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Tom拿着水杯从教室后方绕到前面的讲台旁边接水。
他表情平淡，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教室后面角落里的小骚动。而他的路过也没有使那些男生停下他们的动作，男生们嘴里骂骂咧咧，又对着角落里的一团黑影踹上一脚。
骚动在上课铃声响起后得以平息，无序重新变为有序。
他又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血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钻进他的鼻孔里。Tom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让那股味道扩散充满他的胸腔，同时偏头去看这气味的来源，正好看到那一团黑影狼狈地落座。大概是刚刚去洗手池了，水流冲洗掉了他被施暴的一部分证据， 但是那股带甜的铁锈味依旧被Riddle敏锐地捕捉。
Severus Snape，这学期刚刚转来的新生。薄嘴唇，鹰钩鼻，过长的头发垂在肩上，看样子没怎么受到打理，常常孤僻阴沉地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他是这里新来的人，意味着如果他企图没有任何表示仅乖乖地上课下课就可以想得到平和的生活，完全是在白日做梦。
Tom最开始留意到Severus是他发现这个新生身上经常传来极淡的荒草燃烧的味道，并惊奇地意识到自己对这味道感到着迷。后面他才明白，这美妙的气味是来自Snape身体中流动的血。
发现这一点后，他也曾划开自己的指尖，看指腹慢慢出现一条红色的线，接着就是慢慢流出的血。在红色刺痛他的眼睛后痛觉才姗姗来迟。但他的内心叫嚣着：不对，完全不对！
他抬起手，只能在贴近鼻尖的时候闻到一点血的气息，这不是让他着迷的味道。
经过几次确认后，他终于下了结论：
只有Severus可以。
不过Tom虽然不屑于去参加那些人课后取乐的小活动，但也不会特意上前去制止。今天也是如此，放学后他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转头看到那个新生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那缕淡淡的血的气息也早就消散。
他撇了撇嘴。
二、
回家路上，Tom绕路去学校附近的书店逛了一圈，想着要找一本小说来看看。等到终于选好从书店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就在他慢悠悠回家的路上，他再次嗅到了那股甜美的味道。像一种无形的指引，他下意识地顺着这气味往前走，没多久这气味突然变的浓烈，像是摔碎了瓶子的香水，血味从一种丝线般的感觉转变为一颗炸弹，在他的鼻腔里爆炸开。
他脑子里浮现出Severus平日里在墙角挨揍的样子，笃定这就是他的味道。
很快他就看见了来源。那人好像已经昏过去了，没有防备的倒在小巷口。他靠得更近去看，确实是Severus。他的手无力地垂在一边，Tom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血液，顺着手指在地上留下小小的一圈黑色印记。
血迹像一株生长在黑暗中的植物的经脉，Severus就是它在贫瘠的土壤中抽枝开花后孕育出的果实。
他蹲在昏倒的人的面前，去抬起他的手来看，消瘦的手掌里也藏着一道伤口，看来是今天才弄出来的，不过血已经被止住了。Tom的手指不可避免的沾到了一些血，他抬起手放在眼前搓捻了下，仔细地感受了一下指尖的粘腻水意后才站起来叫了辆车。
扛着Severus回到家里并没有耗费Tom太多力气，看了下Severus身上的脏东西还有血迹，Tom决定带着昏迷的人径直走向浴室。
浴缸看起来是个比较合适的地方。
“嘿，醒醒。”Tom伸手拍了拍Severus的脸。
这样没能让Severus醒过来，Tom皱了下眉，一手取下挂着的喷头，就侧身去开开关。
涌出的冷水全洒在Severus脸上。
“咳咳。”
在冰凉的刺激下，Severus难受地咳嗽起来，睁开眼来发现面前蹲着的是一位班里不太熟悉的学生。不熟悉是指他俩其实根本没有说过话，但Severus知道他，Tom Riddle，不仅成绩很好受老师喜欢，并且像个天生的领导者，在班上佷多人都信服他。
还没等他发问，Tom就开口了，“我看到你昏在路边，怕出事，就把你带回我家了。”
Severus是真的没想到Tom会这样做，他磕磕巴巴地表示了感谢，就准备从坐着的浴缸里站起来然后回自己家。
Tom摁住了他的肩膀。
“你就这样走？”
Severus顺着Tom视线看向自己，他的衣服被刚才的水打湿，难受地贴在身上。血混在水里成了浴缸里的一层浅红。
“如果不想让家人看见，你今晚可以呆在我家。”Tom指Severus手上的伤口和脸上的青紫。
“我可以说这是不小心路上摔的。”
Tom勾起嘴角笑了下，没有说话。
Severus看出这是无声的嘲讽，但是他还是忍痛直起身子，向Tom表明了态度，“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那你总要换一套衣服吧。”
拿衣服来的时候Tom没说什么，帮忙关上浴室门后就没再出现在Severus面前。Severus走时路过没有开灯的客厅，只能看见一扇紧闭的门漏出一点光。
