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黄油啤酒与奶油泡芙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Person of Interest (TV) Good Omens (TV) Good Omens - Neil Gaiman & Terry Pratche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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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黄油啤酒与奶油泡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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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恩的旅程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这是塞斯对基恩说的话,他或许是想借此安慰下眼前这位刚失去至亲的男人,可当他真的说出口后,便立刻意识到语言在此时是多么苍白无力,于是他在结尾补上了一个拥抱。基恩依然瘦弱地不像样子,似乎全身上下只剩一把骨头在维持。基恩的体温也很低,即使在多件呢子大衣的包裹下,漏在外面的皮肤仍冰冷无比。或许是出于神职人员特有的慈悲怜悯,塞斯不由自主地将基恩抱的更紧了些,即便此刻他也正在晨露的侵袭下瑟瑟发抖,塞斯还是尽力将自己还算的温暖的地方暴露给基恩。

“我没事。”基恩说,他试着举起手臂推开塞斯,结果失败的彻底。

“放开我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我们弄丢了魔杖,这场会面也失去了它的意义。”塞斯解释道,“等下我推你回去。”

“不,我们必须要去,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会面,未来的很多事情都会走偏。”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塞斯疑惑地问,同时将自己身上那件厚重的大衣脱下了盖在基恩的身上。

“你不需要明白。但在我们出发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基恩冰冷干燥的手从层层遮盖中探出,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塞斯的手腕。那双空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塞斯,似乎是想用目光看透他的躯壳。

“你真的想好要成为加百列计划的一份子了吗?”

“什么啊,吓我一跳。”

塞斯的表情在听到基恩的话后,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他轻轻拉下基恩的手,绕到轮椅后面推着他走。

“我从来没想过成为他计划的一部分,我是我自己信仰的追求者,只不过目前我们的道路重叠了而已。”

“为此而死也没关系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一个很可能是人类虚构出来的神,付出比生命更高昂的代价也没关系吗?”

 

“是的,而且我想你弟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更值得追求。如果能死在这条朝圣的道路上,就算是被折磨,被凌迟,我也心甘情愿。”

听到这,基恩没忍住回头看了塞斯一眼。他的目光在接触到塞斯因着谈论到他信仰而变得发光耀眼的脸时,一些晦暗的情绪落进了他冰洞一般的眼睛里。基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重新转过身去,看着无边无际的泥泞土地开口说道:“那么我给你个建议,在嘴里藏一点毒药,能即刻杀死你的毒药。因为你被他们抓住折磨的日子要比你想象的早的多,他们的手段也比你幻想中的要残忍不止一倍。”

“基督教徒是不允许自杀的。”塞斯说,“但你的话我记下了,如果真的有那天,我会高歌着我主的名字死去。”

说着,塞斯便低声清唱起来:“赞美上主,大哉宏恩;差遣圣子,赏赐生命;使我长夜变成白昼,使我黑暗变成光明。”

他们伴着塞斯的歌声前行,路上虽然有着各种磕绊不便,但却再也没有遇上前来追杀的人。

 

在森林尽头的公路上,里斯坐在车里等着他们。对于这位前特工来说,塞斯和基恩都不是陌生人,所以他直接省去了正常人交流时那些无用的客套,直接开口问道:“魔杖呢?”

“有人来追杀我们,丹尼斯为了不让魔杖重新回到那些自由同盟人的手里,带着它自焚了。”塞斯简短的解释了下情况。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过来?”里斯不解地问,“这次见面的重点就是魔杖,现在魔杖没有了,我们三个难道要在这开追悼会吗?”

“魔杖并不是最重要的。”基恩慢悠悠地开口道,“带我走,我会治好你的老板。”

“等等,我怎么又跟不上你们的谈话了。”

塞斯站在他们之间表情疑惑,他爱这些有着奇妙能力巫师,但有时候又真的讨厌他们这种猜谜式的沟通方式。

里斯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安静地等着基恩继续说下去。

“我不喜欢这么说,但加百列的确很聪明。他明白魔杖大概率是无法平安送到你们手上的,所以他才让基恩带上我,而不是一开始就将我送到哪个安全屋去。”

“你?”里斯显然是有些不信的,这个死尸一样的男人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碎片被风吹走,“加百列将你作为备用计划吗?”

