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咳咳、咳——”
“咳、咳咳!呕——”
窗外的风景随着渡轮不断向前一一闪过,夜晚海面上被海风吹拂泛起淡淡波浪,带着寒意与海腥气吹拂而来;星星点点的灯火不时闪过,偶尔还能看到将抵的目的地口岸燃放的烟花。
在此良夜下,游轮中的唯一不和谐处却是某位神奇动物学家不断地咳嗽与干呕声。
“你怀孕了?” 拉莉淡定地端起眼前的茶杯浅啜一口,抬起浓密的睫毛看着好友视死如归的神情,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我开玩笑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幽默感比英国人还差劲,拉莉?”
纽特在咳嗽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最后由于他实在咳得太厉害,不得不用手捂着嘴。尖锐的刺痒与疼痛不断从喉咙深处泛起,伴随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纽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眼钻出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感到手中多了个轻飘飘的异物。
“哇——这是什么?” 女巫眼尖地抢在纽特试图隐藏的动作之前抓住他的手腕翻过来,发现了躺在掌心的那朵小小花瓣。
一朵小小的、泛着淡黄色与阳光气味的雏菊花瓣,躺在他手中。
“没什么……一定是不注意的时候沾上的。” 拉莉看上去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于是纽特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听说巴西的巫师与麻瓜关系要好得多,也许会容易点…”
“亲爱的纽特,这可不是没什么!” 黑皮肤的女巫仔细观察着那片小小的花瓣,加重语气:“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诅咒?”
“什么诅咒?” 纽特有些奇怪,他还在轻轻咳嗽,但是比刚才要好多了。
“这是从东亚传来的……据说是个被麻瓜伤透了心的女巫下了诅咒,只有当他得到心中的爱才能解除——据说那个可怜的人在两周内就死了。”
“什么?抱歉——我有点跟不上了。” 纽特看上去还很茫然,他不明白。
“简单来说纽特,你被人诅咒了。现在我建议你仔细思考一下这趟途中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否则在最多两个月期间你会一刻不停地往外吐这种花,直到——”
女巫含蓄地吞下了结果,留给还在震惊中的纽特一些思考时间。
“好了——你该联系你的爱人,或者说暗恋的人…无论哪种,越快越好。”
“问题就在这里,拉莉……” 纽特深深皱起眉头,他还在消化这一令他困惑的情况:“我目前没有,呃,跟某个特别的人处在一段特殊关系中——”
“噢,” 拉莉抬起一根眉毛,“那么,蒂娜跟你,你们不是——?”
“千万别让她的未婚夫听到,” 纽特难得露出一个苦笑:“他可是全美第三十五届决斗大赛的冠军。”
“嗯……” 聪明的女巫第一次看上去有些犹豫。
“有什么问题吗?”
“啊,是这样的…亲爱的纽特,” 拉莉轻柔地开口:“这个诅咒如果没有心中的爱,是不会生效的。”
“你恋爱了。或者说,你还不知道自己恋爱了……还有,你得小心点,” 拉莉警告道:“这东西在美国害死了不少人——我的一个学生差点被她吐出来的玫瑰花卡住窒息…”
“最后她是如何解决的?” 纽特急迫地凑上去,他喉咙中刚刚平复的痛痒此刻又明显了一些,咳嗽声掩盖不住地从嘴里冒出来。
“嗯…她去亲了一直暗恋的男孩。我想现在他们已经订婚了……重点是,纽特,一定要记住:得到你内心的爱。明白吗?爱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没爱上任何人——”
“那么我建议你把箱子里的动物全亲一遍。” 拉莉有些头疼地看着犹豫着举起那只嗅嗅的好友:“纽特,我开玩笑的。”
“……亲爱的,你的幽默感真的很糟糕。”
……………………………………………………
被一群人围在中央的感受令纽特有些呼吸困难。在将众人召集起来前他无数次想劝服拉莉,告诉她这是小题大做;女巫依旧按了那个邓布利多分给他们的召唤器,在通知到每一个人后继续安详地坐回原地看书:“反正都是要跟他们汇合的,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雅各布和奎妮是最先到达的,可怜的麻瓜不得不在飞路粉、门钥匙、飞天扫帚几种通行方式中挑选;纽特不可或缺的助手此刻正拼命往他身边凑去,一双向外突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纽特,你感觉怎么样?” 邦缇焦虑又带着点期待地看着她的雇主:“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我都随时——”
“不,不用!” 纽特几乎是脱口而出,很快他又后悔了,看着邦缇失落的眼神赶紧补充:“我是说,谢谢你邦缇,但是我,呃…你知道——”
感谢梅林,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噼啪”声解救了他。
“怎么回事?”
