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2
德国女巫离开后半晌,安东再没挪过窝,看似闲适懒散地舒展脖颈倚在自己舒适华贵的沙发里。不同于英伦三岛拒绝麻瓜新科技、坚持中世纪传统羊皮纸与长明蜡烛的臭架子,德国魔法部里倒是早早用起了被施过魔法的麻瓜手作白炽灯和硬质油墨打印纸。明亮却不刺眼、白瓷般的灯光照在男人骨骼甚谓分明的脸上,投下油画底稿般明暗转折锐利分明的阴影。
明亮的灯光氤氲着安东紧闭的双眼,薄薄的眼皮下灼得眼球有些发涩。他明白现下直接睁眼一定会无法适应白炽灯光,索性继续闭目养神。
通电的白炽灯光对于几个世纪向来仅使用魔法长明蜡烛抑或是更简单的咒语照明的巫师群体来说的确是新鲜惊艳的玩意儿。同样,越来越多的巫师也在逐渐暗暗惊愕于这百十年间麻瓜科技的光速发展。
想到这里,深埋在安东记忆深处的一些隐秘封存的往事逐渐拂尘清明。
“安东,魔法何其伟大!但我们不能对他们所谓的科学的发展成果视若无睹!像那些老顽固般自蒙双眼自欺欺人,那结果只会是自取灭亡。”
“安东!你见过他们弄出来的火药武器吗?他们叫作———嗯———炸弹的那种东西!梅林在上,你真的应该去读读那篇报道!高年级很多学生的期末论文就是这个议题你知道吗?”
…………..
茶几上亨利埃塔端来的那杯咖啡纹丝未动,氤氲的热气即将散尽时分,凝滞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魔力波动,安东明显感觉到自己沙发的皮质扶手那里陷下去了一块。
除了他,再没人能视德国魔法部部长办公室的层层权限与隔离防护咒为无物,径直幻影移形进部长办公室内室,偏偏落脚点还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身边丈二尺地的沙发扶手上。
可梅林有眼———时隔多年,格林德沃选古龙水的品位怎么还是这么不可救药。
———像极了亨利埃塔养的那只英短猫的顺毛香薰。
安东仍闭着眼,按揉晴明穴的手强忍着去够魔杖把他从自己价格不菲的真皮沙发扶手上戳下去的冲动。
“斯卡曼达。”安东按揉晴明穴的指节更用力了些,“……….我好奇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你。”
斜支在沙发扶手上的格林德沃一袭算是纽蒙迦德常服的单薄西装,甚至都内里都没有穿马甲三件套,仅仅是披了一件西装外套便前来赴约。格林德沃歪在安东肩膀上,被安东悄无声息地侧开了身。
格林德沃拉长着脸,不明白安东的怒气何来,但也大致听出了安东带着浓重德国口音说的那个姓氏:“那个养动物的英国人来找你了?我看不出这人有什么值得你困扰的安东,英伦三岛的饭桶罢了。”
安东适才逐渐熄灭的无名火蹭地又起,他猛地睁开眼睛,久阖的眼睛不出所料地被白炽灯光晃得发虚,只见格林德沃一袭家常打扮,未曾打理的碎发刘海沾染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已悄然泛白,柔顺地散在额前,半遮虚掩着他双逆着光的异瞳,正柔和地望着他。
———与记忆中那个活泼好动,快意潇洒的金发少年不知不觉竟已相隔了三十余载。
安东蹙起眼睛,盯着格林德沃的那双异瞳缓缓开口:“他是来传话的。带口信。”
他满意地看到了格林德沃平和的眼神中有刹那间松动,也正是这片刻的松动让安东的火气更甚:“Herr Vogel, tun Sie was richtig ist, nicht das was einfach ist. ”
“这就是你口中的饭桶学生?是个人物了。怎么,不辞辛苦从英伦三岛北上来此也是替他饭桶教授传个话?”安东用他们共同的母语惟妙惟肖地复述了一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被那位英国人带到的口信,语气是任何一位认识安东、与之共事过的同僚绝对无法想象是从他嘴里说出的刻薄自怜,“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那些英国佬的臭脾气在你这里真是青出于蓝,你究竟是跟谁学的呢这些年完全出师了嘛,哦对了———那个暑假你忽然写信给我长篇大论说的那一堆狗屁理论,什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也是那个英国佬教你的?”
啪的一声脆响,安东逐渐拔高的声调戛然而止,生生地断在空气里。
安东缓缓扭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要不是脸上传来的火辣真切的痛感,安东是断然不会相信,格林德沃生平第一次像个麻瓜一般,没有魔杖,不用魔法,用尽全力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时的安东,是德姆斯特朗那些高大粗旷的同级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书呆子。银丝边框的眼镜衬得他白皙的皮肤与微卷的黑发愈加相得益彰,并不显赫的家世、对黑魔法恶作剧兴趣缺缺,与同级生相比之下还是过于瘦弱的身形导致被欺负已成了他学生时代的家常便饭———“嘿安妮!你怎么不去布斯巴顿和南欧小妞同饮同寝呢!”“说不定还能混上套媚娃制服裙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格林德沃的出现。
身为举校闻名的黑魔法行家的格林德沃,精通各类精尖恶咒的格林德沃,为他打架出头的格林德沃,魁地奇明星的格林德沃……….上学时,远近闻名的“差生”格林德沃交的羊皮纸论文,十寸有八寸皆是安东的字迹。
他们逐渐书信成堆,无话不谈;形影不离。
———直到安东六年级的那个夏末秋初,突然出现在自己在柏林的家门口、他一次见到如此蓬头垢面失魂落魄的格林德沃。
他的盖勒特。
三十余载,安东的个头已然超过格林德沃许多,墨绿色的眼睛里霎时间升腾起难抑的怒火。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扇了回去。
同样以麻瓜的方式。
第二声清脆的耳光声彻底吓停了安东办公桌上正畏畏缩缩地书写文书的那只祖母绿的钢笔,墨渍颤抖着氤氲开来,晕染了机打印刷体的德文———
联合起诉被告 盖勒特·格林德沃 一案经调查审理 证据不足
安东明白,即使是今时今日与格林德沃动手仍然是一件究极愚蠢的事情。尤其是以麻瓜的方式。
高出格林德沃半个头的他熟练地擒住格林德沃挥来的手肘,反手将他扣倒在沙发上野蛮地亲吻。
被安东的唇舌侵入唇齿间的那一秒格林德沃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不理解,整个事态怎么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唇舌滑过上颚的瞬间格林德沃一阵战栗,身下的那只真皮沙发的柔软程度超乎格林德沃的想象,他如同海难中的一位溺水者,手指费力地勾着安东的衣袖,似乎渴求着将人更近更贴合地勾来,诱他深一些,再深一些。
格林德沃忽然明白了,适才安东口中的“他”,并不是指代传口信的那个人,而是说那话的人。
随着泄愤般地吮咬,格林德沃发出吃痛的闷哼。安东笔挺的西裤顺势蹭进分开格林德沃的大腿根,手上一面扯开了格林德沃的领带。
半温莎结的暗花领带被轻松扯开,安东余光扫过上面小碎花纹,停下了动作。
不是他曾经送他的隐衬呼应他俩发色黑金暗花的那条。似乎是暗紫色的马醉木花纹,这么多年了从未见他戴过。
安东手指挑起领带的一段,晃在身下人眼前,挑着眼睛无声地等待着解释。
被亲得唇齿发痛的格林德沃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给予注定无法完满的解释,干脆抬手抽掉安东手中自己的领带,勾住了男人坚实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