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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特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当然,一般情况下大多是身边的仆人用带着轻蔑的语气说出那两个字:杂种。
但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
“嗅嗅——回来!”
那个小偷又趁他不注意从箱子里跑出来了。如果是其他任何东西,说真的,纽特都不在意。他们家足够买下半个伦敦了。那只精灵古怪的小偷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了他母亲的祖母绿戒指,那枚从他的曾曾祖母传下来的、被父亲刚从古灵阁最深处取出来的戒指。何况就在两天前他刚向父亲保证过,他会把心思更多地放在魔法部的工作而不是神奇动物上——
“纽特,饲养动物可以作为你的爱好,明白吗?只是爱好。还有,你该开始考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了……如果再不努力,优秀的纯血巫师就会都被挑走了。”
老套的、讨厌的、固执愚昧的纯血统论。
这就是纽特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家的原因。巫师十七岁就成年了,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病重,他可能已经去环游世界研究各种神奇动物。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恨过建得就像迷宫一样的庄园。又一次,就在他即将抓住时,嗅嗅灵巧地在空中一扭,向旁边跑去。那双黑色的小眼珠还有空回过头滴溜溜地四处打转,似乎在为自己逃脱感到得意。嗅嗅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空中停留了太长时间,直到一直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它握在手里。
纽特看着面前出现的陌生巫师,他比自己要高一些,同样棕色的卷发精心梳理过,此刻正伸出魔杖轻轻点着嗅嗅,任由故作凄惨的叫声回荡。
虽然知道一个漂浮咒不会有什么问题,纽特还是忍不住开口:“不要伤害它。”
“……你是个哑炮?”
突兀的一句话让纽特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目光现在落在对方袖口与领口处绣着的斯卡曼德家徽,两个对称的大写“S”交叠在一起,但他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作出回答:“不。我和你一样是个巫师。”
“我很惊讶你居然能想起来,” 陌生人高高扬起一边的眉毛,“考虑到就在刚刚,你像个麻瓜一样追着一只动物跨越半个庄园,完全不考虑魔杖的使用。”
“噢,我不是……” 纽特的语言系统彻底宕机,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着自己方向走来,他们越来越近,直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高大的半血兄弟牵起他的手,嘴唇冷冰冰地在手背上碰了碰:“忒修斯·斯卡曼德,很高兴见到你。你一定是纽特。”
还不等纽特考虑如何回应,对方已经抬起头,脸上浮起一丝恶意的微笑,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说:
“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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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对不会答应!”
“你非答应不可!”
庄园的大厅内,斯卡曼德家的两代人剑拔弩张、同样怒不可遏地等着对方。
最终现任家主叹了口气,率先坐下来。老斯卡曼德无比清楚他的孩子外表有多沉默,内心就有多么倔强。而对面,年轻的斯卡曼德依然紧紧抓着椅背不肯撒手,固执地撇下眼盯着金色地毯上的一个小洞
“亲爱的孩子,这不是在用我的意愿来逼迫你……你以为比起一个漂亮家世又不错的纯血姑娘,我会更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一个,” 老斯卡曼德说到这停顿一下,从他的嘴形看是要说出那个不雅的词,但最终他摇摇手指,垂下满是白发的苍老头颅:“这不是由我能决定的,明白吗?”
古老的家族遗留了不少强大又愚蠢的保护魔咒,流淌在每一个后代的血液中。为了保证血统纯正,表亲甚至兄弟姐妹之间会自动确立盟约——在二十四岁后。
也许是前几代的婚姻过于顺利,加上纽特在家中的独生地位——起码一直是这样被认为的——导致他们忘了这一条规定的存在。直到几天前,另一个斯卡曼德家的孩子突然出现。
“……这是纯血的责任,诅咒,荣誉……随便你怎么叫它,重点是,你必须承担。”
“明白吗,纽特?”
对此,年轻的斯卡曼德选择离开,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
忒修斯不喜欢他的弟弟。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讨厌对方。他讨厌纽特看上去瘦弱无比的身躯,讨厌那总是乱蓬蓬翘着的卷发,讨厌那双像宝石一样的灰绿色眼睛,讨厌他脸上的雀斑,会随着笑容隐藏在皱纹中。他尤其讨厌对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一种既不好意思又带着羞涩、微微偏向一边的嘴角。他讨厌这个诞生在贵族家庭中、娇生惯养长大的男孩。他身上的每一处看上去都那么瘦弱,忒修斯甚至在想,他可以用自己的一只手轻易握住对方的脚踝
而当他得知对方即将与自己立下婚姻盟约的时候,这种讨厌到达了巅峰。
忒修斯讨厌纽特,程度甚至到了他没意识到,对一个第一面的陌生人产生这种感觉,有一半的几率是爱上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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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斯卡曼德家的新成员,让我们一起期待,他的到来会为家族注入新的活力……”
冗长陈旧的乏词令忒修斯感到无聊透顶,寂寞的餐桌上只有三个人,因此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那个跟自己共享一半血统的弟弟。
“敬我们的战争英雄,忒修斯·斯卡曼德!”