傲罗身上还带着冷冽的气息,肩膀上的雪花昭示着他刚从非热带地区赶来。
忒修斯发誓,哪怕他用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思考也从没预料到,当他匆匆从亚洲幻影移形到巴西这艘小小的渡轮上,看到的第一个场景,会是邦缇撅起嘴冲着纽特、眼看就要亲上去的场面。
“忒修斯——感谢梅林!”
纽特几乎是在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起来,他向对方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目光。忒修斯接收到了,于是他不着痕迹地走过去站在他们中间,巧妙利用他宽阔的肩膀和身高将纽特保护得严严实实。
“傲罗先生,很不幸……看上去纽特中了一种诅咒——”
………………………………………………………
“所以你是在说,只要一个亲吻?哈…发明这个诅咒的人肯定看过白雪公主——我来怎么样?” 雅各布突发奇想,“一个充满友爱的兄弟之吻——”
“我并不介意,” 奎妮善解人意地搂着雅各布的胳膊,含情脉脉看向她的新婚丈夫。
“我介意。”
感受到许多双带着各种神色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忒修斯才发现了自己话语的纰漏。纽特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于是他趁着这个间隙过去轻轻拍着他弟弟的背:“我是说,这明显是无用功。根据纽特的情况显然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唯一的解决方案是找到他的爱人,不是吗?”
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他的嘴边,纽特小心地皱起眉,他怕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东西弄脏忒修斯的手,因此不断摇着头示意对方离开;但忒修斯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反而趴得更低了些;当纽特实在无法忍耐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傲罗的手里多了一朵完整的小小雏菊。
“梅林的胡子,” 拉莉轻轻吸了一口气:“纽特,你的情况可能要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你已经开始吐完整的花朵了,这个诅咒会令你衰竭的。”
“咳咳…抱歉,我要回魔法部一趟,” 傲罗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突然开口:“照顾好纽特…请务必,照顾好他。我会很快回来。” 他轻轻咳嗽两下,随后向其他人匆匆点点头便离开了。
忒修斯在回程的一路上冷静又克制地攥紧了手中的魔杖,感受到坚硬的石灰岩硌着手带来冰冷的触感。他发誓,哪怕是把人打晕了带过来,也要让纽特去亲那个该死的、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他弟弟暗恋的人。
这很明显不是吗?他知道这个诅咒……只有遥不可及或是无法传递的爱才能引发这个邪恶的魔咒。他不会让不幸发生在纽特身上的。
然后,在他翻出那个破旧的、通往魔法部的黄铜门钥匙之前,忒修斯小心又细致地将他刚刚咳在手心、还带着血丝的白色花瓣藏起来。
他在看到那片小小的曼陀罗花瓣,那朵只盛开在月光照耀的晚上、带有致命毒性的花瓣时就明白,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的弟弟。
………………………………………………
忒修斯发现自己很难说清到底是诅咒先找上了他,还是他招来了诅咒;他不明白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对纽特抱有了超出正常兄弟情外的感觉,也许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也许是巴黎那晚以及之前的一个个拥抱,也许要更早,是青少年时期一个个隐秘幽深夜晚模糊不清的梦……
“笃笃” 指关节轻轻扣在他办公桌隔板上的声音将他带回现实。是菲尼亚斯·布莱克,他的同事兼好友。
“你还好吗?” 黑发男巫倚在门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千方百计推辞了魔法部的工作是去拯救世界——怎么,最后还是发现魔法部的办公室比较合适你?”
“咳咳、咳!”