第二天Tom第一次在班上和Severus有了交流。
他站在Severus的课桌旁直到上课铃声打响，走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Severus的肩膀，Severus不太确定是否可以从这个行为里读出来着Tom的友好的信息。
Severus难得地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三、
下课的时候Severus被拽出教室，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股大力推在身后的柜子上。铁皮柜子被他震的发出哐的一声响，Severus后背贴在柜子上，抬头去看面前的人。
都是一些熟面孔。
左边的那个看起来像是营养过剩的人已经揪起他的领子，Severus知道他真的能把自己从地面上拎起来。
不过右边的人看起来还有些犹豫，“他最近不是和Riddle走挺近吗？”
和Tom有什么关系？
“说过一两次话就算挺近？”左边的人从他的两个鼻孔里喷出一道气到右边人的脸上，又转头伸出食指对准Severus的鼻尖，“我警告你……”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身旁插进来的一只手打断了。那只手用不容拒绝的力度把他往更左边拨开，紧跟着的是一句有礼貌的请求。
“麻烦让一让，挡着我拿东西了。”
然后Severus就看见Tom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Tom是怎么挤进来的，围着Severus的几个人诺诺地给Tom腾出一个位置，让Tom能够方便地走到他的柜子前。
Tom视线落在Severus脸上，做出一副夸张的惊讶样子，像是刚才完全没注意到下课那阵吵闹一样。
“啊，原来你在这里！”
他从Severus旁边的柜子里面拿出了一本书，快走出去的时候又折回来用书拍了下Severus的肩膀，“快点回来，我给你看它。”
等Tom从后门进了教室，他面前的几个人还保持着一副傻样，全然没了刚才要警告他什么的气势。
Severus第一次用肩膀撞开他们回了教室。
四、
Severus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和Tom有了一些交集。
刚入秋天气就开始显得干燥起来，上课的时候Severus和自己手上的倒刺较着劲。却没想到用手撕的后果是让自己的手指尖变得血淋淋，他找来纸擦掉一些血，但是细微的刺痛却没法消除。
下课的时候他的课桌上被扔来了小叠创可贴。Severus错愕地抬头，看到的是Tom站在面前。
“我知道是小伤口，但是还是贴一下吧。以后别直接撕了。”
Severus愣愣地看了一会儿Tom，又下意识地藏起自己的左手，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撕倒刺这件事。
看见Severus发愣，Tom倒是直接就去拿起桌上的一片创可贴，撕开后示意Severus伸手出来。
“我……我自己来就好。”
他从Tom手里拿过创口贴。
Severus把三个指头都包上后，他抬头看仍站在旁边的Tom，犹豫了一下开始开口问了，“你怎么知道……呃，我在扯它。”
Tom开始还在盯着Severus的左手看，听到声音就抬起眼，他冲Severus弯起嘴角：“我总能知道。”
Severus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慌张地移开眼睛。
五、
Severus在放学前拦住了Tom。
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站在角落里的人。Tom看着Severus一开一合的嘴，他的嘴角的一道一直没有消下去的青紫是上次欺凌的证据，这也让Severus说话的时候不得不承受它带来的疼痛。
Severus的话断断续续传到他耳朵里，在脑子里被拼凑出大概的意义：Severus在对他表达他的感谢。
但Tom还是盯着那张开合的嘴看。也许是受到他目光的影响，Severus暂停了说话，不自在地用舌尖轻轻碰了一下嘴角的裂口，向Tom投去困惑且紧张的眼神。
Tom也说不准他想干什么，但等他意识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和Severus离得太近了。Severus看起来因为他的逼近表现的很紧张，整个人几乎贴在墙上，十指紧紧贴在裤缝处。
Tom注意到Severus的睫毛在轻微颤抖，然后他视线下移，看到Severus没什么血色的唇，以及嘴角淤青那处不自然的肿起。
他有一种想要亲上去的冲动。
六、
Tom把座位换到了Severus的旁边，这是班上的一件稀奇事。Tom没啥变化，上课充当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下课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自己的书。Severus也终于有了大把的属于自己的课间时间。