在听到这句话时他们礼貌地举起火焰威士忌,忒修斯看着对面低着头的纽特,心里十分不痛快,于是他故意伸出一只皮鞋,轻轻顺着纽特的小腿摩擦。
酒杯掉在地上,将金色编织地毯点燃升起一堆小小的火焰。围着洁白茶巾的家养小精灵匆匆过来打扫,而面对父亲的询问,纽特只是支支吾吾地用没拿住酒杯这样蹩脚的理由搪塞。
迎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忒修斯舔舔嘴角,露出一个危险又邪恶的笑容。
如果要打破这个可笑愚蠢的盟约,纽特意识到只靠他自己是不够的。
于是当晚,在忒修斯推开门进来看看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甚至都不打算理睬他地留下一句:“我睡地上。”打算离开时,纽特忍着不痛快强行逼自己开口:
“呃…忒修斯?”
穿着黑色丝绸睡衣的现任傲罗转过身挑起眉看着他。
梅林啊,纽特一边偷偷看着对方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的纽扣一边想,他的生活一定很无聊。
“我只是想说,嗯……欢迎回来、回到你的家,你知道…我认为你真的很不容易,逃离出生的窠臼,做到傲罗办公室的主任这些…我很佩服……”
父亲在发表那些冠冕堂皇的讲话时究竟是怎么做到神态自若的?他真该多学学。
“什么意思?”
“什么?” 纽特有些不解。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我说,那个词什么意思?” 忒修斯耐着性子重复,看着纽特懵懂的脸色无声地叹口气,继续不怎么耐烦地说:“'窠臼',什么意思?”
“噢,嗯…就是,牢笼。可以这么理解。”
“……谢谢?”
忒修斯怀疑地点点头,用魔杖一指在地上变出柔软的睡垫与枕头。
“如果你愿意,其实可以到床上睡…呃,我是说这张床足够大,可以容下两个人——”
这下对方干脆没有回应,只是挥挥手将室内的灯光熄灭。
太棒了。
在纽特垂头丧气地入睡前一刻他想,起码他现在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对婚约感到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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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的
这是今晚第三次了。
“……我说过你该到床上睡去的。”顶着对方盛满怒气的眼神,纽特低下头小声辩解。
这不能怪他,他睡觉从来不老实:有时候是为了追踪神奇动物不得不常常爬起来,有时候是想起来忘了给他箱子里的动物喂食或是换水,有时候是为了把嗅嗅从壁橱里掏出来。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每次下床都能精准踩到我的,嗯?”
忒修斯没好气地反呛,纽特注意到对方眼底的青黑,显然,魔法部的工作没有他想象的乏味无趣。
“抱歉,我会注意……你想跟我换换吗?”纽特又往一边缩了缩,表示自己的欢迎。很快,他被忒修斯掀起一角的睡衣下露出的皮肤吸引了。
“那是什么?”
“以防你那被贵族教育塞满的小脑瓜不知道,这叫伤疤,亲爱的弟弟。”
忒修斯的愤怒被那双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打消了大半,反正一时半会他也睡不着了:“也许你听说过,我参与了麻瓜的战争——这是被他们的武器,一种叫子弹的东西留下的。”
那场战争给他留下了子弹疤、三块麻瓜金灿灿的奖章、“战争英雄”的称号,还有困扰了忒修斯相当长时间的心理问题。
忒修斯等待着他询问自己为什么要参与麻瓜的战斗,或是为什么不用魔法结束这一切。就像魔法部其他那些纯血一样,他们赞扬他、将他视作一块招牌、一个典型,但很少,几乎没人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做。大部分与忒修斯抱有相同理念的巫师已经死在那场战争里了。
令他惊讶的是,纽特的问题与此毫不相干。
“那疼吗?”