忒修斯飞快地想要开口反讥,他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了。菲尼亚斯面色古怪地望着他的好友从嘴里生生拽出一朵花,对上傲罗的视线并在对方开口前打断:“看上去,你也中招了?——行了,告诉我吧,伟大的首席傲罗,你爱上谁了?”
“我很…咳咳、咳!惊讶于你也知道这个。” 忒修斯挑起眉,他还在咳嗽,花瓣不时从他口中飘落,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就被一旁的扫帚自动投进废纸篓然后传来一声长长的饱嗝。
“梅林的裤子——” 菲尼亚斯在看清忒修斯吐出的花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指着他的手说:“忒修斯,你可得小心点——我建议你尽快找到你的爱人,不管怎么样哪怕把他绑起来也要亲他,解决这一切!”
“我见过往外吐带着刺的玫瑰也没有你的——梅林啊,这是曼陀罗,千万别把它咽下去,不然它的花瓣或是种子足够在几小时内要了你的命。”
“谢谢你提醒我,我的爱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忒修斯没好气地回答,他突然有些犹豫,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托起一片花瓣查看。纯洁的白色被血珠沾染,透露着不祥的意味。
“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菲尼亚斯实在不忍看着好友如此阴沉的脸色,故意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靠在门框。
忒修斯望着他洋洋自得的脸,不得不承认他的好友英俊得要命,继承了布莱克家优秀的血脉。黑色与蓝色的眼珠对视着,忽然,忒修斯毫无预兆地干呕了一下:“呕——”
但是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我恨你。” 布莱克家的次子愤恨地盯着好友,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屈辱:“你知道有多少女巫排着队想跟我——算了,”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摇摇头小声说,“我跟你计较什么。”
“不客气。” 忒修斯淡定地擦着嘴角,“别太担心,只是个愚蠢的诅咒……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那可不只是个诅咒,我个人认为已经偏向黑魔法了……总之你自己有数。” 菲尼亚斯郑重地嘱咐,坐在忒修斯桌子上开始跟他一起查找相关资料:“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愿坦诚对她的爱?”
“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忒修斯轻飘飘地落下一句,灵巧指挥着魔杖将一页页文件自动归类。
他的爱随时可能杀死他,而有些东西却比生命重要得多。
…………………………………………………………
“你们觉得——”
“咳咳、咳!咳咳……”
“……格林德沃的军队——”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抱歉——咳…”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纽特才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他的咳嗽已经变得频繁且无法控制,甚至开始有些影响交流了。
“纽特,你真的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雅各布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追寻爱情的道路总是困难甚至危险的——但无论如何都不值得你拿生命冒险,对吧?”
“Jake,我知道你的意思…” 纽特无奈地深呼吸,克制喉咙里弥漫开来的血腥与刺痛:“相信我,生命对我来说还是弥足珍贵的……可我发誓没有爱上任何人,至少目前没有。”
拉莉与雅各布对视一眼,摇摇头继续回到他们的计划中。要如何解决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这就是纽特目前面临的情况;拉莉对这种诅咒很熟悉,但她要在纽特坚持认为自己没有爱人的情况下破解是不可能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到活过这个诅咒,但当她看着好友苍白的脸色,女巫还是露出怜悯的神情——
纽特是她见过最为纯洁善良的人,很难想象有人会让这样的灵魂承受痛苦与煎熬。
……………
他知道自己在撒谎。
纽特皱着眉头看着手心中刚咳出来的完整花朵,小小的雏菊在他喉咙中像刀子一样锋利,已经连续折磨他将近一个星期了。他叹了口气,攥紧了手掌,再度伸开时那朵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纽特知道自己在撒谎。诅咒没有心中的爱是无法生效的,只不过他的爱放肆大胆到令他羞于承认。
他爱忒修斯。从孩提时代的默默仰视、追随,到青年时发现朦朦胧胧感情的惊慌失措、避之不及,再到最终他选择与这份不该存在却如附骨之蛆的感情和解,并且找到了一种合适的方法与忒修斯相处。
一切都完美地进行下去,按照纽特的想法他会这样一直继续下去,高高兴兴地周游世界研究神奇动物,学会与他的爱和解。然后,如果足够幸运,最终他也许能将这份爱带入坟墓。
他从未想过一个诅咒会打破这一切,逼着他不得不面对困扰过无数人的问题:爱还是生命?
