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4
“晚上好。”
那个带着兜帽的人出现的时候,彼得做了一个深呼吸。前一天晚上猫头鹰为他带来了一封信,潦草的文字写在邮局提供的通用信纸上,短短的两行,没有署名,却已经足够让他惊慌失措。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在翻倒巷的一个小角落,即使在所有的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他也不愿意独自踏足的地方。
等待对方的时候他一直紧紧地握住自己的魔杖,现在那根木头已经被汗水浸透,如果可能的话一定会受潮。等待是漫长的折磨,所以他摸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信纸,这里暗得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想施一个荧光闪烁以便于再一次看清那行字。它们已经印在他的视网膜上——Dear boy. Do not make wrong decisions twice. 那是什么意思?他确信自己什么都没有透露,即使是黑魔王也不能就这样凭空侵入他的脑子。而且如果是黑魔王,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他在阴暗的秋夜里感到恰当的寒冷。
如果可能的话,他可以在对方出现的一瞬间就结果了他。用杀戮咒什么的。或许还是应该先听听对方说什么。但除了偷袭,他还会有下手的机会么?他还没有真的使用过阿瓦达索命,不知道用起来是不是顺手。对方是邓布利多的人吗?同样的——何必搞得这么古怪?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个。怎么会有人知道?或许他只是在吓自己。他不会被指控的,证据在哪里?他实在不该因为好奇而来。他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筹备离开伦敦的事宜,他真的不余裕了。
那个人终于伴随着幻影移形的爆炸声出现了,并且悠闲地施了一个照明咒。彼得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至少站得很稳,手里的魔杖指向对方,决定失礼地无视那句问候。
“别紧张,亲爱的。”兜帽下的脸看不清楚,并且一听就用了变声咒,但那种做作的温和语调让他毛骨悚然,那个“dear boy”哽在他的嗓子里。“只是想谈谈你决定临阵倒戈的事。”
彼得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忽然愣住了。他应该装傻,或者严厉地斥责对方,警告他不要用不知所谓的言语来浪费别人的时间,但他什么都没说出来,脑子好像在那一分钟里被施了冰冻咒。对方在他的沉默中发出一个轻声的“哦”,几乎像是一声叹息,“所以我猜得没错。”然后把兜帽往后推去,露出棕色的头发和绿得不那么纯粹的眼睛。
“哦,莱姆斯——”
彼得很难说自己有没有感到一点放松。如果莱姆斯不是一个狼人,不会在每个月圆变成四肢着地的野兽,他会是个很好的朋友。莱姆斯的聪明很柔和,不像詹姆和西里斯那样富有攻击性。莱姆斯会细心地准备每个人的生日礼物,会成为他们交不出作业时的救星,佩戴级长徽章巡夜的时候会避开他们的藏身之处,实际上他们也的确是很好的朋友,掠夺者是一个整体,不是吗?他甚至为他成为了阿尼玛格斯。但他们终究不是同类。而现在——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实在不应该把魔杖放下。
他的记忆定格在狼人闪烁的眼睛里——面前的人叹息着,几乎是温柔地说:“我很抱歉,小虫。”就在那一刹那的恍惚之间,好像有一阵风吹过,他感到很平静,很快乐,似乎一切都没什么可怕的,几分钟之前在想的事情全部都抛到了脑后。他不在翻倒巷,而是在对角巷,在冰淇淋摊旁边,又像是在霍格莫德,在蜂蜜公爵店里,抓了满手糖果和巧克力。就是这样。手臂上有什么东西在贴着皮肉发烫,有点难受,但他想大概是谁的又一个恶作剧,他们总会报复回去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说些什么,似乎正和同伴讨论晚上的派对,他们会在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里狂欢,直到喝光所有的黄油啤酒。就是这样。万圣节快到了。他还没有决定自己的化装。今年他们又要搞点什么大新闻呢?也许应该试试莱姆斯去年的那个点子,让所有的南瓜跳起舞来,那会是一个相当愉快的夜晚——万圣节快到了吗?