他有点不明白Tom在想什么，那天晚上他们接吻了，后面但是Tom的态度却依然模糊。Tom不肯说明那个吻背后的意义，Severus也就没法知道这到底是Tom一时的冲动还是他也抱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成为同桌后，Tom有时候会拉过Severus的手握着，用食指摩挲着掌心，那里藏着一道快要长好的浅浅的疤。
他也会和Severus分享他最近看的书。Tom总是把书放在偏向自己的位置，这让Severus不得不让自己上半身靠过去才能和Tom看得同样清楚。
Tom在他们年级很受欢迎，也许不止年级上，他在整个学校都是风云人物般的存在。Tom有着帅气的外表，优异的成绩，还表现出良好的修养，这让他的课桌经常塞满了表达爱慕的小礼物。
Severus不知道Tom以前是怎么处理这些东西的，但是自他们成为同桌后，他就成了部分小礼物的收容所。Tom满不在乎的把这些小礼盒小零食扔到他的桌上，也不管他到底怎么处理的。
他在一次节日当天对Tom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提出了自己的指责。“这好歹也是别人的心意。”
“对啊，我收到了。”
“……你不能看都不看全给扔了。”
“有什么区别吗？”
Severus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怀里被Tom扔回来的一堆礼物中来自自己送出的那份。
七、
Severus偶尔会坐着Tom的自行车和他一起来上学，在路上遇到过班级同学后，那些原来对Severus轻视不屑的目光变成了对他俩关系的探究。
在这样的日子下，Severus变得干净了，他的脸上不再有血液和尘土。苍白的肤色在没了淤青和血液的映衬后看上去像正常人了一些。
但Tom却觉得无趣起来。
自从Severus变得完整起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现在看着像是一个白瓷娃娃。很难想象当初他被扔在地上踢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变成一地的碎片。Severus的完整让他在Tom的眼中的吸引力逐渐降低。他甚至可以把Severus视作一个他突发善心而拯救的一位同学，全然没有了当初想要对他亲吻的念头。
Severus也许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冷淡，他没有再在下课的时间凑过去看Tom在看什么书，也就没法再把头靠在Tom的肩膀上。
即使如此，Tom的座位还是没换。他偶尔会困惑于Severus态度的转变，但也乐于看到这一变化。如果Severus还像往日那样，他会头疼的。
然后他又会想，Severus这么聪明，怎么会在开始的时候被欺负的这么惨呢？
八、
今天的落日很漂亮，是这个季节很难得的天气。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金色的余晖就透过窗户落进来。Tom无聊地转着笔，看窗外金灿灿的天，又转头看笔投在书上的影子。Severus不知道去哪里了，他的课桌上摊开的还是上节课的课本。
这段时间他都可以捕捉到Severus身上淡淡的血味。他不清楚Severus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了那样，明明班上已经没人敢去针对他了。
放学收拾好课本后，Tom看着窗外，突然想去天台走走。这种没来由的情绪让他警惕，但他告诉自己，去天台看看落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Tom在天台遇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三个人看起来是已经扭打在一起有一会儿了。Tom很轻易地辨认出这些人里面有他的同桌，因为独属于Severus的味道已经顺着他的呼吸飘进了他的身体里。
于是他索性停下脚步，靠在天台的门框旁，看着Severus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样子。他以前只能在角落里被打，但是现在Severus可以一脚利落地踹在面前的男生肚子上，又转身冲另一个男生脸上来了一拳。
那个Tom见过几面的男生倒在地上蜷成一团，他以前看别人遭受这些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痛苦地躺在地上。Severus蹲下来在他们脸上又补上几拳，然后他把嘴里的血吐出来，直起腰看向不远处的Tom。
他额头可能破了，小片的血滑过他的眼皮缓缓往下流。
在他们视线碰撞的刹那，Tom再次感觉到了席卷全身的冲动，那是一股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冲动。
这次的吸引来源不再是那些从伤口里缓缓流出来的血了，即使它们对Tom来说仍然散发着甜美气息，但已经不足以让Tom从Severus脸上移开目光。他盯着Severus的眼睛，确认地看到到一些东西已经被Severus自己挖掘出来。
Severus没有理会Tom，短暂的沉默对视后，他越过Tom走下楼梯，只给Tom留下那股不能忽视的甜美气味。
Tom笑了起来。
他决定明天去和他的同桌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