，你也不赖。”
哈利笑了，他眼中还残留着一丝焦虑，但显然再度明亮起来。
“闭嘴，波特。”
“我们以后还要这样。”哈利同时说。
“什么？困在碗柜里？”
“不，你真笨。” 哈利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他们的手仍然紧握着，但这句话，还有哈利的笑容让他背部颤抖。德拉科很清楚他们的姿势是怎样，他感觉到热气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脖子。“我是说，霍格莫德?” 哈利歪了下头，想看到德拉科的眼睛，这让德拉科的头发都垂到了脸上。
氛围越来越轻松。这很好，德拉科想，这意味着哈利的情况有所好转。显然，他面对波特时的口无遮拦也回来了。
“像个约会吗？” 德拉科不承认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但周围除了哈利没有人听得见。
“如果你愿意的话。”哈利脸红了。 这真是一幅值得一看的景象，“我们可以——我们可以慢慢来。 一起玩——这之类的。 一起学习？”
德拉科咯咯笑道：“魁地奇比赛怎么样？就我们两个。输的人在霍格莫德请客。”
“都这么有信心？” 哈利得意地笑了，“那——是的，一场比赛听起来不错。 不过我得警告你，我可是学校里最好的找球手。”
德拉科嘲笑他：“傲慢的家伙。”
他们的注意力都转向门上，说话声传来。他很肯定来的人是格兰杰和韦斯莱。他瞧见哈利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失望。德拉科也是，他还想在这里待会， 但更重要的是，他害怕一旦离开这里，他们就会失去一切联系。
哈利肯定也有同样的感觉，他笑着对德拉科说：“这星期五比一场？”
德拉科微笑了：“准备认输吧，波特。”门被撞开之前，他鼓足了勇气，在哈利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松开手。他尽了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胸口传来的温暖，他觉得自己要爆炸了。萨拉查，他刚刚亲了哈利·波特。
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瞪着格兰杰和韦斯莱从他们身边走过。潘西站在拐角处，德拉科担心她会看出点什么，但他不想让潘西为邪恶计划的成功而产生满足感，他还要向她复仇呢。
他还没来得及转过拐角，就听到了一声清晰的“马尔福”，德拉科转过身来，竭力忍住笑容。哈利看上去也很慌张，看起来他也在竭力忍住不笑。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德拉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视了格兰杰疑问的眼睛和韦斯莱的怒视。
最后，德拉科说:“我打算买一支新羽毛笔。它很贵。”他转过身走开，但没漏掉哈利有趣的表情和他的回答：“我有很多钱。” 德拉科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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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气很好。 他们下了课，德拉科遵守诺言站在哈利·波特面前，微笑着拿着扫帚。一些学生聚集在他们周围，还不知道他们即将目睹什么。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们握了握手，认可了这一点。
两个人骑上扫帚，韦斯莱哼了一声，把金色飞贼放了出去。
就像以前一样，德拉科露出了傲慢的笑容，说道：“怕了吗，波特?”
“你做梦。”哈利也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