“不,魔杖才是备用计划,是引开那些人追杀的诱饵,真正有能力去完成这件事的,从始至终都是我。”基恩回道,脸上难得露出一些隐忍的痛苦与挣扎,“我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将实情告诉丹尼斯,但我太了解他了,就算我将实情托出,他也会不假思索地完成加百列给他的任务。与其让他抱着作为牺牲品的想法死去,我更想让他死的像梦想中那样悲壮。”

“这对你来说肯定很不容易。”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基恩的肩膀上,基恩抬头看去,塞斯正站在那用他能想象到的最温柔的方式安抚着他。

“既然这样,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塞斯在基恩的面前蹲下,解开自己的大衣,向他展示藏在里面的药瓶。

“我在给丹尼斯的十字架上抹了致幻剂,是被改良过的新产品,可以快速经皮吸收,让人忽视掉肉体的疼痛与精神的苦闷。我本来想将它留给自己的。”塞斯说,“所以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丹尼斯的死亡是没有任何痛苦的,光荣的死亡,他在火焰中成为了自己最想要的样子。而在某天,你们会在上帝的国度再次相遇,获得永垂不朽的生命。”

小药瓶被塞斯放进基恩的手里,透过初晨的日光,能够很清楚地看见瓶中的液体只剩下不到二分之一。基恩愣愣地看着那个瓶子,过了好一会才像大梦初醒般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谢谢……”基恩说,他将那个小瓶子贴在自己的脸上,仿佛还能感觉到谁残留在上面的体温。

一滴眼泪从基恩不再无神的眼睛中流出,他紧握着那个药瓶,手指因用力变得发白颤抖。一声接一声的抽泣从基恩低垂的头中传出,回荡在安静的山谷里,仿佛同时有其他人陪着他哭泣似的。

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里斯都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站在那,像一尊沉默漆黑的石像。等到基恩终于因虚弱而停止哭泣,晕死在轮椅中后,他才走过去将基恩抱起,放进车的后座里,并将车内的暖风调高了些。

临走之前,里斯站在外面和塞斯又说了几句话。

“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有关于致幻剂的那段。”

“怎么,你想找我买吗?”塞斯故作惊讶地看着里斯,旋即又很快笑了起来,“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有那种神奇效果的药水全天下只此一瓶,就算你想要找我买也没有了。”

里斯深深地看了塞斯一眼,不再过多地追问什么,转身回到车里离开了。塞斯站在那目送他们,这一天对于一个牧师来说实在太过惊险刺激,他应该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消化。

 

等到基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狭窄的行军床上,难闻的铁锈味穿过层层被褥与床垫的遮挡,飘进了他的鼻子里。

“咳咳。”基恩咳嗽着从床上坐起,手上后知后觉传来的刺疼引得他低头向下看,一张输液贴贴在他的手背上,看样子是刚拔针不久,还有血正缓慢地从输液贴的棉布位置渗到表面上。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积攒过多的疲劳并没有因这短暂的昏睡而减轻,反而加重了它带来的不适,以至于让它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忍受的临界值。

可基恩并不在乎这些令人头痛的困倦感,他双手扶着床沿将自己撑起来,颤颤巍巍地靠着墙往外走。当他真正用自己的双腿着地行走时,基恩才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身子有多孱弱。他简直和被打捞上岸的人鱼一样,两条腿好似两个干瘪的摆件,每次行走基恩都要调动起全身的肌肉才能勉强拖着它们向前走。

好在这种难堪的情况很快得到了解决,里斯推着一辆轮椅从门口那走了进来。他像拎起只小鸡仔似的轻松将基恩抱起,然后再稳稳地放进轮椅里。

“谢谢。”基恩似乎并不在意这种有些奇怪的姿势,在这个过程中里斯没有收到任何抵抗。

“别客气,我也是为了能快点带你去看看芬奇的情况。”里斯说着,走到基恩的身后,大步推着他向外走。

“你之前说加百列将你作为首选方法是什么意思?你是医生?”