他不知道。他觉得很困,于是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一定不会为错过了万圣节而惋惜。
西里斯·布莱克知道恐惧是什么滋味。肮脏潮湿的地下室,沃尔布加歇斯底里的大笑在头顶回荡,身上的鞭痕如蛆附骨地疼痛。离开格里莫广场的那个晚上,头颅和画像一起目送他穿过幽暗的走廊,死去的眼睛闪烁微光。七年级,雷古勒斯在楼梯上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他盯着对方斯莱特林的长袍,想知道被掩盖的地方是否有一个黑色的印记。食死徒袭击波特的住处,莉莉带着哈利仓皇地离开,那孩子在母亲的臂弯里用绿眼睛甜美地微笑。
但是现在他搜遍记忆,发现自己找不到一段回忆能够比眼前的场景更像恐惧的代名词。他站在詹姆的门前,房门大开着,像死一样寂静。他头晕目眩,想蹲下来抱着头大吼大叫,但两条腿软得像泥,再也承受不起哪怕一个多余的动作,所以他紧紧攥住自己的魔杖,希望能找到一个足够支撑他站在这里的支点。
哦,非要说的话,他记得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体验——五年级的那个早上,莱姆斯在医疗翼醒来的时候,他站在床边,却希望自己不在那里,因为莱姆斯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件死去的东西,为了忘记这个眼神他愿意做任何事。后来他是怎么做的呢?他想不起来。也许他从来没有摆脱过那一刻,那一刻的恐惧成了他生活的底色,直到现在,直到当下的这一秒,所有用来填满视野的事物都被他翻然倾覆,于是那猩红的颜色便汹涌地漫上来,淹没了他。
如果莱姆斯在这里就好了。他需要一个人来分担身体的重量,他需要一个人握住他的手,他需要一个人安抚他,告诉他冷静一点,也许一切还没有那么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独自进入那个房子。但莱姆斯不在这里。莱姆斯是不是也发现自己突然能想起来詹姆的住处?莱姆斯会不会也不顾一切地赶来戈德里克山谷?莱姆斯有没有意识到彼得突然失去了行踪?哦,不,莱姆斯会以为是他干的,因为他们对他不信任的隐瞒,对莱姆斯来说保密人和背叛者只可能是西里斯。
是他的错。是他一意孤行甚至沾沾自喜地更改了保密人。是他相信了那只该死的老鼠。是他害死了詹姆和莉莉。是他推远了莱姆斯,亲手掐灭了自己最后一丝被相信和原谅的可能。
他不记得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好像遇见了海格,他把哈利和自己的摩托交出去,他不再需要那辆摩托了,不再需要这件他最得意的作品,他们再也不会在晴朗的夜晚飞过天空。他抱着他的教子,那额角多了一个疤痕的孩子哭得累了,抱着他像抱着一块沉重的火炭,他无法忍受哈利再在他的怀里多待一秒。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彼得的踪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找,他在偏僻的麻瓜街区堵住对方,疯狂,愤怒,歇斯底里,他不记得从自己魔杖尖里射出了什么咒语,只记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横飞的血肉。他听到彼得凄厉地大喊,然后消失了,融化在流淌的血水里,他听见自己在尖锐地大笑,眼睛里看到一片斑斓的色彩,密集的幻影移形的爆炸声让他头疼欲裂,那些落在身体上的咒语反而都轻飘飘的。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吐血了,有谁把他按在地上,他引以为傲的头发和脸颊濡染了血腥和脏污,但他只是想笑,直到脸上的肌肉和声带一起发僵发痛。他感到灵魂出窍,从上方怡然自得地欣赏这场灾难,他用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看着,很确定自己看见了幻觉,因为莱姆斯出现了,那苍白瘦削的狼人站在人墙之后,漠然地把手插在风衣里,棕绿色的眼睛像在看一件死去的东西。他看着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突然挣扎起来,他想冲莱姆斯大喊,用他最可怖的声音咆哮,他想扑到对方的脚边用牙齿刺痛他,用利爪激怒他,他想咬断莱姆斯的喉管,他想莱姆斯温柔地抚摸他。他想要莱姆斯原谅他。他想要莱姆斯杀死他。
