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完结章
“在古老的石块中,我亲眼见证了它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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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特和忒修斯一同战斗过的地方?似乎是一个非常狭隘的范围——忒修斯毕业前往魔法部任职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变得越发稀少。连圣诞节的假期,纽特都更加喜欢窝在霍格沃茨的塔楼,照顾着刚出生的动物们,这是他无法在家里享受到的特权。魔法部有明确的规定,未成年的巫师不能在学校以外的地方使用魔法,斯卡曼德的家长不会喜欢他那么做,忒修斯或许也会坚定地执行条约。除了帕夫之外,其他的家养小精灵总是会带来不必要的“关切”,那八成来自于他们父亲的命令。
不能做这个,不应该做那个,什么是体面,又有什么是蒙羞,禁令总归多于自由。
而在忒修斯的记忆中,自从他毕业后,几乎没有见过他家那位小小的月亮,最接近的一次是在昔年的盛夏。汗一颗颗地顺着衣领流下去,巫师也不例外,尽管他们有各种办法阻止炎热或是酷寒,但忒修斯不喜欢那样做,那会令巫师失去天生的警惕,放纵自己去享受安逸。他能从战场上活着归来,就是靠的那份警觉,以及扮演“麻瓜”为自己带来的那份天生的优势。
特殊的盛夏,纽特局促地坐在“坏学生”的会面室内,十指不安地搅动着。那是个不属于任何霍格沃茨假期的季节,忒修斯被请到了巫师学校,要求带着他的小月亮回家。纽特被退学的消息像是一个重击,让忒修斯几乎失去分寸。
忒修斯直到现在还在懊悔,为什么自己在返程的火车上,会问出那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对于内心敏感纤细的纽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
更多的细节,忒修斯没有办法再回忆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们之后再也没有交流过。纽特执拗地撇过头去,再也不愿意和他曾经“最爱的哥哥”沟通。
当他遇见失忆的纽特后,他的弟弟总是感谢着,感谢着忒修斯为自己付出的一切——但最想说出谢谢的人其实是忒修斯。
谢谢纽特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这没什么。忒修斯的手指从纽特耳间的发稍溜过,这没什么,如果换做纽特来回答,他一定会说,因为我们是兄弟,是他们共通的答案。
“你想到了什么?”提问的人终于换成了忒修斯,这成功帮助纽特露出一个谨慎的微笑。
“如果我猜得对,那么邓布利多说的没错。真相是一种非常简单,荒诞,和可笑的答案,但如果我,我猜错了,会有些……”纽特深呼吸,独属夜晚的冰冷空气灌进肺腔,连大脑都会意外地变得清明,“会非常丢脸,你不会笑话我的,对吗?”
一点点不自信,真是纽特的风格。
“我的回答是,当然。不过在那之前,”忒修斯将手扶在纽特的肩膀上,“我想我们需要先出发了。”
幻影移形带来的晕眩感似乎是一种无法避免的副作用,每次用脚踏上大地的那一刻,纽特都会感到一种如重释放的解脱感。
如果他曾经也是巫师——他当然是,无数证据堆叠的结果——也会这么熟练地使用那个叫做幻影移形的魔咒,希望不会感到相同天旋地转的不真切感,或许时间长些,他会喜欢上这种奇妙的感觉。
“魔法真的是非常方便。”
“其实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说,阻碍进步。麻瓜们在变得越来越强大,但巫师止步于此。因为魔法是一种力量的同时,也是一种束缚。好了小阿尔忒弥斯,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相似的问题,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你想到了什么答案?”