“……不,” 陈旧的伤疤至今在触碰时都会隐约刺痛,忒修斯清楚这不过是心理作用,但他还是忍不住按上那一小块皮肤:“不。”
“不怎么疼了。”
…………
“……晚安,忒修斯。”
“……晚安。”
他们在那之后又聊了一些话题,纽特向他询问战场上的事,又或是问他在魔法部的工作,那里的运作方式。忒修斯奇异地发现自己并不对此感到无聊,而是出奇耐心地回答,直到听见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纽特,他早就习惯了身旁还躺着另一个人的感觉,习惯了对方身上的气息。他正枕着这些入眠。
忒修斯·斯卡曼德还是不喜欢他的弟弟。不喜欢对方睡着时发出的轻轻呼吸。还有翻身时昂贵的丝绸睡衣与床单摩擦的声音。还有对方身上混杂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还有他每次微笑都会不经意歪向一边的小小弧度。还有他看向自己时而担忧时而放松的神情。还有……
直到他完全入睡,忒修斯也没能数完他讨厌纽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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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曼德,那个战争英雄?”
“不,不是。那是另一个斯卡曼德,刚刚回归家族的,记得吗……”
“我们打算把你安排到你哥哥的部门去,怎么样?”
纽特还在适应凭空多了一个兄弟的情况,而当你的兄弟恰好是魔法界的精英,这件事不会改善任何情况。
“纽特——!”
这好像是忒修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即便是满含着怒气,纽特也知足了。他顺从地举起双手投降,看着他的哥哥心安理得地放下魔杖,却是转向一旁的女巫:
“女士,请把你的手从我未婚夫身上离开。”
这句话脱口而出,甚至连忒修斯自己对此都感到惊讶。他一边思考着一边不自觉对纽特放松了警惕,缓缓放下魔杖。蒂娜趁着空档用一个干净利落的无声咒暂时将忒修斯捆在椅子上送走。对此,纽特感到有些头疼:他几乎可以肯定美国傲罗的这一举动令本就不和谐的兄弟关系雪上加霜。更糟的是,女巫旺盛的好奇心让他们一路逃亡都没能离开这个话题。
“我记得你说他是你的哥哥?”
“对,没错……”
“他是想杀了你吗?还有,你从没告诉我他还是你的未婚夫?”
“经常有的事……至于那个,嗯……我们稍后再谈好吗?”
纽特不期望从对方好奇的目光来看能理解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贵族家庭混乱的规矩,毕竟,美国人的魔法史甚至还没有霍格沃茨课本中妖精叛乱一章厚。
也许他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对忒修斯解释他是从哪得到对方的头发、又是怎么变成他的样子混进法国魔法部、要干什么……
梅林保佑,让他从忒修斯手中活下来。物理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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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意外,忒修斯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给他用猫头鹰寄来了一封信,信上潦草地告诉他对方已经知道邓布利多拜托他的事,以及魔法部终于与北美洲取得了联系,感谢他做的一切,类似的话。
在信的末尾,一行不经意的小字告诉纽特下周魔法部会举行一个小型国际宴会,旨在“加强魔法界的合作与交流”,并且言辞恳切地邀请他出席。作为忒修斯的伴侣。
纽特用梅林的睡帽起誓,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去,下场会比跟五十多只卜鸟关在一起的怪人尤里克还惨。
…………
晚宴在魔法部的舞厅如期举行。
“您好…是的,是我……这是纽特,纽特·斯卡曼德,我的……”
“我的未婚…(fiancée/fiancé)” 纽特注意到对方故意使用这个含糊不清的法语词,这让对面的保加利亚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作为回应,纽特强忍着不适攀上忒修斯的手臂,故意做出害羞的样子低下头,咬着牙说:“亲爱的——”
纽特向梅林起誓,他预想中忒修斯的反应应该是厌恶地把他推开,而不是抬起他的下巴亲上来。
然而他们现在就是这个场面。
纽特首先感受到的是橡木陈酿蜂蜜酒,来自于忒修斯刚刚喝下去还残留在口中的味道,随后是一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浓浓的硝烟味混着一丝清新。同性之间理应排斥彼此的气息,而纽特却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事实上,他几乎要迷失在这个亲吻中,任由忒修斯一手强硬地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握放在胸前,牙齿咬着他的嘴唇。