“关于这点,其实这还多亏了你和你的老板。”基恩说,“加百列一直将我作为他的水晶球,试图透过我提前得知事情的发展方向,或影响事态的关键事件。但这用传统的占卜学是很难实现的,所以加百列就想通过麻瓜的通灵手法去提高成功率。在一开始我们做的很成功,我的确为他占卜出了许多决定性的事情,可随着自由同盟版图的扩大,加百列也变得越来越贪心。他不再满足于这些简单的事件,而是想知道自己的命运,甚至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无法劝阻他,因为丹尼斯的原因也无法拒绝他,所以只能尝试了一些极端方法。”

“黑魔法吗?还是其他种族的禁术?”

“你可以这么理解。在加百列的帮助下,我自创了一个咒语,可以通过昏迷的方式直接将鬼魂带进我的身体里进行占卜。这很像是一种变相的奴役,那些鬼魂进来后会失去本身的意识,单纯地作为’能量‘而存在。这是很强的魔法,与之相对的,它的代价也非常大。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探索着这个魔法的所有可能性,直到我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为止。然后剩下的你也就知道了。”

“精彩且令人感叹的故事,”里斯说,“但你依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怎么医治芬奇。”

“你说呢?”基恩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虚假僵硬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当然是让他和我一样啊。”

轮椅猛地停下不动了,里斯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基恩,仿佛随时会将他撕裂成碎片。

“和你一样又是什么意思?”里斯的声音依旧很轻,像是风吹过层叠的树叶,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就算是个聋子也能感受得到。

“还真是和加百列说的一样,你是条忠诚的护卫犬。”

基恩并没有被里斯的气势震慑到,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回头的姿势,毫不避讳地与里斯对视。

“别担心,我说的一样不是指身体上的一样。”基恩解释道,“当初加百列为芬奇先生做手术的时候就解释过,维持他身体运转需要大量的魔力,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将魔杖作为预备方案的原因。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他的魔杖会帮助芬奇先生直接从撒拉弗的庄园里汲取魔力。但这也有弊端,自由同盟的人很难轻易地将加百列的魔杖拱手让人,所以你们会一直处于被追杀的状态,直到这场战争结束为止。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自给自足。这其中或许会有一些小小的道德问题,但无伤大雅。”

“仔细说说,说清楚了我们再走。”里斯说。

他的声音放松了一点,但依然包含着巨大的警惕与敌视。他将基恩推到客厅那边,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继续听他讲下去。

“方法很简单,巫师死后形成的鬼魂也是有魔力的,只要利用得当,它们完全可以作为芬奇先生的电池。”基恩说,“弊端也很简单,被当作电池的鬼魂会在魔力耗尽后消失,所以你们除了需要时不时抓捕新的鬼魂作为填充以外,还要面对会让一个无辜鬼魂魂飞魄散的罪恶感。”

“怪不得你能为加百列办事那么久,果然你们本质上是一类人。”里斯笑了,“要是我们拒绝呢?”

“那结局不外乎两种,一是你们要靠自己去洗劫其他巫师的魔力,二是你彻底放弃芬奇,让他和他的机器一起生锈。无论哪种都不是你们想看到的,不是吗?”基恩说,“成功的路也是牺牲的路,太多的仁义道德只会成为束缚。“

“在霍格沃茨,洗脑也是你们学生学习的必修课之一吗?课后作业就是这种火车难题,早早将你们锤炼成没有良心的混账。”里斯说。

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病秧子已经不止一次让他想起当时在纽约街头遇到的加百列。但与加百列那种虚张声势的自大不同,基恩那种对万物冷淡的态度让里斯更加捉摸不透。

“很多事情只要从身为人的角度抽离出来看,反而会简单很多。”基恩解释道,“并且一只鬼魂可供给的魔力远超你的想象,你们轻易是杀不死一只鬼的。要做善人也并不难,只要在鬼魂油尽灯枯之前将它放走就好,不过这样大概率会招来鬼魂的疯狂报复,所以我不推荐。”