爱,还是生命?
无论哪种都令他比直面死亡更加难受。
口中还充斥着鲜血与雏菊的花香味,这种常见的魔药材料,鲜少有人知道也是深受月痴兽喜爱的食物之一。
就算不断追求着月光,内心却依旧无比渴望太阳;从神奇动物学的角度来讲这并不难解释,没有太阳也不会存在月光,期盼夜色降临何尝不是在祈求日光照耀?
他知道的。
…………
1945年,意大利,罗马
这座昔日昌盛繁荣的城市如今天翻地覆,成千上万的阴尸军队密密麻麻遍布着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白森森的脑袋和手,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大片死尸占据着街道,如果有人倒下又回飞快起身,变成他们的一员。
“昏昏倒地——” 纽特甩出四五个咒语击退身边的敌人,但更多的阴尸飞快围上来,有一个抓住了他的脚踝,被迅速踹开。
“纽特——纽特!我们得离开这!”
拉莉尖锐焦虑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短暂转移:“是啊——但是去哪?整个欧洲几乎都是——小心!飞沙走石!”
“不是那样——” 一道道闪着光的咒语从女巫杖尖飞出,拉莉瞬移到纽特旁边,紧紧拉住他的肩膀:“是忒修斯——他与格林德沃……”
纽特什么也听不清了。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下一件他知道的事就是不顾魔力的消耗,拼命打破周围的屏障幻影移形。
…………
角斗场
忒修斯已经遍体鳞伤,他的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有敌人的也有同伴的;现在这里只有他还在坚持着面对;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站立的姿势,也维系着他的尊严;而对格林德沃来说这一切似乎像是个笑话。他不急不忙地走过去,随手挥着魔杖让忒修斯被迫跪到地上:“你知道我不喜欢浪费宝贵纯血,但是——总有些例外,不是吗?”
“咳、咳咳…你永远,咳、永远不会成功的。” 忒修斯大口大口喘着气,感受到肺中的空气在被压缩挤出。
“赞美你的勇气,伟大的战斗英雄——为了保护麻瓜不惜无数次投身战场!” 金发巫师咧开嘴,他周围的信徒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夹杂着不屑与愤怒的议论:“杀了他!”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杀了他!”
“让我们看看,你所信仰的究竟值不值得付出!” 老魔杖点着忒修斯胸口的位置,它的主人眼中闪着邪恶的光:“死亡对你来说简直是恩赐——不,你不会从我这得到怜悯。那个愚蠢的诅咒会率先取走你的生命。但我想在那之前,这样也许能让你学到些什么……”
老魔杖开始在他身前划动,忒修斯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甚至压过了被诅咒蹂躏的感觉;他开始默默感谢,如果不是诅咒耗尽了他的力气,也许现在他已经忍不住叫出了声。
等到这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忒修斯才发现格林德沃对他做了什么:在他心口的位置,被刻上了一个死亡圣器的标记,黑色的痕迹蔓延开来,周围还有血珠不断流淌。
…………
纽特刚刚抵达角斗场看到的就是这几乎让他停止呼吸的场面:忒修斯被无力地吊在半空中,鲜血不断从身前留下;格林德沃的魔杖轻轻一抖,将他的哥哥甩在地上。
但那不是最重要的。
更令人惊心动魄的场面:大朵大朵白色的曼陀罗从忒修斯口中吐出,美丽得刻骨又触目惊心。鲜血将本该纯洁的颜色染上阴影,一时间仿若天堂与地狱的交接,让纽特忘记了呼吸。
他从未看到忒修斯像现在这样的过。他是强大的,严肃的,温柔的;他也曾冒失,也有狼狈的时刻,但从未如此——破碎。
像被人打碎的玻璃,落在地上映射出血淋淋的真相。
纽特感到自己的心像是也被打碎了。第一次,从未体验过的仇恨与愤怒在他心头翻涌。他迅速冲上前指着站在角斗场中央的人大吼:
“钻心剜骨!”