如果不是那个保加利亚魔法部的官员大声发出啧啧的声音离开,这个吻或许永远不会结束。
纽特的气息还很紊乱,他不得不喘着气同时抓住忒修斯的手臂,不然他就要滑落在地了。而罪魁祸首此刻好整以暇地站在身边,贴心地搂住他的腰在耳边轻轻说:
“不客气。”
纽特发誓他已经看到预言家日报的记者朝着这边猛拍一通,刺眼的闪光灯与火花闪个不停。他甚至怀疑这是忒修斯用来报复他的方式了——现在纽特只能祈祷明天他们不会出现在头条上。
…………
这一天实在是太过漫长,导致纽特最终回到家后什么也不想,只打算一头钻进浴室洗漱然后睡觉。
他发誓自己在推开门前根本没听到任何水声,因此当他看见浴室中赤裸站立正在冲洗的人时,纽特的大脑理所当然停止运转了。
“你的头发怎么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梅林,他疯了吗?为什么不赶紧离开,或者捂上眼睛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不,这样看上去会让忒修斯像个羞涩的女巫。他会被谋杀的。不知怎么,忒修斯那健硕的身材穿着女巫长袍画面出现在纽特脑海里,让他打了个哆嗦。他几乎能看到对方的肌肉把衣服崩裂的场面。
“什么?” 忒修斯没好气地回答,理直气壮地转身烦躁地揉揉那一头扎眼的金色短发,丝毫不在意他此刻像新生儿一样的状态:“我想试试新的造型……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现在纽特很明显是在憋笑了,他一只手攥成拳头轻轻抵在嘴边:“很适合你。”
他不是在安慰对方,忒修斯的金发看上去漂亮又扎眼,明显是自己用魔药刚染的,甚至还闪着光,将他平时那股深沉内敛的气质冲淡不少,现在的傲罗看上去像是某些平面模特,或是杂志封面。或是金毛燕尾狗。
纽特一边控制不住这样想一边拼命祈祷忒修斯不会读到他的思想。幸运的是,对方现在显然没有心思考虑他的想法。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噢,没错。
他确实想跟忒修斯谈谈,但现在也许不是个好时机……
“是这样,well……忒修斯,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尽管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我相信你与我一样对我们之间的,契约感到不满。我想说,如果有可能也许我们可以一起了解一下怎么解除,或是取消什么的……”
“你觉得我是在为那个愚蠢的婚姻盟约后悔?”
忒修斯提高了声音抓住重点,纽特有些吃惊地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 但他的表情与此相反。
“很好。”
现在他真的在压着怒气。金发傲罗关掉喷头充满讽刺地开口:“如果你真的那么迫不及待寻找解除方法。我猜你是为了那天那个美国女傲罗?不难想象。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打算订婚?务必'确保'请我出席仪式。”
“……就像我说的,现在也许不是个好时机…我现在,呃,现在出去?”
“你留下。我走。”
梅林的胡子,是他的错觉,还是忒修斯看上去更生气了?
纽特眼睁睁看着不着寸缕的傲罗还在往下滴水,恶狠狠地抬手招来一块浴巾,胡乱围在身下走出浴室。在他与纽特从狭小的浴室门擦身而过时,浓郁的水汽混着沐浴露的清香,浸湿了纽特的外袍。
纽特在踏入浴缸的前一秒依旧在对忒修斯毫无理由的愤怒迷惑不已:忒修斯在为什么生气?难道有什么他不理解的癖好,喜欢被人看着洗澡吗?
改天他或许可以委婉地问问,虽然不理解,但他尊重对方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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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忒修斯·斯卡曼德人生中最丢脸的十大场景做个集锦,“被纽特从德国魔法部的地下监牢弄出来”绝对高高挂在榜首,紧随其后的是“为了他们的小命不得不对着一群蝎尾兽跳舞” 和“被一个美国傲罗在法国魔法部捆在一张椅子上送走”
这种对自己弟弟/未婚夫的奇异感情注定他在与邓布利多对峙、询问他所谓计划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好气。
“我对这东西不太了解,但看上去是血盟……我猜这就是你不能对抗他的原因。”
“我能不能问问,你们是怎么搞出这个东西来的?”
忒修斯的语气像极了在魔法部审讯的模样,然而他的眼神不断往纽特身上飘去。
“爱情…傲慢,幼稚。随你怎么选,这是个漂亮的魔咒……”
忒修斯眼睁睁看着那个魔法物品,仅仅是因为邓布利多起了伤害对方的念头就死死缠绕在手上,变得危险又有攻击性。这很荒谬,但他不自觉想到了纽特与他自己。
他们也会立下这样的盟约吗?他们也会融入彼此的骨血,从此无法互相背叛,一起延续家族的荣耀?