“说了这么多,有一件事情你始终没有提到,那就是我们应该怎样抓捕一只鬼魂。话说在前面,我绝对不会让你将芬奇也变成那种脆弱的泡水标本。”

“他也不具备变成那样的特质。这个原理与麻瓜的通灵类似,只是对鬼魂来说更残忍一点罢了。”基恩说,“现在决定你们需不需要我吧,如果不需要也不想杀死我的话,请将我送回英国去,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里斯沉默了一会后说:“我需要和芬奇商量一下,你在这等我。”

说完,他没给基恩什么拒绝的机会,直接扔下他进了另一间卧室。

被独自留在外面的基恩也不生气,只是安静地坐在他的轮椅里发呆,看着阳光滑过一粒粒的灰尘,最终落在他的脚面上。

时间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意义,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后,里斯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说:“我们需要你。”

 

芬奇的情况跟基恩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加百列应该是很努力的修复过他的外表了,手术缝合的切口整齐又漂亮,从外表看除了几道长的伤疤外,与正常人没什么分别。出问题的是他身体内部。

没有足够魔力维护的机器变得迟钝沉重,不光拖累了芬奇的行动,也极大地影响了他们的工作效率。

“撒拉弗先生将一切都安排的很紧凑,甚至算到了我们的魔力什么时候会陷入不足。”芬奇说,他躺在床上,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但精神很好。

“很抱歉我不能站起来欢迎你,福克纳先生。”

“不必在意。”基恩摇摇头,他用手摇着轮椅往芬奇的方向又靠近了些,“具体事项里斯先生应该都和你说过了,你是想现在就开始,还是休整一下再开始。”

“现在开始吧,我们每耽误一秒,可能就有一个人会因此而死。”芬奇说。

“好。”

基恩点点头,他让里斯帮忙割开他的手掌,将一部分血涂在芬奇的眼皮上,浓重的血腥味让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你最好闭眼,因为引来的鬼魂中有可能存在你的亲人或朋友,你的情绪波动会干扰我。”

芬奇忍着不适回道:“我死去的亲友中并没有巫师,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不能排除他们之中有哑炮或者隐瞒巫师身份的可能性,所以你还是将眼睛闭上吧。”

基恩回绝了他,在将里斯也赶出门外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整个过程中,芬奇只能听见些呼啸的风声与不明意义的低语。那些沙哑的声音讲着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的话,有的愤愤不平,有的则充满悲伤。但这些声音都很快消失了,就和吹过他耳边的风一样,最后只留下一道熟悉又柔和的声音。基恩与它交谈着,在这个过程中,芬奇猜测那个鬼魂大概是在用它自己的方式触摸他,因为他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汗毛正根根竖起。

“他同意了。”基恩低声说,“以及他想知道与机器融为一体是什么感觉。”

芬奇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口回道:“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在魔力没有短缺之前它甚至让我的身体变得更加健康强壮了,唯一的困扰应该就是过安检的时候,我不得不一遍遍地向安保人员解释检测器响只是因为我的身上打了钢钉。”

听完芬奇的话后,鬼魂发出满意的嘟囔声,接着顺从地随着基恩的指引进到芬奇的身体里。曾经困扰着芬奇的沉重感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表的舒畅与饥饿,他的肚子甚至立刻发出来难耐的咕噜声。

“你可以睁眼了。”基恩擦掉了芬奇眼皮上的血,他看上去比刚进来时还要苍白,“还有,我是B型血。”

说完基恩便直接晕了过去,幸好他面前是柔软的床铺才没有磕到脑袋。

 

基恩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而且在醒来后立刻要求出院,即便医生护士再三强调以他的身体情况不好好接受治疗会有生命危险他也不在意。出于无奈,护士给芬奇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能过来劝解。

所以芬奇来了,带着一份刚做好的中餐外卖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着基恩拨弄手上的留置针。

“你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现在你无权干涉我的决定。”基恩说,“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付一下药费。”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也不是为了劝你留下治病的。”芬奇说,“里斯先生跟我说机器需要定期更换电池才能维持工作,可你没留下更换方法。”

“因为不需要了。”基恩说,“那个鬼魂是完全自愿的,所以你们只需要定期将它放出来恢复一阵,然后它就会再度回到机器里,不会对你造成任何损伤。”

“什么意思?”芬奇有些没跟上思路,“一个甘愿被奴役的鬼魂?”