红光被接骨木魔杖懒洋洋地一挥抵挡,格林德沃丝毫不意外于他的出现,反而像是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从没用过这个咒语?可怜的孩子…你该多练习,比如——”
“钻心剜骨。”
魔咒打在忒修斯身上,只换来一阵颤抖。忒修斯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他已经被诅咒折磨得奄奄一息,钻心咒带来的疼痛令他甚至连叫都发不出来;喉咙处的血腥味蔓延到了鼻腔,柔软的花也像刀一样锋利割着喉管。死亡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折磨,反倒成了解脱。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纽特。
“不——” 纽特几乎尖叫着跪在地上:“停下——停下!钻心剜骨!”
格林德沃的反应极快,他在纽特出声前就能预料;他的魔咒一道接着一道闪过,有些冲着纽特,有些则落在忒修斯身上;在发射魔咒的间隙,他甚至竖起一根手指阻止周围人想要冲上来帮助他的举动。
纽特绝望吃力地抵抗,他拼命想向忒修斯的方向过去,一道接一道的咒语却令他寸步难行;到了最后,他只能无助地消耗着魔力:“冲我来——求你了!冲我来!别碰他——别碰忒修斯!”
接骨木魔杖还指着倒在地上的人,钻心的疼痛令忒修斯的脸色苍白,身体开始不自觉颤抖,他早就连魔杖都拿不稳。格林德沃的注意力被在一旁发出声音的人吸引,他看着另一个跪倒在地的斯卡曼德,轻松挡下发来的几个恶咒:“看看你,纽特·斯卡曼德…”
“你的爱和恨都不够纯粹,所以你才会这么痛苦。”
“然而,这份痛苦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让我来帮你解脱?”
老魔杖泛起绿光,阴森又不怀好意地闪耀着渴望夺取新的胜利。
“离他远点——别碰他!”
红光从忒修斯的柏木魔杖尖迅速窜出,被格林德沃轻松挡下。他有些意外于傲罗居然还能施展魔咒,这让他改变了对即将被夺取的生命的顺序:“真让人敬佩…那么,让我看看你还能做些什么——”
“阿瓦达索命。”
“不!” 纽特大叫着用所有力气举起魔杖抵抗,绿光被他的咒语碰撞微微偏斜,但还是朝着忒修斯发射了。
纽特扑到忒修斯身上,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头上的伤口流着血,眉毛紧紧皱着,脸上的表情凝固在被诅咒折磨的时刻。在他身边凌乱散落着几片白色花瓣。
绿光再次凝聚,这次冲向它本来的方向。纽特完全没有注意到,即便是知道生命即将被夺走他也不在乎了。
索命咒拖曳着向他飞来,却被另一道咒语击偏,打在一旁的石壁炸出尘土。纽特牢牢将忒修斯护在身下,不愿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看看这是谁,阿不思·邓布利多……” 格林德沃的眼睛眯起来,“终于舍得从你那座城堡里钻出来了?”
纽特感到头顶掠过一阵阴影,他不想去理会,可阴影越来越近;一只漂亮的金红色大鸟飞来他身边盘旋着,他认出那是只凤凰。
“纽特,带他离开这。”
曾经的教授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隆隆作响。
纽特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双手抱着忒修斯。他不敢去试探对方的呼吸,只能拼命将哥哥向自己贴近,然后想着脑海里冒出的唯一地点。
“啪”
伴随着空气中传来淡淡的一声,他们消失在原地。
…………
忒修斯快要死了。
他的生命摇摇悬挂在一线,脸色苍白又憔悴,身体因为疼痛蜷缩在一起。索命咒差点击中他——纽特的魔咒撞偏了导致它只是穿过衣服。
但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正在走向死亡。他正在衰竭,这让纽特的心也碎了。
“忒修斯…醒醒,” 纽特小心地将他抱紧在怀里,低下头喃喃说着:“醒醒…别离开我。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他看到怀中人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忒修斯的嘴抿得更紧了。对于那个困扰纽特许久的问题看来他的哥哥跟他做出了一样的选择,相同的克制与隐忍流淌在斯卡曼德骨血里。
是谁让他宁愿拥抱死亡,也不敢坦言说爱?