纽特鼓起的勇气在幻影移行后被轰击地破碎。他朝忒修斯眨眨眼——仿佛在旅行中,他对忒修斯的胆子也变得大起来一些——露出一个微笑。“我猜我应该保留下来,等我们成功后再说。”
“Aha,一个秘密,一个奇迹,或者说一个惊喜?我很期待。”
“也有可能是失败,是失望,是前功尽弃?我想,我没法像你一样自信。”
“但这不是自信纽特,”忒修斯摇头,他注视着纽特,他始终注视着纽特的眼睛,平静的力量宛如漂浮在伦敦天空中阴郁的云,浓郁厚重,始终驻扎在那里,“我是信任你。”
他没办法再说出气馁的话,这也是一个魔法?还是属于忒修斯的魅力所在?纽特扯出一丝笑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从来都不会令我失望,恰恰相反,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第一个目的地是哪?”纽特在绕开话题,这很明显,忒修斯愿意配合他。
“拉雪茲神父公墓的地底,巴黎。”
“令人意外的名字。”
“而且在这里发生过很多事。”忒修斯的话忽然奇怪地停顿,仿佛思维已经飘向了远方,抵达了纽特目前无法捕捉到的时间段。忒修斯顿了顿,又刻意地重复,“很多。”
“我想,我是否可以知道更多?”
阳光无法穿透石壁照射进神秘的墓地,黑夜永久性地支配此地,阴暗是墓地独有的气质,是个适合酝酿悲剧的理想地。纽特知道,忒修斯回忆中的故事一定不会伴随着任何美好的因素,但他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去伤害忒修斯。
他必须得到“钥匙”,不惜一切。
“战争总是会失去很多,无论大小,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
“失去。”
纽特咀嚼着这个令人痛心的词,努力地回忆“不存在于脑海中”的记忆。
“我似乎参与过很多场战争,麻瓜间的,巫师与麻瓜之间的,”忒修斯强迫自己笑了笑,“两次。人类总是不断争斗,记不住教训。”
“你有战争英雄的称号,我是听其他人说的。”
“你一直不喜欢这个称号。”
“也许因为战争本身就是个不受欢迎的词。”
“英雄也是,因为那意味着承受,担当,付出和义无反顾。”忒修斯拍拍弟弟的肩膀,“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
“那一定是我在为你打抱不平。”
“是啊,我很庆幸身边能有这样的一位弟弟。”
纽特知道忒修斯承担过很多,有一些他忘记了,但更多的部分有迹可循。他在忒修斯休息的时候偷偷看过他的魔杖,柏木的杖身上有着斑驳的伤痕,一部分属于咒语,一部分属于麻瓜的子弹。它陪同忒修斯抓获过黑巫师,也陪他登上过世界级别的战场,见证了一切。魔杖本身记录的东西远比纽特知道的一部分历史更多,更深沉。在其他方面,忒修斯的警惕性也让纽特感到吃惊,他似乎连睡觉都没有办法彻底地安稳,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足以惊醒他。纽特知道一种病症,创伤后应激障碍,在战场上遭遇到多次实际死亡所导致的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他不知道忒修斯究竟有没有患上过这种病症,但战争中的残酷画面一定会在每一个夜晚偷偷侵入他的梦境,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在成为英雄之前,忒修斯是一个人类,珍爱着家庭,珍惜着同伴,会受伤,会恐惧,会生病的普通巫师,普通人类。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真令人怀念,我们上次在这里战斗后,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我能回忆起来就太好了。”
“这种时候我反而希望你没有,所以你没有回忆起来的迹象?”
“我很抱歉,忒修斯……”
“这不值得道歉,我们才到达第一站呢。”
纽特环视周围的景色,他确信钥匙一定藏在过去的战场中,他不能草率地离开,而是应该挖掘更多,细节、历史、情感,或是其他。“我可以询问你的过去吗?”