“没错,你的朋友人很好,也很有礼貌。我之前很多准备的预案都没用上,不然现在我的情况会更糟。”

“我的朋友?”芬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双手紧握着座椅的扶手,“你还记得它的名字吗?”

“它没有告诉我,它只说你们是朋友,而且很高兴能看到你身体恢复健康。“基恩说,“如果你实在好奇,可以等到它自己离开恢复魔力时看一眼。”

“我没办法跟它沟通吗?”

“恐怕不行。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自身魔力的损耗,现在它应该处于休眠状态。除非它自己醒来,不然没人能叫醒它。”基恩说,“你只需要耐心地等着就行了,大概几年后它的魔力就会接近最大低值,然后自己出来找地方恢复。”

“我明白了。”芬奇点点头,长呼了一口气后从椅子里站起来,“我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晚上由里斯先生送你到机场。如果饿了你可以吃这份外卖,里面是馄饨汤。”

“谢谢。”基恩接过芬奇递来的外卖盒子,捧着它慢慢喝了一口汤。

“不用客气,我们互利互惠罢了。”

芬奇离开了病房,里斯正站在外面等着他。

“怎么样,问到你想知道的事情了吗?”里斯问。

“一部分吧,关于鬼魂是谁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那个法阵的事情我没有问,他大概也不会告诉我们。”芬奇回道。

那天在紧急将基恩送到医院进行抢救后,芬奇才有时间去仔细看基恩都在他的房间里布置了什么。

这个疯子几乎将自己的血放光了,墙面上,地板上,甚至芬奇躺的那张床铺上,都被他用血写上了许多不明意义的字符。这些东西即便是里斯也无法完全看懂,只能推测出这里面除了常规的咒语之外,还存在吉普赛巫术和炼金术,而其他的符文他则完全看不明白。

好在他们拍了照片,等到那个熟悉的鬼魂醒来后,他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一起研究。

 

在芬奇的安排下,基恩坐着他的私人飞机回到了英国。并且为了基恩的生命安全考虑,芬奇还在飞机上安排了几名医护人员,持续为他输血输液治疗,才不至于让基恩一落地就立刻晕厥过去。

飞机抵达英国时,基恩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但还远远不够让他靠着自己站起来。为了避免不时之需,基恩从医生的医药箱里偷了一支肾上腺素出来,并用魔法复制了一个临期替代品放进去。

他拒绝了芬奇为他安排的保镖,一个人摇着轮椅走在伦敦街头。距离加百列引起的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三年,但这座城市似乎仍旧被战火包围着,迟迟走不出来。基恩能看见墙上残留的弹孔,许多隶属于巫师家庭的店铺早已关门歇业,那些拉下的卷帘门上还被人用喷漆写上了侮辱性的词语。这一切都与加百列所承诺过的大相径庭,甚至比起美国都要恶劣上十分不止。

基恩从这惨淡的景象中看出加百列对英国浓郁的恨意。他恨这个地方,所以他选中这个地方作为反例。

“嘿!废物!”

一个刺耳的声音从基恩身后传来,并带着莫名其妙的恶意。基恩并不理会他,只是安静地继续摇着轮椅往前走。

“我在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吗?”

有人伸手抓住了他轮椅的把手,迫使基恩不得不停下回头看。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正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嘲笑。

“你的腿怎么了?”他说,“出生的时候你妈没给你拼装好吗?哈哈哈哈哈哈。”

对于这没由来的嘲讽,基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说让那个男孩松开他的轮椅。

“我要是不呢,废——物——。”男孩拖着兴高采烈的长音说,他甚至还想伸手去打基恩的脑袋。“站起来打我啊。”

“让开,我还有事情。”基恩说,“换个人去烦。”