一个大胆的、疯狂的想法逐渐在纽特脑中成形。
“格林德沃说得也许没错……我的爱和恨都不够纯粹。但是我不会让你死。” 他搂着忒修斯,手指轻轻在棕色的卷发中穿梭,拂去上面的尘土。
“我绝不眼睁睁看着你死…明白吗,绝不。如果她要带走就必须连我一起带上,如果没什么能令你解脱,那么至少…请你来解脱我。”
纽特温柔地俯下身,在彼此交融的呼吸中凑上去。
他闻到了淡淡的花香、羊皮纸与呛人的硝烟味。
白色曼陀罗象征着光明与纯洁,是天堂中盛开的花,服下后会带来抽搐、吞咽困难、瞳孔扩大、谵语幻觉,在最后时刻还要带来极致的温柔与折磨。
雏菊象征深藏心底的爱、纠结又感到胆怯的暗恋。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分离或者死亡,痛苦与悲伤,他们谁都不愿轻易分开;他们会一起走向最终的结局,或者——
“咳咳、咳!”
完整的曼陀罗与雏菊从嘴边掉落在地上,沾上了鲜血与尘土,但谁也不曾理会。
爱比生命更加重要。
…………
战后
当猫头鹰咕咕叫着从窗户飞进来,忒修斯还在照着镜子。
“其实还挺好看的,对吧?” 忒修斯凑近镜子,仔细观察着刻在锁骨偏下处的死亡圣器标志。
细细的黑线将轮廓勾勒得分明;他不确定地抬头看着纽特试图安慰自己,如果不是那个标志所携带的含义如此令他厌恶,说不定忒修斯真的会爱上这个伤疤。
“嗯……对。”纽特勉强承认着。那个符号本身的含义并不令他烦恼,但是联想到格林德沃曾使用它作为自己军队的标志,这总让纽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忒修斯注意到了纽特皱起的眉头,他叹口气:
“好吧,我不介意做一些改动。”
纽特微微涨红了脸:“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辩解道:“我只是,只是不那么欣赏……”
他只是不喜欢在每一次看到这个图案时都联想到,忒修斯差点永远离开他,他不愿再回想那些苦难与伤疤。
战争让他们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使得再平常的相处也变得弥足珍贵。
…………
“你确定不疼吗,要不要停下来?” 纽特小声看着那片泛红的皮肤说,他拿着魔杖的手在努力维持平稳,可还是难免小小颤抖。那道疤痕是黑魔法留下的,无法消除的印记。只能再刻上几笔掩盖,或是把那块皮肤剜下来。
“没关系,” 忒修斯看上去倒是平静得要命,他甚至有功夫低下头欣赏,这样使温热的呼吸全部喷在纽特手背上:“相信我,这比钻心咒轻多了。”
玩笑并不能缓解纽特的紧张,只是让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些。忒修斯似乎看出了纽特的犹豫,突然伸出手握着纽特的手背:“继续。”
纽特因为这一举动失了方寸,在接下来的时间他的眼睛无措到不知道往哪看,只能感受着忒修斯细长有力的手指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在他的皮肤上刻下无法消除的印记。他紧紧屏住呼吸,直到一切结束才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承受了比忒修斯更多的痛苦。
“你不打算看看吗,毕竟这算是你的作品?” 忒修斯轻松地开口,他的皮肤还泛着大片红色,纽特绷着脸,拿起白鲜香精大把洒在上面才恢复正常。
他小心用干净的纱布擦拭,现在纽特终于能看清忒修斯将那标识改成什么。
他在上面纹了一朵小小的雏菊。三角形被花瓣巧妙地遮盖,中间代表老魔杖的竖线则成了花茎。
忒修斯脸上还带着微妙的笑容,他迫不及待想看纽特涨红了脸或是胡乱搪塞着应付过去的场面——梅林在上,恢复期间他只能待在家里或是躺在床上,而唯一的乐趣就是逗弄自己的弟弟。
因此,当纽特做出下一个动作时,忒修斯感到十分意外。
他的弟弟俯下身,虔诚地亲吻那处伤疤。
这是纽特第二次主动吻他。
“我亲吻你的伤疤,愿它在痛苦中开出灿烂的花。
爱永不止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