“我的过去?这太笼统了,纽特。”
没有拒绝的意味,这让纽特松了口气。
“你刚刚说,战争会让人失去很多。”
“令人心痛的话题。”
纽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要迫切地恢复记忆,拉这个残破的世界一把,还是想要更多了解忒修斯。或许这两个疑问最终指向的方向是一致的,但纽特在此刻情愿自己是一个偏心又自私的家伙。他陪着忒修斯站在墓地的一隅,这是一个枯寂的地方,仅有隶属死亡的墓土味道,永远无法迎来新生。偶尔会有风从缝隙中拂过,冲淡故地死亡的气息,给僵化的历史带来一丁点新鲜的空气。
忒修斯说了心痛,但没有停下解答,他遥望着黑暗的另一端,目光更加幽深了一些,似乎能穿透笼罩大地的黑暗,阻隔过去的时光,生与死的交接。“部下,战友,自由,安宁,生活,未婚妻,父母,还有弟弟的信任。”
“我猜,每一样都是我无法承受的。”
“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最后你会发现,你必须接受的那一刻,只能去承受。”
忒修斯笑着说出的话,让纽特眼前的景色变得朦胧。鼻腔里胀胀的,有些发酸,他知道自己在哭,为忒修斯,以及被自己遗忘的过去——在忒修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没法出现在忒修斯身边。他一直被忒修斯用各种方式仔细地保护着,而他却只看见了忒修斯强势的一面。忒修斯一直在改变,他也应该尝试更进一步。
“阿尔忒弥斯,一定是我惹哭了你。”忒修斯伸出手指,抹掉纽特的眼泪,“但没关系,那是过去时了,是你让我得到了解救。”
“我?”他试图止住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
“是的,是你,就在这里,也许这就是我第一个选择它的原因,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我做了什么?”
“一句话,像是咒语,也是祝福。”
“忒修斯,”纽特笑着摇头,“我说了什么?”
“I've chose my side.”(提示:FB2电影结尾 拉雪兹神父公墓 纽特抱住忒修斯说的原台词)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的话,”纽特伸开双臂,他主动拥抱住忒修斯,一个有温度的拥抱。纽特说:“I've chose my side.”
“的确有效,我感到好受多了。”忒修斯说完,忽然意识到纽特的肢体有些僵硬的不自然,像是不愿意把头抬起来。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纽特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们需要找到弗兰克,在我失忆的时间里,他应该居住在亚利桑那州里,我怎么能忘记这种事。我们需要雷鸟群,弗兰克能帮到我们。我不该忘记他的,但愿他不会生气,要知道,我在埃及第一次见到弗兰克的时候,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戒备,人类一定把他伤的很深,可怜的小家伙……”
提到神奇动物,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没那么局促。
“纽特……?”惊讶,欣喜,不可思议,和一点点震惊。
“我很抱歉,我猜,你是不是对这样的话题没兴趣?”
“不,怎么会。”忒修斯摇摇头,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你恢复……”
“我恢复记忆了,我想是的。我猜,我们成功了,我的大脑有一些混沌,就像刚喝了一瓶混乱魔药,我记得调配的配方是喷嚏草、坏血草和独活草,但解药是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真不应该,我记得我魔药考试一直是O。”
“你在紧张吗,纽特?”忒修斯没松开拥抱的手,而是将他抱得更紧。
“我……”
“你一紧张就会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聊点这个,说点那个,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是纽特,我发誓我每一次都在认真听你说。纽特,纽特,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忒修斯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至少纽特几乎看不到他那样的一面,但现在,即使没有看着他的脸,纽特也能从语气中分辨出来忒修斯现在复杂的情感。
“忒修斯,”纽特扯着嘴角笑道,“你勒的我要喘不过气了。”
他这才松开纽特。
恢复记忆的纽特依旧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他有些不敢看忒修斯的眼睛,害羞大于紧张。“我的魔杖呢?”
“我一直替你妥善地保管着,以防你不记得咒语时握着它发生意外。”
“你可不擅长治疗的魔法,我知道。”纽特从忒修斯手中接过那根栎木魔杖,重新端详着它,忽然抬头与忒修斯对视,“我需要找你检查魔杖持有资格证吗?”
“Aha,你真的变了很多,纽特,但事实上,那件事不归我的部门管。”
“我还记得这段玩笑。”纽特将手递给忒修斯,“这感觉真好,但幻影移形还是应该交给你,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用魔法,如果半只胳膊被遗落,后果一定非常糟糕,圣芒戈医院我们已经无法去就医了,我猜。”
“这是我的荣幸,阿尔忒弥斯。”
以前的纽特不会那么轻易地将手递给忒修斯。“你不会再回去了,监狱。”
“如果能成功的话,你一定能找到雷鸟群,我还没见过弗兰克,能介绍给我认识吗?”