“一个瘸子能有什么事?除非你要去买双新腿!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再次肆意的笑了起来,但下一秒他就被基恩用咒语打飞了出去,壮实的身体狠狠砸在树上,接着又是一道绿光飞过,男孩彻底没了气息。而做完这些事情的基恩,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向前摇着自己的轮椅,路过男孩尸体时连一丝眼神都没分过去,仿佛他刚刚杀死的只是只蚂蚁。所幸当时路上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个人,不然基恩大概一时半会是出不去这条街的。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基恩想着,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曾经自己的样子。或许里斯说的是对的,他本质上和加百列是一类人。也或许是在漫长的相处中,加百列影响了他的人格。但现在无论哪种都不重要了,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街道就在他的思索中逐渐变短,基恩到达了一栋有着破旧半圆形拱门的建筑前。这里大概曾被作为贫民窟使用,但现在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基恩在拱门前待了一会,很快拱门被淡蓝色的胶质冻填满,一个小精灵从门里走出来。

“老爷等您很久了,福克纳先生。”汤米说,“我现在带您过去。”

“有劳了。”基恩说,“但在去见加百列之前,我想先和你说几句话。”

“没问题,我们可以边走边说。”汤米推着基恩前行,“您想和我说什么呢?”

“我知道你在找怎么把加百列换出来的方法,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代价很大。你想知道这个方法吗。”

“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换老爷出来,即便是我的生命。”汤米说,他的声音很轻快,没有半点犹豫,“请您告诉我吧。”

“在撒拉弗庄园的图书馆里,禁书区,第五列第三行,中间有一本米色封皮的咒语书。拿出来的时候要小心些,它很老了,如果你动作太重,会让它碎掉。”

“万分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您的。”汤米说,‘好了,我们到了。接下来我不方便在这,您自己进去和老爷交谈吧。“

“等下将我送到一个地方去,就算你报答我了。”基恩说着,自己摇着轮椅走进书房里。

加百列还在那挂着,连被米迦勒打出的裂痕都没变。

“你来的真快,看来哈罗德把他的私人飞机借给你了。”加百列说,“如果你想要为你弟弟报仇,只需要把这镜子摔碎就行。”

“不,比起这个,我来是为了我自己的问题。”基恩说,“你做着一切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你想听哪个答案。”加百列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他泛白的双眼此刻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基恩,“给民众的,还是给自由同盟的?”

“都不是。”基恩摇头,“我要听给你自己的,听给那个当初和我们一起找彩蛋的加百列的。”

“那你亏了,这是最简单的回答。”加百列说,“因为我恨我父亲,我恨我的身份,我也恨我自己。”

“那你应该自杀。”

“我想过这件事,自杀对我来说太容易了,我身边到处都是枪。可后来我又想了一下,就算我自杀,我将我的血和脑浆崩的到处都是,我父亲的计划也还是会进行下去,会有无数人踩着我的痛苦获得快乐。他们会享受我没有拥有过的,体验我没经历过的,触摸我没看到过的。凭什么?”

“所以你将你的痛苦带给所有人,让他们和你一样?”

“不,我要他们比我还痛苦。我要他们看着爱,幸福,快乐一点点地消逝在眼前。而新的幸福就像月亮一样,看上去明亮,实则根本无法触摸。”

加百列笑了,笑得有些扭曲。

“被吓到了吗?”他问。

“没有,这和我猜测的差不多。”基恩说,“那你为什么不杀掉亚兹拉斐尔,还是说,你还存着一分让他代你活下去的心思。”

加百列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他……我,我从来没想过让他代我活下去,我只是想让他过上他想的生活而已。”

“你爱他。”基恩说。

“嗯。”加百列沉默片刻后说,似乎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罪行都要难以讲述,“我爱他,我爱他超过爱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你会有机会跟他说的。”基恩说,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慢慢摇着轮椅转身要走。

“对不起。”加百列突然说,“我认真的。”

基恩顿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加百列的房间。汤米信守承诺地将他送到了一片海滩上,基恩望着这片澎湃的,一望无际的海,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支肾上腺素,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现在他终于有力气站起来向前走了。

“丹尼斯……我看见你说的鱼了。”

基恩摇晃着,微笑着,哭泣着,一步步走进了海洋深处,丹尼斯在那等他,像曾经每个放学后他们并肩行走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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