然后他在失去意识前挨了最后一个咒语。当他再醒来的时候,阿兹卡班的囚室已经成为他的安息之地,摄魂怪是他坟墓上舞蹈的天使,天使向他索取救赎的代价,在悬崖边大脚板救了他。狗会做梦吗?巨大的黑狗成为不祥的象征,而他却在梦里拾取遗落的祝福,还未来得及被夺走的记忆在梦里沉淀,他看见詹姆的十一岁,莱姆斯的十二岁,他自己的十六岁,莉莉的十七岁,还有哈利的一岁。那个孩子会平安地长大吗?他当然会是个格兰芬多,他会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奔跑,用他母亲的眼睛去看他父亲留下的恶作剧遗迹。他不会记得自己有一个教父,也许莱姆斯会在他身边,在他思念父母的时候陪伴他,为他讲他们少年时期的趣事,那些都是很好的故事,只是里面不会再有西里斯。莱姆斯爱詹姆,爱莉莉,爱哈利,莱姆斯的爱本应该值得他深信不疑。莱姆斯会把他从记忆里剪去,像用刀剜掉一块腐肉,或者莱姆斯会用仇恨淬炼他,把他镶嵌在他的匕首上。莱姆斯怎样度过他的下一个、下下个、下下下个月圆,也许莱姆斯在五年级就看到这一天,也许莱姆斯在那个醉酒的夜晚就看到这一天,西里斯最擅长的事就是毁掉他,毁掉他们。
在梦的最深处,他看见藏在隐形衣里的自己,在那个可怕的错误之后,他躲在尖叫棚屋的角落,莱姆斯在他眼前赤裸身体,狼在拒绝陪伴的日子里对自己发泄怒火,新添的伤疤让他更加破碎,西里斯想用嘴唇为他缝合,但确信自己的触碰只会让他分崩离析。在狼人等待日落的时候,西里斯用眼神描摹他的焦躁和愤怒,看着他用暴戾的咒语撕裂空气,用更深刻的破坏覆盖狼挣扎的痕迹,看着作为人的莱姆斯与狼凄厉地唱和。莱姆斯总是有那么多秘密,而西里斯想亲吻他每一个静默而疯狂的时刻,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成为莱姆斯的实验品,如果莱姆斯的利齿注定要刺入谁的身体,他希望自己永远恰好在那里。
他再也不可能在那里。
赤胆忠心咒解除了,悄无声息地,就像一根头发在睡梦中断掉。波特家的地址填补了地图的空白,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从未消失。一切都平静极了。
彼得站在那里等着他。矮小的男人看上去亳无异常,甚至有些志得意满,自从战争开始之后那种笑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许多人的脸上。他迎着走近的狼人,双手略微紧张地绞在一起,显得容光焕发。
“做得很好,小虫。”莱姆斯用最温柔的语调给予嘉奖,当然并没有期待回应。“接下来就更简单了,是吗?”他伸出手,在一秒钟的犹豫后放上了对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那些手感并不怎么好的头发。彼得一向是他们之中个子最小的一个,像家庭中最小的兄弟,却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他们在同一间屋子里住了七年,每个夜晚共享呼吸,每个早上共享司康饼,每个格兰芬多球队获胜的时刻在看台上拥抱。用这种方式作为告别也嫌太过轻率,不过很快就可以休息了,他密切地望着那双无害的眼睛,在心里向对方作了保证。
莱姆斯不知道西里斯需要多少时间找到这里,但他知道西里斯一定会出现。他想象戈德里克山谷的那间房子,想象凝固的冰冷的空气,想象死亡像蛇一样占据领地。他想象杀戮咒的绿光比红发女巫的绿眼睛更亮,他的两位挚友在死神面前是否挣扎,还有哈利,那孩子曾依恋地躺在他的臂弯里,用最纯澈的身心接纳他身上腐败和污浊的气息,可他不是他的教子,他和他没有任何联系。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家庭像一座悬崖上的玻璃房子,那只把它推下去的手并不属于他,不是吗?那只修剪树枝的手才属于他,他所做的只是一个园丁的工作,不断地修正,去掉所有旁逸斜出的可能。他怎么有能力左右事情的走向?如果西比尔·特里劳妮曾做第二个真正的预言,她也会准确无误地看到今天。
也许他会在下一次入睡的时候梦见黑发的格兰芬多找球手,金色飞贼在手中嗡鸣,隔着欢呼的人群对他张扬地大笑。也许他会梦见他最喜爱的女孩,在毕业舞会上亲吻他的脸颊,眼睛是比他更深更纯净的绿色。也许他会梦见那只老鼠,曾经被牡鹿和黑狗放肆地嘲笑,但还是趴在鹿角上跟着他们钻进禁林。也许他会梦见他参加过的唯一那场婚礼,他为莉莉捧着花束和裙摆,詹姆在傻笑,彼得在研究麻瓜相机,而西里斯背着手从魔杖的尖端喷出漂亮的火花。哦,西里斯,把麻瓜西装穿得像王子的西里斯,被人群簇拥着如同神祇的西里斯,当天使亲手把箭矢刺入同伴的胸膛,地狱的群魔也会欢欣鼓舞,如果星辰因受蒙蔽和诱惑而堕天,他会在沸腾的硫磺池中伸出双手,用支离的枯骨迎接他,拥抱他,因为他们只剩下彼此。