“他一定会很高兴。”
忒修斯改变了很多——在纽特恢复记忆后,他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自己也应该向前迈步,而不是徘徊不前,任由隐晦的情愫在内心窜动,却始终隐忍不发。巴黎刚刚下过雨,混合着湿润泥土的气息,空气里有着充沛的水汽。
雨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下的。走出墓地,外面的一切都令人心情舒畅,地平线的位置露出一抹淡橘色,城市依旧笼罩在黑夜的灰烬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麻瓜的住所亮起灯光,驱逐行动、宵禁令,无休无止地斗争,全部的因果累积在一起,令整座世界的沉睡,但阳光终究会驱逐灰暗的阴郁,重新笼罩大地。
“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希望也是。”
“其实我是在说你,”纽特将指尖悄悄地塞进忒修斯的掌心,“你总是能驱散黑暗,像是太阳。忒修斯,我想我也必须改变,我猜我说出这段话要消耗掉我一生的勇气。说句题外话,我们现在应该去哪?”
“抵抗军在世界各地都留下了门钥匙,通往亚利桑那州的那一把就在……请容我想一想,所以你可以慢慢说出你想说的话,纽特,你一定积压了很多事情想要告诉我。”
真是一味地纵容。
太奇怪了,他在以前怎么会没有发现?纽特重新将小心思压进心底。初升的太阳几乎已经露出一半,面对那逐渐耀眼的光芒,他们不得不眯起双眼。
“忒修斯,你一定有问题想问。”
“比如你是怎么猜到答案的?”
“邓布利多说得对,答案简单到在你知晓的一瞬间会觉得荒谬而可笑。”
“邓布利多说,爱是勇气,也是枷锁。枷锁不止是血盟,在另一方面也是指纠缠在你身上的咒语,我猜是这个意思。”忒修斯朝着纽特眨眨眼,他注意到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忒修斯张开手指,将纽特的手握在更深的地方,用力地包裹住,不会再一次松开。“所以我带着你满世界各地的寻找神奇动物,尝试奇迹。”
“但或许,格林德沃对我的过往及本身没有兴趣,也许答案的含义可以用更直白的方式去诠释。”
纽特偷瞄忒修斯的眼睛。
“你总是带着饱满的勇气,去击败困难,你上过战场,率领过抵抗军,正面抵抗着巫师史上最出众的黑魔王,但我,”纽特尝试着深呼吸,初晨的空气带着一股倦赖的味道,草籽的味道钻进鼻腔,“一生中做出的最有勇气的事情,看起来是主动拥抱你。”
“忒修斯我想……”晨光笼罩世界,它重新焕发生机,“我应该重新正视我的感情了。”
“这是一种表白吗?”
纽特看着忒修斯,微笑,又摇头,仿佛是在魔法部拒绝忒修斯的“工作邀请”。
有什么的确在不知不觉改变,不知不觉,种子落入泥土,嫩芽正欲抽枝。
忒修斯没有露出落寞的神情,他已经得到纽特的答案。
“如果拥抱我是你一生中最需要勇气的事情,那么你一定比我更加勇敢。我的经历,我的冒险,对于你是稀松平常的事。纽特,纽特,你永远不理解自己是多么伟大的人。”
“忒修斯,”纽特回应着忒修斯的呼唤,“我想我们该转移了,门钥匙藏在哪?”
太阳初升,影子被悄悄拉长。亚利桑那州还有很多事情在等待着他们去做,他们接下来还有的是忙碌的事情,这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纽特还藏了一句话,等到尘埃落定,他一定能鼓足勇气对忒修斯问出口。
等到世界回归正常的那一天,忒修斯会愿意陪同他远离巫师世界与麻瓜世界吗?远离纷争,远离被他们保护过的,将苦难带给他们的世界。纽特的魔药会令麻瓜遗忘历史上切实出现过的战争,遗忘掉他们不应该承受的苦难,但巫师应该背负着那份沉痛,铭记一段永远无法磨灭的灾难。
同样,所有人都会遗忘忒修斯的存在,这是他唯一能解救忒修斯的方法,使他远离监牢和审判的方法——因为和平的世界不需要英雄,战争英雄是时候卸下责任。
这一次,轮到纽特来拯救忒修斯。
至于忒修斯会不会答应纽特的请求?
他希望答案是yes。
他知道答案是yes。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