“噢得了,千万别告诉我你们曾经是……”
“爱人,没错。” 邓布利多在纽特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他满脸轻松地承认:“我们曾比兄弟还亲密。”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边正站着一对亲兄弟。而忒修斯同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梅林的胡子啊!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迷恋于用兄弟之间的感情作比?我还以为纽特跟我只是个例。”
他在话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邓布利多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精彩丰富的表情,纽特猛然从缩在一旁站起来,而他现在懊恼得恨不得吞下自己的舌头。
“忒修斯?” 纽特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阿不思还不知道我们的…我从没告诉过他。”
很好。
他被纽特营救与现在尴尬的氛围比起来已经完全算不上什么了。
与格林德沃单挑、再去冲着一群蝎尾兽跳舞、捕猎一条火龙……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他快点逃离面前的场景。
最终,纽特实在不忍心看着忒修斯站在原地可怜的样子,上前将他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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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特看着自己在雪中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他能听到忒修斯跟在身后踩出的嘎吱声。
这是他印象中第一次见到雪中的霍格沃茨。每年圣诞假期他都会选择回家,然而还不等他有机会留校,纽特已经被迫离开了他的第二个家。
他又回想起他与忒修斯在蝎尾兽洞里的事。很难想象忒修斯会在当时的场景下选择相信他,他一直以为……
还有那个吻。
太多的思绪阻塞在脑中,令纽特无暇顾及身后明显也在思索的哥哥。
………
他真的想这样做吗?
一路上忒修斯反复询问着自己,你难道真的想遵循最为厌恶的纯血家规,娶了自己的弟弟吗?
他难道想从此以后与一个人立下盟约,容忍对方入侵自己的生活,打破已有的规律吗?
他想每天早晨当阳光还来不及照耀在身上时就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看着他睁开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笑着说早安、从魔法部下班后给那个门廊前的身影一个拥抱、在看到任何有趣的事情时第一反应永远是与另一个人分享吗?
他真的想让两片完全不同的灵魂彼此交融,想要与另一个人就此紧紧相连直到生命尽头吗?
………是的。
是的。他想。
如果那个人是纽特,忒修斯忽然发现这一切并没有太难以接受。甚至还有些令人期待。
忒修斯的手伸进大衣口袋,不自觉摸到那个小小的盒子。
他们一路维持了沉默,向霍格莫德村方向走去。皑皑积雪中留下两行脚印,一前一后,很快又被雪花覆盖。
“纽特,听着……”
在他们离忒修斯设想的路线越走越远时,傲罗终于忍不住了。
“有件事我考虑很久了,我相信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间,也许对你来说这有些突然,但是……”
“你要求婚?”
纽特的话令忒修斯猝不及防地噎住,打乱了他接下来要说的。
“你怎么知道的?!”
“忒修斯,我还没瞎得像蝙蝠一样,” 纽特无奈地指指对方紧握的拳头,“那个小盒子一路上已经掉出来五次了,我甚至帮你捡回来一次。”
“忘掉。”
忒修斯一本正经地藏起笑威胁:“不然我就对你施遗忘咒了。”
纽特看着忒修斯认真握住魔杖举手投降。于是傲罗终于圆满完成了他的计划:他带着纽特来到了雷蒙尼,英国最好的餐厅,他们惬意地坐在窗边欣赏落日将天边染红,品味了一瓶冰雪香槟,一支乐队在月色降临时特意来到他们的桌边演奏,于是忒修斯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缓缓起身掏出那个被摔过五次、丝带被揉得有些惨不忍睹的小盒子。
“纽特·阿尔忒弥斯·菲多·斯卡曼德……”
巫师的仪式比麻瓜要复杂。随着忒修斯掏出戒指他们的脚下也亮起一个金色的标志。在纽特和忒修斯分别第三次重复“我愿意”后,光芒才逐渐淡下去。他们都能感受到有什么不一样了。魔法的印记镌刻在彼此的灵魂中,象征着从此他们是一体。
“我还是有些惊讶……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在考虑那个盟约。”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时刻呢?” 忒修斯反问。他选择在战争阴影蔓延最深远的时候,恰恰说明他有多坚定。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纽特看着光滑的指环自动套上自己的手小声抱怨着,戒指上的祖母绿宝石把他的眼睛衬托得闪闪发亮。这让听到的忒修斯不自觉笑了。
“是啊。”
“我也以为我讨厌你。直到我发现,跟你在一起是这个世界上令我最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