狼人倚靠在街边的电话亭里,为自己施了一个幻身咒。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他感到疲惫,他已经等得太久,也许从那个预言出现,或者从伏地魔出现,也可能从五年级的那个夜晚,或者从他学习黑魔法的第一秒钟。长久以来他一直保持着警惕和耐心,如同任何一个优秀的捕食者。然而在这最后的时刻,一阵困意突然席卷了他,在一瞬间里他感到沉重而酸涩,像陷进一整个电话亭的棉花里,像突然长出满身的陈锈。他在想要放松喟叹的同时恐慌得手脚发凉。然后他听到彼得的声音:“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莱姆斯·卢平——你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老鼠现在听起来竟然像一条蛇,嘶嘶地往他耳朵里喷洒毒液,他一定是中毒了,因为他感到自己在发冷的同时发热,心脏和四肢一样麻痹。他隔着不算遥远的距离看到西里斯,一个黑头发的疯子,而彼得在他的对面,那本该仍在夺魂咒控制下的老鼠,本该顺从地在西里斯的面前死去,留下一具刻印着黑魔标记的尸体,作为一切的结束。他动弹不得,那矮小的男人激烈地挥舞着魔杖,大声叫喊着什么,那些不实的指责在狼人灵敏的的耳朵里聒噪成一片,他为自己洞悉了对方的意图不寒而栗。仿佛回应般的,在狼狈躲避攻击的间隙彼得回过头来,精准地找到了电话亭的方向,在念咒之前慷慨奉送了一个有些悲哀(是他看错了吗?)但也绝对邪恶的嘲笑。
铺天盖地的爆炸声,麻瓜血淋淋的尖叫,发狂的巫师歇斯底里的大笑。玻璃碎片像暴雨一样倾泻下来,划过狼人本就伤痕累累的皮肤,在电话亭残破的框架坍塌之前他终于挣脱了那个禁锢自己的刁钻恶咒,但已经失去了所有意义。脸颊火辣辣地疼痛,他知道并不是因为那些新添的细碎伤口,也不是因为那倾注了一个巫师全部力量的一击,而是因为那一记由自己的老友赏赐的响亮的耳光。他不知道彼得在什么时候脱离了他的控制。他不知道彼得如何对他下了咒。他不知道这是出于处心积虑的安排还是被当下强烈的报复意愿所驱使。他甚至从未想过彼得有能力使用如此强力的黑魔法。他以为——他时常庆幸于自己的被低估,现在却为同样地低估了同伴而付出代价。在傲罗陆续出现之前,他站在那里,隔着血腥的扬尘望着那个遥远模糊的人影,指甲陷进肉里,胸口闷痛,耳膜轰鸣,为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丧失了所有力气,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
夜里他果然做了梦。他穿行在一片荒原上,满月在头顶上猩红地闪烁,无法判断自己是人还是狼。他听见古老的诅咒,幢幢的黑影围绕着他,他是那个不知道自己将被献给谁的祭品,但他不会被撕碎和吞噬,他的祭坛只是永恒的黑暗,哪怕一星光芒都被他亲自驱赶。他感受着祝祷如潮水一般将他覆盖,然后幻化为刀山火海,用最仁慈的方式惩罚他的自大和傲慢,然后他抬起头,在神像上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脸。
他没有再关心西里斯的审判(他甚至不知道是否有这么一场审判)。伏地魔消失了,那对夫妇死了,但那个被称为“救世之星”的孩子活了下来,被直接送到了女贞路,将在那里度过平静的十一年。战争结束了,也许只是中止,他不知道。当邓布利多握着他的手感谢他的付出,老者脸上可以读作怜悯的神色让他几乎在心里仓皇地咆哮。他不是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切的幸存者。他不是那些年轻的精魂的碎片。他不是掠夺者残存的梦魇。那些日子在他的记忆里迅速地褪色,留下一片残影,似乎某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在发挥着作用,如果保护是欺骗的同义词。起初他确信彼得没有死,从第三天开始就感到迷惑和迟疑,如果罪犯的照片和牺牲者的讣告不能作为证据,谁又能说那不是他为自己编织的幻境?
他婉拒了邓布利多要他留在霍格沃茨的邀请。毕业之后他就开始为凤凰社工作,现在黑魔王消失了,食死徒偃旗息鼓,而他仍然是个狼人,一直并将永远被正常的生活放逐。那个曾让他有机会拥有一切的老者如此好心,但他再也不能回到那里,如果他死去化为幽灵,也决不会在霍格沃茨的城堡徘徊,别处不会有更能回响他的午夜和更能刺痛他的月光。他会学会真正的流浪,就像他的族群一直在做的那样,如果他不能承认自己同时是人和狼,那他至少不应该放任自己既不是人,也不是狼。他大概还会学着寻找,寻找那些他还未得到就已经失去的东西,或许有一天他会在摄魂怪的吻里找到西里斯——他会找到他,就像找到那个他一直在逃离又从未停止渴望的东西,只有在有限的某些时刻他才能记起那叫作归属。
1981年,莱姆斯·卢平二十一岁,苍白而潦倒,他还有无数个孤独的月圆之夜要度过,并不知道自己还会再一次进入尖叫棚屋,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用魔杖指着詹姆和莉莉的儿子;而那个一团糟的黑发男人抓着一只老鼠,灰色的眼睛暴风骤雨地望过来,如同一场迟到十二年的海啸,他任由自己被那洪流淹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